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财务官成了漫画人物
　　
　　思科系统公司总部一间办公室的玻璃门上，贴着一组从报纸剪下的漫画。共三幅。
　　漫画人物是相同的两个。一个被倒吊在天花板上接受审问；一个站在下面大发雷霆。第一幅，在下者张大嘴巴发问："不是说好出差伙食费控制在十美元吗，为什么超标？"第二幅，在下者仍在发怒："早就跟你讲了，开车时顺便逮只鸽子，到旅馆后用电熨斗把毛烫掉吃下去，省点钱。"第三幅，在上者嗫嚅："我确实照办了，但是电熨斗烫毛的速度太慢。"在下者大喊："为什么不把它调到熨烫羊毛服装的档上？"漫画注释，被吊者乃思科员工，大光其火的则是公司高级副总裁兼首席财务官拉里·卡特先生。
　　漫画的纸张已经泛黄，却依然保存完好，外面护着一层塑料薄膜。看得出，办公室的主人对此很是爱惜。这办公室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拉里·卡特本人。细细看过这组漫画后我不禁想，世界上有"首席财务官"头衔者多多，被视为"抠门大爷"者也不在少数，但是有气量有雅兴将抨击自己的漫画堂而皇之地展览出来的，还未听说过。这里面隐含着一种什么精神？自励？共勉？包容？幽默？也许兼而有之。
　　尽管只是在2002年12月初在思科停留了短短两天，但是拉里乃至整个思科的"抠门"实例，信手便能拈来。
　　其一，思科总部的办公楼、实验楼有好几十座，但公司领导只占据一座的一层的一隅。从总裁兼首席执行官钱伯斯算起，所有高层都只有一间背阴的小办公室，大约十五、六平方米，外带一间能放几把椅子的小会议室。拉瑞的办公室亦如此。至于大班台、休息室、双人床等影视片中常见的老板必备设施，影儿都见不着。相比之下，秘书们的办公位置反倒更好一些，离敞亮的玻璃窗更近，与窗外的绿树蓝天更接近。
　　其二，思科公司此次把世界19个国家的几百名行业、金融分析师们请来，介绍公司发展战略，参观各类新产品。为了办好这次会议，公司领导悉数出动，技术人员热心讲解，但参观者的午餐却是简单的盒饭。计有三明治两片、苹果一个、巧克力和点心各一块。须知，这些人说出的话虽然够不上"一言九鼎"，但是俩仨鼎的分量总是有的，对公司股票的升降有着直接影响。可是，思科硬是"舍不得"上些香槟酒、鱼子酱之类的好吃喝，让他们"嘴甜"一点。
　　其三，为了控制支出，包括钱伯斯在内的思科所有员工，出差住宿都有统一标准，而且丁是丁，卯是卯，谁也不许超标。如果超标，电脑会自动从工资中扣除，找领导说情也没有用。
　　其四，虽说IT产业整体不景气，使得思科的增长速度有所放缓，但是上个财年公司销售额仍然有189亿美元，赢利19亿美元，手头现金有还200多亿美元，有着这么厚实的家底思科，在员工休息室里，却赫然张贴着这样的告示：每人少喝一瓶冰镇饮料，公司一年便可节约240万美元。有的员工于是替领导"分忧"，在留言版上写下大字："请喝自来水！"
　　
　　为什么大家都愿当"抠门大爷"
　　
　　虽则有"请喝自来水"之类的调侃，思科员工对于"勤俭持家"其实很当回事，去年，全公司采取各种手段降低的各项开支，足足有19.4亿美元,相当于全部盈利。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大力节支，思科的效益账上很可能出现负数。而节约支出之所以能够在思科公司上下蔚然成风，关键的一条在于"勤俭持家"对于思科员工并不是空洞的说教，而是利益悠关的大事情。思科的三万六千多员工，个个都有公司股份，职工股占公司全部股份的40％。既然每个人都是大家庭中的一员。公司"抠"出效益，股票在股市走高，大家的收益也会水涨船高。这个道理谁都明白。有了这种利益纽带，真正让员工把公司当作自己的家，许多政策便可顺利推行，许多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即以喝水为例，我们在思科总部看到不止一个员工下班时，随身携带着未喝完的矿泉水瓶，以免浪费。当然，他们所带的只是自己所喝的那一瓶水，绝非公司存货。与总部相隔万里的思科中国公司，为了节约开支，减少浪费，则"变本加厉"，索性不再订购瓶装的矿泉水，而改为大桶的纯净水，这完全出自员工的自觉行动，思科总部从来没有提出过这样的要求。
　　我们在美国见到思科公司副总裁兼中国公司总裁杜家滨先生时，他的汽车后备箱中总有几瓶在超市买的饮料，在路途和旅馆中饮用，从来不在旅馆购买饮料，因为价格要贵一些。他的理由是，都是同样的东西，能省的钱为什么不去省。而杜家滨他这样做，同样是出于自觉，思科公司并没有人过问过这种琐碎事情。
　　
　　"一美元"总裁给企业带来了什么
　　
　　在思科，"官"做的越大，有时反而越吃亏。除了上面所提到的办公室的实例之外，还有许多事情可为佐证。
　　思科的所有员工，不论职务高低，出差乘坐飞机一律要坐经济舱，如果想做公务舱、头等舱也可以，差额部分自己支付。思科总裁钱伯斯看起来是个例外，因为有专机可乘。但是这架价值两千万美元的飞机是他自己掏腰包买的，干的都是公司的事情，而公司只支付给他飞行里程的经济舱费用，其余部分还得由钱伯斯自己掏。说到底，还是等于乘坐经济舱。在思科，曾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思科的一个高级经理在机场上遇到了一个重要客户，赶紧上去攀谈起来，等到头等舱检票时，这位经理连忙退到了一边，说自己是经济舱的机票。此言让对方瞠目结舌，因为在其他公司，比他级别低的人向来都是坐着公务舱飞来飞去。
　　人们难免会这样想，虽说钱伯斯是自己买飞机办思科的公事，但是他毕竟还买得起，公司给他的待遇肯定十分优厚，而且旱涝保收。待遇优厚自然不假，特别是在公司高速发展阶段，钱伯斯手中的股票升值相当可观，但是旱涝保收则不然。前年，由于思科经营出现亏损，身为公司主要负责人的钱伯斯主动提出，以后的一年中自己只领取"一美元"的象征性年薪；去年思科开始走出逆境，出现了19亿多美元的盈利，但是钱伯斯认为这一业绩尚不能令股东满意，于是在新的一年中继续将自己的年薪定在一美元。响应这一决定一年只领一美元的，还有思科的另外两名高层领导。可以说，他们是靠着以前积蓄的老本为生，以十足的劲头运作着这家销售额达数百亿美元的公司的。对照国内外许多企业领导的行为，其做法不免让人感慨系之。
　　有了这样的企业领导人作表率，思科公司的其他人自然也会仿效。过去两年中，思科中国公司的业绩保持在两位数的增长，在全公司可谓一枝独秀，也因而成为思科在全球惟一没有裁员的机构。杜家滨因而也被一些分析人士誉为"增长先生"。在思科总部，我与他攀谈开玩笑说："思科是一个以业绩论英雄的公司，你既然已经成了增长先生，大老板应该给你加薪才是。"
　　谁知杜家滨却回答，即便是加薪也没有我的份。他进一步解释说，由于过去两年思科的经营状况不尽理想，公司的普遍加薪制度暂停执行，但是，每年还有百分之七八的加薪额度。这笔钱，公司全部集中起来，重奖那些业绩突出或是在研发上做出重大贡献的员工，这是保证公司未来发展的必要措施。至于中国公司，也有一定的加薪名额，每次我都是超额使用，同时提出将总部给我增加的薪金用到员工身上。这样公司总部才会同意。
　　作为中国公司的一把手，这样做是不是太吃亏了？杜家滨先生回答说："业绩首先是员工做出来的，只有让员工不吃亏，公司的发展才有长远保证。"一家企业，不管是中国的还是外国的，是国有的还是私营的，如果其领导人能有这样的认识和行动，恐怕是没有搞不好的。我这样想。
　　顺便说一句，思科也有不"死抠"的时候。比如，在行业不景气的情况下，公司去年仍将30多亿美元投入研发，堪称大手笔；比如，一名思科员工在临近下班时，一面将一瓶没喝完的矿泉水装入背包以防浪费，一面热情地将几只雪糕送到我们手中。尽管我们只是临时歇脚，与他并不相识，但他认为这是应该的待客之道。
　　当花则花，能省必省，对思科的"抠门"应作如是观。这大概也是拉里先生将漫画张贴出来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