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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外国人感到宾至如归的城市
在20世纪的前50年里,还很少有亚洲城市像上海这样,让外国人感到宾至如归。一位英国皇家海军将领在中国沿海地区游历了5年之后,这样写道:
一个英国商人如果在广东就只能待在家里,因为他只能去少数几条街消遣娱乐,甚至随便走走都有可能遭到侮辱……但如果他住在上海,一切都将不同。居住的社区环境平和,居民热情好客,犯罪率很低。而且这个城市对外国人与本地居民一视同仁。
更重要的是,优越的地理位置让它充满了商机。上海坐落于中国绵延海岸线的中点,东临太平洋,西接长江,自乾隆时代以来就是一个优良的港口城市,展现出一个吞吐无限的贸易前景。
“到上海去”,因此成了广州、澳门、马六甲、加尔各答和孟买商人们的口头禅。鸦片战争之后,作为中英《南京条约》催生的五个通商口岸之一,更多人从大洋彼岸涌入上海。
一位传教士这样描述1909年上海繁华的街景:
老于世故的中国人坐在西式马车里,精瘦的美国人则乘人力黄包车。一个法国人在上海狭窄的人行道上向人脱帽致敬,帽子正好打在一名穿着精美黄色丝绸外套的印度人脸上。出于对祖国的热爱而不是商人的唯利是图,一位俄国店主用俄文书写商品标价,让人看得茫然。对面是一家日本人开的理发店,店主用生硬的英语写了广告词,大意是保证大家在此理发价格低廉。
在之后的二三十年里,这段描述中所流露出来的文化冲击在上海逐渐淡薄。一个古老国家的新兴城市,用自己惊人的包容力,完成了从“民族大熔炉”向“国际化商业中心”的转变。
南京路上的东方世界
19世纪60年代,一长串东印度公司“大班”风格的大楼在黄浦江畔立起,称为“外滩”;与外滩垂直方向,出现了一条向西延伸的大马路“南京路”,这条路连接租界与本埠,直通江南。“世界”和“中华”在南京路相遇,成为“东方世界主义”的发酵场。
20世纪以后,以福利、慧罗、泰兴、汇司“四大公司”为首的英资百货商场次第开设。南京路上,买得到英国的纺织品、法国的化妆品、瑞士的钟表、美国的电器、德国的五金器材、捷克的玻璃器皿、日本的毛巾。本土、东亚、西欧和北美之间商品物流的互动,奠定了上海的全球化地位。
今天,上海是排在东京、新加坡和香港之后的亚洲第四大城市,而在20世纪开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它一直是远东第一大城市。来自世界各地的居民,以不输于纽约、伦敦和巴黎的购买力,为资本家带来了丰厚的回报。
尽管上海在开放之前已经是繁华的商业中心,但承载的只是诸如棉花之类的传统贸易,给殖民者们带来了全新的商业动力。而租界的存在使其免遭战乱,赢得了发展商业的良好空间。
事实上,南京路绝非洋人独霸的天下——占租界人口95%以上的华人,掌握着更大的市场:华资“新四大公司”先施、永安、新新、大新后来居上,规模和人气远超英资公司。
海上吹来维多利亚风
英国在维多利亚女王时期(1837—1901)经历了近代史上最辉煌的时代。上海开埠之时,正当“维多利亚时代”的肇兴,它因此成为全球最早享受到现代文明成果的城市之一。
1882年,外滩路口出现第一部公用电话;1883年8月1日,上海人第一次用上了水龙头里放出的自来水;1908年,第一趟有轨列车从静安寺驶到南京路;1913年,电灯开始普及到户;1934年,公共租界家庭开始用煤气作为燃料……伦敦的城市管理制度,如警察局、消防局、税务局、路政、市政、公共事业等,也被成套移植到上海的租界。这一时期的上海,也成为最新生活、娱乐、时尚潮流的汇聚地。
1896年8月11日,洋商在徐园拉开“西洋影戏”的幕布,这是上海人第一次看电影,仅比巴黎放映第一场电影晚7个月。
19世纪最富“维多利亚时代”色彩的市民狂欢活动是赛马。英国人先后在南京路买下三块土地,建成面积庞大的“跑马厅”,不单开启了上海的博彩业,还第一次将现代竞技体育带入中国。
跑马厅周围所有空余土地都被开辟成了各类体育场馆,开展当时最时髦的运动:足球、篮球、网球、游泳、赛艇……下班以后,外籍职工、士兵、警察、水手都来到这里,华人青年也趋之若鹜,组队比赛。于是,体育以及“维多利亚式”的体育精神:积极进取、讲究技巧、“费厄泼赖”(英语“公平竞争”音译),从南京路流传到苏州河对岸的虹口、闸北、杨树浦,并从竞技扩展到商业,成为新一代商人的信条。
上海:未来的财富和繁荣
最新的上海自贸区方案,将推动离岸金融,放宽外商投资的范围,甚至允许设立外资与合资银行。这引发了一些国有银行的不安。
事实上,外资银行曾是上海再普遍不过的事物,它们甚至一度拥有单独发行货币的权利。1874年到1949年的75年间,上海曾先后开设了来自英、法、德、美等9个国家的68家外资银行。外资银行可以擅自发行以中国货币为单位的纸币,在中国境内流通。旧中国币制混乱,给外资银行利用差价谋利提供了可乘之机。一定程度上,纸币也成了变相掠夺中国资本的手段。但仅仅将上海视作外国人掠夺中国财富的出口,显然不够客观。即便在租界里,中国居民也占据绝大多数。外国商人让上海人得到了触摸财富的机会。
早在“资本主义”来到上海以前,“消费文化”已在这里扎根。明清时代,茶肆、戏院、青楼、餐馆已比比皆是;官员、士大夫和市民,共同培养着“享乐主义”的风气。
回顾过去,上海每一次的商业繁荣,都离不开外国商人和外国企业的参与,离不开“开放”这个关键词。而这次,面对进一步开放的上海,或许预示着未来中国财富和繁荣的走向。
(摘自《壹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