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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周五晚上11点,陈渺渺突然接到她妈妈打来的电话,说要给她介绍男朋友,陈渺渺的第一反应就是果断拒绝。
渺渺一直觉得以自己的生存能力、工作能力养活自己不成问题,所以她尽量迂回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妈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年龄大了,别耽误人家……”
谁知她不提这茬还好,这突然一说,反而勾起了陈妈的满腔愤怒与伤心:“你知不知道邻居是怎么看我的,天天问我‘你女儿结婚没’,你想想,你都三十岁了……”
“二十九,”陈渺渺善意地提醒她,“还有一个月才满三十。”
陈妈见她这桀骜不驯的态度,越想越生气,一下甩出了狠话:“你敢不去,我都答应好胡大姐了,明天下午两点半,去南湖公园的咖啡厅等着人家去!”
陈渺渺一听来真的了,急得直咋呼:“我不去我不去,哪有两点就叫人去相亲的,让不让人睡午觉啊。”
可是陈妈说完话就把电话给挂了,态度摆得格外明确:你要是不去,今后就别打电话回来了。
陈渺渺就是这样被逼上梁山的。
二
周六下午,虽然不欣然,陈渺渺还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前去赴约。
渺渺刚踏进咖啡厅,手机就响了起来,陌生号码。
她一按接听键,立刻被话筒里的声音吸引住了:“陈小姐是吗,我看过你照片,你现在进门了右转,我在靠窗的位置上等你。”
渺渺侧过身子往右边的尽头打量,那是个死角,看不清楚坐在里面的人是什么模样,但光凭这诱人的嗓音,已经可以从路人划入到渺渺的交友范畴里了。
渺渺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多了一丝期待,她雀跃地向里走去,在尽头处看到一个男人抬头向她温和笑起:“你好,我是赵世成,希望冒昧地把你约出来,不会惹你生气。”
这个男人还不错。陈渺渺一边咬着吸管一边开始认真地考虑“结婚”这回事了。
就在陈渺渺琢磨着把赵世成给“收”了的时候,赵世成电话响了起来,他站起身来接电话的那一刻,陈渺渺心里的小算盘一下子就散了。
赵世成的海拔太低了,坐着还看不出,她瞧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找个借口草草结束了相亲。
三
然而赵世成偏偏没有领悟到陈渺渺那天的婉拒之意,他仍然常常跟陈渺渺联系,一个个电话打来,陈渺渺不接又觉得不妥,但是接了之后就会沦陷到他声音织成的网里。
联系多了,了解加深。渺渺发现赵世成挺有意思。比如说他有一个本子,上面记满了他做过的梦。有几次在陈渺渺的强烈要求下,他会给她读上一小段,令陈渺渺印象很深的是赵世成教她怎么分辨梦境的真假,他说如果一切都太美好的时候他会试着掐自己的大腿,在梦里真的是没有感觉的,怎么掐都不痛。然后知道这是个梦后,故事就很难继续下去了。
“然后你就醒了吗?”渺渺倒在床上,双脚翘到了空中。
“那倒不会。”赵世成在电话那端轻笑道,渺渺隔着几公里都能想到他笑起来眼角处蜿蜒的小皱纹,“要是知道这是在做梦的话,我会在梦里找个大楼跳下去,因为在梦里跳楼特别爽,整个身子飘在风里,特别轻松。”
渺渺不相信:“你不害怕吗?万一不是梦怎么办?”
赵世成胸有成竹:“我能分辨出来的,要不下次邀你到我的梦中来,我带你一起跳楼?”
“好,”渺渺答应得爽快极了,“你打算怎么把我邀请进去?”
“睡前多看看,睡着了自然就梦到了。”
“你又没有我照片,怎么看?”
“我在你楼下,你把头伸出窗外。”
陈渺渺骤然听到这句,突然整个身心都顿住了。她半含期待又半是害怕地从床上撑起来,慢慢地像个特务似的蹑手蹑脚地向窗边走去,好像赵世成能飞到六楼空中一样。
她站在窗边,始终不敢打开窗子向外望,万一赵世成说的是假的呢,那不是显得自己特别傻?不过如果是假的,他就不知道自己做过这种傻事了呀。
一件小事,渺渺这个临近三十的大龄女青年像是初恋少女一样,做尽了思想斗争然后小心翼翼地拉开窗帘,隔着纱窗,她看见赵世成在路灯下向她远远地挥手。
“蚊子真多,”沙哑的男声一点点渗入渺渺的耳朵,“陈渺渺,夏天来了。”
那一刻,渺渺沉寂已久的心脏“怦怦”地激烈跳动,仿佛要蹦出嗓子眼儿。
四
赵世成什么都好,可就是太矮。
渺渺不无遗憾地想,上帝果然是公平的,要是赵世成再高点该多好啊,自己也不用为怎么开口拒绝他而发愁了。
但是这个在渺渺眼里是巨大鸿沟的致命缺点,赵世成似乎却从没觉得是障碍。他本人一点也不介意穿着高跟鞋的渺渺走在他旁边,他仍淡然而持久地追求渺渺,渺渺觉得心里始终过不去这个坎。
他们一路顺着街心花园溜达,渺渺还没开口,赵世成先说话了:“你总穿高跟鞋不累吗?”
“不累,”渺渺得意地把头一扬,“上面的空气更新鲜。不像你,这么接地气。”
赵世成听后爽朗地笑了:“你们女孩子为什么都喜欢高个的啊?那样会比较有安全感吗?”
渺渺沉思了一会儿:“当然不是,为什么呢,大概就是看着舒坦。都说矮子不长个子长心眼,我不喜欢心眼多的。”
赵世成倒不介意渺渺话里的刺:“我倒不这么认为,就拿我以前一个同学来说吧,她个子高也不见得就是空心人,做生意特别精,这两年做民间借贷赚翻了,可里面财路也有不正,后来被查了,为了少判几年又急着凑钱还款,在我这儿还借了些钱,可惜杯水车薪没能帮上大忙,我很遗憾。”
“你傻啊你,”渺渺心眼也不少,“都要坐牢的人你借钱干吗啊,怎么还得上啊!你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赵世成点点头:“可是我没法不管,毕竟她心眼也不坏,都是被别人骗了。”
望着渺渺将信将疑的眼神,赵世成跟她打包票:“真不坏,我跟她以前谈过恋爱。”
渺渺骤闻这句话,心里头没来由地一酸,高跟鞋一下没踩对点一个趔趄摔下去把脚给崴了。片刻间红肿的脚背倒不是多疼,可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委屈的眼泪就跟成串的珍珠一样往下洒,既讨厌自己要拒绝赵世成,又讨厌赵世成维护前女友。
赵世成一看慌了神,赶紧好言好语地哄道:“哪里疼,你忍一忍,我们打车去医生那里看看?”
渺渺不说话光顾摇头,赵世成瞧着急了,拽起她的双手扣在自己颈上,背起渺渺就走。
渺渺心里面一时纠结,一口气顺不过来就在赵世成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赵世成一时吃痛倒也受了下来,好半天他才慢悠悠地说:“傻丫头,我以前是关心她,可我现在喜欢的是你啊。”
渺渺将手收紧,温驯地趴在他背上,心里面豁然明朗。她不再要什么按图索骥的结婚对象了,凭一条条的要求来判断两人适不适合在一起过日子是将就,永远没有幸福感。唯有不完美的出现才让她知道,她是真的喜欢上眼前的这个人。
是的,赵世成从不是她的梦想,可他比梦想还要圆满。
五
结婚那天,赵世成瞧着渺渺穿着平底鞋忙里忙外的身影觉得格外好笑,他打趣渺渺:“怎么不穿高跟鞋了,别人要是瞧见我讨一比自己高的媳妇,肯定觉得我特别能耐。”
渺渺回身在他额上一点:“怎么啦?我就是乐意在人面前故作渺小,衬托你的伟岸。”
赵世成走上前去揽住自己穿白纱的妻子,偷偷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因为用力过猛痛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但是他突然特别高兴。
这回,当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他终于不是在梦里了。
婚姻从不是必须完成的程序,它从来只代表“我和你在一起,是我真的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