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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诺·拉斐尔·闵奇恩
在西方,裸露的男性身体一直是一个敏感话题,在摄影中更是如此,因为摄影是一个与真实紧密相连的媒介。作为回应,按照艺术史中的惯例,人们通常附予表达男性身体的照片神话、隐喻或嘲弄的寓言角色。
与这些惯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芬兰裔美国摄影师阿诺·拉斐尔·闵奇恩(Arno Rafael Minkkinen)50年来一直在持续创作裸体自拍的主题。我想不出还有哪位摄影师的作品能如此一贯地涉及这一主题。然而,他的方法并不依赖于传统。相反,他将自己的身体重新想象成一个集合,一个可延展、可重新解释的符号。
我第一次看到闵奇恩的作品是在1970年代末。当时我开始研究一项关于男性身体摄影史的展览。我震惊于这位艺术家的创作方法是如何不同于其他人,对艺术史的刻板印象做出别出心裁的诠释。这么多年来,他的作品反映了他艺术理念的成熟过程,也反映了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衰老。不过,我们并没有看到衰老的身体图片。半个世纪过去了,他的想法仍具有令人耳目一新的独创性。
阿拉斯戴尔福斯特是策展人、作家,是昆士兰大学社会福利与文化教授和墨尔本皇家理工大学艺术学院兼职教授,现居于澳大利亞布里斯班市,工作范围遍及全球各地。你可以在www.culturaldevelopmentconsulting.com上了解更多。
与阿诺·拉斐尔·闵奇恩(Arno Rafael Minkkinen)对谈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拍照的?
阿诺·拉斐尔·闵奇恩:在童年早期,我们会看到相册里的照片,这些图像“框除”了除了它所展示的东西以外的一切。我想,也许是从那时起,我们开始发展一种对分割现实的内在意识。后来我得到了一台8毫米电影机,我带着它去了我曾做过救生员的童子军营地,这些8毫米胶片的每一个画面都是我的第一张“照片”,它们大多是湖泊和周围山脉的图像。从那以后,这些照片确实影响了我的摄影主题。
你作品中运用身体的方式非常独特,这是怎么开始的?
阿诺·拉斐尔·闵奇恩:这要追溯到1970年,当时我正在学习摄影的基础知识,同时从事柯尼卡美能达相机的广告文案撰写工作。我试着拍下自己从曼哈顿公寓九楼探出身子的照片,或对着浴室镜子的自拍。1971年,在纽约北部的一个工作室里,我第一次深思熟虑地创作了一张自拍像:我光着身子,站在地上的一面镜子边缘(图02)。那时我意识到,我可以用这个方法创作数百幅自拍。而这种自拍从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等艺术家开始已经流行好几年了。
你想通过这些图像探索什么?
阿诺·拉斐尔·闵奇恩:我希望通过图片谈谈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的地位,毕竟我们只是世界的一部分。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称之为“存在于世界中”;现象学家莫里斯·梅洛·庞蒂(Maurice Merleau-Ponty)写道“这是用身体感知”。这两点在我的新书《闵奇恩》(Minkkinen,Kehrer,2019)中都有提到。“感知”是关键词,在自然界中也是如此,体验大自然是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生活,而不仅仅是被自然包围。我想成为水中的一块石头,让苍蝇可以在上面做梦(图03),我想爬上一棵树,成为那棵树(图04)。
你总是一个人在创作,为什么没有助手?
阿诺·拉斐尔·闵奇恩: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必须独自完成整个创作,任何不适或痛苦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没有人会被置于“危险的境地”。还有一个原因是脱衣服时,我会有点害羞。另外,如果我的图像是彩色的,我会意识到自己是裸体的,这也是我拍摄黑白照片的主要原因。
你曾说过:“我认为摄影比我所知道的任何其他媒介都更能体现这种局限性。为了战胜灾难,我学会了用自发的方式建立合作关系。”这是什么意思?
阿诺·拉斐尔·闵奇恩:例如,当我在犹他州的摩阿布买了一张明信片,那是为了带我到死马角(Dead Horse Point,位于美国犹他州州立公园)。两个小时后,我站在一个牛奶箱上,相机绑在箱子上,箱子绑在树上,树绑在一块巨石上,这样我的腿和裸露的下半身就悬在架子上,我的脚趾穿过科罗拉多河直达死马角。(图06)
这听起来很危险!
阿诺·拉斐尔·闵奇恩:正如我之前所说:艺术就是把风险暴露出来。观众需要看到我们在创作时愿意冒什么样的风险。它需要存在于作品中,而不只是一个艺术家的陈述,比如在某些演讲或一个艺术评论中所说的话。承担艺术风险就是追求独创性,如果我们所做的事已得到证实,那么相应的,我们的风险就变得很小。
创作中,你想要“探索”身体属性,还是将它作为一种表达的媒介?
阿诺·拉斐尔·闵奇恩:两方面都有。大脑命令身体做某个动作时,身体有时会反击,“停下!难道你看不出很痛吗?这会害死你的。”相反,大脑也会反过来催促身体,“再弯一点腰,你就可以做到。如果你不試一试,永远不会原谅自己!”所以身体就会倾听,迎接挑战,因此胆大的人就能控制一切。照片创作好了,我也安全。
这次采访是关于摄影与传统艺术的系列采访之一。如果你愿意,你会如何在艺术史的大框架中定位你的作品?
阿诺·拉斐尔·闵奇恩:艺术可以被认为是风格、主题与哲学的结合。风格方面,我是一个纪实摄影师,如果你看到我的脚从雪中走出来,那我就在雪中(图05);主题方面,我拍的是人体,一个在自然和城市环境中没有穿衣服的人;最让我着迷的是哲学方面,当我们所知的世界突然消失时,我们进入这个世界就像死亡一样是个奇迹。在我的艺术生涯中,我花了大量的时间尝试创造一些具有持久价值和意义的东西。
被认为是“当代艺术家”有什么好与不好?
阿诺·拉斐尔·闵奇恩:从事“当代艺术”创作的回报是作品价格更高、艺术家更受关注。当代艺术因创新带来兴奋而蓬勃发展,艺术家总是在寻找不同的、新的东西。但是,被贴上“当代性”的标签也可能会造成和传统的区隔,从而影响人们对艺术特征的看法,而人们对现代艺术已经有了持续的、习惯性的认知。此外,“当代艺术”是否会造成理论而非艺术作品本身的话语权更重要呢?在我的作品中,我试图在“当代性”与现代主义艺术实践之中找到一种平衡,保持一致,但与众不同。
在拍摄这些照片的过程中,你有什么体会?
阿诺·拉斐尔·闵奇恩:我感受到作品的完整度是建立在亲密关系基础上的,勇气是面对恐惧的最好方式,喜欢欣赏别人的作品可以使自己避免沉迷在自己的作品中。我们只是守护者,我们所拥有的几亩土地属于地球,而地球一直在变化。我也希望我的作品能在历史的长河中继续存在,为确定人与自然的关系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责任编辑:邢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