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味药(创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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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创作第一篇中药散文《当归熟地》到现在,关于中药的散文、小说、诗歌创作已有20多万字,似乎只是个开端,中药里的人生况味,还有许多等着我们去描述。
  常有人问我:是不是出身中药世家?真心不是。可身为闽南人,从懂事起,日常生活里常有药香萦绕左右。炖汤用四物;煮茶用白菊花、车前草;春天采桑葚、夏天摘黄花菜;冬吃萝卜夏吃姜……药食同宗,中药里边很多药本来就是生活常见的果蔬粮食。至于生病,更是离不开中药,湿热上火用黄连,感冒咽炎煮玉叶,肺热咳嗽炖枇杷百合……似乎都不用找医生,很多人都懂一点,只要有药,服几帖,即使不能痊愈也能缓解。当然真到病情严重时,也去医院挂瓶,但并不多。年过八旬的老爸对医书上的中药学名,一脸茫然,却能用闽南土话念出许多稀奇古怪的中药歌谣,像“千杯不醉枳具子,一杯醉倒闹羊花”“白玉齿边有玉泉,涓涓育我度长年”,药名功效都在其中,比普通话还朗朗上口。仔细一琢磨,闽南话里的中药名很生动。比如独活,闽南话里近似“独滑”的音,“滑”字似乎更能体现独活祛风通经的功效;还有枸杞,闽南则称之为“甘杞”,枸杞的甘甜從名字里就品得出来;此外,车前草、石斛、白术……用闽南话念,就不用担心读错这些药名了。我笔下的中药常识都是皮毛,很多人都懂,我只是把它们整理在一起,与人生关联了,便有了这一篇篇的中药文章。
  我生长的环境比较杂,出生在华侨农场,却常常寄养在奶奶家或者外婆家。奶奶家在海边渔村,全村都是同一宗族,出门都是叔公婶婆类;外婆住在城里,不种庄稼,爱养花养草。不管城里还是乡下都一样爱炖四物汤。从农场华侨到村民再到小市民,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如走马灯般从我的生命里走过,有的不留一丝痕迹,有的却深深印在记忆里,几十年过去了,他们的故事仿佛就在昨天:华侨们的花裙子、吃农药的小媳妇、我们家那群从小就爬墙上树烹蛇屠狗的兄弟,以及三婶不悲不喜淡淡的眼神……在我提笔的那一刻,伴随着亲切的药香,都浮现脑海,跃然纸上。
  写得最艰难的是“酸”,关于患产后抑郁症的文章。几年前听到朋友跳楼的噩耗时,我的震惊难以言表,总想写点什么,却不敢贸然下笔,总担心浮皮潦草的描述或者天花乱坠的艺术虚构可能变成对逝者的一种不敬、对读者的一种误导。最后,我选择我所熟悉的中药,借助能够宁心安神的酸枣仁来写这个故事。俗话说“心病难医”,一直以来,对抑郁症都没有疗效显著的中药偏方,酸枣仁也就是镇静作用而已。其实酸枣仁的味道是微苦带涩,酸味并不明显,而我将这篇归为“酸”更主要是指心理感受:患者患病时在清醒与混乱中挣扎的无奈,亲人朋友面对悲剧时的酸楚痛苦——这是中药的味道,也是人生的况味。
  人生的况味有多少?五味杂陈?肯定远远不止,更多的味道是我所写不出的。
  在写这篇创作谈时,我那87岁的老父亲因肝肺肿瘤多发转移,在病痛折磨下,日益消瘦憔悴。面对伤痛,医药有时很无力。虽然病情严重,但老人坚持不去医院,在家靠中药调养。面对死亡,老人希望借中药保住最后的尊严。
  每天,两个老人早早醒来,老妈唠唠叨叨洗洗刷刷,老爸在床上伸胳膊伸腿:“真好,又赚了一天!”
  关于死,老爸对老妈说:“如果哪天我走了,小区广场舞的音乐响了,你还照常去跳舞。”
  老妈反问:“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如果哪一天我走在你前头了,你照样还骑自行车去菜市场讨价还价?”
  “那当然,活着的人还得照常过日子。”
  ……
  残年况味人参透,只作生离死别忙。老人们似乎看透人生,可晚辈们总有太多的不舍。尽管明白最终面对的是什么,可每当瘦骨嶙峋的老爷子一口气咽下那碗浓浓的中药汤,依稀还有当年的豪情,便相信生命会有奇迹。希望活着时,能坚强抗争;面对死神,也能义无反顾。
  碗半煎八分,药壶里的中药还在苦苦煎熬着,我们的人生也在继续着,辛酸苦涩,个中滋味,经历过的人都懂得。中药里的人生故事也还在演绎着……
  责任编辑 陈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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