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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评价中,1966—67赛季的费城76人是篮球历史上最伟大的球队,我指的是篮球历史上所有球队中最伟大的,包括梦之队。”——阿莱克斯·汉纳姆,1966—67赛季费城76人主帅,该赛季76人战绩为68胜13负,总冠军。
唯一的滑铁卢
这段子,得从1967年说起,从史学角度看1967年的NBA,两件大事不可忽视。其一,两支新军加盟NBA,一支是圣迭戈火箭(休斯敦火箭前身),另外一支是西雅图超音速(而今的俄克拉荷马城雷霆);其二,未来将与NBA对峙9个赛季的ABA问世,会在北美篮球市场形成一股视觉系篮球的高潮。在本篇章要提及作为背景色彩的是火箭队,话说1967年驻扎在圣迭戈的火箭队票房并不如意,说的直白点,就是每天晚上赔本赚吆喝,有时候到场看球的球迷数量还不如场上球员数量来得多——伴随“Big E”海耶斯以1968届状元身份被火箭队选中,火箭下定决心要搬家到休斯敦,这完全是出于票房考虑,因为海耶斯是休斯敦大学毕业,火箭队坚持认为海耶斯将让火箭的售票处爆满。
休斯敦火箭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虽说航天城的票房比穷乡僻壤圣迭戈好得多,但仍然远低于火箭的期望值。一年后,“Big E”海耶斯离开航天城,一则是因为火箭后起之秀汤姆贾诺维奇与卡尔文·墨菲明显上升空间更大,二则便是因为海耶斯与主帅阿莱克斯·汉纳姆长期不和。闲言碎语说到这儿,主角阿莱克斯·汉纳姆才姗姗登场。按照多数时候的NBA惯例,球员和主帅关系僵化的话,管理层多半会选择勒令主帅卷铺盖回家,为何火箭会不惜血本送出场均25分15个篮板的特权球员海耶斯?上文提到过的汤姆贾诺维奇和卡尔文·墨菲的成长潜力是因素之一,另外一个主宰事态走势的筹码便是火箭不愿意得罪、也压根儿不敢得罪主帅阿莱克斯·汉纳姆。
做主帅能做到管理层甘愿送走特权球员也不敢得罪的地步,汉纳姆老兄的威信可窥一斑——回头看看发生在新世纪初的一个参照事件:费城76人主帅拉里·布朗与特权球员“答案”艾弗森之间关系不合,主要在于艾弗森纪律散漫而拉里·布朗强调团队效应,就算布朗老爷子强悍到令人发指的执教威信,76人都没舍得送走艾弗森,最后逼得拉里·布朗远走他乡。与拉里·布朗相比,汉纳姆显然更为强势,也更值得火箭赋予信任。
没有为事件画上完美句号的是,汉纳姆并没能将火箭队带到足以称霸NBA的地步,结束1970—71赛季后,汉纳姆也感觉索然无味,他离开休斯敦时候的心情显然不会太好——请读者在这里留意一个史实:阿莱克斯·汉纳姆一辈子辉煌无数,休斯敦火箭的稀松执教纪录(58胜80负)是汉纳姆最惨淡的一次NBA滑铁卢。如果历史可以用分段式来解构的话,会发现汉纳姆的执教生涯犹如镶满钻石的皇冠,皇冠上唯一缺失的角就是休斯敦火箭的两个赛季,除此之外,完美无瑕!
另类传奇
非常有趣味性的现象是,高端职业篮球的主帅常常是球员生涯很不如意的那一种,而球员生涯风生水起的主儿,往往是一拿起教鞭就不知道如何安排战术。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常年厮杀在球场的球员身在局中,未必就能扮演一位优秀的主帅角色。阿莱克斯·汉纳姆便有代表性,他的NBA球员时代绝对不能算混得好的那一种。
1949年被印第安纳波利斯喷气机队选中的汉纳姆身高2.01米,此后的8个赛季,汉纳姆分别效力过巴尔的摩子弹、罗切斯特皇家、锡拉丘兹民族等球队,场均技术统计不过是6分4.5个篮板而已。在进入职业篮球领域前,汉纳姆的经历也全都和篮球相关联,如果不是因为二战导致汉纳姆参军服兵役而中止南加利福尼亚大学课程的话,也许他还会更早进入NBA,而不是1949年时候的26岁。
每场球贡献6分4.5个篮板的球员,绝对不会被归为“顶级球员”、“特权球员”、“天王球员”、“明星球员”之列,何况汉纳姆除了犯规次数一直在联盟名列前茅之外,也没什么足以震惊天下的绝技可炫耀。不过,汉纳姆的一项表现的确堪称史册两大神迹之一。该事件发生在1950年12月26日,阿莱克斯·汉纳姆在锡拉丘兹民族队对波士顿凯尔特人的比赛中领到个人第7次犯规——我们都知道,NBA给球员的个人犯规次数极限是6次,一旦第6次被吹,立刻会被判罚出场,因此,联盟历史上一共只有两次球员吃到7次犯规的超神奇纪录,一次是阿莱克斯·汉纳姆,另外一次则由三城黑鹰队中锋唐·奥腾保持,他在1949年11月24日的比赛中,领受到个人8次犯规而被载入史册。
缘何会有如此悖理的情况出现?在最初的NBA规则中就注明,如果一支球队所有板凳球员都已经处在犯规次数满的情况下,场上球员不会被罚下场,只是每次犯规时,对方会获得再多一次额外罚球——类似场景,在当代篮球已经很难看的到。因为,数十年后的战术控制力,几乎不会允许一支球队犯规次数泛滥到如此恐怖的地步,不过在上世纪四十年代末五十年代初的时候,的确有过单个球员犯规次数达到七八次的场景。阿莱克斯·汉纳姆“沦落”到这份纪录里面也不算奇怪,他从来在犯规动作上拥有无与伦比的积极性,可供参照的数据是他平均每场球打19.8分钟,会有3.8次犯规,若转换为35分钟的话,汉纳姆每场球需要6.7次犯规才够用,绝对称得上是犯规奇才。
十二门徒
阿莱克斯·汉纳姆作为主教练的生涯,可谓精彩纷呈之极,他的主帅起点是圣路易斯老鹰,第二年就统率老鹰队赢得1958年NBA总冠军,随后汉纳姆分别执教锡拉丘兹民族(现费城76人队)和费城勇士(现金州勇士),战绩也相当不错。1966—67赛季开始,汉纳姆回归费城执教76人,一举夺得总冠军,等到他1968—69赛季执教ABA球队奥克兰橡树队,又一次帮助橡树队拿下1969年的ABA总冠军。
一连串的冠军数据,并不枯燥,背后透析出来的结论也许会有点惊人:
首先,阿莱克斯·汉纳姆率领老鹰拿下1958年总冠军,率领费城76人拿下1967年总冠军,这两个冠军含金量惊世骇俗——还记得20世纪60年代波士顿凯尔特人13年12次杀入总决赛11次夺冠的王朝么?“指环王”比尔·拉塞尔打了13年篮球,捧走11个冠军奖杯,仅有两次错失总冠军,就是1958年和1967年,夺冠的圣路易斯老鹰和费城76人全都是阿莱克斯·汉纳姆执教的球队,换句话说,阿莱克斯·汉纳姆是NBA历史上惟一可让凯尔特人王朝吃瘪的主帅。
做一个假设吧,若没有阿莱克斯·汉纳姆统率老鹰与费城76人先后在1958、1967年狙击绿衫军,也许奥尔巴赫旗下的凯尔特人就会有13连冠的超级霸业。再换一个角度看问题,能两次夺取NBA总冠军的主帅,会是泛泛之辈么?
其次,漫长的NBA历史上,五花八门的纪录层出不穷,却只有三位主帅可以分别率领两支不同的球队夺取NBA总冠军,1958年率领老鹰队夺冠以及1967年率领76人夺冠的阿莱克斯·汉纳姆是历史第一人,至于第二位、第三位?便分别是球迷们耳熟能详的“神算子”帕特·莱利与“禅师”菲尔·杰克逊,前者先后统率湖人与热火夺冠,后者则分别在公牛与湖人夺取过总冠军;
再次,纵观北美诸多名帅,一共也只有两个人曾经分别在NBA与ABA都率领球队夺冠成功,一位是功勋卓著的比尔·沙曼,帮助1970—71赛季的ABA犹他星队夺冠,也曾率领1972年的洛杉矶湖人夺冠;另外一位就是本文主角阿莱克斯·汉纳姆,他在NBA的两枚冠军戒指不谈,还一度帮助1969年奥克兰橡树队夺冠。
上述这三条,均为阿莱克斯·汉纳姆执教生涯中真金白银的冠军指标,如果有读者觉得这样一份冲击力极强的报告还不够,还有一份傲视名人堂的数据:阿莱克斯·汉纳姆执教生涯中,麾下一共出品过12位名人堂球员,分别为鲍勃·佩蒂特(老鹰)、“大北斗”张伯伦(勇士/76人)、里克·巴里(ABA奥克兰橡树),克里夫·哈根(老鹰)、埃德·麦考利(老鹰)、斯雷特·马丁(老鹰)、多尔夫·谢伊斯(民族)、内特·瑟蒙德(勇士)、比利·坎宁安(76人)、哈尔·格里尔(76人)、埃尔文·海耶斯(火箭)、卡尔文·墨菲(火箭)。
阿莱克斯·汉纳姆门下弟子,战神级别的名人堂球员就有一打之多,所以说,汉纳姆的执教功力确有独到之处。
单挑张大帅
“大北斗”张伯伦大致是块什么料,在这里就不多花费口水赘述。身为最接近火星人身体素质的张大官人并不合群,他可以一个人颠覆整个篮球场,可他在更衣室没什么朋友,一个人活动、一个人打球、一个人训练、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由于张伯伦对费城的乡土情结,他在费城勇士队搬迁到旧金山后不久就回归费城,效力76人,而阿莱克斯·汉纳姆和张伯伦之间的传奇故事就在这段时间发生。
张伯伦是个超级猛人固然不假,鲜为人知的是他也是一个眼睛长在天花板上的主儿,顺理成章的是地球上也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有资格孤芳自赏。因此,张伯伦从来对主教练的意见都是爱理不理的态度,偏生这厮战斗力过于强悍,主教练还生气不得。阿莱克斯·汉纳姆接管费城76人帅印前,执掌帅位的是76人的功勋前锋多尔夫·谢伊斯,算起来谢伊斯在76人更衣室的地位也该算得上跺跺脚就要大地震的水准,可谢伊斯是一个斯文的老好人,生活中的温文尔雅与其赛场上的凶猛背道而驰,因而谢伊斯担任主帅阶段,对一贯游离在团队之外的张伯伦束手无策。
阿莱克斯·汉纳姆与谢伊斯完全相反,他的原则是球队就要为我所用,谁不买账就收拾谁——于是,火爆脾气的汉纳姆走进更衣室恰遇到被谢伊斯宠坏了的张伯伦,一场剑拔弩张的纠纷无法避免。
导火索是一场更衣室战术会议,球员们对初来乍到的汉纳姆本来就不怎么买账,人声喧哗纷纷扰扰,汉纳姆扯足了嗓门儿,说了几点他根据球队上赛季表现总结出来的战术要点,竟然无人倾听。不排除76人球员们想给新任主帅来点儿下马威的意思,几个落后分子用言语挑唆张伯伦与汉纳姆口角起来。没有人想看到接下来的一幕,火爆的汉纳姆与不让步的张伯伦几番言语交锋,直接转化为肢体语言,汉纳姆以勇不可挡的气势向张伯伦冲去,挥舞着拳头要来一场单挑,被触怒的张伯伦一样没打算退缩,卷袖子就要和汉纳姆干架——看到这一幕,更衣室中所有球员都面如土色,纷纷上前强行分开这对怒目圆睁的拳击手。
事态平息后,冷静了的汉纳姆告诉张伯伦说:“其实,你我根本就是一个阵营的,我们都在为冠军而战。”这一番表白,彻底把张伯伦征服,老张在日后的多年内与汉纳姆成为好友(张伯伦这辈子的好友不多,汉纳姆算一个)。
1966—67赛季之前的张伯伦一直是一个人打球挑战对手五个人,可就在1966—67赛季,张伯伦听从主帅汉纳姆的建议,减少出手投篮次数,将更多精力转移到帮助队友得分上。这一年,张伯伦的得分从前一年的33.5分下降到24.1分,助攻次数从前一年的5.2次提升到7.8次,老张转型的直观结果是他拿到了职业生涯第一个总冠军戒指,而间接结果是张伯伦后半辈子再也没有像年轻时候那般狂风暴雨一样的投篮,总是努力保持进攻与传球之间的平衡点。
能与球员动手的主帅着实不多,能与张伯伦动手的人压根儿找不出几个,要知道张伯伦各项技术全面,他甚至有过想和拳王阿里打一场的念头。汉纳姆凭借血性征服了张伯伦的心,也镇住了76人更衣室,恩威并施,手段非凡。
晚节不保
按照常理来说,阿莱克斯·汉纳姆一辈子的精彩,足够他下半辈子写回忆录靠版税为生,奈何人攀升到一定高度,就不会满足于现状,睿智如汉纳姆也难逃此规则制约。要说汉纳姆在NBA生涯的执教,足以青史留名,可汉纳姆并不这样想,他渴望着更多,更多可以帮助他超越奥尔巴赫的东西。
要说汉纳姆的历史地位,截止到上世纪六十年代末阶段,已是名动一方,惟一还能凌驾汉纳姆之上的估计也就只有“红衣主教”奥尔巴赫一人。扳扳手指算算硬指标都能看得出来,奥尔巴赫统御的波士顿凯尔特人从1957年登基到1969年谢幕,13年11次夺冠,虽说汉纳姆将1958、1967年两个冠军纳入囊中,毕竟有几分“捡边角料”的味道,就算旁观者不这样评价,汉纳姆心中都跳不过这道坎儿。想要超越奥尔巴赫?这肯定是神话,汉纳姆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是把奥尔巴赫在NBA做到的事情在ABA也做一遍。
1970—71赛季结束,汉纳姆离开圣迭戈火箭,他选择到ABA丹佛火箭队就职,这一次“就职”的意义非同寻常,汉纳姆同时接管丹佛火箭队总经理、主教练、篮球运作部总裁三大职位。让笔者来评价这一行为,汉纳姆未免有些落了下乘,一手包揽一支球队所有话语权、人事权、战术制定权的勾当,本来就是奥尔巴赫的专利,汉纳姆在ABA也克隆这么一套模式,说白了无非就是想超越奥尔巴赫,想证明自己能在ABA做到更完美的王朝。有句话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汉纳姆这一番颇有几分做作意义的尝试,没能获得最终的成功,他在丹佛就职三年,披星戴月、处心积虑、不辞辛劳,丹佛掘金仍然走不到ABA的最强集团军行列,与其当年执教奥克兰橡树时的单季60胜18负岂可同日而语?整整三年的奋斗,汉纳姆身心疲惫,终于在1973—74赛季丹佛火箭被季后赛拒之门外后,选择辞去总经理、主教练、篮球运作部总裁三大职位,从此永遁江湖不问是非,气定神闲当局外人。
汉纳姆执教生涯中,最后的晚节称不上尽善尽美,不过他的弟子倒是给师父挣脸,接任丹佛火箭队主帅职位的拉里·布朗在1974—75赛季就把战绩提升到65胜19负,而拉里·布朗正是汉纳姆1969年率领奥克兰橡树队夺冠时的首发组织后卫。
纵横与风流
生活中的汉纳姆,是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精力充沛、短平头发的男子,他的语言感染力极强,经常能在半个小时交谈后,让对话者完全拜伏在其人格魅力之下。因此,与他合作过的球员无一不被其折服,他的智慧与判断总是比寻常人快一拍,当你将某件事情反复思量几个来回决定何去何从时,会发现他已经把事情处理到近乎于完美。
“他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也是任何一支球队所能寻找到的最棒的主教练。他非常令人诧异,又极具天赋,这些在他打球的年头看不出来,你不会经常看到这样的球员变成优秀主帅。”说这一番话的是拉里·布朗,同样是NBA的功勋名帅,晚辈布朗走的是铁血与战术执行的双路线,与汉纳姆强调战术执行能力的路数有几分神似,与汉纳姆搭档过的拉里·布朗对其佩服到五体投地。
“他真的能震慑更衣室,不论是他的块头还是他的精神震撼力。有段子说他曾经将球员打得狼狈逃窜,也有段子说他和张伯伦要用单挑解决争端,我并不知道所有一切的细节,可我知道,阿莱克斯在篮球领域与张伯伦变成最亲密的朋友。他们俩都喜欢划船,他们俩划着船互相追逐的样子就像两个小孩子。”名人堂球员比利·坎宁安如此回忆。
身为退伍军人,汉纳姆有着军旅中锻炼出来的纪律性和办事效率,他不能容忍手下球员自由散漫,更不能容忍任何人玷污他心目中高尚的篮球比赛。为此,汉纳姆一生都在为篮球事业执着战斗着,也许他不相信自己会比“红衣主教”奥尔巴赫逊色,所以他不惜全力以赴力图打造另外一个传奇。
“说实话,我这辈子没见过第二个这样的教练,他总能和球员们交流,交流的结果是球员们会给予他百分百的信任,对他布置的战术效果深信不疑,并且在篮球场上的执行要符合原来的预期。”前纽约尼克斯总经理比亚齐提及前辈汉纳姆,也是一脸倾心的表情。
这就是阿莱克斯·汉纳姆,论知名度,他远远不如“红衣主教”奥尔巴赫,乃至于很多年轻球迷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条热血汉子一度在NBA、ABA掀起过惊涛骇浪。可历史拒绝遗忘,2002年1月,78岁的汉纳姆在加利福尼亚圣迭戈与世长辞,媒体头条的评价是《76人永远失去了阿莱克斯》,将汉纳姆看作费城篮球图腾的寓意有目共睹。
唯一的滑铁卢
这段子,得从1967年说起,从史学角度看1967年的NBA,两件大事不可忽视。其一,两支新军加盟NBA,一支是圣迭戈火箭(休斯敦火箭前身),另外一支是西雅图超音速(而今的俄克拉荷马城雷霆);其二,未来将与NBA对峙9个赛季的ABA问世,会在北美篮球市场形成一股视觉系篮球的高潮。在本篇章要提及作为背景色彩的是火箭队,话说1967年驻扎在圣迭戈的火箭队票房并不如意,说的直白点,就是每天晚上赔本赚吆喝,有时候到场看球的球迷数量还不如场上球员数量来得多——伴随“Big E”海耶斯以1968届状元身份被火箭队选中,火箭下定决心要搬家到休斯敦,这完全是出于票房考虑,因为海耶斯是休斯敦大学毕业,火箭队坚持认为海耶斯将让火箭的售票处爆满。
休斯敦火箭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虽说航天城的票房比穷乡僻壤圣迭戈好得多,但仍然远低于火箭的期望值。一年后,“Big E”海耶斯离开航天城,一则是因为火箭后起之秀汤姆贾诺维奇与卡尔文·墨菲明显上升空间更大,二则便是因为海耶斯与主帅阿莱克斯·汉纳姆长期不和。闲言碎语说到这儿,主角阿莱克斯·汉纳姆才姗姗登场。按照多数时候的NBA惯例,球员和主帅关系僵化的话,管理层多半会选择勒令主帅卷铺盖回家,为何火箭会不惜血本送出场均25分15个篮板的特权球员海耶斯?上文提到过的汤姆贾诺维奇和卡尔文·墨菲的成长潜力是因素之一,另外一个主宰事态走势的筹码便是火箭不愿意得罪、也压根儿不敢得罪主帅阿莱克斯·汉纳姆。
做主帅能做到管理层甘愿送走特权球员也不敢得罪的地步,汉纳姆老兄的威信可窥一斑——回头看看发生在新世纪初的一个参照事件:费城76人主帅拉里·布朗与特权球员“答案”艾弗森之间关系不合,主要在于艾弗森纪律散漫而拉里·布朗强调团队效应,就算布朗老爷子强悍到令人发指的执教威信,76人都没舍得送走艾弗森,最后逼得拉里·布朗远走他乡。与拉里·布朗相比,汉纳姆显然更为强势,也更值得火箭赋予信任。
没有为事件画上完美句号的是,汉纳姆并没能将火箭队带到足以称霸NBA的地步,结束1970—71赛季后,汉纳姆也感觉索然无味,他离开休斯敦时候的心情显然不会太好——请读者在这里留意一个史实:阿莱克斯·汉纳姆一辈子辉煌无数,休斯敦火箭的稀松执教纪录(58胜80负)是汉纳姆最惨淡的一次NBA滑铁卢。如果历史可以用分段式来解构的话,会发现汉纳姆的执教生涯犹如镶满钻石的皇冠,皇冠上唯一缺失的角就是休斯敦火箭的两个赛季,除此之外,完美无瑕!
另类传奇
非常有趣味性的现象是,高端职业篮球的主帅常常是球员生涯很不如意的那一种,而球员生涯风生水起的主儿,往往是一拿起教鞭就不知道如何安排战术。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常年厮杀在球场的球员身在局中,未必就能扮演一位优秀的主帅角色。阿莱克斯·汉纳姆便有代表性,他的NBA球员时代绝对不能算混得好的那一种。
1949年被印第安纳波利斯喷气机队选中的汉纳姆身高2.01米,此后的8个赛季,汉纳姆分别效力过巴尔的摩子弹、罗切斯特皇家、锡拉丘兹民族等球队,场均技术统计不过是6分4.5个篮板而已。在进入职业篮球领域前,汉纳姆的经历也全都和篮球相关联,如果不是因为二战导致汉纳姆参军服兵役而中止南加利福尼亚大学课程的话,也许他还会更早进入NBA,而不是1949年时候的26岁。
每场球贡献6分4.5个篮板的球员,绝对不会被归为“顶级球员”、“特权球员”、“天王球员”、“明星球员”之列,何况汉纳姆除了犯规次数一直在联盟名列前茅之外,也没什么足以震惊天下的绝技可炫耀。不过,汉纳姆的一项表现的确堪称史册两大神迹之一。该事件发生在1950年12月26日,阿莱克斯·汉纳姆在锡拉丘兹民族队对波士顿凯尔特人的比赛中领到个人第7次犯规——我们都知道,NBA给球员的个人犯规次数极限是6次,一旦第6次被吹,立刻会被判罚出场,因此,联盟历史上一共只有两次球员吃到7次犯规的超神奇纪录,一次是阿莱克斯·汉纳姆,另外一次则由三城黑鹰队中锋唐·奥腾保持,他在1949年11月24日的比赛中,领受到个人8次犯规而被载入史册。
缘何会有如此悖理的情况出现?在最初的NBA规则中就注明,如果一支球队所有板凳球员都已经处在犯规次数满的情况下,场上球员不会被罚下场,只是每次犯规时,对方会获得再多一次额外罚球——类似场景,在当代篮球已经很难看的到。因为,数十年后的战术控制力,几乎不会允许一支球队犯规次数泛滥到如此恐怖的地步,不过在上世纪四十年代末五十年代初的时候,的确有过单个球员犯规次数达到七八次的场景。阿莱克斯·汉纳姆“沦落”到这份纪录里面也不算奇怪,他从来在犯规动作上拥有无与伦比的积极性,可供参照的数据是他平均每场球打19.8分钟,会有3.8次犯规,若转换为35分钟的话,汉纳姆每场球需要6.7次犯规才够用,绝对称得上是犯规奇才。
十二门徒
阿莱克斯·汉纳姆作为主教练的生涯,可谓精彩纷呈之极,他的主帅起点是圣路易斯老鹰,第二年就统率老鹰队赢得1958年NBA总冠军,随后汉纳姆分别执教锡拉丘兹民族(现费城76人队)和费城勇士(现金州勇士),战绩也相当不错。1966—67赛季开始,汉纳姆回归费城执教76人,一举夺得总冠军,等到他1968—69赛季执教ABA球队奥克兰橡树队,又一次帮助橡树队拿下1969年的ABA总冠军。
一连串的冠军数据,并不枯燥,背后透析出来的结论也许会有点惊人:
首先,阿莱克斯·汉纳姆率领老鹰拿下1958年总冠军,率领费城76人拿下1967年总冠军,这两个冠军含金量惊世骇俗——还记得20世纪60年代波士顿凯尔特人13年12次杀入总决赛11次夺冠的王朝么?“指环王”比尔·拉塞尔打了13年篮球,捧走11个冠军奖杯,仅有两次错失总冠军,就是1958年和1967年,夺冠的圣路易斯老鹰和费城76人全都是阿莱克斯·汉纳姆执教的球队,换句话说,阿莱克斯·汉纳姆是NBA历史上惟一可让凯尔特人王朝吃瘪的主帅。
做一个假设吧,若没有阿莱克斯·汉纳姆统率老鹰与费城76人先后在1958、1967年狙击绿衫军,也许奥尔巴赫旗下的凯尔特人就会有13连冠的超级霸业。再换一个角度看问题,能两次夺取NBA总冠军的主帅,会是泛泛之辈么?
其次,漫长的NBA历史上,五花八门的纪录层出不穷,却只有三位主帅可以分别率领两支不同的球队夺取NBA总冠军,1958年率领老鹰队夺冠以及1967年率领76人夺冠的阿莱克斯·汉纳姆是历史第一人,至于第二位、第三位?便分别是球迷们耳熟能详的“神算子”帕特·莱利与“禅师”菲尔·杰克逊,前者先后统率湖人与热火夺冠,后者则分别在公牛与湖人夺取过总冠军;
再次,纵观北美诸多名帅,一共也只有两个人曾经分别在NBA与ABA都率领球队夺冠成功,一位是功勋卓著的比尔·沙曼,帮助1970—71赛季的ABA犹他星队夺冠,也曾率领1972年的洛杉矶湖人夺冠;另外一位就是本文主角阿莱克斯·汉纳姆,他在NBA的两枚冠军戒指不谈,还一度帮助1969年奥克兰橡树队夺冠。
上述这三条,均为阿莱克斯·汉纳姆执教生涯中真金白银的冠军指标,如果有读者觉得这样一份冲击力极强的报告还不够,还有一份傲视名人堂的数据:阿莱克斯·汉纳姆执教生涯中,麾下一共出品过12位名人堂球员,分别为鲍勃·佩蒂特(老鹰)、“大北斗”张伯伦(勇士/76人)、里克·巴里(ABA奥克兰橡树),克里夫·哈根(老鹰)、埃德·麦考利(老鹰)、斯雷特·马丁(老鹰)、多尔夫·谢伊斯(民族)、内特·瑟蒙德(勇士)、比利·坎宁安(76人)、哈尔·格里尔(76人)、埃尔文·海耶斯(火箭)、卡尔文·墨菲(火箭)。
阿莱克斯·汉纳姆门下弟子,战神级别的名人堂球员就有一打之多,所以说,汉纳姆的执教功力确有独到之处。
单挑张大帅
“大北斗”张伯伦大致是块什么料,在这里就不多花费口水赘述。身为最接近火星人身体素质的张大官人并不合群,他可以一个人颠覆整个篮球场,可他在更衣室没什么朋友,一个人活动、一个人打球、一个人训练、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由于张伯伦对费城的乡土情结,他在费城勇士队搬迁到旧金山后不久就回归费城,效力76人,而阿莱克斯·汉纳姆和张伯伦之间的传奇故事就在这段时间发生。
张伯伦是个超级猛人固然不假,鲜为人知的是他也是一个眼睛长在天花板上的主儿,顺理成章的是地球上也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有资格孤芳自赏。因此,张伯伦从来对主教练的意见都是爱理不理的态度,偏生这厮战斗力过于强悍,主教练还生气不得。阿莱克斯·汉纳姆接管费城76人帅印前,执掌帅位的是76人的功勋前锋多尔夫·谢伊斯,算起来谢伊斯在76人更衣室的地位也该算得上跺跺脚就要大地震的水准,可谢伊斯是一个斯文的老好人,生活中的温文尔雅与其赛场上的凶猛背道而驰,因而谢伊斯担任主帅阶段,对一贯游离在团队之外的张伯伦束手无策。
阿莱克斯·汉纳姆与谢伊斯完全相反,他的原则是球队就要为我所用,谁不买账就收拾谁——于是,火爆脾气的汉纳姆走进更衣室恰遇到被谢伊斯宠坏了的张伯伦,一场剑拔弩张的纠纷无法避免。
导火索是一场更衣室战术会议,球员们对初来乍到的汉纳姆本来就不怎么买账,人声喧哗纷纷扰扰,汉纳姆扯足了嗓门儿,说了几点他根据球队上赛季表现总结出来的战术要点,竟然无人倾听。不排除76人球员们想给新任主帅来点儿下马威的意思,几个落后分子用言语挑唆张伯伦与汉纳姆口角起来。没有人想看到接下来的一幕,火爆的汉纳姆与不让步的张伯伦几番言语交锋,直接转化为肢体语言,汉纳姆以勇不可挡的气势向张伯伦冲去,挥舞着拳头要来一场单挑,被触怒的张伯伦一样没打算退缩,卷袖子就要和汉纳姆干架——看到这一幕,更衣室中所有球员都面如土色,纷纷上前强行分开这对怒目圆睁的拳击手。
事态平息后,冷静了的汉纳姆告诉张伯伦说:“其实,你我根本就是一个阵营的,我们都在为冠军而战。”这一番表白,彻底把张伯伦征服,老张在日后的多年内与汉纳姆成为好友(张伯伦这辈子的好友不多,汉纳姆算一个)。
1966—67赛季之前的张伯伦一直是一个人打球挑战对手五个人,可就在1966—67赛季,张伯伦听从主帅汉纳姆的建议,减少出手投篮次数,将更多精力转移到帮助队友得分上。这一年,张伯伦的得分从前一年的33.5分下降到24.1分,助攻次数从前一年的5.2次提升到7.8次,老张转型的直观结果是他拿到了职业生涯第一个总冠军戒指,而间接结果是张伯伦后半辈子再也没有像年轻时候那般狂风暴雨一样的投篮,总是努力保持进攻与传球之间的平衡点。
能与球员动手的主帅着实不多,能与张伯伦动手的人压根儿找不出几个,要知道张伯伦各项技术全面,他甚至有过想和拳王阿里打一场的念头。汉纳姆凭借血性征服了张伯伦的心,也镇住了76人更衣室,恩威并施,手段非凡。
晚节不保
按照常理来说,阿莱克斯·汉纳姆一辈子的精彩,足够他下半辈子写回忆录靠版税为生,奈何人攀升到一定高度,就不会满足于现状,睿智如汉纳姆也难逃此规则制约。要说汉纳姆在NBA生涯的执教,足以青史留名,可汉纳姆并不这样想,他渴望着更多,更多可以帮助他超越奥尔巴赫的东西。
要说汉纳姆的历史地位,截止到上世纪六十年代末阶段,已是名动一方,惟一还能凌驾汉纳姆之上的估计也就只有“红衣主教”奥尔巴赫一人。扳扳手指算算硬指标都能看得出来,奥尔巴赫统御的波士顿凯尔特人从1957年登基到1969年谢幕,13年11次夺冠,虽说汉纳姆将1958、1967年两个冠军纳入囊中,毕竟有几分“捡边角料”的味道,就算旁观者不这样评价,汉纳姆心中都跳不过这道坎儿。想要超越奥尔巴赫?这肯定是神话,汉纳姆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是把奥尔巴赫在NBA做到的事情在ABA也做一遍。
1970—71赛季结束,汉纳姆离开圣迭戈火箭,他选择到ABA丹佛火箭队就职,这一次“就职”的意义非同寻常,汉纳姆同时接管丹佛火箭队总经理、主教练、篮球运作部总裁三大职位。让笔者来评价这一行为,汉纳姆未免有些落了下乘,一手包揽一支球队所有话语权、人事权、战术制定权的勾当,本来就是奥尔巴赫的专利,汉纳姆在ABA也克隆这么一套模式,说白了无非就是想超越奥尔巴赫,想证明自己能在ABA做到更完美的王朝。有句话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汉纳姆这一番颇有几分做作意义的尝试,没能获得最终的成功,他在丹佛就职三年,披星戴月、处心积虑、不辞辛劳,丹佛掘金仍然走不到ABA的最强集团军行列,与其当年执教奥克兰橡树时的单季60胜18负岂可同日而语?整整三年的奋斗,汉纳姆身心疲惫,终于在1973—74赛季丹佛火箭被季后赛拒之门外后,选择辞去总经理、主教练、篮球运作部总裁三大职位,从此永遁江湖不问是非,气定神闲当局外人。
汉纳姆执教生涯中,最后的晚节称不上尽善尽美,不过他的弟子倒是给师父挣脸,接任丹佛火箭队主帅职位的拉里·布朗在1974—75赛季就把战绩提升到65胜19负,而拉里·布朗正是汉纳姆1969年率领奥克兰橡树队夺冠时的首发组织后卫。
纵横与风流
生活中的汉纳姆,是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精力充沛、短平头发的男子,他的语言感染力极强,经常能在半个小时交谈后,让对话者完全拜伏在其人格魅力之下。因此,与他合作过的球员无一不被其折服,他的智慧与判断总是比寻常人快一拍,当你将某件事情反复思量几个来回决定何去何从时,会发现他已经把事情处理到近乎于完美。
“他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也是任何一支球队所能寻找到的最棒的主教练。他非常令人诧异,又极具天赋,这些在他打球的年头看不出来,你不会经常看到这样的球员变成优秀主帅。”说这一番话的是拉里·布朗,同样是NBA的功勋名帅,晚辈布朗走的是铁血与战术执行的双路线,与汉纳姆强调战术执行能力的路数有几分神似,与汉纳姆搭档过的拉里·布朗对其佩服到五体投地。
“他真的能震慑更衣室,不论是他的块头还是他的精神震撼力。有段子说他曾经将球员打得狼狈逃窜,也有段子说他和张伯伦要用单挑解决争端,我并不知道所有一切的细节,可我知道,阿莱克斯在篮球领域与张伯伦变成最亲密的朋友。他们俩都喜欢划船,他们俩划着船互相追逐的样子就像两个小孩子。”名人堂球员比利·坎宁安如此回忆。
身为退伍军人,汉纳姆有着军旅中锻炼出来的纪律性和办事效率,他不能容忍手下球员自由散漫,更不能容忍任何人玷污他心目中高尚的篮球比赛。为此,汉纳姆一生都在为篮球事业执着战斗着,也许他不相信自己会比“红衣主教”奥尔巴赫逊色,所以他不惜全力以赴力图打造另外一个传奇。
“说实话,我这辈子没见过第二个这样的教练,他总能和球员们交流,交流的结果是球员们会给予他百分百的信任,对他布置的战术效果深信不疑,并且在篮球场上的执行要符合原来的预期。”前纽约尼克斯总经理比亚齐提及前辈汉纳姆,也是一脸倾心的表情。
这就是阿莱克斯·汉纳姆,论知名度,他远远不如“红衣主教”奥尔巴赫,乃至于很多年轻球迷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条热血汉子一度在NBA、ABA掀起过惊涛骇浪。可历史拒绝遗忘,2002年1月,78岁的汉纳姆在加利福尼亚圣迭戈与世长辞,媒体头条的评价是《76人永远失去了阿莱克斯》,将汉纳姆看作费城篮球图腾的寓意有目共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