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分手14年的恋人捐肝,历经沧海续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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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小无猜不欢而散
  
  2009年4月16日下午,四川华西医院第二住院部7楼64病床。44岁的张益容戴着氧气罩,虚弱瘦小的身体静静地偎在被子里,病魔的折磨无时不在,但目光里反而闪烁出幸福的亮光。身边是与她同龄的范阡川,一会儿爱怜地为她掖被角,一会又帮她掠一下散乱的头发。
  眼前的摄影师从没在这种场景下拍过结婚照。不过,这个细腻男子的柔情给了他感觉,他迅速按下快门,定格住他们的幸福。摄影师将照片处理得很漂亮,还特意放上了红色的背景。照片挂在病床的床头上,同房的病员和他们的亲友纷纷表示祝福。
  当天,范阡川怀揣两人的身份证和照片去家乡办理结婚证。然后,他将没有任何法律阻隔,畅通地将自己的肝移植到张益容的体内。张益容患的是肝硬化腹水,生之唯一希望即通过人体肝脏移植。
  张益容和范阡川同生于四川荣县复兴乡。小学时,同班的他们经常牵着手在风中疯跑,光着脚丫子在河里抓泥鳅。渐渐长大的他们不再像孩提时代那么疯,小心地珍藏着彼此欢喜的细密心事。
  高中毕业后,范阡川开始在荣县盐厂上班,张益容则被招到不远的井研县粮食局。周末或放假时,他们都会相约一起,有条小河绕荣县县城而过,两人常常来到河边钓鱼,鱼上钩时,两个人的手也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他们的交往也赢得了双方家人的支持,很快谈婚论嫁。但命运总是阴差阳错,因为一个传言,一场误会,青梅竹马的恋情便不欢而散。
  有天,张益容被母亲拉到身边,她气愤地说:“我听说范阡川那小子很不本分,在单位上耍着一个女友,还跟不少女孩有染。”张益容眼泪被急出来了:“妈妈,你不要听别人说,我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母亲长叹一口气,劝女儿擦亮眼睛。
  尽管不相信,张益容还是忐忑不安。她大概算了一下,已经两周没看到范阡川了,难道他真的……张益容决定去荣县看他,问个究竟。经过荣县盐厂的食堂时,透过玻璃,看到一对年轻男女正在用餐,男孩正是范阡川。张益容远远地眺望,两人有说有笑,女孩还不时地往范阡川的碗里夹菜。看到这一幕,个性倔强的张益容相信了所有的传言,她哭着回家。写好一封分手信,准备下次见面时亲手交给这个“负心郎”。
  再见是一周后的周末,范阡川带着张益容奶奶爱吃的盐丝面和软糖,兴冲冲地来到张益容家,看到的却是恋人冷硬的背影,范阡川一头雾水,连问张益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目光却落到了那封信上,急切地撕开信后,他看到只有两句话:你既然又谈了一个,我们分手吧!
  范阡川很委屈。他低声下气地给张益容解释,那个女孩是他的徒弟,只是因工作原因走得近了点,但张益容已听不进解释。年轻气盛的范阡川也不肯服软,心想我们相处了两年,你遇事却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就将我们的关系判了死刑。分就分,他把信甩在地上负气而去。
  此后,两人感情的裂痕越来越大。出于赌气的心理,范阡川接受了厂里一个叫吴晓芳的女孩的追求。而此事传到张益容耳里后,她的心彻底地死了,她也很快选择了一个追求者,根本都没怎么恋爱,便在三个月后结婚,从此彻底断绝了与范阡川的联系。范阡川得知张益容结婚,顿时心灰意冷,不久,他和吴晓芳也走进了婚姻。
  
  不同的婚姻相同的际遇
  
  草率的婚姻并没给张益容带来真正的幸福,丈夫喜欢喝酒打牌,每天回来得很晚,遇到输钱等不顺心的事就找她发泄,轻则辱骂,重则动手打人。落寞痛苦的张益容脑海中常常闪出范阡川的影子,仿佛正满脸阳光地朝自己走来……
  同样走进婚姻的范阡川,慢慢地将张益容埋在了心灵最深处,尽心尽力为家庭操劳。范阡川和妻子吴晓芳都很想要个小孩,但经过两年努力仍未能如愿。去医院检查时,医生告诉他们,女方没有生育能力。
  望着妻子沮丧而绝望的表情,范阡川好言相劝:“老婆,不要为这件事难过,我们可领养一个孩子,你同样可以做妈妈的!”范阡川没嫌弃她,反而给予宽容和疼爱。这让吴晓芳感动不已,她含着泪光依偎在范阡川怀里:“老公,有你真好!”
  但当吴晓芳遇到一个做生意的男人后,对丈夫的感情开始慢慢转移。每天出门前,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看着性感迷人的妻子,范阡川难免心潮澎湃,但当他表示亲热时,都会被吴晓芳巧妙地支开。渐渐地,妻子的牢骚越来越多,她总是对范阡川看不顺眼,一会嫌他不会挣钱,一会说他没男人味。
  认识的人当中,范阡川是最后一个知道妻子和那个男人的暧昧关系。他怒不可遏地质问妻子,却遭来她的当头棒喝:“你去和他单挑啊,你能打赢他,我就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去啊!”
  范阡川气得两眼冒火,他双拳紧握,真想狠狠揍妻子一顿。让她醒过来。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上风,他放开了紧握的双拳。
  2002年秋天,吴晓芳给范阡川留下一封信,意思是她将去南方打工,以后彼此不要联系,请他忘了她。此后,范阡川也只见过她一面,2006年春节前,她回来和范阡川办了离婚手续,从此音信杳然。
  当时,张益容的婚姻也处于一片水深火热之中,丈夫从赌博喝酒的恶习升级为到处沾花惹草。张益容在伤心、失望和悲观中度日,最终无奈离婚。不久,她经常感到小腹疼痛,医院的检查结果让张益容惊呆了,年仅38岁她患上了肝硬化。随后,病情不断恶化,无法正常工作,只得辞职回家养病。
  得知张益容生病的消息后,范阡川决定去看望这个老朋友。相见瞬间,范阡川感慨万千,张益容已不再是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两个惹他爱怜的小酒窝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脸的沧桑。同样,张益容眼里的范阡川也不再是曾经阳光帅气的小伙,尽管表露微笑和坦然,但眼睛里丝丝缕缕的忧郁,还是逃不过她的眼睛。
  范阡川问她,“来了这么久,怎么一直没见你的丈夫?”张益容露出一丝苦笑,她坦然地向范阡川讲述了自己的经历。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范阡川握了握张益容瘦得只剩下了一层皮的手,转身,掉泪。14年前,这双手可是丰盈得活力四射。
  范阡川决定担负起照顾张益容的责任,除了年迈的父母,她已没有任何亲人。他把这个想法告诉张益容时,遭到她的反对。他说:“你不用担心,我也是离了婚的人,不会影响到什么?!”(注:范阡川两年后正式离婚,这里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张益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没有为范阡川的离婚感到高兴,而是一遍遍地自问:“我们的命运为什么都如此坎坷?”
  范阡川上九天班休息三天,他将休息的时间全腾了出来,不间断地照顾张益容。张益容需要补充营养,范阡川经常给她炖土鸡。为了省钱,他又拾起了自己钓鱼的老本行,在单位附近的河边钓鱼,将钓好的鱼放进一个小桶里,每天勤换水。放假后便提着鱼去看张益容,亲自下厨,煲汤,去刺,喂给张益容。张益容有时候因生病心情不好,对他无理由地发脾气,他也总是笑呵呵地忍受。
  2007年下半年,病情恶化的张益容需经常到省医 院复查,往返折腾很不方便又不划算,因此,范阡川辞职带张益容来到了成都。两人在二环路琉璃街附近开了家面馆,一边治病一边赚钱养“家”。
  
  有情有义为爱人捐肝
  
  2009年春节过后,张益容因病情加重,随后转入华西医院。转院前一天,为了凑钱,范阡川将自己的面馆转让出去,得到了转让费1万元。主治医生杨家印告诉他:“张益容要重获健康,必须要做肝移植手术。你赶紧去筹钱。至少得20万元的手术费。”
  杨家印医生接着说:“肝移植必须有个先决条件,两人必须是配偶、直系血亲或者三代以内旁系血亲,或者有证据证明与活体器官捐献人存在亲情关系才可以!”
  “我愿意捐出自己的肝!”范阡川郑重表态。杨医生微笑着说:“那明天你去做个检查,看看你与你老婆的血型是否相同,身体条件是否相符。”一听“老婆”二字,范阡川赶忙纠正:“医生,她不是我老婆,只是一个朋友,对,一个很好的朋友。”
  杨家印医生简直不敢相信:“仅是朋友,你倾家荡产帮她倒不说,还要将自己的肝分一半给她?”范阡川便将自己和张益容的经历告诉了医生。杨家印感动地拍了拍范阡川的手说:“你是我见到的难得的好男人。但是肝的捐赠范围我刚给你说了。你们目前的这种朋友关系,是不允许彼此捐肝的。”
  第二天,范阡川做了血液和身体检查,检查结果显示,他的身体的各种指标与张益容的完全相符,也就是说他具备了捐肝的最重要的条件。但他不是她的任何亲人,这可怎么办?范阡川一时愁肠百结。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张益容内心充满了愧疚,她觉得自己拖累了范阡川,他还年轻,又没有孩子,完全可以娶一个健康的女人,过幸福生活。她不忍心让他守着一个重病之人消磨时光,否则对他太不公平,她永远都无法心安,因为她已对他的所有好都无以回报。经营面馆时,她偷偷买过一盒安眠药,想自杀,这样解脱了自己也解脱了范阡川,但被细心的范阡川很快发现,第一次冲她发了火。
  躺在病床上,张益容想着范阡川对她的种种好,不由潸然泪下。
  正在此时,范阡川进来了,像遇到了什么喜事,脸色不错。范阡川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说,“益容,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一定要答应我!”
  张益容伸手,理了理他凌乱的发,然后轻轻点头:“我答应你!”
  “益容,请你嫁给我。”说着,范阡川从口袋里取出一枚用草编制的戒指,深情地套在张益容的指上。
  “不要,我不要这样!”张益容泣不成声。“我已是将死之人,你这样做是在折磨我。我也爱你,但我们不能这样做。”
  “益容,你的病能治好的。真的。答应我好吗?”范阡川说。
  张益容无力地摇了摇头:“阡川,别哄我,治不好了……有你陪在身边我已很幸福了。”
  范阡川只得如实相告:“益容,只要你嫁给我,我可以把自己的肝移植到你的体内,再将你生病的肝赶跑。然后,你就和以前一样了,健健康康,我们可以永远地在一起了。何况,捐肝对我的身体没有坏处,华西医院的专家给无数人做过这个手术,没有失败的例子。”
  望着情深意重的范阡川,张益容泪流不停。经过几天的努力,张益容终于同意跟范阡川办理结婚登记手续。
  但当范阡川赶到荣县民政局后,工作人员立即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我国婚姻法明确规定,登记结婚必须由结婚的男女双方持相关证件亲自到婚姻登记机关进行登记。范阡川给他们解释,爱人重病在床,实在无法前来。工作人员说:“那等她病好了你们高高兴兴地来嘛,也不急这么几天!”几天后,他们终于有了圆满的结果,登记机关知其特殊情况后,念其情深意重,破例同意了他们的结婚申请。
  2009年5月5日,范阡川和自己的新娘同时接受术前检查,检查报告显示两人身体均符合要求。第二天下午1时许,范阡川先进行手术。随后,张益容被通知准备手术。手术一直持续到5月7日凌晨结束。
  术后,范阡川和张益容的身体恢复很快,虽然背负着更大的债务和压力,但困难无法阻挡两颗相爱的心,他们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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