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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里的公园形态有成千上万种,我最喜欢的是微凉的海风、混杂的花香、独一无二的装置和一颗游览者的心。去美国纽约高线公园的时候是一个有阳光的下午,跟着Google Map穿越了半个曼哈顿,爬了不少楼梯才到达这个空中花园。一路遇上各种高线之友的导览,介绍这里的植被、生锈的铁轨。时常更换的公共艺术作品成为惊喜的制造者,吸引艺术爱好者的到来。有人坐在路边的椅子上看书,有人和雕塑合影,孩子在水池边玩耍,怡然自得,即使已过去一年,我依然能记起那里的鲜活。
空间的游戏
“高线”原本是一段连接肉类加工区和哈德逊港口的铁路货运专用高架铁路,建于1930年代,1980年功成身退。80年代中期,一群居住在高線之下的居民,开始要求政府拆除废弃铁路。1999年,痴迷于铁轨、铆钉和工业遗址的自由作家David和无名小艺术家Hammond一起,和高线附近居民发起成立了非营利组织“高线之友”Friends of High Line,简称FHL),倡导高线进行保存并再利用作为公共开放空间,并且这一设想得到了纽约市议会的支持,同意这条高架线改造成一块“漂浮在曼哈顿空中的绿毯”。
时间来到了2009年,High Line第一段正式落成。懒懒地享受着阳光的人们会聊起当年火车从这里穿过时的吵闹声;铁轨勾起的好奇心使孩子们缠着大人讲讲那时的火车……当原有场地上锈迹斑斑的铁轨承载着过去的片段回响在人们脑海中时,场景不单纯只是“景”,而包含着人们内心对过去留下的情愫,这是任何手法都不能替代的默契。
这块绿色地毯上的植物品种是从野生植物中挑选出来的。设计者认为二十多年的沉寂,繁盛的野花与野草也是历史沉淀的一部分,他们以顽强的生命力在纵横交错的铁轨中绽放出绚丽的色彩,相较人工养护的奇花异草,它们不仅更加真实动人、展现出地域景观的个性和多样性,又可以降低维护成本,铁路本身是过往与今昔的连接纽带,这些野花同样承担起了延续城市文脉的角色。
时间又过了两年,也就是2011年, High Line有了切尔西丛林、西街23号草坪、台阶座椅、福尔肯天桥、观景坡、野花园、发光长凳和铁架剪影。
2014年又新建了长凳、铁轨步行道、表演空间以及为孩子们准备的游戏场等。最有趣的是儿童游戏场,搬除了高线的水泥平台后露出了原来的梁柱和铁路线的大梁,覆盖上厚厚的橡胶后成为一个安全的游戏空间。
正如景观设计师Adriaan Geuze所说:“现代公园不应再被看作是一片安静的绿地或是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产品,而应被视为充满活力和动感的城市十字路口,是人们乐于聚集和参与的地方。”
不把使用者当旁观者,给使用者以自由发挥和想象的空间,高线公园没有变成禁锢人们想象的绿地,这种功能的不确定性和多样性的“无障碍”处理方式,在繁华中提供了一处可以自由活动的场地,让游人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在场地上或悠闲散步或小聚闲聊。人的参与成了景观的重要组成部分。
对环境和人性的尊重,还体现在一些细节的设计和处理上。设计师为一些躺椅安装上了轮子,可以让躺椅在铁轨上来回滑动。滑在铁轨上的躺椅犹如旧时车厢的变身,对过去场景的提示带给人们回味。有规律摆置的条形木椅,一端与地面铺装相连,如同隆起的地表,木椅不再是孤立的小品,而是连续地表的一部分。对孩子们来说它还是小滑梯。
更为重要的是,世人虽未能感受过古巴比伦的空中花园,但这个漂浮在曼哈顿空中的花园,却提供了繁忙都市不可多得的喘息机会。
时间的朋友
“高线”在全球也有不少学习者,丹麦的哥本哈根、韩国首尔、以色列的特拉维夫都有设计师将丧失原有功能性的空间改造成公园,比起直接拆除的简单粗暴,设计师选择和时间做朋友。
近来,深圳的海邊出现了一个有能亲近水面,触摸芦苇的地方。它的设计师祝捷在一个分享会上说:“自己设计的关键词就是‘时间’。”时间性一方面的表现是空间跨越时间的适应性,空间的功能可以随着时间变化。另外一方面,一天中的日出日落,一年中的四季,公园的时间性关乎平常的生活,关乎节庆、关乎清晨和黑夜。
“2012年的一天,我站在那里,看到太阳从大南山落下来,余晖洒在湖面上,那个时候我就想到,将来要把如此美好的时刻分享给更多人。只不过现在,大南山被建筑物遮挡,太阳是从城市的天际线落下去,又是另一种美景了。做设计的人要对场地抱有感情,先打动自己,才能感动别人。”这个公园还被植入了数学、人才的主题,成为了家庭漫步回忆和畅想的话题。
公园作为承载城市共享、平等理念的最初象征物而被创造出来的,设计师群体的加入也不断延伸公园的内涵。这个共享之域既具有乌托邦性质,也具有反乌托邦的含义。公园虽然是个既定的场所,让整个城市的生活与秩序成为待定的场域,通过艺术家与大众的共同工作,空间随时随地被创造、被转换、被呈现。在这样的背景中,人与人或相遇或擦肩,社会关系得以维系。
过去,我们熟悉的中山公园、人民公园,几乎复制到了中国的每一个城市中,如今这个固定不变的设置正在逐步让位于灵活的时间和具体情境的共同行动。也正因为这样,每一个人的主体性才能得到尊重,所有人都不需要沉默,场所才称得上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