来自澳大利亚墨尔本的电影制作人托尼·库姆斯（Tony Coombs），最近常常会关注中国电影票房。一个数字让他吃惊：截至7月28日，动画电影《西游记之大圣归来》已斩获6.8亿元票房。
　　他的中国朋友宋强告诉他，接下来中国还会上映十几部动画电影，几乎都取材于中国传统文化资源。
　　实际上，就职于美国滇缅路制作公司（Burma Road Production Ltd.）的托尼，目前也持有一个取材于中国民俗故事的动画电影项目：《阿诗玛的女儿》。
　　“这将是一部英语片，也许会做一个中文配音版本。主要面向中国市场，同时希望在美国、澳大利亚都能上映，我们的观众将非常国际化。”托尼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宋强是一名合拍片制作人，平日在中国电影科学技术研究所工作，专注特效电影。2015年，他带着托尼出现在北京国际电影节的项目创投会现场，为《阿诗玛的女儿》寻找中国合作者。
　　打开滇缅路的官网，可以看见这家公司目前正在操作的项目都与中国相关，除了《阿诗玛的女儿》，还有一部动作电影《飞虎之路》。宋强说：“动画片不仅国内市场走热，越来越多的外国动画制作人也对中国市场感兴趣，准备翻拍中国经典故事。”
　　《喜羊羊》导演帮我们看剧本
　　“我接触中国完全出于偶然。”虽然“一直没有时间学习中文”，但托尼对中国市场的观察却并未受到语言的限制。
　　几年前，托尼从电视转做电影，好友介绍他关注蓬勃发展的中国市场。在一次香港电影节上，他遇到了宋强。
　　宋强对本刊记者回忆，他这几年接触到许多国外制作人，来自意大利、美国、澳大利亚等地，或带着具有中外背景的故事梗概而来，或是想拍一部完全基于中国文化背景的电影。托尼是其中之一。
　　“中国的吸引人之处不在于它的市场发展之快，而在于中国非常有趣。”托尼说。
　　当然，宋强并不避讳，“他们主要是看中中国的投资”。
　　托尼告诉本刊记者：“像漫威这样的知名公司都将精力和投资集中在了商业大片上，这就给了其他电影公司制作其他类型电影的机会。我们来到中国寻觅资金，希望和中国电影人一起，做出好作品。”
　　此前，《钢铁侠3》《变形金刚4》《环形使者》等好莱坞电影纷纷纳入中国元素，然而这些合拍片往往只照顾到“面子”，并未顾及“里子”——在故事创意上，中方似乎无法介入。
　　对于《阿诗玛的女儿》，中方能在多大程度上参与？托尼说：“这个故事我希望从中国得到创作上的帮助。”
　　托尼是这部电影的第一编剧，第一次写电影剧本，他觉得自己“缺乏经验”。
　　他透露，《喜羊羊》系列电影导演简耀宗曾看过这个电影剧本，“他说我来中国寻求创作上的帮助是对的。”
　　2014年，简耀宗在香港电影节上对这个项目抛出橄榄枝，将成为该项目的中方出品人之一。
　　“很多事情我都找他商量，问他这个那个在中国行不行得通。”托尼说，“可以说《阿诗玛的女儿》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合拍片，中外有合作创作的过程。”
　　宋强对这样的创作方式持肯定态度。他认为，创意上的合作无疑对合拍片更有利，尤其是主打中国市场的合拍片，中方人员的参与会使电影内容更接地气。
　　他告诉本刊记者，大量国外制作人来到中国，但是真正能操作的项目少之又少，一大原因就是“剧本离中国人的生活很远”。
　　从悲剧爱情到成长故事
　　在谈到为什么要以云南石林为故事背景，托尼形容第一次看到石林，“那里的美景令我震惊！”他的第一反应是要为这样的美景做些什么。
　　托尼的公司当时恰好在云南有项目，在石林有一个小工作室。借此机会，托尼找到了当地政府谈这件事，得到官方认同——因为通过电影可以向更多的人宣传石林。
　　项目正式启动是在托尼回到澳大利亚之后。他与好友开始搜集资料。毫无意外，输入“石林”两个字，阿诗玛的故事立刻出现在首页。

　　他感叹：“中国的历史确实很吸引人，中国的历史长度是美国、澳大利亚的很多倍，如果花时间去挖掘，可以找到很多题材。”
　　对于为什么会是动画而不是真人电影，托尼解释说，在真实场景中，石林只能是一群静态的石头，充当创意的背景。但在动画世界中，石林可以获得虚拟生命，可以展现出有趣的创意和漂亮的特效。
　　托尼对中国观众已有不少了解。“我注意到，他们希望自己的文化被反映在电影中。保护家庭、照顾家庭，是中国文化的一大主题。虽然其他文化也重视家庭，但在中国文化中，家庭观念是影响人的最大因素。”
　　在剧本前期工作中，托尼了解到阿诗玛是一个成人故事，“30岁以上人群更为了解，但年轻人却未必熟悉”。他意识到，如果要吸引父母带着孩子一起进入影院欣赏这部电影，“最好是以动画形式呈现”。
　　于是，一个悲剧爱情故事，最终将成为一部具有魔幻色彩的合家欢动画电影。影片只用10分钟讲述阿诗玛的悲剧爱情，却用80分钟集中表现阿诗玛的女儿如何成长自立、帮助人民拯救石林的故事——实际上，这个小女孩才是影片的主角。
　　所以，“这其实是一个成长故事。”托尼说，“我们还在结尾埋了伏笔，没准儿可以编出阿诗玛有7个女儿，这样我们能做7个电影。”
　　在他看来，“最重要的不是历史，是讲故事的能力。你需要从观众的角度考虑，如何讲好一个故事，不管这个故事是从哪儿挖掘来的。”
　　在别人家里，就要尊重别人的规矩
　　托尼打开自己的黑色文件夹，对本刊记者介绍一些成功的好莱坞动画片的预算成本。其中，《怪物史莱克》的预算与《阿诗玛的女儿》都是5000万美元，前者的票房是预算的20倍，托尼希望《阿诗玛的女儿》也能收获如此佳绩。
　　但是宋强对托尼的“野心”持审慎态度，他认为，瞄准中国市场的动画片成本不应过高，2000万元人民币足矣。
　　由于环境不同，这样的观点分歧在合拍片合作中很常见。宋强认为，国外制作人能否在中国的环境中灵活机变，也是成功的要素之一。
　　托尼强调，面对多元化的观众群，影片最重要的是具有戏剧性的情节，以及强有力的人物，“这些人物不仅存在于久远的神话故事里，更像是生活中的你我他。”
　　托尼举例说，在阿诗玛原始故事中，阿诗玛属于下层阶级，这一点导致了她的悲剧性，但在《阿诗玛的女儿》中，她成为了上层阶级中的一员。在托尼看来，这一点改变其实无关紧要，“我们不太关注阿诗玛和其他人物的社会地位，我们想要展现的是他们的生活。”
　　显然，《阿诗玛的女儿》虽然借用了中国传统故事，却依然传递典型的西方英雄主义。对于这一点，北京师范大学资深教授黄会林曾形容为“西方电影对中国元素的应用与改写，对东方文化的借用”。
　　当然，中国文化奇观必不可少，托尼提到，影片将呈现彝族火把节的场景。
　　动画片、中国民俗文化、正能量，托尼自信，这些元素会让《阿诗玛的女儿》被官方认可。“在别人家里，就要入乡随俗，尊重别人的规矩，如果抱怨不能随心所欲，就无法成事。”
　　托尼来到中国近5年，但并不急于出招。从港澳到内地，他和他的商业伙伴运用各种方式增加影响力，逐渐增进对中国的了解，扩展人脉。
　　“希望我们做的事情是对的、是尊重中国的。”这个墨尔本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