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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不可救药的使命感
MBA研修班的课堂上,昏昏欲睡的蓝小蝶收到孙珙发来的暧昧短信,抿嘴一乐,瞌睡虫跑光光。
孙珙是蓝小蝶踏入职场遇到的第一个贵人,当初,刚出大学校门的蓝小蝶在人才济济的招聘会上像粒草籽般不起眼儿,递出去的履历都被人家三两句话给打发了,孙珙当时是一家公司人力资源部的副部长,也是这次招聘负责人,他认真翻看蓝小蝶的履历,问了几个问题,就向她抛出橄榄枝。
蓝小蝶在孙珙手下供职半年,受益匪浅,他语重心长开导她,小蝶,毛毛虫总有一天会破茧成蝶的,你有这个潜质,我看好你。半年后,已经从职场菜鸟磨砺成职场新贵的蓝小蝶鼓足勇气跳槽,她愧疚地向孙珙递上辞职信,孙珙不曾难为她。新公司的薪水多一点,加班次数少一点,离她租的小公寓近一点,更重要的是,这个崭新的身份能让她拥有与孙珙平起平坐的自信。
职场的圈子就这么大,蓝小蝶与孙珙不是在广交会上碰头,就是在同事party上遇见,每一次遇见,两人的关系会不显山不露水地悄悄递进一步,孙珙看她的眼神有了别样的内容,帮她拿资料,为她开车门,替她解围。蓝小蝶也没了从前的拘谨,从孙部长,改口叫了孙哥。
孙珙常常督促蓝小蝶不要安于现状,趁年轻去学点什么,在工作室能给自己加码就千万别卸载。孙珙的期许轻易就激发出蓝小蝶孤骨子里不可救药的使命感,改变自己提升自己,直到自己能够风风光光地站在他身边,成为他的另一半。
这次,孙珙去北京总部学习三个月,临行前特意交给她一份金融管理MBA的报名资料。蓝小蝶咬牙拿出一半嫁妆本去报了名,读MBA很费钱,尤其是那种不用参加联考的研修班,学费更是贵得离谱。
繁忙紧张的工作,枯燥乏味的MBA课堂,能让蓝小蝶咬牙坚持下去的,就是手机里孙珙的一条条短信,短信内容里诸如喜欢、想你、爱你这些字眼儿,让蓝小蝶身未动,心已翩翩起舞。
2, 画蛇之后添上的足
又到月底,赶报表,交总结,制定下月计划,蓝小蝶忙得想死,好死不能死的是,老妈来电,她人已在开往这个城市的火车上,下午三点到站。
下午三点?下午三点!下午三点公司财务例会,大老板主持会议,她一个小会计当然不能缺席,可老妈这边也不能不管不顾。打开手机名片夹拨弄了一遍,这件家事能赖以托付的只有一个人,唐少华。
唐少华是整间公司惟一一个不绸缪事业、不营销自己的人,他忙里偷闲在办公桌上养微型盆栽,加班时自得其乐躲到茶水间弄小火锅,即便被头儿尅一通,他转身出来跟其他同事嘻嘻哈哈。这些,在蓝小蝶看来,都是不求上进的表现。
唐少华一点没觉察到蓝小蝶对他的不屑,有几回居然给她送饭来,硬逼着她喝他带来的油腻腻的汤。平心而论,他做的饭菜和汤的味道还不错,就是颜色不太好看,让人没什么胃口。当蓝小蝶觉察到同事看她俩的眼神渐渐戏谑起来时,她开始拒绝跟他出外勤,谢绝他的饭菜和汤,他会生气道,知道我煲汤花了多少工夫吗?你太伤我自尊了。说完,风卷残云收拾完碗筷,气冲冲冲出门去,叫蓝小蝶莫名其妙,过不了几天,他又没事人一样来她的格子间串门,给她带吃的喝的。
果然,唐少华不但欣然受命,还超额完成了蓝小蝶指派的任务,把蓝妈妈接到公寓,请她老人家吃饭,还开着他的二手飞度带蓝妈妈逛城市夜景。
转眼,蓝妈妈住下一个星期,蓝小蝶只回家吃过两次晚饭,其他时间不是加班就是上MBA、练瑜伽、考驾照。周末,蓝小蝶拎着各种高档商品进门,跟老妈汇报又多了几张毕业证书,升职加薪指日可待,不久的将来就有能力让父母迁来住上敞亮大house……老妈打断她,丫头,你瘦了,你冰箱里除了速冻食品还是速冻食品,万一你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没个人赔你上医院,那个小唐不错,你错过了早完会后悔!
物质上的日趋丰厚,工作上的日渐辉煌,这已成为蓝小蝶疲于奔命的动力和成就感,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些对老妈来说不过是画蛇之后添上的足,老妈在意的生活根本,她失落N久了。
3, 男人的审美是块橡皮泥
蓝小蝶原本打算休年假,跟老妈一起回老家,一来安抚一下老妈,二来颈椎、腰椎频频发作疼痛的吃不消。偏偏孙珙打来长途,他下个星期凯旋而归,他第一眼渴望见到的,是她。
站台上送别老妈,蓝小蝶回到公司收到快递,拆开居然是一套颇具Lady Gaga范儿的“洞洞装”!孙珙附上小卡片,你一定喜欢。蓝小蝶仰天长叹之余,夹带私物般把这套衣服藏在包包最底层带回家,进家穿上它在镜子前搔首弄姿适应半天,再次仰天长叹,OMG!
如果没记错的话,蓝小蝶当年在孙珙手下做事时,他曾不止一次说过,他最欣赏的就是张曼玉那种气质女人,永远不被潮流所左右,风情是她最美丽的一件衣服。言犹在耳,三年后,孙珙怎么就对Lady Gaga感冒起来,还给一向走温婉范儿的蓝小蝶寄来这么一套衣服,这也太扯了吧。
正思付,孙珙短信追来,穿上它拍个照,给我传过来,以慰相思之苦。蓝小蝶踉踉跄跄回复,正加班,改天吧。
第二天一早,蓝小蝶在公司门前碰到唐少华,她问,你也喜欢Lady Gaga吗?唐少华坏坏一笑,我以前喜欢李宇春,去年喜欢周秀娜,今年喜欢李少红李大婶,男人的审美就是天上飘来荡去的云彩,东山飘雨西关晴晴的没个准信儿,男人喜欢淑女,你就强迫自己笑不露槽牙、裙摆不露膝盖,男人心仪女强人,你就上班像上战场,万一他明天喜欢郭晶晶呢?晕水的你早晚没辙!你就别揣摩我们男人的心思了。蓝小蝶辩驳,现在的女人哪个不是一三五上瑜伽班练妖娆本领,二四六上料理课修炼主妇技法,星期六还要去进修班保卫事业,女人这么不求最好只求更好,还不是为了讨好男人?唐少华悲天悯人的喟叹,不是我不帮男人说话,男人的审美就是一块可塑性过高的橡皮泥,女人的计划跟不上他的变化,爱自己胜过爱你的男人会对你说,你不是你,才算够好。真正爱你的男人只会对你说,你是你,这才是最好的人生。
蓝小蝶无语凝噎,这番话直击她的心脏。
4, 不过是以爱之名
孙珙从机场闸口走出,即便在人潮之中,身形高大、衣冠赫赫的他还是显得那么出众灼目,蓝小蝶喉头发紧,这不正是所有女人都渴望的爱情吗?鲜衣怒马烈火烹油,被他人羡慕嫉妒恨,拥有令人眩晕的优越感!
蓝小蝶来接机前就命令自己穿上孙珙送的Lady Gaga洞洞装,足登镶满铆钉的七寸高跟鞋,终究怕遇上熟人,又披上一件风衣打掩护。孙珙看到蓝小蝶,一脸惊艳表情,上前圈住她的腰肢,道不尽的相思情。
两人一起坐进了孙珙公司派来的专车,孙珙的手一直吸附在蓝小蝶身上,仿佛她是块磁力强劲的吸铁石。孙珙对她耳语,送我回家,我想你。她瞄一眼司机,嗔道,别闹,有人在呢。孙珙得意一笑,你们都是我的心腹,都是我的左膀右臂。
孙珙很是贴心,经过一个大超市时授意司机停车,他下车时说,我去买点吃的,等会儿我们要谈点很重要的事,可不能饿着你,为帅者不能用饿兵。蓝小蝶恨他脸上明明白白的春色荡漾,这坏蛋,当众发情都能这么煞有介事的。
等孙珙的空挡里,蓝小蝶有一搭没一搭跟司机闲聊,司机是个毛头小伙儿,见了职场丽人难免话机雀跃,他先是盛赞孙珙是他的职场偶像,提前宣告孙珙这次要升级荣任资源部部长,他从后视镜里瞟了眼蓝小蝶,不无得意的卖弄玄机,这次,孙部长大手笔挖了好几家公司的“白骨精”们来咱们公司效力,你我都是一家人,咱们都是孙部长的嫡系!
蓝小蝶发了懵,孙珙提着一大袋食物上车,他正跟人通电话,小陈,毛毛虫总有一天会破茧成蝶的,你有这个潜质,我看好你,我会给你最好的施展平台,来为我效力吧。
不论是职场还是情场,强势方总有一个共同点,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她以为这是爱,对方不过是以爱之名,行谋略之实。
5, 毛毛虫的快乐
蓝小蝶还是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撤退了,她的出位装束遭遇极高的回头率,那双七寸高跟鞋让她吃尽苦头,她暗暗发誓,再也不会为了谁去扮演蹩脚的爱情天使。
回公司,坐到椅子上,蓝小蝶把酸疼发烫的脚从鞋子里抽出来,踩在冰凉地板上,却不期然踩到一双宽松绵软的拖鞋,椅子里也多了一只小小的腰垫,向来要强的她鼻子一酸,这该死的温柔来得太是时候。
下班时,蓝小蝶不想回家,她问唐少华,你有没有什么节目?唐少华眼睛一转,跟我走。
俩人先去专卖店给蓝小蝶淘了一套休闲装,踩着板鞋的蓝小蝶有了接着地气的妥帖释然。俩人直扑大排档,蓝小蝶翘着二郎腿对着小龙虾张牙舞爪,喝爽了扎啤不时爆句粗口,唐少华吃着喝着就跑到别人饭桌上了,他甚至都不认识人家。
蓝小蝶伸个懒腰喟叹,今晚就当一回毛毛虫,明天上班再做花蝴蝶。唐少华不认同她,为事业为优渥生活破茧成蝶,这意味着我们要放弃现在就可以享有的轻松自在去攻克一道道自我设置的障碍,在所谓的成功之后再一一俯拾现在丢弃的健康、安逸和快乐。所为何来?不勇敢,有时候是一种更勇敢的生活智慧。
蓝小蝶沮丧地呓语,有时候我们总是会被现实里不可逆转的情况所困顿,得到的总是不想要的,想要的似乎永远遥不可及,认定蜕变和涅槃才是唯一的出路。
不能体会做一只毛毛虫的快乐,即便你破茧成蝶,依然不快乐。唐少华把手覆盖在蓝小蝶的手上。蓝小蝶终于放下胸中最后的块垒,粲然一笑,他的手心茸茸的暖暖的,有种让人安心宁神的力量,蓝小蝶开始憧憬一场毛毛虫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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