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一场正能量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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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华》已逝
  2012年12月21日,世界末日没来,《年华》杂志的末日却来了:停刊,关门大吉。
  《年华》也有过辉煌。当“小资”一词风靡天下时,《年华》是妹子们的枕边必读书。十年过去,妹子们全都成了孩子妈,“屌丝”时代来临,《年华》几番挣扎与时俱进,却还是被屌丝妹子们无情抛弃。
  杂志早就摇摇欲坠,鲁西西的同事们也早就深谋远虑。只有鲁西西
  半梦半醒,直到《年华》官博发出告别信,她也不愿相信。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是她踏入社会的第一站,她在这里学待人处事,看世相人心,她在这里成长奋斗,也在这里品尝挫折,这里是她的家。
  想到这些,她涌起一种孤苦无依的凄凉。同事笑着喊她:“皮特鲁,你获救了,终于不用拿生命扮真汉子了!”
  “皮特鲁”是她的编辑名,心血来潮取的。《年华》的读者多数是妹子,这名字引发了她们的幻想,认为“皮特鲁”应该是帅酷汉子。在杂志圈,帅酷汉子是珍稀品种。“皮特鲁”主持互动栏目,妹子们的参与热情空前高涨。头儿一看势头不错,便以官方立场将“皮特鲁”的性别定义为雄性,还让编辑们爆料暗示:皮特鲁是货真价实的青葱帅哥一枚。
  这是一种经营兼娱乐方式。当时《年华》风头正劲,“皮特鲁”也炙手可热。粉丝们从四面八方给“皮特鲁”寄礼物表达喜欢。鲁西西内心不安。如果说凡事都有好坏,那么,失去心爱的工作带来的好处便是:她从此可以心安了。
  鲁西西注销了“皮特鲁的年华”这个工作微博,收拾了行李回老家休假。
  当偶像见到粉丝
  两周后,鲁西西回来了,她进入出版公司成了儿童图书编辑。她的私人微博收到一条私信:亲爱的皮特鲁,末日过去了,《年华》离开了,但我们的新纪元来临了。
  她从未在私人微博透露过工作信息,这人怎么知道她是皮特鲁?但不管怎么样,这人一直保守真相到最后。她回复:我现在是鲁西西了,谢谢你一直支持我(其实是谢谢你没有戳穿我)。
  那人又回复:我想和你见一面。可以吗?
  这人叫“洋葱”,微博头像是一个妹子,和她在同一个城市。她做“皮特鲁”时常收到粉丝们的见面邀请,她从来都拒绝。有粉丝到杂志社来看“皮特鲁”,她也只能说:皮特鲁出差了。做编辑五六年,她都是“皮特鲁”马甲下的影子。如今《年华》已逝,她答应见面,当即确定好时间地点。
  星期六傍晚,“外婆私房菜”菜馆,鲁西西准点到达。预定的位置上,一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正捧着绿茶微笑着看她。她很茫然,自己记错了位置?
  “鲁西西你好,我是洋葱。”男人站起来。
  鲁西西当时就震惊了:“你的微博头像不是妹子吗?”
  “皮特鲁也一直是汉子呀。”他笑得狡黠,又掏出驾驶证,“我的真名叫于聪。”
  吃过饭,于聪又请鲁西西看电影,看完电影,他又送她回家,到了鲁西西楼下,他变出一束白色山茶,说:“我很喜欢你,我关注你很久了,用妹子头像伪装也是害怕被你看出来。下周六,我还想见到你。”
  鲁西西的心怦怦跳,什么状况,就这样被表白了吗?他关注自己很久,可他对自己来说,还是个陌生人呢。冬日里的点滴温暖
  周六清晨,于聪到鲁西西楼下,他在电话里诱惑她:“我有很重要的东西给你看。”
  鲁西西的好奇心占了上风,她跟着他到了植物园。冬日的植物园满地落叶别有一番景致。他带给她一本剪贴册,里面是从很多期《年华》里剪下来的与她有关的一切。
  她的第一次互动,第一次策划,第一篇自己写的小说。她的每一期互动,每一篇策划,每一篇自己写的小说。她忽然领悟:她不应为失去《年华》而伤感,她只需感激,她的成长便是《年华》给她的馈赠,她应将这份成长带到新工作里去。
  而一个陌生男人做了这样一本剪贴册,她感动了。但她也疑惑:一个男人如此关注女性读物,真的没问题吗?于聪学工科出身,职业是银行经理,关注女性读物也不是工作需要。于聪的解释很模糊——他曾经是文艺青年。
  “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的私人微博?并肯定我就是皮特鲁?”她问。
  “你的工作微博和私人微博相互关注了呀,我不过是顺藤摸瓜而已,还有几次,你提到了相同的事,比如你说咳嗽老不好。只是我很少评论。”于聪很得意。
  但鲁西西还记得这条微博里“洋葱”的评论:我小时候也咳嗽老不好,我妈听人说,孩子咳嗽老不好肯定是装的,打一顿就好了,我妈把我打了一顿,我果然就好了。这条评论让鲁西西笑得大咳不止。第二天,她收到一盒枇杷膏,吃了半盒就好了。
  “枇杷膏是你寄的?”她问于聪。
  “嗯,找一个老中医配的,我那次咳嗽老不好,也是它治好的。”
  鲁西西回请于聪吃饭,算是对他这个粉丝的报答。于聪欣然接受,然而却在吃饱喝足之后表示:我不是你的粉丝。粉丝的喜欢真诚热烈,但也容易消失,因为偶像不是他们至关重要的人。而你,是我至关重要的人。
  她慢慢喜欢上这张笑脸了
  于聪用一个男人真诚热烈的方式表达着对鲁西西的喜欢。每天清晨送花,临睡前给她打电话唱歌,讲笑话,当她上班快迟到却打不到车时,他从天而降。但鲁西西却一再拒绝他的邀约,她总觉得,他对自己的喜欢,有点莫名其妙。
  春天来了,花香了风暖了,鲁西西心里还是装着一块冰。
  四月,鲁西西接到一个任务,做一本叫《我们的笑脸》的图文书,需要99张孩子笑脸的照片。主角是80年代到00年代的孩子。00年代的孩子笑脸很容易找,到学校幼儿园拍就好了。可90年代的孩子早就长大了,80年代的孩子都当爹妈了,哪儿去找童真笑脸?
  鲁西西到处征集80年代和90年代的老照片。
  于聪给她打电话:“我爸是照相师傅,我家有很多这样的老照片。”凭直觉,她相信他不会用这样的噱头来哄她,于是她不得不主动约他:“周末有空吗?”   星期六,午后,阳光像金子一样灿烂。于聪来接鲁西西。他借来的车里竟播放着儿歌。多啦A梦,铁臂阿童木,葫芦娃。
  “想不到你喜欢听这个。”鲁西西说。
  “为了配合你的工作呀,做童书当然要培养童心嘛。”
  阳光慵懒儿歌温暖,她每天赶时间忙工作孤苦无依,少有这样轻松。她闭上眼睛。恍惚中,她感觉到他将音量调小,车速放慢。她蓦然被幸福的暖流击中。
  于聪的家在老城区,老式的小楼前挂着褪色的招牌:老于照相馆。于聪搬出大叠相册,鲁西西一张张挑选,于聪一张张翻拍,他们配合默契就像工作密友。忽然,她指着一张照片惊喜地说:“这个小男孩好可爱!”照片里的小男孩缺了门牙,正咧嘴笑着,脸上还挂着泪珠。
  于聪探头一望:“你喜欢?那是我。”
  她扭头看他,眼前的男人二十四岁,笑容却如照片里的孩子一般纯净。有多少人还能在经历时光雕琢后仍保有这样的笑?她心里的冰化成春泉淙淙流动。
  于聪还取出一帧小照片。鲁西西再次震惊了:那是她!两年前成为“皮特鲁”的她,无意间的回眸一笑,背景是办公室走廊。
  关于这张照片的来历,他的解释也很含糊,只说他刚到走廊上,就听到有人喊“皮特鲁”,一个短发女孩答应着并回头一笑,他眼疾手快地拍下这张照片。
  鲁西西觉得蹊跷,但她能确定,她慢慢喜欢上这个男人了。
  她人生的新年华,刚刚开始
  于聪还捕捉了很多孩子的笑脸。他举着相机到处去拍,就像鲁西西的得力助手。他说:“我喜欢捕捉孩子们的笑脸,它们充满正能量。”
  他就是一个充满正能量的人。
  一股暖流在她身体里激荡:和他谈一场充满正能量的恋爱吧。
  在这场恋爱将遂未遂之际,鲁西西接到一个电话,一个声音甜美的女孩说,她很喜欢《年华》和“皮特鲁”,它们伴随着她度过了最好的年华,她要结婚了,希望收到皮特鲁的亲笔祝福。鲁西西答应了,女孩提出在出版公司楼下的咖啡馆会面。
  鲁西西见到了女孩,并在女孩带来的婚纱照片后写下祝福。
  女孩说,她喜欢《年华》,她喜欢布拉德·皮特,她幻想皮特鲁就是布拉德·皮特的化身。她说很想看看皮特鲁的模样,却没勇气自己去,一个男孩自告奋勇去杂志社为她拍照。
  可照片却令她大失所望,那不过是一个猥琐大叔。她幻灭了。过了很久,她才意识到男孩曾喜欢过她。不过,她也不遗憾,她遇到了新郎。前几天,男孩为她送结婚祝福的时候才告诉她,其实“皮特鲁”也是妹子。
  女孩带着对《年华》和“皮特鲁”的美好回忆离去了。
  鲁西西猜到了,女孩说的那个男孩是于聪。她也能猜到故事的线索:于聪在杂志社走廊上对她一见钟情,然后疯狂地搜集《年华》,关注她的点点滴滴。
  于聪正站在咖啡店门口,秋日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迎着她走进来。他说:“你回头一笑的那个瞬间,是我人生的分界线,从此旧年华结束,新年华开始。我对自己许诺,如果我能一直喜欢你到‘世界末日’并安稳度过,我就走到你面前告诉你,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直到另一场世界末日。”
  鲁西西笑起来,《年华》剧终了,而她人生的新年华,却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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