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妖娆,绽放在寂寞的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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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三点半,光怪陆离的灯光照映街面,昼的喧闹仿若被绚烂所打败,一切归于寂静,她从KTV走出来,脚步有些虚浮。用带有蕾丝花边的羊毛披肩裹住有些瑟瑟发抖的身体,边角垂下的飘带在风中舞着,不知是因这风,还是因这人。
  手心里莫名地有了些湿气,她顽皮地将手举到唇边。用舌头去舔。舌尖轻轻一喜,酒气从唇齿间溢出。恍然间,眼角掠到一只蝴蝶:黑色的翅膀,浅蓝色的花纹,萤绿的触角,飞舞,忽隐忽现。
  她奔跑着去追,直至没有力气了,才停在马路边的铁栏杆旁。午夜潮湿的雾气将头发打散,凌乱的妆容下,她的眼睛睁得很大。
  大而茫然。
  原来只是虚无,她说。
  她听见脚步声,知道他走来,于是低下头,等待他说话。
  亦嘉,该回去了。他轻声叫她的名字,声音依旧是她所习惯的温和。
  她眼睛一湿,括起头。面前的地上停着一双脚,那个穿着浅蓝色棉布衬衣的男子依稀站在眼前
  黯,她喊。声音尚未出口,她已经重新弯下腰,大口地呕吐起来。酒水混合着食物的残渣,从她千疮百孔的胃里涌出来,经过食道、咽喉、口舌,纤细的高跟凉鞋瞬间沾满污秽。
  再抬头,她怔了怔,唇角溢出极轻的叹息。
  安静的马路,极少有车经过。路灯被夜色稀释了,一片昏黄的晕。灯光下,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散开的发张牙舞爪。
  她蹲下身,想哭,却没有泪。
  刚才所见不过只是幻觉。那个男人并不曾出现。
  她独自顺路边走,在广场的喷水池中洗了脚。
  点燃烟,随地坐下,白日里热门非凡的中央广场,此刻却是一片冷寂。三五对情侣,从夜色中来,又往夜色里去。那些卿卿我我,属于他们自己。
  她看过去,那些女子披着男友的外套,紧偎在男友的臂膀中,发出细细的说笑声。
  一丝寒意从心底沁出来,丝丝缕缕的。她把披肩裹紧,却并没有多出一丝暖意。水渍未干的双脚仍赤裸在外面,涂着红色指甲油的脚踏仿佛渗出血来。
  手中的烟灭在脚边。她对夜里的自己笑,原来受不了这样的寂寞。
  锦衣夜行。华服浓妆。灯红酒绿。
  这一切并不属于她。
  她应该是那样。
  初秋,却穿着并不合身的夏装,背着学重的行李包出现在大学校园门口,一双布鞋上沾满污泥。
  她是那样局促不安地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来迎接新生的他,细瘦的胳膊因紧张而略略收紧。
  他在前面走。
  她跟着他,看见他的汗渗透天蓝色格子衬衣,心里一紧,快快追上去。
  我来。她说。
  什么?他诧异地看向她,脚步却依旧很快。
  我自己拿东西。她说着,脸涨得通红。
  你不认识路。他眉头皱了皱,闪身从人群中穿过,走向宿舍楼。
  她顿了一下,又跟过去。她从身后看着他,眼神澄澈。
  成都的高等学府,地理位置并不偏僻。
  她在那里认识他。
  那时她已经算是无家的人,靠奖学金和助学贷款维持学业。生活十分艰苦,黯总在她身旁,默默关注,默默帮助,不着痕迹。
  她心中知晓,便偷偷甜蜜。
  那年春节,广场上有烟花,他们一起去看。
  大簇花团呼啸着冲向夜空,绽放,四下散开,在人们中间熄灭。浅薄的痕迹转眼消失,其他的花团飞快蹿起。他握紧她的手,她靠在他身侧。她听见幸福顺着血液流淌,身体逐渐温暖起来。
  还记得《玻璃之城》里的烟花么?她问他。
  记得啊。他朝她宠溺地笑,把她的手举到唇边呵气。
  烟花多美啊,可惜总是这样,瞬间美丽,转眼散去。忧愁突然升起来,她缩回手,幽幽叹息。
  美好的东西大抵如此,只是,大年夜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不吉利的。他有些微怒地将她揽进怀里。
  他在关心她。她点点头,踮起脚亲吻他的唇,然后把头埋进他怀里,双手抱紧他,有着小女子的忸怩和羞涩。
  他们去路边的小店吃红油抄手。她从小出生在上海,吃不惯成都的辣。他端了一杯清水放在旁边,却不许她喝。
  她两眼红红地看着他,十分委屈。
  他于是笑,一边笑一边端起水杯。这东西不辣便不好吃了,他这样说着,自己却把杯口凑到嘴边。
  她生气了,站起来去夺杯子,他不给。两个人争来争去,满杯的清水全打翻在他的衣服上。两个人同时笑起来。
  晚上回到租住处,屋子里没有暖气,他们拥抱着取暖。
  喝了一点点酒,她的脸显出些微红润。他盯着她看。低下头亲吻她的唇。很生涩的吻,停留在她的唇瓣上。
  她想,他们也许可以做爱。
  做爱之于她是可怕的代言词。
  她在幼年时即被玩弄。
  那时她父母双亡,被寄养在叔叔家,房子很小,在福州路的里弄里。一家三口吃住已十分拥挤,她的出现更让空间紧迫起来。
  他的叔叔是穿着体面的男人,曾经从事体力工作,现在是某个建筑工地的包工头,手大而粗糙,身材矮小。家里没人的时候,他常肆无忌惮地看她换衣,眼中闪烁着深层的欲望。婶婶待她十分凶悍,表姐也总是鄙夷她,她一直不清楚原因。
  直到十三岁。
  是雪夜,上海少见的雪。
  她准备睡觉,听见有人爬上隔板。虽然知道必是自己的亲人,她却突然觉得恐惧,想要开灯。
  手被抓住了。
  她什么都没有看到,已被压下去。她的手被束在头顶,唇被男人的气息充满,无法出声。她扭动身躯,想要反抗,但她无能为力。
  就这样被侵犯。
  她听见木质隔板在身下咯吱咯吱地响,身上沉重的男人疲累地喘息。
  似乎,隔板下的灯亮了,她没有来得及穿衣。
  男人匆忙地起身,她坐起来。透过窗外天光,她看见婶婶铁青的脸。她一件一件穿衣服,支撑着爬起来,出了门。
  家里爆发了争吵,她听见那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吼叫。她在骂她,她知道,但她不想回去。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一直向前,挨着墙壁,跌跌撞撞地走。
  那天她穿得很单薄,旧的棉布睡衣,没有穿鞋。一个人在街道旁的墙角,瑟瑟发抖。她几乎死去,但终于勇敢地活下采。
  从此她明白,在那个看似平静的家庭里,她是不洁的入侵者。她的出现,摧毁了他们表面的安宁。
  她仍旧是回去了。
  以后的生活很艰难,但她明白自己没有资格反抗。猫一样收起锋利的爪,她安静地蜷缩在不属于她的世界角落,忍受着各样的折磨。一年一年,直到能够离开。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怎么了?黯问。
  她闭上眼睛,并不回答。
  你在害怕,他停止解她衣扣的手,搂紧她。
  他哑声说,亦嘉,我会娶你的。
  她竟然想起在那部烟花散漫的电影中,梁生对韵文说:“我会娶你的。”但他最终离开她。电影的结局是相拥死亡,还算完满。但中间分隔的痛楚已经很难消化。
  她想到那部电影,心中一片冰寒。她的眼睛看向窗外,湿寒的成都,居然下起了雪。就像那一年,她在墙角,满天的雪花飞扬。
  她感到恐惧。
  四年同学,五年同居,然后分手。
  地方是她选择的,决定是她下的。他并不知晓。
  那是他们惟一一次同去金沙遗址博物馆,虽然她之前已经去过很多次。但工作不同,他又常需回到父母处,相处的时间是极少的,往往一顿餐饭,回去 租住的房间,做爱,睡眠,然后便到清晨,两人各去城市两端。
  午夜她从梦中醒来,看见他在看着她。她的手抚摸上他的脸,眉头紧蹙,轮廓坚硬,已不是当年的孩童。
  他抓住她的手,似乎要说话,但并没有出口,她已经掩住他的唇。
  困了。她呢喃一声,将头埋进他怀里。
  他使睡去。
  却不知,她紧闭的眼睛里,有些晶莹剔透的东西没有流出来。
  她在窗前看见他离开的身影,知道他很疲惫。
  他没有说,她却知道,他需要舍弃一些什么,却无法下决定。或者可以帮他决定,她从冰箱里拿出咖啡,喝下一杯,穿衣出门。
  住处离金沙博物馆很近,她便经常去。喜欢那里大片的乌木林,和巨大的太阳神鸟雕塑。雕塑架在小滩清水上,岸边是一片碎沙。
  她赤着脚在沙地上走。每一步,都留下脚印。但风轻轻一晃,脚印使消失了。她一遍一遍地走,把一整个周末消耗在那里,并不厌倦。
  那是一个广阔而稀有人烟的境地,进去了,便仿佛回到远古时代。乌木在当时还是大片森林。
  她以为自己是穿兽皮的古人类,独自坐在野兽出没的山顶。抬头,看见夕阳的色泽,太阳神鸟的低鸣宛在耳旁。
  后采,一切都消磨了,天地间开阔了。
  她洁白的脚底踩在动物赤裸的白骨上,如此坚实,如此冰凉。有风刮起,黄沙飞扬,她被一点点埋没,将灵魂留在古老的尸骸上。
  寂寞从唇齿间流淌出来,她想,也许有些东西应该改变。
  他们约在博物馆南门见面。
  阴天,天光微弱,没有雨。他们去乌木林对面的碎玉滩。
  她不动声色地脱开他的手,爬上路旁的巨石。
  你能上来么?她拍拍身旁的空位。
  他笑了笑,手一撑便上到另一块更高的石头上。她沉默。
  他们对望,她觉得自己的眼神空荡荡的,了无一物。她的血液又寒冷下来,嘴唇苍白。她慢慢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问他,你要一支吗?
  他微感诧异,摇了摇头。
  有时候香烟是可以打发寂寞的。她说。
  他没有回答,很认真地看着她。
  她笑,点燃烟,举到唇边,动作十分娴熟。
  他的神情有些凝重,等待着她说话。但她似乎并不想要说什么,一直看着天。天空是污浊的,湿气很重。
  她似乎又听到太阳神鸟鸣叫的声音,于是她开口。
  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他很镇定。
  你该结婚了。她把剩下的半截烟在石头上摁灭了,跳下,路过垃圾筒旁时,把手里的废物丢进去。
  若无其事地离开。
  三个月后是她生日,他到租住处找她,正遇见她下楼。
  她穿黑色的短裙,细带水钻的高跟鞋,走路的时候脚步声很响。她的妆画得很浓,头发挑染成深紫色,随意扎起,却是精致的发型。
  披着黯蓝色花纹的羊毛披肩。
  他看见她腿上白皙的肌肤大片裸露,鲜红的皮包十分刺眼。他微微一怔,不能言语。
  她朝他一笑,走进楼下等候的高档轿车里,汽车启动。她在转弯时。又一次看见他的脸。仍旧是浅蓝色棉布衬衣,但他比相识的时候,已经成熟很多。人成熟了,就不会再轻易承诺。少年人轻狂的岁月,早已经远去了。
  我会娶你的,他说。
  这终究是句玩笑话。他所要娶的,该是贤淑大方的女子,合乎他父母心意,合乎他自己幸福,而不是像她这样,一个伤痕落拓的暂居者,无法自救,更无法让别人栖息。
  最初的最初,她已注定要一个人。
  她把右腿搭在左腿上,看见皮肤下血脉细致,眼睛疼痛,她知道,他再也不是她的了。她笑。
  一直以为自己是锦衣夜行的妖娆女子,华服浓妆,行走在城市喧闹的街头。灯光妩媚,欲望从唇齿间溢出,只一声娇喘,便沾染一身浮尘。
  决定离开他,但仍旧。无端寂寞。
  
  (责编 古道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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