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除了定期出庭外,穆罕默德·穆尔西已经消失在公众视野很久,人们本以为6月17日的审判也是寻常不过。但这次,现年67岁的埃及前总统突然倒在了被告席上。
准确来说,他的被告席是一个隔音的玻璃笼子,与世隔绝,正如他过去六年的监禁一般——不知道重大新闻,甚至那些发生在埃及的事件。“他没有报纸,没有笔,没有纸,没有书。”人权观察研究员马格迪说。
人生最后一次庭审中,身形庞大的穆尔西,胡子花白,穿着红色的囚衣,透过铁栏杆和铁网,只发言了五分钟。他坚称自己是埃及的合法总统,自己知道很多秘密,但为了国家安全,不会说出来。
“在真主和法庭面前,我是无辜的;我现在就像蒙着眼睛,在黑暗中行走。”
在向法庭自辩几分钟后,穆尔西突然倒地昏迷不醒,随即被送往医院。当地时间下午4点半,他被宣布死于心脏病突发——初步医检报告显示身体没有受伤的迹象。
6月18 日,穆尔西去世第二天,埃及首都开罗的警备没有明显增强。事态似乎一切如常,人们甚至很难在媒体上获知这个消息:大多数报纸只是在内页发表一模一样的42字摘要来宣布穆尔西的去世,其中没有提及他曾经的总统职位,而是以“被告”或“死者”代替。
同一天的上午,穆尔西在开罗东部纳赛尔城的一个公墓中匆忙下葬,只有家人出席了葬礼,侧旁埋葬的是穆斯林兄弟会中其他一些著名领导人——据半岛电视台报道,埃及官方拒绝了穆尔西家人希望将其葬在尼罗河三角洲东部省家乡的请求。
七年前还是埃及首位民选总统的他,就这样略有些简单地,成为了这个国家过去数十年动荡转型历史的一个潦草注脚。
“革命之子”
穆尔西能成为埃及总统,是一个偶然。
这样的路径并不是他原本能够预料的。或者说,如果没有所谓的“阿拉伯之春”,很难想象,他可以取代统治埃及几十年的独裁者穆巴拉克,成为外界口中“代替法老的摩西”。
1951年,穆尔西出生于开罗东北部的一个小村庄。随着埃及农村向城市移民的浪潮,他搬家到开罗接受高等教育。
在他成长的过程中,埃及经历了与以色列战争的失败、人口快速增长带来的资源危机,以及军人出身的纳赛尔一步步建立起的政权。但穆尔西离政治一直很远,后来他移居美国,在那里获得了材料科学专业的博士学位。
穆巴拉克任职早期,穆尔西回到埃及,开始在大学任教。他投身于政治活动时,已经是1970年代末;2000年到2005年,他开始在穆斯林兄弟会中担任要职,并积极扩大其影响力。
埃及历史最悠久的逊尼派宗教政治组织穆斯林兄弟会,从1928年成立之初就一心想在埃及推行伊斯兰教法,虽然屡遭政府封杀,但是在穆巴拉克执政晚期,已成为埃及民间社会中的主要反对派力量。
但到了2011年,他们的机会才真正出现。当时,成千上万的抗议者涌入解放广场,要求推翻穆巴拉克政权。
穆巴拉克下台后,影响力急剧增长的穆斯林兄弟会,成立了自由与正义党,并参与总统大选。不过最初,他们推举的总统候选人是商人沙特尔。
从很多方面看来,沙特尔都是一个更合适的人选,他雄心勃勃、充满自信,是穆兄会的二号人物,也被一些人认为是埃及最有权势的人。但军方出于对其的忌惮,以他2011年才获释出狱为由,禁止沙特尔参加大选。
穆尔西作为替补临时上阵,媒体立刻为他取了绰号,叫“备胎”。最后,他在大选中以51.7%的微弱优势胜选。
尽管过程充满了各种偶然和混乱,上任伊始,穆尔西的治理仍对外显示出一种崭新、积极的面貌。在解放广场的宣誓仪式上,穆尔西向支持者敞开外套,表示自己没有穿防弹背心。他一上任就宣布实施“百日复兴计划”,希望刺激经济发展。
“革命之子”穆尔西的就任,还得到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的祝贺和欢迎,此次选举也被他称做“民主的里程碑”。
“新法老”
但蜜月期很快就过去,埃及的经济在穆尔西执政期间一路下滑。他将埃及社会伊斯兰化的种种举措也开始引发不满。许多人责问,总统穆尔西对自己的定位,究竟是埃及的象征,还是穆兄会的发言人?当选时承诺的“团结”似乎已经被抛诸脑后了。
2012年底,由于穆尔西支持者和反对者之间的冲突导致领导层分歧,紧张局势处于沸点。抗议者指责穆尔西成为一名“独裁者”,背叛了革命的希望。
这场动荡促使当时的武装部队负责人塞西发出警告,政治危机可能导致政府崩溃。一种普遍的论调开始出现:穆尔西是一位新法老,正在制造一種新的、危险的独裁和法西斯主义。
令穆尔西失败最关键的事件发生在2012年11月,当时他发布一项宪法声明,赋予自己无限的权力和立法权,而无需司法监督或审查其行为。
接下来的一系列事件让整个埃及社会动荡不安,伊斯兰教派与其他力量的两极化愈发明显。
2013年初,一场革命纪念活动演变成警民对抗,数百人受伤,穆尔西宣布三个省进入为期30天的紧急状态;入夏,开罗开始频繁停水断电,燃气柴油短缺,食品价格上涨,失业率飙升,一半人口处于贫困线以下。公共服务的缺失让整个社会陷入失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