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于一场荷尔蒙的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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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花瓷的魅惑,纯真妖娆
  
  有些女孩的美是一枝黄花,有侵略性。黎惠不是。黎惠是青花瓷,静静地站在那,发出幽暗的光,就连目光都是清纯无辜的,但是男人的目光就挪不开。
  郝一伟第一眼看到黎惠就是这种感受。湖蓝色水缎露肩长裙,肩上搭着同色绣牡丹片的披肩,偶尔从望的一侧滑落,露出象牙白的肩。站在一款劳斯莱斯银色幽灵前面,从神态到目光都是慵懒的。
  郝一伟是车展的工作人员。在展厅里跑来跑去忙很多事,但他知道自己的心思都在黎惠那。
  车展最后一天,黎惠出了事。被咸猪手摸了,黎惠居然没有忍,回手给了猪头一嘴巴。猪头恼了,嚷着要拿钱砸死黎惠,他说:包你要多少钱?
  人是不怕热闹的,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上来,郝一伟挤进来时,黎惠说:你这样的,包我恐怕得重投胎。
  郝一伟几乎要给黎惠鼓掌,但职责所在,他说:你可以走人了。
  黎惠头也没回,往外走。郝一伟的心揪了一下。
  因为那一巴掌,黎惠没有拿到酬金。郝一伟打电话给黎惠,理由很不充分,他说作为男人,而非车展负责人,他想为那天的态度道个歉,请黎惠吃顿饭。
  黎惠来了,居然还带了几个花枝招展的车模。万花丛中,郝一伟的目光还是落在黎惠身上,她紧绷绷的牛仔裤像是要把身体的某一部分给勒爆。上身小吊带背心。一头长发落下来,烟波浩渺。
  郝一伟30岁,阅过的女人也有那么几个。但是,黎惠让他很动心。至少是在生理上。
  黎惠是个心不在焉的女人。喝酒也不在意。站起来K歌时,腰间露出白生生的一条,郝一伟完全没有听她唱的是什么,只想把脸贴上去,把她拦腰抱起。
  郝一伟注意到黎惠的手包,是迪奥的经典款,二手也要万八块吧!郝一伟知道很多车模都是副业,主业是钓金龟,婿不婿的两说,有钱是真格的。
  
  千万别对辣奢族动真情
  
  郝一伟下了几天决心才再次找到黎惠。没别的事,还是吃饭。黎惠正在化妆,丹凤眼,眉毛又弯又长,长发盘在颈处,裙的领口的V字开得很低,胸前的好风光一望无际。郝一伟有些嫉妒,这样的黎惠出去,怎么都不会是他的。
  他不过是个月薪一万块的老男人。省吃俭用买套名牌撑场面,租房住,却按揭买二十几万的车。假装对什么都很不在意,内心却自卑又脆弱。
  哄几个女孩是容易的,上床也像吃快餐,天亮说BYE BYE,谈婚论嫁会有些困难。看中的,人家不愿意嫁。看不中的,又不肯将就。高不成,低不就,成了剩男。其实也孤单。
  有了之前的经验,郝一伟一般是不会对黎惠这样狂热追求名牌的辣奢族有想法的。
  但马有失蹄,郝一伟放不下这个青花瓷了。好几晚,他抱着一床被子,想象着黎惠的弧度,体内的荷尔蒙冲破了水银柱。
  好在黎惠并不拒人千里,草台班子的演出一结束,卸了妆跟在他身后。选择饭店时,黎惠说去吃阿香米线吧。
  郝一伟暗自舒了口气,他把全副身家都带在身上,是准备多花钱的。他不知道这姑娘是善解人意还是真的只想吃一碗米线。黎惠晃了晃手里的迪奥包,狡猾地说:A货。得了多大便宜似的。郝一伟的心又宽了一层。或有可为。
  吃米线时,黎惠把鸡腿跟火腿片都夹给郝一伟,很自然。话题转来转去,郝一伟知道黎惠的父母都在鲁南老家,有一弟弟在上大学,学费生活费黎惠管着。黎惠的目光仍是毫不在意,她说:钱这么不好挣,没办法,就只好找个猪头过几年。
  郝一伟的话冲口而出:你跟我吧!
  像泼出去的水,话一出口,郝一伟就恨不得给自己嘴巴。
  嗯?黎惠抿着嘴角,瞳孔张得很大,倏尔笑了,她压低声音说:我很贵的。
  倒真像是交易了,郝一伟说:没关系,我负担得起。
  一路上,郝一伟不断从反光镜里看黎惠的脸,仍是满不乎的表情。郝一伟问她到哪,她正照小镜子,她说:我不跟你了吗,你说去哪就去哪啊!
  话可是你说的。
  
  蛇的腹部与山的弧度
  
  郝一伟没想到青花瓷抱在怀里,会像点亮的一盏灯,散出灼人的光芒与热度。
  他抱着她,她像莲子的嫩芽,嵌在他的身体里。又像一条蛇,游刃有余,知进知退,蛇的腹部与山的弧度和谐默契。他的手从青花的背部滑落到颈部,是唐朝到宋朝的距离。某一刻,她微闭的眼睁开,看到床头的大照片,她问:你妻子?他正慌不择路,胡乱嗯了一声。青花瓷的身体硬了一下。她在哪?问话的声音昵喃软语,落进郝一伟的耳朵里,他随口说:澳大利亚。
  他从云端落下来,心满意足把自己覆在她的身上,想起她的问话,想解释一下,终于放弃,这样也好,谁都少了麻烦。
  也是抱了自私心理的。将来分开时,借口更好找些。只是,他真的舍得离开她吗?
  郝一伟醒来时,黎惠已经走了。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有一瞬间,郝一伟甚至怀疑夜里的一晌贪欢是场梦。
  他起身洗澡洗脸时,看到洗手台上有根栗色卷曲的长发,他愣了好一会。
  一整天,郝一伟都有些魂不守舍。该不该联系黎惠呢?她真的不知道他的底细把他当成有钱人吗?如果知道他只是个高级打工仔,会赏他一计耳光吗?
  郝一伟从来没这么患得患失过。他一遍遍看电话,像个青涩的少年。
  他万万没想到他下班回家,黎惠坐在他家的楼梯口。身边放着巨大的编织袋和两只箱子。她说:我把房退了,一个月能省1200呢!
  郝一伟哦了一声,努力不让心里的喜悦炸到脸上。
  打开门,他帮她把编织袋和两只箱子提进来,家在一瞬间局促起来。有了黎惠的那些东西,房子实在太小了。郝一伟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换间大房子,转念就笑自己:她都不嫌住进来了,凑合吧!
  晚饭是郝一伟做的。肉炒豆苗、紫菜冬瓜蛋花汤。冰箱里的东西实在有限,他变不出什么戏法。她吃得干净。吃完伸了个懒腰,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拣碗。郝一伟坐在原处,看着跑来跑去的黎惠,心里突然很暖。
  进卧室时,郝一伟看到床头的大照片不见了。他没问,她也没说,心照不宣的。
  
  荒景里遇到一块丰田
  
  每个月,郝一伟把车贷的钱交了,再留下零用钱,其余的都给黎惠。黎惠数钱的样子很夸张,盘腿坐在沙发上,两手摆到眼前,一五一十地数,偶尔还吐了唾沫在手上。数完,她说:真少,不如跟了猪头了。
  他默不作声转过头,假装看电视。她粘上来,问他是不是生气了。他仍不说话,她艳艳地坐他腿上.她说:看在你功夫一流,又有点年轻有点帅的份上,老娘不介意啦。
  说是哄他的话,他听了却像在心里硌了块石头。只是,那身体是没办法拒绝的。
  像荒景里遇到一块丰田,郝一伟像最勤劳的农夫,把功夫都用足,不是心疼钱,而是害怕哪一天再不能这样温山软水捧在手心里,那该是怎么样的荒凉呢?
  郝一伟想:真的只差钱,如果有钱,就把她娶了。
  黎惠的行踪大多数时候郝一伟是不知道的。她画黑色的指甲,暗红色的唇,郝一伟说:换个色,像中毒了似的。
  黎惠晃到他面前,拿丹凤眼瞄他:就是让你吸毒上瘾。
  郝一伟捏着嗓子说:再看我,再看我,我就把你喝掉。
  黎惠笑着逃开,才刚刚化好妆呢!
  郝一伟偷偷跟过黎惠,她在酒吧里走秀,下面男人的目光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散场后,郝一伟看到一辆大奔把她和几个姑娘都载走了。
  郝一伟一个人喝了闷酒。回到家时,黎惠刚刚从浴室出来,搂着郝一伟的脖子说:今天发了笔横财,明天请你吃大餐。
  郝一伟推开黎惠,含混不清地说:猪头的糖衣炮弹厉害吧,一次他能伺候了那么多姑娘吗?
  黎惠站在原处,好半天,她说:我刚知道你有多混蛋。
  黎惠的哭声很响,郝一伟一直躺在沙发上。他很想过去认错,他很想说我是没资格管你的,可是,什么东西绊住了他的脚。
  夜里醒来上洗手间,很自然地走回床上去。他搂黎惠,黎惠没有拒绝。
  他的手做了画笔,顺着弧度一路描下去,呼吸声渐粗了,她迎合着他,如一条蛇,盘旋灵动,一口轻一口重地咬他。他叫她妖精,疼却不肯放手。他的吻落到她的脸上,是咸咸的泪。
  
  妖精只能死于爱情
  
  郝一伟是想到黎惠是会走的。那天晚上,他迟迟不敢回家。电话一直天聋地哑不说话。
  门开了,他没打灯,希望黑暗里有个热辣辣的身子扑过来。
  没有。灯亮了,房间像被田螺姑娘收拾过一样干净整洁,卧室里,他的睡衣叠好放在床角。床头的大照片端端正正挂了出来,照片上,郝一伟揽着前妻的腰,笑得似是而非。
  郝一伟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他拿电话时手是抖的,电话通了,他说:你在哪,我去接你!
  电话挂断了。郝一伟躺在床上,黎惠青花瓷一样从天花板里浸显出来,像刚冲印的照片泡在水里。她说让他吸毒上瘾时的俏皮,她说她做饭难吃,只好让他饱餐秀色时的性感,她说我刚知道你有多混蛋时的咬牙切齿……那些如小虫子撕咬着郝一伟。
  郝一伟没有去找黎惠。直到他出了事。他把参展商交来的布展费投到股市里,几十万迅速变成几万,他被公安局收审了。
  郝一伟灰头土脸,他恨黎惠,真是妖精,会吸干人骨髓要人命的,可是,恨却想她。
  想她,她就站在了他面前。阳光很亮,晃得郝一伟有些睁不开眼睛。她来保释他。
  郝一伟并不感激。他眯着眼跟在她后面:以后你傍大款。我当小白脸吃软饭,你养我吧!
  黎惠回过头,狠狠给了郝一伟一巴掌。很多路人回头看。
  黎惠说:郝一伟你个王八蛋,老娘是图你钱还是图你人,跟你混?
  郝一伟拉她,她的巴掌噼里啪啦落到郝一伟的身上,拉扯着,郝一伟只能用一个怀抱安抚这只发狂的小兽。
  他说:嫁给我吧!我吃饭就绝不让你喝粥。
  黎惠安静下来,仍旧哭,肝肠寸断。他心疼,他想,无论怎么样,只要她敢嫁,他都娶。
  他说:我离婚了,在遇到你之前就离了。
  黎惠的巴掌再次落下来,她说:都说跟已婚男人混是最没前途的事,我还跟你混,你还藏着心眼儿……谁说差钱啦,我就等你的真心……
  泪珠挂在黎惠的睫毛上,郝一伟忍不住吻上去。
  黎惠拉着他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她说:宝贝,我把混蛋给的钱打算养你的,现在都让他花了……
  郝一伟愣了一下,喜悦像一粒火星在郝一伟的心里漫延开,终于炸出来,他说:当牛做马我都伺候好你们娘俩。
  黎惠狠狠地瞪了郝一伟一眼,郝一伟突然发现这一眼很良家,很贤妻良母。
  那个夏天,妖精死了,复活的是个良家妇女。■(责编 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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