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L城，和故乡是那么地不同，城中村的房屋都有些窄，窗户又有些胖，风很清爽，云彩也那么温柔。再往后走，比村落更深的地方，才是塞北小胖妞路菲菲要去的地方。远远看过去，那是一座披着灰色外套的楼房，并不太高大，近了才发觉，已经二十多层了。
到处都是灰，除了灰的楼房，还有灰的土，以及本不是却落满灰的各种物什。路菲菲想起，老师一遍遍强调的，你画图的时候，将钢筋混凝土的地方，填充成9号灰的颜色。9号灰一度是让菲菲迷茫的颜色，陌生而又恐慌，为此，她一次次为逃离而因为简单的填充问题被老师骂，每次挨完骂，接着忘。
被9色灰环绕，才终于领悟到它的庞大，抬头，如幻似梦，他歪戴着安全帽，披一件灰色的工服，手里握着几根钢筋，沾一身尘埃，被风和阳光带着，渐渐地走了过来。
男孩抬起头，顺着她执著的眼神回过来，冲她露出一个微笑。
那庞大的9号灰色系里，衬托出一抹最生动，直灿烂着路菲菲的心房深处，忍不住狂笑。那笑，吓飞了尘埃，惊起了鸟儿。
死党打来电话，“怎么样，胖胖，千里之行，见到你的帅哥了么?”路菲菲在这边使劲地点头。那边继续传来催促的声音，“到底见到了没有，怎么还不吭气了?”她这才从兴奋过度里恢复点理智，“嗯，见到了。”再无了下文，她一个劲沉沦在白日的那一幕，不能自拔。隔着电话线，都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死党太了解她的花痴劲了，索性挂了电话。
路菲菲很轻易地把同样在这个工地实习的死党的男朋友季东阳找到，说是有东西捎来，相伴着季东阳而来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男孩。路菲菲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是淡淡地，也小心的斟酌着自己的笑容。
“胖胖别来无恙么，见了我还这么规矩?”季东阳接过东西，像以前一样调侃她。“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胖胖，拜托请喊我名字，谢谢。”头一次见路菲菲反抗的这么激烈，这么认真，季东阳束手无策，有点无辜地嘟哝，“我以前一直都这么叫，你不是很乐意么?”“以前是以前么。”路菲菲弱弱地解释，看上去是和季东阳对话的，眼睛却一直追随他。
季东阳请吃饭，穿过土路，绕过巷子，一个外型简约的饭店呈现。路菲菲原形毕露，嗅着香气，扭动着身子，两步并作一步前进。季东阳，指着小饭店追着介绍，路菲菲，我保证这里的饭菜能让你满意，待会你就敞开了吃，别给我省钱，这么久不被你敲诈，还有些过意不去。味道确实不错，男孩笨拙地开口，顿一下又补充，原来你叫路菲菲啊!
是啊，这并不算他们的初相遇，可他们却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路菲菲停住寻觅香味的脚步，回头，光明正大地只对他微笑，点头，并发言，“是不是为了表示公平，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
安玉涛。男孩这回爽朗大方，毫无扭捏之态。
安玉涛。路菲菲默念着这个名字，心情就美丽起来。多么奇妙，一个人的名字，竟是另一个人心间的芬芳。
她猛然想起，校刊上总有署名安玉涛的文章，文字细腻如水，会不会是他?
有着好听名字的安玉涛，年纪轻轻的，工地上各种活拿起来都干的像模像样，并且没日没夜，不分轻重，抢着干。
午后，路菲菲还刚睡意朦胧地坐起来，听到安玉涛远远地喊着，路菲菲，过来办公室，帮个忙。路菲菲匆忙中，忘记自己还没有穿鞋，跳下床就冲出去，眼镜也没有拿。
眯起眼睛走近他，有些恍惚，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朦朦胧胧中，一个玉一般的男孩逐渐映入眼帘，一抬胳膊一挥手都能挥发出让她倾倒的魔力。结果，她真地摔倒在地上，脚下花池边凸出来的一块砖成了罪魁祸首。
恨地咬牙切齿，痛地嘶牙咧嘴，眼泪有的已经流出来，有的还停在眼眶里打转转，安玉涛温润的眼神顺过来，那些疼痛莫名地散去不少，火辣辣的伤口也清凉下来。她注意到自己在他清亮的眸子里朦胧起来，“菲菲，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就不知道慢点么?”
过了几天，菲菲借机将自己的手塞到安玉涛的胳膊肘里，让他扶着自己去办公室，有些东西，没有她还真不行，别看那些男生干起活来，都是好手，弄个表格，画个图，真就是困难。
“玉涛”，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他们刚落座，开始画图，闻声便进来一个女孩子，递过来一叠衣服，有阳光还有香皂的味道，很温暖和舒服。
路菲菲盯安玉涛，他接过衣服，轻声和女孩说谢谢。送完衣服，女孩说再见，蹦跳着出去了，她修长的身影，开始盘旋在菲菲的脑海中。
她想起胖胖，这个从前听来亲呢的词汇，此刻如藤蔓般紧紧地缠绕着思绪，充满了嘲笑的味道。
总是不能正确地理会安玉涛的意思，他让她把三检表里的钢筋、模板、混凝土放到一个大项里，菲菲神情恍惚地，手指总不听指挥，合并单元格的命令，就是无法成功执行，一次又一次。
院子里总是飘着安玉涛的衣服，干净舒展，迎风飞扬，件件都在和路菲菲证明一个事实，不远处洗涮的女孩，撸着袖子，拧干衣服的水，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爱意。
季东阳絮絮叨叨地告诉菲菲，女孩叫李文文，工地门房阿姨的女儿，本地人，她妈看上安玉涛了，托人到项目上说了好几次。他没说安玉涛是什么意思，菲菲也没有主动问。人在那里，衣服也在那里，还用说明什么。
她一千个日子里的牵挂，一千里路浪漫的追寻，终抵不过洗几件衣服的实在。何况，李文文那么瘦，又哪里是自己所能比的?
夏至就要来临，小半年的实习期也该结束了，七月答辩完，路菲菲的大学即将结束，不知道是不是也包括她的青春。伤感一日日长起来，密密麻麻地裹住已经有些瘦下去的她，工地上再也听不到她的招牌笑声。季东阳来找她，提醒眉头紧锁的她该收拾东西了，揶揄她江湖女子，何时懂得了离愁别绪。安玉涛迈着时急时缓的步子走过来，脸上有若隐若现的忧伤，说模棱两可的话，真的就该走了么，季东阳，你会不会想我，我会想你们的。
车马无情，走起来稀里哗啦，火车轰隆隆地将路菲菲和季东阳带回属于他们的城市，那所学校。安玉涛，这个令人欣喜的名字，成为一场记忆中的路过。
死党不停地问她，怎么样了，怎么样了?菲菲沉默良久后，说他已经有婚约了。
安玉涛接受了工地女孩的爱情，入赘了她家的女婿。
安玉涛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家让他充满向往，踏踏实实的爱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归宿。她不该伤心，该祝福他才对。
她和任何人都没有提起，临行的前夜，安玉涛找他，月光下，温润少年清新如水，他说，菲菲，如果你愿意，我跟你一起走吧!
她爽朗地大笑，不要和我开玩笑了。说完，转身离开，黯然泪下。
青春里动人的遇见还有飘零的追寻，都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她用只有自己知道的理由放弃，也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她本来想找安玉涛说再见的，零零散散地听到一些对话，打赌吧，如果你敢和胖胖表白……
呆过三年的校园，安玉涛后来无数次地回忆过，那个大声说话大声笑的女孩，总是很轻易遣散他心底的忧伤，她在，阳 光就在。可他只是那里的建筑工人，闲来也写几个字，可那些都太单薄了。和季东阳成为哥们，不过是为了靠近她，他想，认识她的朋友，哪怕一个，应该会有一丝的希望，希望什么，隐约而无法言说，仅是令人欣喜。
果然她就出现了，那天他歪戴着安全帽，穿着土里土气的工作服，手里拿着钢筋去做实验，看到她，休闲的格子衣服随风飘扬，把她衬的画中人一般，有些失神，第二天看到她和季东阳那么闹腾，想起来在学校的熟络，又有些落寞。
他们很般配，一样都是大学生，一样穿着靓丽的衣服，一样有着耀眼的青春。
而他的青春是灰色系的，就像会议室办公桌上摊着的结构图纸里填充钢筋混凝土的9号灰，淡淡地，容易让人忽略。
关于9号灰的问题，路菲菲的毕业设计里没有出现，弄得老师还有些不习惯，戴着高度近视眼镜仔细趴到黑板上挂着的图前一一审查，9号灰矗立在那里，连成一片，倒影出旧日里某个浓缩的场景。
9色灰是那么庞大，那么实在的青春底色。它已经深深地刻到路菲菲的脑海中。
她后来在网上看到过这样一篇文章，一个灰色系男孩的自白：
我是9号灰，图纸里用来填充的9号灰，让她忽略的9号灰。
我的彩色女孩，爱情如此美丽，而青春让人如此恐慌，不知你是否知道，我灰白到无能为力，从你身边走过，却不敢认出你，你不懂得，我也不能怪你；
当你和你的男孩大笑着，体验新鲜，那却是我活着的方式，你们终会离开，而我还要继续，从一片灰到另一片灰，需要用多久，才能将它彩色缤纷，其实，只需你的一个笑容那么短暂。
我站在最高处俯视，你在不知所措中东张西望，看你，只需要一个直线的距离，可是菲菲，走完这条直线，我们仍然无法靠近。
你的青春色彩缤纷，而我只是单一的9号灰
顷刻间，路菲菲终于忍不住眼泪汹涌，澎湃着各种情绪，奔跑在去往城中村车站的路上，带着往事，将风儿和阳光丢在身后。
城市改造规划，那里已成为另外的样子，原来工地的项目部已成为一个供人们锻炼身体的小花园，熟悉的人也都不知去向。
只有那栋三十层的楼高高耸立，隐藏起旧日的痕迹，淡蓝色的玻璃幕墙，晶莹明亮，太阳光舞动着，让人眼花缭乱。过往，就在每一个阳光闪烁的瞬间重回。
那个夏天，她不过是从图书馆回来路过工地，就被一个小伙子深深的吸引，他躲在泡沫板搭的棚子下边，捧着郭敬明的《1995－2005夏至未至》，阅读地忘乎所以。她央着死党，死党央着季东阳制造了一次邂逅，他们成为朋友。她想，有一个共同的朋友，就有一丝希望……
大哭了一场，远行了一次，回忆中兜兜转转，路菲菲觉得自己多年来的心事就这样搁下了。
时光赋予她成熟和从容，还有乐观和自信。闲下来，会去网上浏览。有一个博客引起她的注意，那里，每个故事都能看到他们曾经的影子，字里行间都有他们的痕迹，联系着校刊上那些散文，她想，这应该都是安玉涛写的，好家伙，成写手了，真不错，只是换了别的名字，让她认不出。
她笑了，那些曾经不停地纠缠在自己的暗伤里、用9号灰为青春打底的孩子们，终于明媚起来。
自卑，也许是每一个青春里都有过的、挥之不去的忧伤。但是，青春里，只要坚持去努力，灰扑扑的忧伤终会迎来钻般煜煜生辉的一天。
到处都是灰，除了灰的楼房，还有灰的土，以及本不是却落满灰的各种物什。路菲菲想起，老师一遍遍强调的，你画图的时候，将钢筋混凝土的地方，填充成9号灰的颜色。9号灰一度是让菲菲迷茫的颜色，陌生而又恐慌，为此，她一次次为逃离而因为简单的填充问题被老师骂，每次挨完骂，接着忘。
被9色灰环绕，才终于领悟到它的庞大，抬头，如幻似梦，他歪戴着安全帽，披一件灰色的工服，手里握着几根钢筋，沾一身尘埃，被风和阳光带着，渐渐地走了过来。
男孩抬起头，顺着她执著的眼神回过来，冲她露出一个微笑。
那庞大的9号灰色系里，衬托出一抹最生动，直灿烂着路菲菲的心房深处，忍不住狂笑。那笑，吓飞了尘埃，惊起了鸟儿。
死党打来电话，“怎么样，胖胖，千里之行，见到你的帅哥了么?”路菲菲在这边使劲地点头。那边继续传来催促的声音，“到底见到了没有，怎么还不吭气了?”她这才从兴奋过度里恢复点理智，“嗯，见到了。”再无了下文，她一个劲沉沦在白日的那一幕，不能自拔。隔着电话线，都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死党太了解她的花痴劲了，索性挂了电话。
路菲菲很轻易地把同样在这个工地实习的死党的男朋友季东阳找到，说是有东西捎来，相伴着季东阳而来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男孩。路菲菲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是淡淡地，也小心的斟酌着自己的笑容。
“胖胖别来无恙么，见了我还这么规矩?”季东阳接过东西，像以前一样调侃她。“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胖胖，拜托请喊我名字，谢谢。”头一次见路菲菲反抗的这么激烈，这么认真，季东阳束手无策，有点无辜地嘟哝，“我以前一直都这么叫，你不是很乐意么?”“以前是以前么。”路菲菲弱弱地解释，看上去是和季东阳对话的，眼睛却一直追随他。
季东阳请吃饭，穿过土路，绕过巷子，一个外型简约的饭店呈现。路菲菲原形毕露，嗅着香气，扭动着身子，两步并作一步前进。季东阳，指着小饭店追着介绍，路菲菲，我保证这里的饭菜能让你满意，待会你就敞开了吃，别给我省钱，这么久不被你敲诈，还有些过意不去。味道确实不错，男孩笨拙地开口，顿一下又补充，原来你叫路菲菲啊!
是啊，这并不算他们的初相遇，可他们却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路菲菲停住寻觅香味的脚步，回头，光明正大地只对他微笑，点头，并发言，“是不是为了表示公平，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
安玉涛。男孩这回爽朗大方，毫无扭捏之态。
安玉涛。路菲菲默念着这个名字，心情就美丽起来。多么奇妙，一个人的名字，竟是另一个人心间的芬芳。
她猛然想起，校刊上总有署名安玉涛的文章，文字细腻如水，会不会是他?
有着好听名字的安玉涛，年纪轻轻的，工地上各种活拿起来都干的像模像样，并且没日没夜，不分轻重，抢着干。
午后，路菲菲还刚睡意朦胧地坐起来，听到安玉涛远远地喊着，路菲菲，过来办公室，帮个忙。路菲菲匆忙中，忘记自己还没有穿鞋，跳下床就冲出去，眼镜也没有拿。
眯起眼睛走近他，有些恍惚，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朦朦胧胧中，一个玉一般的男孩逐渐映入眼帘，一抬胳膊一挥手都能挥发出让她倾倒的魔力。结果，她真地摔倒在地上，脚下花池边凸出来的一块砖成了罪魁祸首。
恨地咬牙切齿，痛地嘶牙咧嘴，眼泪有的已经流出来，有的还停在眼眶里打转转，安玉涛温润的眼神顺过来，那些疼痛莫名地散去不少，火辣辣的伤口也清凉下来。她注意到自己在他清亮的眸子里朦胧起来，“菲菲，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就不知道慢点么?”
过了几天，菲菲借机将自己的手塞到安玉涛的胳膊肘里，让他扶着自己去办公室，有些东西，没有她还真不行，别看那些男生干起活来，都是好手，弄个表格，画个图，真就是困难。
“玉涛”，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他们刚落座，开始画图，闻声便进来一个女孩子，递过来一叠衣服，有阳光还有香皂的味道，很温暖和舒服。
路菲菲盯安玉涛，他接过衣服，轻声和女孩说谢谢。送完衣服，女孩说再见，蹦跳着出去了，她修长的身影，开始盘旋在菲菲的脑海中。
她想起胖胖，这个从前听来亲呢的词汇，此刻如藤蔓般紧紧地缠绕着思绪，充满了嘲笑的味道。
总是不能正确地理会安玉涛的意思，他让她把三检表里的钢筋、模板、混凝土放到一个大项里，菲菲神情恍惚地，手指总不听指挥，合并单元格的命令，就是无法成功执行，一次又一次。
院子里总是飘着安玉涛的衣服，干净舒展，迎风飞扬，件件都在和路菲菲证明一个事实，不远处洗涮的女孩，撸着袖子，拧干衣服的水，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爱意。
季东阳絮絮叨叨地告诉菲菲，女孩叫李文文，工地门房阿姨的女儿，本地人，她妈看上安玉涛了，托人到项目上说了好几次。他没说安玉涛是什么意思，菲菲也没有主动问。人在那里，衣服也在那里，还用说明什么。
她一千个日子里的牵挂，一千里路浪漫的追寻，终抵不过洗几件衣服的实在。何况，李文文那么瘦，又哪里是自己所能比的?
夏至就要来临，小半年的实习期也该结束了，七月答辩完，路菲菲的大学即将结束，不知道是不是也包括她的青春。伤感一日日长起来，密密麻麻地裹住已经有些瘦下去的她，工地上再也听不到她的招牌笑声。季东阳来找她，提醒眉头紧锁的她该收拾东西了，揶揄她江湖女子，何时懂得了离愁别绪。安玉涛迈着时急时缓的步子走过来，脸上有若隐若现的忧伤，说模棱两可的话，真的就该走了么，季东阳，你会不会想我，我会想你们的。
车马无情，走起来稀里哗啦，火车轰隆隆地将路菲菲和季东阳带回属于他们的城市，那所学校。安玉涛，这个令人欣喜的名字，成为一场记忆中的路过。
死党不停地问她，怎么样了，怎么样了?菲菲沉默良久后，说他已经有婚约了。
安玉涛接受了工地女孩的爱情，入赘了她家的女婿。
安玉涛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家让他充满向往，踏踏实实的爱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归宿。她不该伤心，该祝福他才对。
她和任何人都没有提起，临行的前夜，安玉涛找他，月光下，温润少年清新如水，他说，菲菲，如果你愿意，我跟你一起走吧!
她爽朗地大笑，不要和我开玩笑了。说完，转身离开，黯然泪下。
青春里动人的遇见还有飘零的追寻，都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她用只有自己知道的理由放弃，也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她本来想找安玉涛说再见的，零零散散地听到一些对话，打赌吧，如果你敢和胖胖表白……
呆过三年的校园，安玉涛后来无数次地回忆过，那个大声说话大声笑的女孩，总是很轻易遣散他心底的忧伤，她在，阳 光就在。可他只是那里的建筑工人，闲来也写几个字，可那些都太单薄了。和季东阳成为哥们，不过是为了靠近她，他想，认识她的朋友，哪怕一个，应该会有一丝的希望，希望什么，隐约而无法言说，仅是令人欣喜。
果然她就出现了，那天他歪戴着安全帽，穿着土里土气的工作服，手里拿着钢筋去做实验，看到她，休闲的格子衣服随风飘扬，把她衬的画中人一般，有些失神，第二天看到她和季东阳那么闹腾，想起来在学校的熟络，又有些落寞。
他们很般配，一样都是大学生，一样穿着靓丽的衣服，一样有着耀眼的青春。
而他的青春是灰色系的，就像会议室办公桌上摊着的结构图纸里填充钢筋混凝土的9号灰，淡淡地，容易让人忽略。
关于9号灰的问题，路菲菲的毕业设计里没有出现，弄得老师还有些不习惯，戴着高度近视眼镜仔细趴到黑板上挂着的图前一一审查，9号灰矗立在那里，连成一片，倒影出旧日里某个浓缩的场景。
9色灰是那么庞大，那么实在的青春底色。它已经深深地刻到路菲菲的脑海中。
她后来在网上看到过这样一篇文章，一个灰色系男孩的自白：
我是9号灰，图纸里用来填充的9号灰，让她忽略的9号灰。
我的彩色女孩，爱情如此美丽，而青春让人如此恐慌，不知你是否知道，我灰白到无能为力，从你身边走过，却不敢认出你，你不懂得，我也不能怪你；
当你和你的男孩大笑着，体验新鲜，那却是我活着的方式，你们终会离开，而我还要继续，从一片灰到另一片灰，需要用多久，才能将它彩色缤纷，其实，只需你的一个笑容那么短暂。
我站在最高处俯视，你在不知所措中东张西望，看你，只需要一个直线的距离，可是菲菲，走完这条直线，我们仍然无法靠近。
你的青春色彩缤纷，而我只是单一的9号灰
顷刻间，路菲菲终于忍不住眼泪汹涌，澎湃着各种情绪，奔跑在去往城中村车站的路上，带着往事，将风儿和阳光丢在身后。
城市改造规划，那里已成为另外的样子，原来工地的项目部已成为一个供人们锻炼身体的小花园，熟悉的人也都不知去向。
只有那栋三十层的楼高高耸立，隐藏起旧日的痕迹，淡蓝色的玻璃幕墙，晶莹明亮，太阳光舞动着，让人眼花缭乱。过往，就在每一个阳光闪烁的瞬间重回。
那个夏天，她不过是从图书馆回来路过工地，就被一个小伙子深深的吸引，他躲在泡沫板搭的棚子下边，捧着郭敬明的《1995－2005夏至未至》，阅读地忘乎所以。她央着死党，死党央着季东阳制造了一次邂逅，他们成为朋友。她想，有一个共同的朋友，就有一丝希望……
大哭了一场，远行了一次，回忆中兜兜转转，路菲菲觉得自己多年来的心事就这样搁下了。
时光赋予她成熟和从容，还有乐观和自信。闲下来，会去网上浏览。有一个博客引起她的注意，那里，每个故事都能看到他们曾经的影子，字里行间都有他们的痕迹，联系着校刊上那些散文，她想，这应该都是安玉涛写的，好家伙，成写手了，真不错，只是换了别的名字，让她认不出。
她笑了，那些曾经不停地纠缠在自己的暗伤里、用9号灰为青春打底的孩子们，终于明媚起来。
自卑，也许是每一个青春里都有过的、挥之不去的忧伤。但是，青春里，只要坚持去努力，灰扑扑的忧伤终会迎来钻般煜煜生辉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