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岁月里的七座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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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徒步旅行者:肖椿
  深入地:云南向西通往察隅的七座
  居住地:北京
  深入度:十年,无数次的到达
  我有七座雪山之梦,至今没走成。十年的岁月里的七座雪山是我挥之不去的梦境。
  后感受:昨晚饭后我像多数老头一样,脑袋一耷拉,靠着沙发迷瞪。电视里播放着周杰伦。女儿玩着电脑“蝙蝠纸牌”,跟着周杰伦如醉如痴……“Hi”呀!
  我脑中浮现出我走过和没走成的雪山大河,这些已纳入我生命……月下的雪山像灯光的城市,冷峻、通透,美得惊人,又无法接近。马帮篝火旁的藏语像非洲话一样生动,我一句不懂……多了,多了去了,令我心惊的故事。我经历、我拥有,即使10场周杰伦或世界杯我也不换。
  
  第一次,1995年,独走独龙江
  
  我身背弩弓腰挎藏刀走下高黎贡山。他们说沿怒江北上有个察瓦龙乡,翻越七座雪山到西藏察隅,他们说,那条马帮之路美若仙境。
  那年走出独龙江到了贡山县,听说雪山之路要走半个月之久,我时间不够。转而沿怒江南下五百里走到六库,徒步纵贯了怒江大峡谷。
  
  第二次,1996年,德钦
  
  我横躺在滇藏线公路中央(没车),一整天不见梅里雪山真容。
  离开的路上背后有所感觉,蓦然回首,雪峰如灯在傍晚的懵懂中。那一年,我转而沿澜沧江岸一条飘带般的路南下,紧追一个叫卓玛的姑娘和她妈,狂奔一个多星期追上一傻子。
  
  第三次,2002年冬,再到贡山直上丙中洛
  
  由此往北不通车,有马帮穿行,我沿怒江徒步四天,在一条通往阿丙村的谷口猛追两个服装艳丽的藏族姑娘,她们说这是梅里雪山转经之路,一路经幡,一路刻满佛像和六字真言的石崖。我在没一人懂汉语的曲珠村投宿遭拒,还被一藏汉挥舞砍刀威胁。最后我穿越要命的飞石区和巨型仙人掌群,到达察瓦龙。他们说冬天七座雪山封山过不去,根本去不了察隅。他们说夏天雇马去吧!我转而随一支马帮翻越通丁拉山口插向美丽的玉曲,和一个叫做拉巴次仁的藏族小干部同行,一路爬冰卧雪风餐露宿,被马踢下悬崖又被马夫救起。篝火照不亮大峡谷的黑暗,拉巴次仁给三个年轻马夫讲解人造卫星,他同胞听傻了。四天纵贯了玉曲大峡谷到西藏左贡。那一年马年,我随马帮走茶马古道,是放弃七座雪山的另一种说法。在左贡跟拉巴次仁挥泪分手。我搭车沿澜沧江而下到德钦,傍晚洗完衣服和背包晾在凉台,被晚风吹起。我踯躅在1996年走澜沧江的“飘带之路”的路口,感慨时光。
  
   第四次, 2003年,我突发奇想要倒走七座雪山:经川藏线到察隅,再从察隅雇马走到察瓦龙
  
  没想到一路塌方,最后我带领一帮没了盘缠的民工冒死穿越塌方区,到达察隅县政府已过了半个多月,我的假期快完了。他们说察瓦龙的拉巴次仁正赶马翻越七座雪山往察隅赶呢。最后,托县招待所的阿妈留给拉巴次仁本打算走七座雪山所用的腊肉等食品,铩羽而归。
  
  第五次,2004年,第三次到德钦
  
  我要沿藏族同胞的传统的梅里雪山转经之路到察瓦龙。
  2004年的澜沧江沿岸新立了许多规整的标牌,例如过隧洞那座山梁为“高山喀斯特地貌”,或永支村汇入澜沧江的河谷内为“半干谷马基植被”,这些十足“科学”的专业术语给谁看的?游客吗?乡亲吗?立项拨款的联合国“自然遗产保护”官员吗?荒蛮的之地改公园啦!
  到处是采松茸的家伙。他们说据称能抗癌的菌子连夜转车到昆明空运日本,可卖到极高的价钱。我在羊咱过了吊桥,开始翻越两座雪山,独宿森林,被夜雨淋湿,在黎明中颤抖。走了五天,经过一那个叫做阿丙的村庄,沿溪谷而下,猛然看到我2002年的怒江大峡谷!
  这一天,我在怒江峡谷公路路基上走,下边时断时续残留当年的马帮之路,我失去的年华就在那条路上,我已从御风而行的飞毛腿变成瘸腿老狼。当年就在这个峡口,我猛然看见两个穿着鲜艳的藏族姑娘,追进这条峡谷,她们说自己是阿丙村的,邀我跟她们去。这年我路过阿丙时看到了其中一个,带着孩子,两年就老了。那天傍晚到曲珠村边,大石头上坐着几个背柴妇女。我拿出当年的照片给她们看,其中一个中弹般惊叫捂住嘴……那照片里的人是她!我随她们登上搭在田栅栏上的独木梯,进入不怎么友好的曲珠村。
  和2002年一样穿越了飞石区,我随一个转经僧人在同样暴晒的下午走入察瓦龙乡。这人从不住宿,每天在路过的村中寺院檐下盘腿仰卧在毯子上睡去。他叫白玛次仁,一根木杖一袭绛红色袈裟。
  当晚我坐在老朋友拉巴次仁的录像厅门前长椅上面对暮色,扭身对着小窗口朝乌烟瘴气的里头喊:“拉巴,啤酒!”我赤脚蹬在长椅上,歪着身子倚靠石墙,喝酒、慨叹。好像久远了—想起2002年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还是当年明月,物是人非啊!物是……我醉了。
  我有膝伤已不能冒险走七座雪山之路,决定雇马沿传统转经之路翻越两座雪山回德钦。如今荒僻的察瓦龙有了游人。拉巴次仁和老龚领着我满村找马,转了两天好不容易雇了一匹,驽马。和当年一样凌晨出发,察瓦龙还没醒,拉巴次仁乡长也睡着,小胡子老杨也睡着,最初敌意后来友善的老龚也睡着……到察瓦龙第二天我买了一箱啤酒请他们。酒后仍是当年明月,一帮“杂族”死的死,走的走,没几个了。
  我走了,翻越当年的通丁拉,还有上次没走过的雪山达古拉和说拉两座山口。又见那转经者白玛次仁,他一路念经,以木杖敲击山河,他在这条转经路上已转了多年,十来天一圈儿,四十多圈儿了。
  这年是藏历水羊年之后,我七座雪山之梦又一次破灭,却成就了梅里雪山转经之路,聊以自慰吧……行者的一生也是这么转的(轨迹不怎么规则),还有那一生围绕圣山转经的白玛次仁,还转呢。
  也许我还会回来,也许我永不再来,察瓦龙。那条向西通往察隅的七座雪山之路,美如仙境啊,我从没去过。三四次失败,十年间我在横断山区经历了不少,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否走上七座雪山之路?我不那么倔。
  
  编者语● 二十年的行程,似乎走成了精。十年前的相遇变成了十年后一起喝酒、彼此记挂的朋友。旅行,也许只是开始于一次偶然,但是时光,让旅行本身有了哲学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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