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析美国战略导弹常规改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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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8月27日,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说,五角大楼正考虑用常规弹头来代替洲际弹道导弹的核弹头,以对恐怖分子进行先发制人的打击。实际上,这一想法早已有之,在今年的3月,美国国防部还向国会首次提出了这种计划。这一举措在令世人诧异的同时,也让人们对未来世界核形势的复杂性感到了一丝担忧。
  
  
  美国战略导弹常规改装计划
  
  计划提出冷战结束后,美国曾在1999年科索沃战争中为应对常规空射巡航导弹的不足,对AGM-86核巡航导弹进行过常规改装。2001年9·11事件后,美国开始认识到其现有武器对全球性突发性战略目标存在不足,特别是数次追剿拉登失败的事实和其想像中的地区性强国拥有核生化武器,使其感到具备这一能力的迫切性。此后,美国空海军均提出战略导弹的常规改装计划,涉及到现役的几乎所有战略导弹型号。
  ——“和平卫士”/MX导弹改装计划
  2004年2月,美国防部国防科学委员会向国防部提交报告,建议重新部署按照美俄削减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拆除的MX洲际弹道导弹,使其携带常规弹头,分别部署在东、西海岸,一旦需要即可对全球目标实施常规精确打击。同年5月,美国空军航天司令部发言人米歇尔·库查克透露,空军航天司令部对MX导弹和发射井并不打算销毁,可能会用于其它用途。美空军于2002年10月开始裁减其40枚“和平卫士”导弹,并于2005年9月完成拆除。拆除后,弹体与弹头分开存放,导弹的各部分完整封存在犹他州的希尔空军基地。由于受到国际条约的限制,这一计划目前尚无法继续。
  ——“民兵”3 导弹改装计划
  2004年,美国空军还提出组建“民兵”3导弹的“精锐部队”,计划对部分现役“民兵”3改装,加装GPS制导系统等,使其能够携带常规钻地弹头执行特种作战任务。由于MX退役后,“民兵”3成为美国唯一的陆基战略导弹,因此这一计划在近期尚不可能全面展开。
  ——“三叉戟”导弹改装计划
  2005年7月,美国海军计划发展一种常规战略导弹,长约10.49米,直径约0.825米,能够携带重544.3千克的载荷。导弹可在10~15分钟内,精确打击1 770千米以外的目标。导弹可能装配在“三叉戟”导弹发射筒内,计划在2008年进行项目飞行演示。
  2006年3月,美国防部向国会申请拨款,用来将24枚“三叉戟”核导弹改装成常规武器,并将在2008年开始部署。该项目预计将耗资5亿美元,为期5年。五角大楼目前寻求国会拨款1.27亿美元,用于该项目的初期开发。这一改装申请成为历次改装提议中最接近实际的计划。
  改装内容以前的改装均未透露内容,而此次“三叉戟”导弹的改装计划需提交国会,因此透露出了一些改装内容。
  ——主要打击“时间敏感”类型目标
  按照美国国防部计划,这种改装武器将总统授权所用时间计算在内,能在1小时内摧毁目标,主要用于攻击恐怖分子训练营、敌人导弹基地、生化武器或核武器可疑藏匿地点,以及其它潜在威胁。可见,改装武器主要打击“时间敏感”类型的目标。
  
  ——核常弹头混合配置
  改装导弹目前为美国海基最新型的“三叉戟”Ⅱ D5战略导弹。该导弹为三级固体燃料导弹,弹长13.4米,弹径2.11米,射程1.1万千米,采用惯性制导,命中精度90~120米。选择海基导弹改装可使其在深海前沿部署,隐蔽性强,突击效果较佳。
  美国每艘“三叉戟”核潜艇可以携带2枚常规“三叉戟”导弹和22枚“三叉戟”核导弹。每枚常规导弹又能携带4枚分弹头。美国的改装计划是以核、常导弹在同一潜艇中混合配置,这对各国现行的核反击战略提出了挑战。
  ——以常规动能弹头类型为主
  从美国透露的情况来看,改装常规弹头包括两种类型。一种是能完成诸如摧毁大楼任务的大质量金属弹;另一种是质量较小但数量较多的所谓“飞镖弹”,能抛撒大量子弹头,摧毁车辆和防护性不强的目标。估计这两种弹头都不是以内装炸药为主要杀伤能量,而是以弹头高速下落具备的较大动能为杀伤能量,这将简化弹头设计,增强了弹头的可靠性。此外,由于常规弹头杀伤性有限,该系统将利用卫星定位技术完成精确制导。
  “三叉戟”Ⅱ D5一般可以携带8枚核弹头,改为常规弹头后,只携带了4枚子弹头。这主要是由于常规弹头威力较小,需要通过增大质量来提高威力,可能还需要加装末制导系统来提高精度,弥补威力不足的缺点。
  
  美国战略导弹常规改装的动因
  
  增强战略“快速反应”能力2002年,美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在媒体上强调,随着未来敌国武器性能的不断增长,攻击能力可能比9·11恐怖攻击事件更具致命性,而现有战略限制了美军应对未来威胁的能力。此后,美国在2005年3月推出的《国家军事战略》中称,美军应该成为一支远征性、网络化部队,它的决策速度应当比对手的反应速度快。通过快速拒止敌军的战略目标和阻止失控的冲突升级,“快速击败”对手。可见,“快速反应”成为美军战略能力的重要发展方向。美国国会军事委员会负责导弹部队事务的主席罗斯科·巴特莱特在谈及新改装计划时说:“如果你不能在一个小时左右之内实施打击,你就会失去机会。”为此,美在保持战略核威慑的同时,着力发展了全球常规远程精确打击能力。目前透露的主要方案包括了以高超音速巡航武器为主的“猎鹰”计划(包括“通用航空飞行器”)和本文解读的洲际弹道导弹常规弹头改装计划。对核导弹的常规改装是增强战略“快速反应”能力最初始和最现实的部分。
  
  提高战略威慑的实战性冷战遗留的美国核武库基本都是为全面核大战准备的,因此,一般武器都威力巨大,这在威慑对手的情况下,使自己担心造成大规模附带杀伤,并爆发核大战,因此反而不敢使用,对自己也构成了所谓的“自我威慑”。 2004年美国国防部专家组提出的《未来战略打击力量》研究报告就认为,美军现有的战略武器常规弹头威力不够,穿透力小;核弹头爆炸时发出的热量与冲击力太大、辐射太多。因此,在核武器方面应该研制新的小当量钻地核武器,而在常规武器方面,应将部分现役战略弹道导弹换装常规弹头,以打击洲际、远程的时间敏感目标。
  这次对洲际导弹的改装是美国首次进行类似的常规改装,也是世界上的首次。由于核武器破坏作用巨大而长久,因此传统上,各国都将核武器作为一种战略威慑力量,而非实战工具。然而近年来,“核战实用化”成为美国军事改革的重点之一。美军一方面减弱核武器的毁灭性,研制“小当量”“钻地”核武器,促进核武器实用化;另一方面也通过增加常规武器的威力希望与核武器系统接轨,从而将核武器从“威慑力量”转化为“实战力量”。在这种情况下,美军洲际导弹的核弹头更换成常规弹头,在降低攻击威力的同时也降低了使用门槛,反而可强化威慑效果。
  维持战略力量发展潜力冷战后,美俄对各自核武库进行了大规模削减,特别是2002年美俄签署《莫斯科条约》,规定到2012年将作战部署战略核弹头削减到1 700~2 200枚,这将使美国现役核武器数量大幅减少。为了扭转这一局面,来自蒙大拿州、怀俄明州和北达科他州的参议员在2006年1月与美国战略司令部会面时提出,美国国防部不应该削减部署在这些州的500枚核导弹。因此美国利用《莫斯科条约》中没有对核武器运载工具作出十分明确限制的缺陷,对削减的导弹予以保留,并通过开发洲际导弹的常规用途,努力保留更多的随时可以重装核弹头的洲际弹道导弹,来维持战略力量的发展潜力。
  利用现有剩余能力确保应对未来威胁的灵活性俄罗斯在苏联解体后失去了58%的洲际弹道导弹、80%的携带洲际弹道导弹的潜艇,而且保留武器的状态也十分差。而美国通过提高核武库质量,相对核实力大幅提高,已经超过了实战需要,相对过剩。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美国在9·11后对未来面临的威胁形式感到难以捉摸,无法预知。2006年2月16日,美国能源部长波德曼暗示称,美国新的核武器发展计划将为新一代核武器的诞生铺平道路,甚至可能在3~4年内将新式核武器设计变成现实。也就是说,美国将把过去依靠大量库存核武器形成战略威慑的形式,转变为快速设计生产核武器能力构成对未来无法预测威胁的新型战略威慑形式。从目前来看,核武器运载工具的研制周期要比计划中的核武器研制长得多,因此类似能力无法在近期形成。为了与核武器研制的快速反应能力相适应,以常规改装的形式保留现有导弹成为最现实和快捷的途径。
  
  充分利用信息技术成果发展新型战略打击能力冷战后,美国军事信息技术的应用使美军常规战略打击能力的地位更加突出。目前在打击平台方面,由于精确制导技术的发展,使战略轰炸机可以精确打击地面战术目标。改进的“民兵”3和潜射“三叉戟”Ⅱ D5导弹在射程近万千米的情况下,精度达到90~120米,可摧毁具有很强防护能力的点目标。而在C4ISR方面,由于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使洲际的战术性指挥成为可能,而且减少了指挥环节,缩短了作战决策时间。2003年3月20日凌晨,在打响伊拉克战争的第一次“斩首行动”中,美军战机直接接受美国总统的本土命令对萨达姆指挥所发动了攻击。第二次“斩首行动”中美军利用先进的信息网络,将打击目标资料实时传送给了战略轰炸机,达成了打击的突然性。此次改装的导弹在加装卫星制导系统后,可以使打击精度提高到9米以内,这将使美军的战略打击能力发生质的飞跃,促进美军战略打击力量的发展。
  提高本土战略打击能力,减少对海外基地的依赖二战后,美军对世界各地危机的快速反应主要是依托全球范围内的大区域军事部署,也就是将军事干预力量预先驻扎到战略枢纽或前置部署到可能的危机地区,这种反应模式对本土战略力量的要求不高。但冷战后,世界政治局势发生了根本性变化,美国的海外军事基地普遍面临当地政治势力的反对,特别是美军预测的危机高发区中东和东亚更是如此,这使美军的军事干预活动受到了很大限制。例如,自1990年以来,美空军50多个大型海外永久性基地已经变为17个非永久性基地。在科索沃战争和伊拉克战争中,均发生海外军事基地不足和危机周边地区国家不允许过境的问题,美军不得不大量依赖海上机动力量,而空军也不得不从本土远程奔袭发动攻击。在科索沃战争中,美空军对我驻南联盟大使馆的轰炸就是由驻扎在其本土的B-2战略轰炸机实施的。目前美海外空军的规模比10年前缩小了33%,而要完成的任务却是过去的4倍甚至更多。此外,美军将战略目标定位为“全球控制”,这使其面临的威胁可能来自没有美军基地或只有少数驻军的地区,美国派遣飞机及军舰进驻危险地区并实施打击,至少需要几天时间。战略轰炸机可以从美国本土或海外基地对遥远的目标实施攻击,但也需要几个小时才能完成轰炸任务。因此,美军在军事转型计划中将增强本土战略打击能力作为实现军事转型的重要内容。将洲际导弹改装为常规导弹后可以在本土对全球目标进行近实时打击,解决了海外驻军和飞越它国领空等一系列军事和政治问题。
  
  技术进步使洲际弹道导弹的改装成为可能在导弹发展初期,成本高昂的洲际弹道导弹只有装备威力巨大的核弹头,才能体现其价值,而且此时的洲际弹道导弹打击精度较低,只有利用大威力弹头的较大杀伤范围,才能弥补精度低的缺陷。例如,美国上世纪60年代的“大力神”导弹的精度为2 000米,弹头威力达到了900万吨TNT当量,而80年代的MX导弹精度达到100米,其弹头仅为35万吨TNT当量。目前常规改装后的“三叉戟”Ⅱ D5导弹的命中精度有望达到9米。因此对于点目标而言,常规弹头已经可以达到核弹头的摧毁效果。正如俄莫斯科热工学研究所所长兼总设计师索洛莫诺夫所说,常规弹头造成的杀伤力已经可与核弹头造成的杀伤力相提并论。只不过前者用的是手术刀,后者用的是斧头。
  
  美国战略导弹常规改装的影响
  
  打破了现有战略平衡现有战略平衡是东西方多年对抗的结果。2002年《莫斯科条约》签订后,世界核形势基本趋于稳定。但是美国洲际弹道导弹安装常规弹头,显然是为了回避现有国际条约而保持和发展自身的战略力量的作法,不但违背了现有军控机制的初衷,而且会引发其它国家竞相模仿,从而引起新的军备竞赛,破坏现有战略平衡态势。2006年5月,俄总统普京在谈及美国为洲际弹道导弹安装常规弹头时指出,此举可能会挑起其它核大国的不对称反应。俄国防部长伊万诺夫随后也指出,美国远程导弹改装计划无益于世界稳定。俄军总参谋长巴卢耶夫斯基评论时说,美国为洲际弹道导弹安装常规弹头的计划不仅涉及技术和军事问题,而且涉及国际法依据问题,如果不能妥善解决,世界将不可能保持稳定。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前军事分析家史蒂夫·安德烈亚森称,该项目将破坏美国的国家安全。如果美国开创洲际弹道导弹首次用于实战的先例,其它国家必然会群起效仿,现行的核军备控制体制也有面临崩溃的危险。
  增加了意外核战争的危险性冷战结束后,美俄仍保有大量核武器。到2006年1月1日,俄罗斯拥有核弹头4 399枚,而美国拥有核弹头5 966枚。尽管世界核大战威胁减轻,但偶发事件导致核武器误射的可能性却在增大。在核反击战略中,美俄均未放弃迎击的反击策略。也就是说,在发现敌人发动导弹突袭,要在导弹落地造成损失之前迅速发动反击行动。这不但要求双方核武器相互瞄准对方目标,而且要求双方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核实攻击性质。这一要求非常苛刻,非常容易发生虚警和误警。根据美国信息自由法案公开的档案表明,美国和加拿大北美防空防天司令部(NORAD)在1977~1983年就曾发生过1 172次“不同程度”的虚警——几乎每星期发生3次。特别是冷战后,苏联的弹道导弹预警雷达站分散到了多个独联体国家,加上资金短缺使之缺乏维护,由“眼睛”和“预测”卫星组成的天基预警网中的失效卫星也得不到及时补充,24颗导航卫星中只有11颗能够正常工作,战略指挥控制网络系统中的71%也已超过了使用寿命,这都使俄罗斯战略预警能力大幅下降,几乎没有能力进行更详尽的核实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美国将常规弹头与核弹头混合配置,更增加了核实打击性质的难度。为保证自身安全,俄罗斯很可能发动全面核大战,从而引发意外核战争。新的改装计划模糊了核常平台的明显界限,使未来战争性质判断更趋于复杂。
  虽然美国希望通过美、俄、中建立导弹联合预警中心交换导弹发射信息,以防止偶发核战争,但是在危机时刻,敌对双方很难建立相互信任,预警中心无疑形同虚设,反而可能成为欺骗对手的工具。
  降低了战争的实战门槛以往,美国发动战争需要事先进行大规模军事部署,需要把航母编队派到危机地区,需要远距离投送大量军事力量,并需要和打击目标周围的国家商量建立临时基地等等。但在改装计划完成后,只要总统同意,马上就能实施远程打击,发动战争。这种能力无疑使发动战争决策的顾虑大大减少,从而使战争变得更容易。而且由于是远程打击,也不必担心立即遭到报复。因为一般国家没有发动远程打击的能力,而发达国家的远程打击武器目前仅限于核武器,用核武器反击的顾虑会大得多,会形成所谓的“自我威慑”。可见,改装计划是通过减少自己的战争阻碍,而对敌人实施更实际的威慑。
  加速了战略导弹技术发展为了拓展洲际弹道导弹的用途,美国空军2005年4月进行了洲际弹道导弹其它用途的研究(AOA)工作,探索将其用于导弹防御、全球常规攻击和反应式空间发射等新用途。为了满足常规打击的要求,美国将着力发展新型常规弹头技术和制导技术,这些技术反过来将促进美国战略核导弹技术的发展。据美国《宇航防务》周刊报道,美国目前正在研制的新型洲际弹道导弹方案被命名为“地基战略威慑系统”,可使用核或常规弹头遂行各种作战任务。这次改装将成为“地基战略威慑系统”的一次试验,其技术将广泛应用于美国未来新型战略导弹系统。
  [编辑/李海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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