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天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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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急跳墙,制造车祸;弄巧成拙,露出狐尾。
  “港商”投资是假,觊觎宝藏是真;作家绞尽脑汁,终于破解秘图。
  古峰巅,千丈松;深渊底,百丈潭,山崩地裂宝藏现,正邪之战在眼前……
  二十七 琵琶巷
  回到江都的第二天,一大早,殷若离对需木森说:“今天想去完成一件事,你陪我去!”
  需木森见她一副认真的样子,有些奇怪,便问:“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秘?”
  “你不管。”殷若离说,“你跟我走就是了。”
  需木森只好跟她下楼,取了车,直接上了江都大道,然后转三环,向郊外驶去。
  需木森正纳闷时,车已下了三环,转到江都峰山脚下。这里是江都公墓所在地。
  “来这儿干什么?”需木森好生奇怪,忍不住问。
  殷若离也不答话,车子驶进山门,直接开到公墓停车场。她把车泊好,说:“你就在这里等我。”说完,一个人下了车,朝山上墓园走去。
  看到殷若离一脸不悲不喜的神情,需木森猛然想起一个人——杭竟。杭竟去世后,他的骨灰被运回江都,就葬在峰山公墓。
  需木森的猜测是对的!今天,殷若离就是专门来了却前缘,准备全身心拥抱新生活的。
  来到杭竟墓前,她祭奠了一番,然后把杭竟写给她的万言信烧了。那个软抄笔记本,一页页燃着,最后慢慢变成灰烬,随风飘散……
  最后,她缓缓站起来,擦了一下眼角,向山下走去。
  快到山下马路时,她回望一眼山上,眼角再一次湿润了。
  “如有来世,愿你生在小康之家,一生平安,一生幸福!”她默念道,“从此,我和你再无瓜葛,两不相欠!”
  偌大的停车场,只有几辆车停着,显得空荡荡的。需木森站在车边,远远看着殷若离。待她走近,他无声地替她打开车门,然后再绕回驾驶座发动车子,向山下驶去。
  一路上,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需木森心中却泛起阵阵波澜,久久不能平静!他想,这个女人,是上天赐给自己的珍宝,我要用一生去珍惜她。
  而殷若离呢?她把心里最后的羁绊放下了,心里反倒一片平静。路过银杏路时,她想起几年前,自己在这里看到需木森的情景。當时,他一个人喝多了酒,正扶着树呕吐不止。
  “你还记得这儿的事吗?”她指了指路边。
  需木森也不回话,踩了一脚油门,把车一路开向环湖路,到东珈湖边那次他们停车的地方,然后走下来说:“那么,你还记得这个地方你曾经停过车么?”
  殷若离跳下车,笑道:“停车的事,我是不记得了,可有人在这里号啕大哭,我却还记得清清楚楚!”
  需木森顿时脸红了。他知道,正是从那晚他趴在殷若离身边痛哭开始,这个女人在他心中的分量就陡地重了起来。
  “若离,时间过得真快呀!”他感慨地说。
  殷若离上前牵住他的手,和他并肩而行,说:“是的,再过几年,我就成老太婆了。”
  “希望我们永远这样,你牵着我,我牵着你,这辈子谁也不准跑。”需木森用力握着殷若离的手,“老太婆也没什么不好——白头到老哇!”
  “怎么啦?今天这多感慨!”
  “苏东坡十六件人生赏心乐事就有‘柳阴堤畔闲行,花坞樽前微笑’,还有‘乞得名花盛开,抚琴听者知音’,我们能在这柳堤闲行,看名花盛开,听者知音,真是感谢上苍,有这人生最好的时刻!”
  殷若离听着,不由鼻子一酸,扑在需木森肩头,眼泪流了下来。
  实际上,她是一个非常感性的人,内心有火热的情感,渴望拥有完美的爱情,期待遇到真正懂自己的知音。可因为那一份骄傲,她却从没说出来过,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子。
  需木森没想到一下子触动了殷若离敏感的神经,突然想起一句歌词,便拥着她,在她耳边唱道:“待我心世间始终你好!”同时伸手在殷若离身上挠了一下,引得她破涕为笑,然后跑开。
  殷若离最怕别人挠痒,她故意装恼火,追打着需木森,说:“都是你这个大坏蛋……”
  需木森停下来,让殷若离打了两下,也装作认真地说:“美女,我说的可是真心话哟,问世间情为何物?都是一物降一物。”
  “还在乱扯呀,今天晚上我要加倍收拾你!”殷若离眼里春波荡漾。
  “不等晚上,现在我就来收拾你!”需木森说着,已在她身上摸了一把。
  “切,少来!大白天的人来人往。”殷若离把需木森的手一打,说道。
  再前行两站路,就是东珈湖著名的墨山,因此路上游人众多。需木森停手拥着殷若离,看向远方。
  不远的湖面上,两只野鸭结伴嬉戏,自由自在地游着。而东珈湖对面,江都大学和文盛小区的高楼鳞次栉比。需木森一下想到了两件事,一是对面还有前妻的房子在那里,他记起自己好久没有和儿子联系了。几年过去,儿子都快博士毕业了,自己再婚的事,无论如何也要告诉他;二是江都大学里有他想见的一个人——钟千紫。
  琵琶巷距离梨园广场不远,需火珍一路问着来到这里时,才知道琵琶巷竟是花鸟市场的一条街。长长的街道,两边摆满了名目繁多的植物,让需火珍看得眼花缭乱。她走到一家卖多肉植物的花店门口,驻足停下。
  这家店从门口到店内,摆满了一盆盆肉乎乎的可爱植物。她抬头看了看店名——“多肉花缘”,几个变形字看起来萌萌的。一白一红两盆长得特别可爱的多肉植物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时,店内走来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问需火珍:“美女,你想选点儿什么?”
  “这个叫什么?”需火珍看着那肉肉的盆景,一下有了想买的冲动。
  “这个白的叫白牡丹。”女孩介绍说。
  “白牡丹?”需火珍更觉有趣,“白牡丹不是牡丹花吗?”
  “是啊,你看这个像不像牡丹花?”女孩指着盆景问。
  那盆景叶色灰白,叶尖在阳光下泛出轻微的粉红色,确实如牡丹花一样绽开着。   “好可爱呀!”需火珍赞叹说。
  “买一盆吧。”女孩鼓动她,“还有这个红的,叫‘初恋’,它和白牡丹是姐妹,都是景天科石莲花属植物,好看,也好养。”
  “初恋?”需火珍心中一动,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红色盆景上来。
  女孩说:“这两个都很好养,耐旱、耐寒、喜欢阳光、少浇水,主要生长季节是春秋两季。夏季要断水少水,让它休眠。”
  这么一说,需火珍马上问道:“这个多少钱?”她指了指“初恋”。本来她想把两盆都买下的,但想到今天到这里还有事,怕拿着不方便。
  “原价20元,你要的话,我18元给你。”女孩说。
  需火珍付了钱,把“初恋”抱在手里,问女孩:“这里有个葛爷爷,你知道在哪里吗?”
  女孩一听,上下打量需火珍,突然指着她叫起来说:“啊呀,是你!我认得你!”她马上向后面叫道,“爷爷,有人找您!”
  一位白须老人从后面的阳光棚里闻声走出来。
  需火珍一见,马上上前叫道:“爷爷,您好!”
  “哦,是需姑娘。你来了!”老人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示意需火珍进店内坐。
  女孩说:“爷爷,这位美女我认得,她上過报纸,还上过视频新闻,很厉害呢!”
  “是吗?”老人停住脚步,一脸慈祥地看着自己的孙女。
  “是的,她在银城以一对二,打跑了两个练家子抢匪。”女孩兴奋地说。
  “真的啊?”老人转而看着需火珍。
  “前不久她在东珈湖荷园救小孩,还上了报纸呢。”女孩继续说道。
  需火珍的脸一下子都红了,她摇着手说:“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老人露出赞许的笑容,高兴地说:“需姑娘不简单呀,来,来,到后面坐。”
  上次在梨园广场,需火珍就知道老人是行家,因此跟他没有陌生感,于是随他来到了阳光棚里。
  棚里四处摆放着盆景,边上有一大块空地,放了躺椅、小桌、小凳等简便日常用具,想来这里也可做临时休息的地方。
  需火珍环顾四周,首先看到棚边挂了一把剑,便问:“爷爷经常在这里练手吗?”
  老人一笑,道:“不啦,我老啦,是小婷没事在这里比划。”
  需火珍朝外面瞄了瞄,原来门店前头的女孩叫小婷,是老人的孙女。
  “罗汉伏虎拳劲力沉雄,实战性强,攻击力非常强大,姑娘怎么学了这样的功夫?”老人奇怪地问。
  需火珍原来并不知道这些,父亲和爷爷传她,也没说过攻击力的问题,于是老实说道:“我的功夫是家里的爷爷传的,我从小练着,练得不好,还请葛爷爷多指点!”说罢一拱手。
  老人浅浅一笑,说:“你年纪轻轻的就练到这样的程度,一是姑娘天分高,二是你爷爷教得好!姑娘还会哪些器械?”
  需火珍一时有些踌躇,她最喜欢双节棍,是她上体校后学的,之前刀、剑、棍术,她也都练过,但那天老人见她练过双节棍,就不好再提起,于是说:“刀剑之类,学过一点儿,但练得不好。”
  老人呵呵一笑,随手摘下挂着的长剑,递给需火珍,说:“姑娘莫要谦虚,来,让老头子看一看!”
  需火珍见老人面色平和,眼含鼓励,便接了剑,行了个礼,亮剑舞动起来。
  一时间,需火珍行如蛟龙出水,剑走龙蛇,人影飘飞,只听不远处传来喝彩声:“好!好功夫!”
  需火珍收势行礼,见小婷正站在大棚进口处鼓掌。
  “不容易,不容易啊!”老人也抚掌笑道,“姑娘剑随身走,以身带剑,形与意合,气与神合,步踏九宫,手分阴阳,手、眼、身、法、步神形俱妙,真是可喜可嘉!”
  “爷爷过奖了!”需火珍收了剑,又施一礼。
  这时,小婷举着手机走过来,递给老人说:“爷爷您看,这是这位妹妹在银城和抢匪打斗的视频,您看一下,太厉害了!”说完,她走过来,拉着需火珍的手,“你叫什么名字呀?”
  需火珍本不想说,但念及她是老人的孙女,不是什么坏人,便道:“我叫需火珍,需要的需。姐姐好!”
  “我叫小婷,需妹妹平时在哪里练呢?”
  练武的人都知道,练到一定程度,一定会每天都练,过一阵子还想试手。
  “有时在梨园广场,不过,这阵子我搬家了,在江滩那儿。”
  “那好呀,你下次若是到梨园广场练时,就叫上我,我们一块有个伴儿。”小婷热情地说。
  这时,老人已看完了视频,重新打量了需火珍一番。
  需火珍头扎马尾,身穿碎花短衫,虽然没施粉黛,可天生丽质,清纯中英气逼人。
  在凶险的搏斗中,人所学的武艺能发挥出十之二三就不错了,除技巧之外,更多的是靠整体素质,包括力气、胆气、身体灵活性及头脑反应能力,这是综合的真功夫。显然,需火珍表现出来的真功夫让老人吃惊!
  这是个非常有天赋、非常有潜力的学武之才……老人暗想。
  “姑娘,这阵子忙不?”他开口问道。
  需火珍一下不知怎么回答,说忙吧,自己一天到晚没什么事做,只是帮着收拾下屋子,最多做做饭。说没事吧,可保护叔叔他们两个的任务责任重大,容不得一丝疏忽。
  迟疑了一下,她照实说道:“爷爷,我只有早上最自由,每天都有时间。”
  “好,这最好了!”老人一听反而笑了,说,“从明天开始,你早上五点半赶到这里,行么?还有,小婷,你也同时来!”老人转身对孙女说。
  “爷爷,您终于肯教啦!”小婷雀跃起来。
  “你这是搭需姑娘的便车,要谢谢她才是。”老人说。
  需火珍一听,明白老人这是要收她为徒,教她什么,于是一躬到地,恭敬地说:“爷爷,只怕我年纪太小,担当不起您老对我的信任!”
  “缘分!缘分!”老人拈须一笑,一副心情特别舒畅的样子。   后来需火珍才知道,老人名叫葛才雄,父亲是原国民党军队某部著名的武术教官,家传绝学,和张之江等名家齐名。
  二十八 钟千紫
  作为江都大学三大名嘴之一,钟千紫可谓才貌俱佳。
  《甲申之变群雄逐鹿》作为当年的畅销书,让钟千紫一书成名。然而,让她在人才济济的江大脱颖而出的,是她的口才和博学,以及超强的记忆力!因为她的口才,她曾多次培训的江都大学大学生辩论队,在全国大学生辩论赛中夺得名次。
  多年前,需木森和钟千紫曾有一面之缘。那是江都书城举办的钟千紫《甲申之变群雄逐鹿》签售会,他应邀参加。
  “需老师,好久不见。”钟千紫一见到需木森,就热情地打著招呼,伸出玉手跟他相握。
  “钟教授,这次,我是专门来请教的。”需木森笑着走过去。
  “呀,千万别这么说。需老师当年为我站台,提携之情不敢相忘!”
  她这是指当年她签售的事,不过需木森当时只是应书城之邀参加而已,并没为她做什么。
  “哪里!钟教授,这次来,是我最近写了个东西,作品的题材涉及到李自成从北京败退,他的军饷问题,我读了你的大作《甲申之变群雄逐鹿》,受启发很多,还想进一步请教。”
  谈到自己主攻的明清史专业,钟千紫便凝神细听,没有打断需木森的话。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李自成的军队究竟在北京城拷掠了多少军饷?当时的史家、名人有多种记载,大都说有7000万两白银,有这么多吗?”
  “这个问题,”钟千紫略一思索,说,“我觉得李自成拷掠的白银不会多到7000万两。但是,这个数字可能也是非常惊人的。大顺军二号人物、权将军刘宗敏追赃助饷,崇祯皇帝那抠门的岳父周奎,成天哭穷,可最后,仅仅在他家就搜出白银53万两。
  “当时,刘宗敏规定,明朝在京城的官员、富商大户,必须全部献银助饷。清初学者谈迁的《枣林杂俎》说,‘中堂十万,部院京堂锦衣七万或五万三万,道科吏部五万三万,翰林三万二万一万,部属而下则各以千计’。为了达到目的,刘宗敏搞恐怖酷刑,动辄炮烙、剥人皮,还准备了五千具夹棍,上面铁钉相连,上刑就骨折,皮开肉绽。而所有官员大户,无论是不是主动献银,都要动刑,榨干所有人的油水。这就导致,为了活命,好多人倾家荡产。其中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当时的内阁首辅魏藻德。这个人是状元出身,三年后就当上首辅,算是坐直升机上去的。因为家里没多少钱,要他交10万两,他只能拿出1万两,严酷拷打之下受不了,献了女儿也不中用,最后被折磨6天6夜才死,女儿、儿子一个也没幸免,全遭了殃。所以,如果算上国库、皇宫里面的存银,当时大顺军搜刮到军饷二三千万两,一点儿也不奇怪。”
  钟千紫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有观点,有史实,还有细节。临了,她又补充说:“不仅是军饷,而且大顺军到了北京城后,都大肆抢劫搜刮,落到个人腰包的银两更无法统计。清初史家计六奇在他的《明季北略》中记载:‘腰缠多者千余金,少者亦不下三百、四百余金,人人有富足还乡之心,无勇往赴战之气。’人人都想富贵还乡,哪能拼死作战?这是山海关之战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
  需木森当然知道,连李自成自己也从没打算在北京城久呆,也只想捞一把就走。进城后他还多次讲,“西安吾故乡,富贵必还乡!”“西安吾故乡,十燕京不易也”。
  听完钟千紫的话,他佩服地说:“钟教授博闻强记,令人佩服!我的第二个问题是,李自成的最后结局,有遇难说,有禅隐说,究竟哪个可信?他最后遇难的地方在哪里?”
  钟千紫推推精致的无边框眼镜,抿嘴一笑,说:“这个可是热点学术问题,看似争论不休,并无定论,其实好多掺杂了争名夺利的不纯动机。特别是禅隐说,湖南、陕西、广西多个地方都说李自成最后归隐在当地,这个比较可笑。李自成不仅是大顺军最高领导人,而且是灵魂,是核心。他征战一生,历险无数,意志坚定,如果不是牺牲了,能把大顺军余部20多万人的部队抛下?李自成消失后,李过、郝摇旗继续领导部属抗清,最后以李来亨为最高首领,周旋在鄂渝陕几省交界山区。顺治十五年,也就是1658年,李来亨还率领夔东十三家军两次围攻重庆,策援李定国的大西军。直到康熙四年,大顺军余部才最后被剪灭,前后整整坚持了20年。试想一下,李自成不是牺牲了,他能消失这么久,杳无音信吗?显然不可能!至于他最后遇难的地点,我认同《明史》的记载。乾隆四年(1739年),清廷修成了《明史》,记载李自成死于同城九宫山。这种说法在其后近300年都占统治地位。郭沫若在《甲申三百年祭》中也是支持同城说的,直到上世纪50年代他才改变说法,改成了同城的邻县。但我认为,这个结论有太多的疑点和破绽,难以令人信服。”
  非常复杂的问题,钟千紫用不长的篇幅讲得有理有据,思路之清晰、措辞之得体、记忆力之强,让需木森暗暗称奇,他心想,江都大学三大名嘴——陈先知、张伯成、钟千紫,还真不是徒有虚名!
  需木森告辞出来,在外面一直等着的需火珍一见叔叔,兴奋地说:“幺爸,向锐刚打电话来,说破了他们两个的QQ,发现了一些东西,可能和你有关。”
  原来,向锐一步步找到任之瑛和革成功的QQ号后,破解了他们的密码,进去探究了一番,发现了一些对需木森不利的内容。
  为了减少网上痕迹,他用移动硬盘复制了,准备直接交给需火珍。
  需木森当然知道侄女和向锐在约会。
  那天,需火珍从外面带回来两个小盆景,殷若离一看也喜欢得不得了,问名字,需火珍说一个叫白玫瑰,一个叫“初恋”。
  那个白玫瑰,还是小婷硬要送给她的呢。
  他在一旁听到“初恋”两个字,心里一动,侄女这是初恋呀。
  转念一想,侄女长大了,总要恋爱成家的,不经历哪能成长?何况,现在的年轻人,要的是爱的过程,至于结果,他们可能不那么看重,是不是自己操心太多了?
  需木森回到家,趁需火珍进房打电话约向锐见面时,他和殷若离说起了这事。   谁知殷若离扑哧一笑,说:“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现在的年轻人不是你想象的!再说,珍珍这么漂亮,这么优秀,将来只怕她要挑花了眼呢。”
  这么一说,需木森心里头的担心总算放下了不少。他看了看殷若离,好像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殷若离眼一瞪,说:“想说什么?怎么又不作声了?”
  需木森说:“上次說去把证领了,你看什么时候我们去办了好不好?”
  殷若离一愣,其实她早等着需木森提这事,便露出不满意的样子说:“你还记得这件事啊!”
  “记得,记得。我早想好了,9月9日去,好不好?”需木森连忙说。
  殷若离一听,脸上一下灿烂起来,这才觉得需木森确实认真想过这事。因为她自己也选过日子,挑了几个备选的时间,其中就有9月9日。现在见需木森也说这天,她一下子觉得特别合适,于是说:“好吧,就这天!”
  晚上10点,需火珍回到家,马上到电脑上看向锐给她的资料,找寻了一遍,果然发现了不少蛛丝马迹,便叫叔叔来看。
  需木森大略看了一遍资料,涉及到他的内容虽然很隐晦,话不多,但他还是一眼就看穿了其中的意思——
  “银城,有人同行。”
  “我们目标不变,同城。”
  “银城失手了,角厉害。”
  “况的人太渣了!”
  “你要出动么?”
  “不急。”
  ……
  从上面可以知道,自己家中被盗,电脑被黑,确实和任之瑛有关。
  那么,那天晚上喝酒的事情,万幸自己没有掉进去。
  从对话中还可以看出,革成功是关键人物,他知道的比任之瑛多,任之瑛可能只是他利用的棋子。
  记得向锐打听过,任之瑛是湖南人,革成功可能是广东人,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需木森慢慢理清了思路,觉得有必要去解开这个答案。
  需木森想起殷若离请的那个私人侦探,这些天也没有报告新情况。可越沉寂,他越觉得有问题,时不时有不安袭上心头。
  第二天,需木森几人出去吃饭。回来时,殷若离发现后面有一辆车一直在跟着自己,便留了意。
  在一个红绿灯口,她突然直行变成右转,故意改了行车路线,从另一个方向向家中绕行而去。
  需木森虽然喝了酒,却还清醒,不解地问道:“怎么走到这边来了?”
  殷若离小声说:“好像有辆车在跟着我们,我试一下看是不是的!”
  需火珍一听,马上一个激灵,向后张望,说:“小妈,是不是那个黑色的SUV?”
  “是的,从吃饭的地方一直跟着,还真是咬得紧呢!”
  需木森坐在副驾驶座,一时看不到后面的车,说:“前面是世贸中心,那里人多,把车靠边停一下,看那车怎么搞。珍珍,你等车近了,把车牌拍下来,能拍到人更好!”
  殷若离也正有此意,说了声:“坐好!”然后稍一踩油门,故意加速向前驶去。
  待速度起来,她看前面路面宽敞,便突然一个急刹,车子向右边停下。
  后面那车见她加速,以为她要甩掉跟踪,便也加了速,根本没想到殷若离的车子会突然停下。
  等反应过来,车子已冲到前面去了,只听一阵急刹,那车似乎也要停下来。不过,许是他们自己也知道露馅了,便接着又往前走了。
  需木森扭头问需火珍:“珍珍,车牌号拍下来没有?”
  “拍了,我也记下来了。”需火珍看了看照片。
  其实,需木森也大致把车牌号记下来了,看需火珍照片拍得还清晰,便叫她传了一张给自己。
  回家后,殷若离才意识到,对方说不定是看到他们三个人在一起,有所忌惮,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她根本没想到,更多的危险在等着她和需木森,伤和痛、生和死,他们都要面对……
  二十九 陈小红
  需火珍到江都体育大学入学的第三天,需木森接到了哥哥的电话。
  电话那头,需木林沉默了半天,才低着嗓子说:“如松师父圆寂了!”
  短短几个字,如重锤敲击着需木森的耳鼓。他惊讶地问:“是么?什么时候?怎么一下就走了?”
  哥哥说:“昨天中午圆寂的。祖塔被盗掘后,如松师父这几个月来身体一直不好,还算走得平静。他留了一封信给你,我这两天就寄过来,还是寄到作协那边吗?”
  无限悲痛一下涌上需木森的心头,他想起不久前和如松师父的见面经过,不由一时怔住了。他们打交道并不多,可如松师父对他的那份信任,让他深深感动。那是道义、责任,抑或还有一种亲情的转化。
  “寄到作协那边吧,老地址。”半晌,他慢慢说道。
  这天,陈小红从香港回来了。
  在机场出口,陈小红一看到殷若离,两个女人马上抱作一团,亲热得不得了。
  过了好一会儿,陈小红才看着需木森说:“作家,提前祝贺你,听若离说,你们准备过两天去领证?”
  需木森笑着说:“是的。是我耽误了若离,早该去的。”
  “这态度还差不多!你们确实早该办了,这么多年!”陈小红也不客气,把拉杆行李箱交到需木森手里,几个人向停车场走去。
  一上车,她就说到江都地铁塌方的事情,说:“那地方离我原来住的地方很近哦,不知道对附近的建筑有没有影响?太恐怖了!”
  原来正在紧张建设的江都地铁7号线,不知是施工不当还是地层地质条件复杂,发生了大面积的塌方。3名工人被埋地下,其中两人受伤救出,一人不幸遇难。正在路面上行驶的多辆汽车出险,路面开裂、下沉,车辆出险的图片经网友发出后,马上成了热搜刷屏。
  需木森知道陈小红结婚后,家就在那条路附近,开的公司也离得不远,于是说:“现在到处都是工地,整个江都成了满城挖。因为白天禁行,晚上运渣土的大卡车为赶工期,辆辆超载、超速行驶,你晚上出门要多小心!”   陈小红应了,又是一番感慨。
  需木森因为想到况玉环的事,便问:“你妹妹知道你回来吗?”
  “你是说环环吗?”陈小红说,“我没和她说,老头子身体不太好,她管得少。当然,我爸也不是她亲爸,不怪她。”
  需木森明白,况玉环是她妈妈与前夫所生,所以和陈小红父亲及陈小红本人没有血缘。
  不过,她到底是陈小红的妹妹,想到况玉环牵扯到宝藏这个大漩涡中来了,需木森心里还是对陈小红有些不放心。
  第二天,需木森接到作协收发室的电话,叫他去取挂号信。
  是哥哥转寄的如松师父的信到了。
  因为需火珍刚入学,还在军训期间,连晚上也不能回家,而殷若离正好约了陈小红和几个朋友谈事,所以需木森就一个人去了作协那边。
  临出门时,他不放心地对殷若离说:“你早点儿回,多留意啊!有事打我电话!”
  殷若离正在电脑上找资料,抬头看他一眼,反过来叮嘱他说:“没事,小红来接我,我们人多。你自己多小心!”
  需木森戴上墨镜和棒球帽,朝殷若离说:“你看我这个样子,别人认得出来不?我不开车了,打个车过去,取了信就回。”
  殷若离一看,笑了起来,打趣道:“你这是搞地下工作哦!”
  “这不是被坏人逼得没办法吗?”需木森说着,扬了扬手,出门去了。
  到作协收发室取了信,他想起好久没回单位大院,家里房子只怕是蒙了一层灰,门窗不知关好了没有,于是来到自己家里,果见虽是门窗紧闭,但还是到处积了一层灰。
  也来不及打扫了,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哥哥转来的信拆了。
  里面是如松用毛笔写的几行字:
  木森施主如晤:
  前会不久,其时情景如在眼前,感念系之。
  老僧侍奉佛祖六十余载,今去日无多,心生欣然矣。唯念白云寺数百年来使命,止于老僧之手,夙夜萦怀。今沧海桑田,天下治明,木森学识渊博,名闻海内,重任达成之日,还万望祭告。
  不情之请,乞恕。
  莲花台上,我佛慈悲;江湖路险,施主珍重!
  看完信,需木森回想起不久前和如松相见的情景,再联想到自己这半年来的经历,巨大的情感波澜再次冲撞着他的胸壁。
  “莲花台上,我佛慈悲;江湖路险,施主珍重!”
  他慢慢念着,念着,两行泪水无声地从他脸颊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需木森才从悲痛中缓过劲来,他想起如松给他的那本《堪舆金抄》特別难懂,自己以前好像买过一本风水入门之类的杂书,就想找出来看看,补补基本功。于是,他起身到书房开始找书,一边找,一边把《易经》《周易注解》等书一并取了,准备带到殷若离那边去看。
  可那本风水小书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心里莫名地涌起一种不安感,心想,再找一下,5分钟内找不到就不找了!
  他看了时间,还真是神奇,5分钟快到时,在书柜的一个角落,书被找到了。
  看窗外,早已是夜色降临,他这才感到饥肠辘辘,怎么一晃已在家里呆了几个小时!
  他赶忙收拾好东西出门,刚走出作协大院准备上出租车,电话就响起来了。
  他一看是殷若离的号码,想起明天就是9月9日,他们要去领结婚证,不由甜滋滋地“喂”了一声,说:“亲爱的!”
  谁知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有些奇怪,以为别人打错了,再看电话,确定是殷若离的号码,才再次接听。
  男声问:“喂、喂,你是殷若离的爱人吧?快到人民路来!”
  需木森听电话那边声音有些嘈杂,忙问:“是的,你是哪位?”
  对方也不回答他的问话,只说:“你爱人出车祸了,快到人民路来,她已被送人民医院了!”
  “哗啦”一下,他手中的书全部掉在地上!
  犹如晴空一声霹雳在需木森头顶炸响,他全身的血液一下冲向脑门,需木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来不及捡起书,就一边冲向出租车,一边对司机说:“师傅,人民医院,快、快呀,送我去人民医院!”
  同时,他不甘心地回拨着殷若离的手机,当第三次无人接听时,他的脸色已变得煞白,手脚发硬,豆大的汗珠从头上淌了下来。
  三十 大劫难
  出租车一路疾驰,到了人民医院门口。需木森丢下一张百元钞票给司机,然后拔腿向急救中心狂奔而去。
  一进大厅,需木森看到一个护士小姐端着药盘出来,于是一把抓住她的袖子问:“请问,刚刚有没有一位姓殷的女士被送进来,车祸的。”
  护士小姐见惯不惊地看了他一眼,说:“呀,你把我抓疼了!”
  需木森赶忙松手,说:“不好意思,我问一下,有没有……”
  护士小姐不等他说完,径直走了,嘴里说:“进去看是不是?”
  需木森推开门,看见有位民警,急声说:“我是殷若离的家属,她人怎么了?”
  那民警正是送殷若离来医院的人,一见需木森,问道:“你是她什么人?病人刚进ICU病房!”
  一听ICU,需木森腿一软,失声道:“怎么啦?怎么这样子?人呢?人在哪里?”他四处张望,几乎嚷了起来。
  ICU即重症监护室,是专为抢救危重病人而设的。因车祸被送进ICU,意味着伤害非常严重,已危及生命!
  这时,一位医生抬起头说:“先生请冷静,这里是急救中心,患者正在隔壁ICU抢救。”
  需木森几步跨过去,隔着玻璃幕墙,只见几个医生正在里面紧张地抢救殷若离。
  他大叫一声:“若离!”眼泪已无法抑制地奔涌而出,身子也不停地震颤。
  这时,那位民警走过来,在需木森肩膀上拍了拍,说:“你不要太着急。送来的路上她还说了一句话,你姓需吧,说了要你注意安全!”
  需木森转过身,抓住民警的手,连声问:“是吗?警察同志,她说了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在哪出事的?怎么出的事?”   民警问道:“你是她爱人?”
  需木森擦着眼泪说:“是的。我们准备明天去拿结婚证的,哪知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这是怎么啦?”
  民警正准备把殷若离的手机和包交给需木森,听他说还没有结婚,便说:“殷女士的父母在哪里?你赶紧通知他们吧!”
  正在这时,陈小红和殷若离的父母赶到了,殷妈一见女儿已在ICU抢救,顿时瘫倒在地,号啕大哭起来。
  殷正华看见需木森,也不管他一脸泪痕,吼道:“你搞的么事?好好的人交给你,怎么成这样了!”
  需木森一个劲地道歉,说:“爸、妈,怪我,怪我呀,没照顾好若离!”说着,痛苦地蹲在地上。
  其实在来的路上,殷正华已听陈小红说了,殷若离下午一直和他们几个朋友在一起,谈一个投资的事,大家一起吃了晚饭才分手,不料回家的路上,竟出了这么大的事。
  这时,那位民警说:“殷厅长您好!真不知道是您女儿,事情是这样的:殷小姐行车至人民西路时,一辆渣土车从旁边建筑工地上冲出来,从副驾驶座侧面冲撞了殷小姐的车。”
  “渣土车?”需木森站起来,本能地问道,“哪里的渣土车?司机在不在?”
  他想起就在昨天接陈小红的路上,他还要陈小红注意安全,说到了渣土车的。
  “渣土车全责,超载了,估计还超速了!人已经被控制起来了。相关公司也通知了,应该马上会有人来。”
  殷正华也不在意这位民警怎么认得自己,问道:“车不是有侧面气囊么?怎么这严重?”
  民警说:“侧面撞击非常危险。殷小姐的车是有侧气囊,但因为被撞击的是副驾驶那边,那边气囊弹出了,但驾驶座这边的气囊没有弹出。估计殷小姐在剧烈冲击下,头部撞到自己车子门柱那儿了,而且整车严重变形,说明当时速度不慢,幸亏车好,要不情况更加严重……”
  需木森说:“下午我出门到作协去,嘱咐她出门小心,若离还叫我小心,说他们人多,小红来接她,哪里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情!”他转而问陈小红,“小红,你们下午在一起吗?”
  陈小红哽咽着说:“是的,我们几个朋友在谈一个项目,若离说你家乡正在搞旅游开发,资源很好,前景应该不错,大家都有兴趣,说什么时候去考察一下。谈完事,我们还一起吃了饭,聊了一会儿天才分手。那时大概晚上7点半钟的样子。谁知道,才分开一会儿,她就这样了……”说着,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本来已经说好了,明天去领证的……”需木森望着ICU,说不下去了!
  他心里非常怀疑,这事可能和宝藏的事有关,有人在谋害若離!但他不敢说出来。
  殷正华道:“不说了,领证的事我们知道。责任之类的也先不管,由警察去定,现在要想办法全力救人!”
  “是!爸!您和妈也不要太着急。我马上找人联系。”需木森从最初的震惊、痛心中清醒过来,马上开始打电话。
  殷正华也没闲着,也动用自己的资源联系起来。
  因为脑干受伤严重,殷若离到医院后,还没进ICU就已陷入昏迷。
  医院外科、脑外科专家几乎全数出动,一场与死神的赛跑开始了。
  直到凌晨三点,一位头发雪白的教授带着几位专家才满脸疲惫地从ICU走出,需木森、殷正华老两口和陈小红围了上去,急声问道:“丁教授,情况怎么样?”
  丁教授看了看众人,慢慢地对殷正华说:“殷厅长,情况非常不理想,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啊!现在全靠她自己的造化了!”
  之前,需木森一次次催殷正华老两口回去,他和陈小红守在医院就可以,可老人哪里听得进去?现在一听丁教授讲得这么严重,殷妈又哭了起来。
  需木森心如刀扎,他强忍着痛苦说:“丁教授,辛苦您了!恳请您一定想办法救救她呀……”
  “我知道!我们会全力救治伤者的!但她的情况不乐观,希望这两天能苏醒过来!”丁教授一脸疲惫地说。
  殷正华这时道:“丁教授,辛苦了!我女儿本来准备明天去拿结婚证的,谁知弄成这样!拜托丁教授,不要让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说着,他也禁不住用手去拭眼角。
  丁教授是整个江都市脑外科的权威专家,不知见过多少病人和家属,听过殷正华的话,也受了感染,说:“殷厅长,不用你说,我们也会尽力的。太晚了,你们还是先回去休息吧,留个人在这里就可以了。伤者的生命体征暂时稳下来了,我们会随时观察,明天再做进一步的诊断。你们急也没办法!”
  殷妈见老伴伤痛落泪,更加忍不住抽泣。需木森在旁,泪水刚干,又一下泪流满面。
  好说歹说,快到凌晨4点钟时,才把殷正华老两口劝回家,之后需木森又叫陈小红回家休息。
  陈小红说:“木森,那你先辛苦,我中午来换你。”
  众人走后,需木森才意识到,自己昨天晚上没吃饭,直到现在才有一点点饥饿感。他透过玻璃墙,看着殷若离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想到她正在生死线上挣扎,遽然之间遭受这样的横祸,泪水又止不住流淌下来。
  更可怕的是,若离遭的横祸还可能和自己家族的事有关。那么,他应该怎么办?怎么面对殷若离的父母?怎么说出来?
  自己不仅没有照顾好她,还把她带进了这可怕的噩梦?
  他宁愿出事的是自己,也不愿意若离遭受这种伤害!
  “若离,你一直相信佛祖、相信菩萨,求佛祖和菩萨保佑你呀!”他在心里默默念道。
  三十一 吐直言
  殷若离这一昏迷就是三天三夜。
  从急救中心转到脑外科ICU后,需木森也整整三天三夜没出过医院门。
  三天三夜,需木森觉得比三年还长。他胡子拉碴,头发蓬乱,眼窝深陷,脸色憔悴,几天时间,人好像变了模样。
  殷正华第一次对他说了句关怀的话:“我在这里顶一天,你回去睡一下,搞病了也不是个事!”
  需木森看看玻璃房里一动不动的殷若离,哽咽、嘶哑着嗓子说:“都是我耽误了若离,害了她,没照顾好她!爸,您回去,我要守在这里等若离醒来,她一定会醒的!”   在最艰难的时候,幸好需火珍结束军训回家了。
  赶到医院,看到她敬爱和喜欢的小妈变成这样,小姑娘伤心得大哭起来。从那天起,她和需木森一个白天一个晚上,两人轮流守着殷若离,一刻也不离开。
  人民医院的专家们,已讨论了各种救治方法,无奈殷若离伤得太重,院方三天内接连下了三张病危通知书。
  需木森每时每刻都在等待奇迹,然而,又是三天过去了,殷若离还是没有醒过来。
  这天,他回家去取换洗的衣服,心情沉重地走出外科大楼,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楼上殷若离的病房,无意间,瞥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因为是大医院,在这里偶然碰到熟人也很正常,可是,需木森无意中瞥了那个人一眼,身上陡然升起一阵寒意。神奇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人在背后跟了自己多时。
  他马上回过头想去看个究竟,却见那人迅速转过身,从大楼转角处消失了。
  一个时髦的年轻女子!这一次,需木森看到了她的脸,是小白!
  认出小白后,需木森心中一个激灵,他马上想到楼上的殷若离,虽然需火珍现在守在上面,但他还是担心出意外。
  他心中的愤怒也在这一瞬间爆发了,不由在心里恨恨地骂道:丧尽天良的坏种!这个时候还在打我们的主意!老子不怕你们,拼了!
  他一边往回走上楼,一边想起他好像存过小白的电话号码,于是迅速拨打她的电话,他要直接问个究竟!她跟踪自己干什么?殷若离车祸是不是和他们一伙有关!
  电话打通了!一声一声长鸣,卻没有人接听。
  回到楼上,需火珍奇怪地问:“幺爸,您不是回家去拿衣服么?怎么又回来了?”
  需木森脸上余怒未息,强忍怒火低声说:“我在楼下看到一个人,怀疑是他们一伙的。我担心你一个人守不住。”
  需火珍一听,腾地站起来。她已经听叔叔讲过了,小妈车祸的事可能没那么简单,现在听到坏人还找上门来,立马恨不得将那人打倒在地。
  “幺爸,那人在哪里?找得到么?”她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这些天我人都是糊的,只怕坏人在这附近早转过了!这个人原来在你小妈的咖啡店做过服务员,后来辞职走了。”需木森又猛然想起在银城的事,“你也见过,上次我们在银城,就是在博物馆碰到的那个女的。”
  “是那个小蜜!我不管她是谁,再碰到他们,我不会手下留情了!”需火珍愤怒地说。
  需木森看了看身上插满管子的殷若离,一动不动,毫无声息,也不禁握紧了拳头。
  正在这时,手机“嘀”的一声提示响起,需木森一看,是一条小白的手机号发来的短信:
  尊敬的需老师,万分对不起,看到殷总变成这样,我非常难过。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事情是这样子。我没有勇气,也没有脸来见你们!我决定马上离开江都了!需老师,他们的目标是你,你要小心呀!
  看完短信,需木森心中升起的念头就是,果然,若离遇车祸是他们一伙谋划的!这伙该死的畜生!为了所谓的宝藏,他们竟然蓄意杀人!
  需火珍也看了短信,担忧地说:“幺爸,您要小心呀,您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我不怕他们!我要报警了!”需木森决然地说。
  此前,交警已出具责任鉴定书,涉事的房地产公司和渣土承运公司也多次到医院协调道歉,但如果殷若离车祸真的是坏人蓄意所为,那就不是一起交通肇事案了!更关键的是,如果还让那些坏人逍遥法外,不仅对不起殷若离,对不起她的父母,需木森同时也不能接受这样对自己。
  他想好了,不管殷若离的父母怎么怪他,责怪他把殷若离带进险境,让她遭受如此巨大的伤害,他也要把这件事说出来!
  于是,他给小白回了个短信:“小白,谢谢你的提醒。我相信你只是被人所骗,你能告诉我多一点儿情况吗?”
  令他失望的是,小白迟迟没有再回短信。
  于是,他一个人回家去取衣服了。他甚至有点儿期待,坏蛋们,来吧,我不怕!
  回到滨江大厦殷若离的家,需木森找了衣服收好,又打开电脑,搜索有关车祸脑干受伤治疗的资料。
  在这几天里,他已查阅了大量有关脑伤治疗的资料。他看到,伤者昏迷时间越长,醒来的可能性越小,醒来后,后遗症也越大。伤者如果长达三个月不能苏醒过来,即是人们常说的植物人了!生命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无声的躯体了。
  看到这里,需木森沉重得已不能正常呼吸空气。每一口,他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好像要从空气中抓到什么。
  他知道,自己处在崩溃的边缘——他快要撑不住了!
  然而,想到殷若离躺在医院里,自己不在她身边,他还是匆匆收拾了东西,准备下楼。
  经过走廊,他看到自己写的那幅字“美人香草,剑胆琴心”挂在那儿,他不由停下脚步,细细地凝望。
  和殷若离相处的一幕幕往事,浮现在他眼前。殷若离的一笑一颦、举手投足在他脑海里闪现,如同昨日。
  “若离!”他叫了一声,狠狠地用手擂着墙,伤心欲绝地放声大哭起来,“是我害了你呀,若离……”
  接到需木森报案,江都市临江公安分局高度重视,负责刑侦的副局长亲自带队到医院了解情况。
  按照约定,他们一行穿了便装,扮成来看望殷若离的朋友。
  这个副局长,就是四年多前需木森因为和杭竟打架,曾到需木森家中了解情况的警察,叫李一峰。
  这次在医院再次相见,李一峰听需木森说到家族370多年的秘密,一时难以置信,说:“这不可能吧?你是作家,这编故事可是你的长项!”
  需木森一脸凝重,痛心地指着隔壁病床上的殷若离,反问道:“你觉得我在编故事吗?我们早商量好9月9日去拿结婚证的,她却在8号被人害成这样子。她命悬一线,已经8天8夜了还没有醒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作家。我是觉得这个事太离奇了,让人不敢相信!”李一峰有些歉意地说。   “我知道的。”需木森打开手机,让李一峰看了“悬诀”的照片,说,“这上面的字,是古代西夏文字,从元朝开始就消失了。但因为李自成是古代西夏建国皇帝李元昊的直系子孙,所以他们家族的人一直在使用。”
  “这上面的字说的什么内容?”李一峰问。
  “我已经请人翻译过来了,不过,还是隐语,一般人无法理解其中的含意。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上面是四句什么话。”需木森有些迟疑地说。
  “你不告诉我们,那对我们侦查、发现线索有影响呀。”李一峰并没有强行要求需木森说出来。
  需木森想了想,收回手机说:“李局长,谢谢你亲自来。这上面的内容,今后我一定会说出来的,只是现在不知道坏人已经掌握了多少?他们目前还有什么阴谋?为了保险起见,还不到说出来的时候!”
  接着,他把家中被盗、银城遇险、需家寨祖塔被盗掘、白云寺出现神秘人窥伺等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李一峰听完,才意识到这个案子非常复杂,牵扯到多地、多人甚至团伙作案。
  他不解地问:“作家,你为什么现在才报案呢?你家被盗时,你就应该如实说明情况呀。要不,殷老板也不至于搞成这样!”
  听得出来,李一峰也是听说过殷若离的。
  需木森痛心地解释道:“那时我自己也不敢确定,宝藏这事是不是真的,而且我也没有意识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家中被盗,我还以为他们到我家找‘悬诀’的资料,我根本就没想到,他们同时也在我的电脑上做了手脚,之后我去银城,行程、订宾馆等信息全部被他们掌握了!”
  “这像职业团伙,可能比你现在想象的还复杂!”李一峰说,“据我们了解,渣土车司机确实很可疑,出事前几天他才到那家公司上班,还在试用期。那天他装满渣土后,开出工地不久,就一直停在那个丁字路口,说车子有问题在检修。当殷老板从主干道行驶经过时,他刚好重新上路,非常准确地撞上了。这几年,渣土车肇事案经常发生,没想到这背后有猫腻。”
  “也许他们正想这样掩盖真相,毕竟殷老板和需作家在江都有名气,引人注目,用直接伤害的方法会马上引起轰动。”一旁的年轻民警说。
  李一峰点了下头,接着说:“渣土车司机出事后就被公司开除了,我们关了他24小时也把他放了,现在手机联系不上……”
  “他要是逃走了怎么办?”需木森担忧地问。
  “他逃得了今天,逃不过明天。笔录、指纹等资料我们都留了案底,相信他逃不了多久!”李一峰肯定地说。
  三十二 感上苍
  当绝望和悲伤情绪快要击倒需木森时,第10天,上苍被感动了。
  每天,家属获准可以进ICU一个小时,这天,需木森正在给殷若离擦洗身体时,意外发现殷若离的手指动了一下。
  一下,只是轻微地动了一下。
  需木森揉揉眼睛,不敢相信,他怕是自己劳累看花了眼。
  这时,殷若离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需木森喜极而泣,大声叫着医生:“教授,她动了,她刚才动啦!”
  然后,他拉着殷若离的手,深情地呼唤:“若离,若离,快醒来呀,宝贝!”
  殷若离的手,还是那么光洁。
  需木森把她修长的玉手捧在胸前,如果有感知能力,殷若离应该可以感到需木森怦怦的心跳。
  丁教授走过来,也高兴地说:“她求生的欲念非常强,身体素质好!不容易呀,希望她早日醒来!”
  殷正华听到女儿已有活动意识,也不由高兴得老泪纵横。这个在机关里干了一辈子的老人,在亲情面前,在女儿面前,丢掉了严肃的面具。
  “若离,我的好女儿,你快醒来呀!爸爸想看到你结婚,看到你开心地笑,高兴时和爸爸喝酒……”
  一声声呼喚中,殷若离紧闭的眼皮动了一下,两颗晶莹的泪珠,挂在她美丽的睫毛下,慢慢地从脸庞滑落……
  一遍遍,需木森感念上苍,祈求冥冥之中的主宰,给殷若离力量,让她早日脱离险境,早日康复!
  在积极的治疗和细心照顾下,第15天,殷若离终于睁开眼睛,苏醒过来了!
  苏醒后的殷若离,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满脸狐疑——她失忆了。
  在昏迷中的回应,只是她潜意识中本能的反应。
  醒后的她,看着需木森和她的父母,一脸茫然。
  这是多么揪心、残酷的事实!
  需木森怎么也不相信,充满活力、善解人意的殷若离,成了这样子!
  在医生的指导下,从这天起,需木森一遍遍地在殷若离跟前说起他们的往事,放她喜欢的歌曲,精心喂她一点点流食。
  慢慢地,殷若离看他的眼神柔软了,一天,她突然低低地吐出两个字:“木森!”
  这一声,叫得需木森涕泪横流。
  “若离!”他紧紧抓住殷若离的手,仿佛生怕别人从他手中抢走,“你想起来了!你想起来啦!我是你的木森呀,宝贝!”
  ……
  这一场劫难,让殷若离在医院躺了60多天。虽然距离全面康复还需时日,毕竟,她战胜了死神,可以在家慢慢调养了!
  也是在这60多天里,殷正华才认同女儿当初的选择没有错。女儿能够苏醒,能够康复得比较迅速,和需木森的照顾息息相关。虽然,当他得知需木森因为所谓宝藏的事,让女儿遭到如此伤害时,他怒不可遏,痛骂了需木森一顿,但事后他反复想过,也算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吧。
  女儿出事后,为防万一,他到女儿家中清理过东西,无意中看到了女儿的日记。
  在日记中,殷若离记载了这几年来和需木森相处的点点滴滴,其中也提到了她知道需家寨有宝藏秘诀后的担忧、烦恼,可是,无论写什么,无不显示女儿和这个需木森相爱已深……
  他已退休两年,女儿也30好几了,她和需木森在一起4年多了还能如此相爱,他这个父亲还能说什么呢?
  然而,需木森却无法高兴起来。确知这一场事故不是意外后,他内心的歉疚感无法消散。原本活力四射、热情开朗的殷若离,因为车祸,变得话少了,情绪低落了。   看着殷若离出院后和从前判若两人,需木森无法原谅自己。
  车祸中,殷若离的盆骨受伤,脑部更是遭受重创,差一点儿丢掉性命。现在虽然恢复良好,但从身体到精神,都让她遭受了巨大的创伤。
  傍晚,需木森握着殷若离的手,扶她来到室外的瞰江平台上。
  殷若离偎在他肩头,努力地露出笑容,说:“木森,我变丑了,你不会不要我吧?”
  “傻瓜,你这是说什么话!”需木森痛心地伸手搂着她的腰,扶她慢慢坐下,说,“你和从前一样美呀,在我心中,你就是变成了老太婆,也还是全世界最美的!”
  殷若离一笑,把头靠在他胸前,目光看着前面浩荡的长江,缓缓地说:“我知道,坏人不会罢手的,现在他们可能知道你已经报案了,有所顾忌才没有行动,但你还是要多加小心呀!”
  “宝贝,我知道。”需木森说。
  他不知道的是,幸好殷若离车祸后他选择了报案,警方及时介入了。要不,一场针对他本人的阴谋早已实施……
  2015年12月20日,需木森的儿子需火练从美国回来的那天,需家寨旅游开发正式破土动工,举行奠基仪式。
  在此之前,需木森已收到陈先知转来的同城县支付的规划设计费用50万元。不过,这笔钱他一直没有动用。他从内心认为,为家乡出点儿力是应该的,所以这钱,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用在家乡建设上。
  县长郑小成力邀需木森和陈先知参加奠基仪式,但需木森因为殷若离还未完全康复,而且儿子已提前通知他哪天回国,所以无法抽身,只能婉推了。
  不过,破土动工的消息还是让需木森浮想联翩。多年来,许多重要的古代墓葬、遗址,都是在工程建设中无意发现的,现在需家寨周边大兴土木,如果宝藏被无意中挖出来了怎么办?说不定,还有人手上持有“天诀”,借着需家寨工程开工,一心去探宝,那情形岂不是更令人担忧!
  这么一想,他不由着急起来。
  第二天,他给何冠军打了电话,询问奠基仪式的情况。
  何冠军介绍,郑县长从香港引进了实力雄厚的投资公司,第一期准备投资2亿元人民币。
  听到这个消息,需木森联想起8月份郑小成到沿海去考察的事,心想这人还真有能耐,果然找到大老板了。
  因为想到投资的事,晚上,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殷若离见他辗转反侧,问道:“亲爱的,怎么啦?”
  “宝贝,我在想一件事。出事的那天下午,你们几个人不是在谈项目投资的事吗?”
  殷若离回道:“是呀,我、小红、景天地产的贺总、珠海闯关科技的肖总,就我们四个人。”
  景天地产的贺佑成、珠海的肖天威,需木森都见过一次以上,算认识。肖天威虽在珠海,但也是江都人,和殷若离、陈小红是认识多年的朋友。
  “你们当时商量投资什么呢?”
  “没定下来。因为一直在找项目,说了好几个,大家意见不一。我最后提了需家寨的事情,大家都有兴趣和意向,说找时间要你带着大家去实地考察一下。结果,当天晚上我就……”
  需木森听到这里,忙抱住殷若离,在她背上拍着说:“好了,宝贝,不说了!”
  就在安慰殷若离的同时,一个想法突然如闪电般在需木森脑中闪过:坏人设计车祸伤害殷若离的目的,可能不仅仅是拆散他和殷若离,让他落单好下手,更重要的,是不是要阻止殷若离去投资需家寨?因为殷若离一旦去投资,她占有地利人和,需家寨项目势必由殷若离主导。这样一来,需木森也同样有可能,借由需家寨开发,去寻宝探宝!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陈小红、贺佑成、肖天威三个人中,必定有一个参与了谋划,和殷若离车祸事件脱不了干系!而且这个人,一定跟宝藏的事也有关联!
  这么一想,他背上沁出一层冷汗。这真的是一箭多雕,一石几鸟!多么狠毒的谋划!
  他几乎要叫出来,伸手要去推醒殷若离和她说个明白,但看着殷若离已进入甜美的梦乡,他马上把手缩了回来,把话咽回去了!
  这么恶毒的阴谋,不要惊了殷若离的美梦。不要让她的身心再受到创伤!他轻轻为殷若离拉了拉被子。
  那么,是不是自己神经过敏,想多了?
  三十三 疑密友
  需木森目前最迫切的,就是搞清楚陈小红、贺佑成、肖天威三个人中,是谁害了殷若离?
  “移居香港的陈小红”、“景天地产的贺佑成”、“珠海闯关科技的肖天威”,他把三个人的名字写在白纸上,一边念叨,一边慢慢地思索。
  贺佑成虽然一直呆在江都,但平时,殷若离私下和他来往并不多。肖天威和陈小红、殷若离原来是街坊,认识多年,大学毕业后他就到珠海去发展了。嫌疑最大的,只有一个人!
  他的目光,最后久久地停留在“陈小红”三个字上。
  陈小红!陈小红!陈小红!他念了一遍又一遍,好像要看穿这三个字里藏着的秘密。
  陈小红和况玉环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她们是一家人,在一起生活了多年,怎么说也还是姐妹关系。
  最先知道殷若离想去需家寨投资的,也是她。
  需木森还想起,那次在江都大学,陈小红在他车上留了便条,那是她偶然碰到他,还是她一路跟踪而至呢?
  “一定是她!”需木森默念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殷若离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三十多年的朋友,背后能下这样的刀子么?是什么原因导致她下这么毒的手?
  他不敢把这个判断告诉殷若离,如果结果真是这样,这无疑会给她像车祸一样残酷的伤害。要知道,那是她最信任的姐们,她们胜似亲生姐妹,这样的背叛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
  他要怎么做才能揭开陈小红的真面目呢?需木森陷入了痛苦的沉思。
  这一个多月来,李一峰相当忙碌。
  殷若离车祸的肇事司机名叫顾勇,江都人。这人原是江都客运公司的长途大巴司机,因为嫌工作太辛苦,迷上了赌博,不仅把家产赌光了,老婆也跟他离了婚,带孩子走了。妻离子散的他一心想扳本,结果越陷越深,欠了高利贷公司一屁股債。眼看还钱的最后限期快到了,放高利贷的撂话说:“还不了钱,一天剁一根手指,五天下膀子!”   顾勇知道,那些人可不是吓唬他。正在他着急上火找不到门路时,有人给他指了路,问想不想赚大钱。
  要说开车技术,这顾勇没得说,他想,只要不把人撞死,反正公司买了保险,赔钱就是了。至于渣土车超载,那不是他个人要求的,每辆渣土车都超载了。就这样存着侥幸心理,他接下了“活”。
  伺机作案前,他假装车子出故障检修,后来接到信号启动车子,心里不由慌乱起来。为赶上殷若离的车,他油门加速过大,结果差一点儿直接置殷若离于死地。
  事后,顾勇一口咬定,晚上视线不好,又因为出故障了赶时间,车子起步加油快了些,但也没有超速,只是超载了。
  不料,李一峰再次把他“拎进去”,开门见山就问:“告诉我,你收了人家多少钱?”
  顾勇故作镇定,反问道:“什么钱?什么我收了多少钱?”
  “别人给你的辛苦费呀!”李一峰调侃道。
  顾勇正要继续装蒙,这时,李一峰猛然一拍桌子,冷目叫道:“让你杀人的钱呀!顾勇,你那几两重,还想瞒天过海,没事装糊涂?!”
  顾勇一哆嗦,大大咧咧叉开的手脚一下收拢了,变色道:“我没杀人,我没杀人!”
  “你开车蓄意撞击别人,就是预谋故意杀人!你难道不知道?”
  一层冷汗从顾勇头上冒出,他伸手去擦,结果擦了又流,流了又擦,脸色红转白,惨白。
  李一峰也不急,点了烟,悠悠地抽,冷冷地看,看得顾勇心里更加发毛。
  半天,顾勇一咬牙,战战兢兢地说:“他们一共给了20万!我全给高利贷公司了!我也没想到会撞这么重,当时车子启动不久,车速最多四五十码,只是加油猛了点儿……”
  “没想到撞这么重?”李一峰质问道,“你开了多年的车,不知道满载卡车撞轿车是什么后果吗?如果当事人当时开的不是豪华越野,只怕早被你报销了!”
  “对不起,我也不认识她,和她无冤无仇,只怪赌博害了我……”说着,这个男人痛心疾首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开始忏悔,然后竹筒倒豆子,把知道的事情前后说了一遍。
  做介绍的掮客是赌场看场子的打手,也是个和顾勇差不多的泼皮。
  李一峰盘问几次,这人只说有人请他找个司机,要会开大车、想赚快钱的人,他就介绍了顾勇,收了1000元介绍费,其余的他一概不知。
  顾勇连对方人都没见上,只在QQ上联系,谈了几次后,对方给他银行卡上先打了1万元“诚信金”,然后又打了4万元“启动费用”,承诺事后再打15万元。
  在丰厚报酬的诱惑下,他一口应承会把事情办到位……
  李一峰查顾勇的银行卡,对方汇款地址在广东沿海一个小镇,转账全是网银操作,没有在银行柜台办理。查对方银行卡,开卡人是位女性,两年前已去世,来自贵州一个山区。
  显然,查到这位开卡人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这张银行卡,就是不法分子用来掩饰身份的“僵尸卡”。
  因为这根线非常复杂,李一峰转而调查需木森提供的线索。
  可技术手段显示,况玉环和任之瑛、革成功之间没有任何联系,至于革成功在QQ中说到过“况的人”这句话,只能说露了端倪。
  但眼前的证据,确实不能把他们任何一个怎么样。
  李一峰当然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一一做了布置,技术手段都上了,可一段时间以来,这些人平静得很!
  明明有问题,怎么现在一个个没事了?
  为了财富不计后果铤而走险,甚至连自家性命搭进去也在所不惜,从古到今,大有人在。难道他们绕过需木森,直接去找宝了吗?
  平静的背后,他似乎感到更大的波澜将掀起。
  三十四 解革卦
  师从葛才雄老人后,需火珍和小婷正式跟着老人习练起葛家著名的散手“纵横八式”。
  这是葛家的家传绝学,实战性极强。凶悍、霸道劲和武术技巧完美结合,成就了葛家祖上走镖、纵横江湖的赫赫威名。
  除了在小妈车祸受伤最艰难的日子,需火珍把所有能用的时间都用在刻苦习练武艺上。功底、天分,加上她的勤奋,短短几个月,她对功夫的领悟就上了一个新台阶。
  葛才雄老人看在眼里,无比欣慰。这天晚上,他特意叫了需火珍来家吃饭。
  因为是周末,需火珍从学校回家,和叔叔他们打过招呼后,就去了琵琶巷。
  临行前,需木森特意装了两瓶酒,叫需火珍带上。
  因临近春节,虽是隆冬,天气寒冷,但来琵琶巷采购花鸟盆景的人不少。
  需火珍先去了花店,和小婷一起忙乎了半天生意,最后关门,两人一起回琵琶巷尾不远的葛家。
  葛才雄老人炖了羊肉火锅。
  灯光下,祖孙三人吃得津津有味。老人看到需火珍带来的好酒,也不推辞,哈哈笑起来,说:“珍珍,这不会是你买的吧?”
  “爺爷,是我幺爸叫我带的,要我谢谢您老人家!”需火珍老实地回答。
  “那谢谢你幺爸啰。”老人从需火珍口中已得知她叔叔是个作家,是地地道道的文人。
  在他眼中,拿笔杆子的文人把文章做得生龙活虎,天地变色,也是了不起的本事。
  需火珍为老人斟了酒,甜甜地说:“爷爷,要不是我小妈出车祸了,我幺爸早来看您老人家了!”
  老人也知道几个月前需火珍小妈出车祸的事,关切地问:“现在恢复得怎样了?如果她有关节疼痛之类的,和我说,爷爷可以帮着瞧一下。”
  需火珍忙道了谢,说:“好,爷爷,谢谢您。我小妈人可好啦,要不是这车祸,她和我幺爸早办喜事了……”
  回家后,她把老人的话转述了一遍。需木森早有意去感谢老人,于是高兴地对殷若离说:“好呀!你的偏头痛去看看也是好的,而且我也早想见见这位老人家!”
  第二天,需木森就带了殷若离和侄女,一起来到老人家中。老人精通跌打损伤治疗,这次见面后,他为殷若离扎过几次针灸。   不到一个月,殷若离偶尔出现的偏头痛竟然消失了,走路也快捷多了。
  为此,需木森真是十二分感激老人。春节期间,他和殷若离专门把老人爷孙两个接到滨江大厦作客,以示感谢。
  殷若离的精神状况随着身体的进一步康复,一天比一天好。
  这天,她拿出几本相册,饶有兴趣地翻看多年前胶卷冲洗的老照片。
  需木森在旁边陪着她一同翻看,兴致盎然地“检阅”殷若离靓丽逼人的青春时代。
  “这张,这张什么时候照的?好美哩!”他指了指一张殷若离和陈小红的合影。
  照片上的她们,咧嘴笑着,那么欢快,背景就是著名的长江大桥。
  殷若离看了照片,回忆说:“这是小红20岁生日那天照的,我记得特别清楚。”
  需木森听完,心里却生出无限感慨。从小到大,几十年那么牢固的情谊,也会变吗?真的是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么?
  他宁愿相信,自己的判断是错的!
  是说出来的时候了!为了自己,更为替殷若离讨还公道。
  他看殷若离兴致不错,便换了话题,试探地说:“宝贝,我们选个时间去把证办了吧?”
  “什么证?”殷若离知道他说的是去办结婚证,却故意装糊涂。车祸后,需木森提过两次,她都没同意。骄傲的她不愿自己受伤后需要人照顾时,或者伤残之后要别人疼惜而结婚,她想要完美的自己、独立的自己,和需木森平等地相爱相守。
  “结婚证呀。”需木森说。
  “好呀。”这次,殷若离爽快地答应了,“不过,你想好了,今后再不能离开我,更不能背叛我!”
  “不会的,亲爱的!”需木森上前拉住她的手,坚定地说,“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经历了很多事情。人生不过几十年,爱情也好、友情也好,和生活一样充满变数,但我相信,我们已通过了考验!”
  “是啊。”殷若离也在心里感慨起来,她想最初如果不是自己父亲反对,她也许早和需木森结婚了。谁知,这一拖几年,他们经历了误会、变故,甚至生死考验……
  不过,她笑着问道:“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多感慨呢?”
  需木森一直在等机会说出心里那个压了很久的疑问,于是慢慢说道:“宝贝,如果我们有一个曾经的好朋友背叛了我们,你能接受吗?”
  殷若离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需木森怎么一下说出这样的话,说:“我们的好朋友?你是指谁呀?”
  “陈小红。”需木森尽量把语气说得很平静。
  “啊!你说什么?”殷若离一下激动了,声音也高了八度。
  她根本想都没想,就不容需木森这样猜测她的朋友。
  需木森赶紧扶住她,轻声说:“亲爱的,这个话我压在心里很久了,你要答应我别激动,听我慢慢说完。我知道,你和小红几十年的情谊,胜似亲姐妹。我和你一样,特别希望这不是真的——”
  殷若离见他一脸恳切,便缓和了情绪,点头道:“好吧,你先说。”
  需木森坐下来,说道:“去年9月8日,你和陈小红、贺佑成、肖天威三个人一起,从下午开始讨论投资项目的事,晚上还一起吃了饭,之后你在回家的路上……”
  需木森说到这里,把后面出事的话省略了。
  果然,事情虽然过去几个月了,但殷若离听到这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恐怖的一幕,下意识地咬紧了嘴唇。
  需木森最担心这个,他紧紧握住殷若离的手,说:“亲爱的,当时你们吃饭聊天,分手的时间是随意的,回家的路上你开车的快慢也是自己掌握的,为什么那个顾勇却及时接到指令,非常准确地撞上了你的车子?你不觉得,这太巧了吗?“
  “那些日子,不是一直有神秘的车子在跟踪我们吗?这个不能说明一定是他们中的某个人通风报信呀。”殷若离提醒道。
  “是的,这确实不能肯定。”需木森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但是,你想过没有,坏人的目标一直是我,为什么要对你下这么毒的手?他们想办法拆散我们,那也只是为了让我落单更好下手,用不着对你怎么样,对不对?”
  殷若离觉得有理,便问道:“这说明什么呢?”
  需木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进一步说:“他们不是简单地害你,而是不惜重金,精心设计,还想利用渣土运输管理混乱的漏洞,掩盖真相。这说明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劲?”
  殷若离听到这里,才意识这其中可能不简单,想了想,说:“说明他们预谋很久了,不是临时决定的。”
  “预谋很久,专门针对你,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直接影响或者妨礙了别人!”
  “我会有什么事妨碍别人呢?”殷若离又听糊涂了。
  需木森看着她的眼睛,心疼地说:“亲爱的,谁都知道,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你对朋友义气,肯帮忙;对自己的员工,没有苛刻,谁都念你的好。就连小白,最后也良心发现发来道歉短信。问题在哪里?问题就出在你们的投资项目上!”说到最后,需木森几乎是一字一顿。
  “投资项目?不会吧?”殷若离不解地问。
  需木森肯定地说:“因为没有更好的投资项目,所以你多次建议去需家寨投资,你们4个人基本上都同意了,这是事实吧?”
  “是的。当时还说要你带路,去实地考察的。”殷若离说。
  “需家寨的情况你知道,只要去实地考察了,你们就会更加确定可以投资。这样一来,因为我占有天时地利人和,这个项目最后一定会以你为主,你觉得是不是?”
  殷若离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但她还是问道:“这就是害我的理由吗?”
  需木森痛心地说:“亲爱的,是宝藏的事害了你。因为那些坏人以小人之心揣度,只要你主导需家寨项目,我就会借由这个便利,在施工中乘机挖宝,抢在他们之前!”
  “所以他们要争夺这个主导权!或者说,就是要阻止我去投资。”殷若离这下明白了,同时,她也深深地震惊了!
  原本,她以为自己只是遭遇了一场交通事故,后来顾勇落网,她也以为坏人是想拆散她和需木森,好对需木森下手。现在看来,他们的目的还有这个,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阻止你投资,他们已经成功!”需木森尽量淡淡地说。
  殷若离受伤后,九死一生才活过来。这小半年来,投资之类当然无从说起。而在这期间,需家寨的开发却破土动工了。
  听到这里,一个残酷的事实已摆在殷若离面前。当天谈投资需家寨,只有四个人在场,陈小红、肖天威、贺佑成和自己。另外三个人,无论是谁,都是多年的朋友,更别提陈小红!
  一颗定时炸弹,就埋在自己身边。罪恶的阴谋,原来藏得这么深,这么狠!
  果然,不到半分钟,豆大的眼泪从殷若离脸上滚落,她双手掩面叫道:“不,我不相信!”
  三十五 大起底
  陈小红一家是靠房地产起家的。她老公柯达,高大英俊,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虽然非常富有,可吝啬也是出名的,和需木森根本不是一个话语体系里的人。几年前,他们一家通过投资取得香港居留权,全家移居香港。不过,他们在江都的置城嘉业房地产集团公司还在运转。
  下午,需木森约向文韬和陈先知吃饭,向文韬爽快地答应了。需木森同时说了自己的想法,请向文韬找个记者去了解一下置城嘉业的情况。同时,他心中还有一个疑惑,已露峥嵘的革成功,一直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这个人和陈小红是两个巨大的问号,也是两块巨石,压得需木森几乎喘不过气来。
  踱着踱着,他猛然想到,自己先祖是李自成的部下,为了守护“悬诀”,隐姓改名,改成了含意丰富的《易经》六十四卦之一的“需”姓,那么,那个守护“天诀”的人,肯定也是闯王的部下,说不定也改名易姓了。会不会也是《易经》中某个卦字改成的姓氏呢?记得如松曾一再提醒,有守就有攻,有等就有取。那么,《易经》中和“需”卦相对应的卦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他马上在电脑中查找,和需卦相对应或相反的卦是什么卦。
  查了半天,才知道六十四卦中和需卦对应的是“讼”卦。需卦的意思是云在天上,却不下雨,所以要等待;讼卦的意思是天西转,而水东流,所以不能强行去做事。如果不顺应卦象,就会产生矛盾。而现在所有牵涉到宝藏的人中,并没有姓“讼”的人,看来,有等就有取,不是简单地找相反的卦就有线索。
  需木森沉思半天,想到革成功的“革”姓也不常见,心中一转,何不查一下“革”字是不是《易经》六十四卦之一呢?
  这一转,果然有意外发现,《易经》第49卦——
  【革】卦 泽火革,兑上离下
  就是说,革成功的姓,也是六十四卦之一,这和需卦是不是有某种联系?
  革卦由“兑”和“离”构成,离为火,在下;兑为泽,代表水,在上。水在上面往下浇流,火在下面燃烧升腾。火旺会把水烧干,水大会把火浇熄,二者相克,意味着必然出现变革。有革旧布新之意。
  《易经》第五卦“需”,等待,等待!密云不雨,待机而起;
  《易经》第四十九卦“革”,变革,变革!顺天应人,革旧布新!
  猛然间,需木森觉得又找到了一个密钥:当初那个宋贞人设计他们需家寨守护“悬诀”,而革家,是不是正是“天诀”的持有者?
  如果是,那革家在哪里呢?
  还有,况玉环怎么和革家牵扯到一起去了?
  几天后,向文韬那边传来信息,因为国家连续多年调控房地产市场,置城嘉业和行业内大多数公司一样,这两年都面临过资金链断裂的困难,有个楼盘还因延迟交付,有业主要求退款弃购被拒,多次到媒体投诉。
  殷若离对此不以为然,说:“这几年实体经济不太好,大家都有困难,不奇怪。再说,公司是公司,家里是家里,小红家里从来不缺钱,这个我清楚。”
  需木森知道,殷若离始终不相信陈小红是那个害她的人,于是说:“我也没有确凿证据,当然不能咬定是她,我对外人也没说过这个事,就是怕误会了,伤朋友感情。”
  殷若离知道需木森是要为她讨还公道,说:“我同意你的推理,但这事一定要慎重。亲爱的,你能做到吗?”
  “我会的。”需木森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殷若离的电话响起,是江都千寻公司的王经理打来的,说有信息告诉她。
  因为对殷若离车祸事件完全没有起预警作用,需木森心里对这个所谓的私人侦探公司并无好感,于是不满地说:“他们钱拿了不少,就搞了点儿表面的东西!”
  殷若离放下电话,说:“他们搞清革成功的籍贯地了。”
  “是吗?”需木森心里一喜,“这个我想知道。”
  “那現在就去他们公司吗?”
  “他们公司在一元路,还要过江,叫他们来若兮咖啡馆吧!”需木森担心殷若离累着,建议说。
  “这个主意好,我好久没到咖啡馆去了,正好可以顺便去看看情况。”殷若离高兴地说。
  两人驱车来到若兮咖啡馆,一众员工见老板来了,均笑脸相迎,躬身招呼,都说殷若离恢复得好,替她高兴。
  殷若离询问了店里的情况,处理了一下事务,约摸一个小时,王经理就赶到了。
  王经理一见殷若离,就连声说:“殷总、需老师,这次我们可是下了大工夫,在深圳蹲了半个月,没白天没黑夜,总算不负所托!”
  需木森见他先表功,心里有些不悦,因想知道情况,才忍了没作声。
  殷若离何等精明,当下淡淡一笑,说:“王总亲自出马,辛苦你了!后期费用这两天打给你,不过希望这次你带来了真正有用的东西!”
  王经理一听,马上一边开电脑,一边拍马屁,说:“殷总,您是我们的上帝,客户的要求就是我们的工作。百事包打听,千寻查真相嘛!”
  需木森一听笑了,有些揶揄地说:“王经理,你这公司宗旨说得很溜呀!”
  王经理干笑两声,已开了电脑,说:“两位老总,按照你们的要求,这次我们动用资源,先搞清楚了调查对象革成功的家庭情况,接着我们在深圳多方了解,终于有收获!”
  “那就好。”需木森直接问道,“他老家是哪里的?”   “不急。”王经理有些卖关子,说,“你看,这是我们在江都大学跟拍的。”
  电脑上,首先出现了革成功在校园的图片。有出入教学楼的,有食堂吃饭的,还有路上行走的。有一张,正是他和任之瑛并排走在校园林阴大道上,好像在说着什么。
  需木森看着任之瑛,感觉不是滋味,一下想到了张伯成。心里纳闷,这位社会学民俗学的名家怎么会有这样的学生?
  正想着,王经理说:“革成功现在的家在深圳,他还有一个妹妹,在自己家里的公司上班。革成功的父亲,上世纪90年代初闯荡深圳,现在开有一家很有规模的保安公司,人脉非常广。我在那里,因为偶然遇到同一个部队转业的战友,所以获得了一些内幕情报。听说他们公司经常为香港老板提供保镖业务之类,和港台公司来往频繁。”
  “哦。”这次需木森有点儿惊讶了,于是好奇地问,“这人叫什么名字,他老家是哪里的?”
  王经理一笑,说:“他老家是湖南平湘革家坝。”
  “平湘?”需木森大吃一惊。一般人听到这个地方可能不太熟悉,可需木森却一点儿也不陌生。
  同城地处湖北、湖南、江西三省交界,和湖南毗邻的县市就是平湘。因为两个地方的民众交往频繁,需木森甚至从小就听得懂平湘话。
  那么,“悬诀”和“天诀”,原来距离并不遥远。只是相互不知道对方在何方罢了!
  可以想象,如果革成功家真的是“天诀”持有人,那么,他们在知道宝藏就在需家寨后,一定会绞尽脑汁盗挖。
  两天后,需木森收到一条奇怪的短信:需老师,下午三点请来团结湖城中村。
  这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发来的,看样子,对方知道他。但对方是什么人?要需木森去那里干什么?他试着回拨了那个号码,嘟嘟,对方一直关机。
  去?还是不去?需木森拿不定主意。去,说不定有人设好了陷阱,正等着自己跳进去;不去,如果别人想告诉他什么,就错过了。
  他本来不想告诉殷若离,免得她为自己担心,最后临出门的时候,还是和她说了一声:“亲爱的,我有事出去一下,去团结湖那里见个人。很快回来。”
  殷若离一听,果然不放心,奇怪地问:“到那里去干什么?没听你说过那里有朋友呀!”
  “是临时约的。”需木森轻描淡写地说。
  距离并不远,需木森驱车赶到团结湖,大约只花了半个小时。
  团结湖一带,昔日的烂泥塘,如今已是一栋挨一栋的30层以上的高楼,一个新兴社区已初具规模,还有多栋高楼正在建设中。
  靠湖西北角,一二十栋犬牙交错的低矮民房显得特别寒碜,这就是团结湖城中村了。
  因为面临搬迁,房子租价低廉,这里成了外来务工人员聚居的栖息地。
  需木森开车先到附近转了一下,然后找了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把車停了。看看时间,正好三点。
  这时,手机嘀的一声提示有短信,他一看,又是那个号码发来的,是一个奇怪的数字组合:17-2。
  他想,这大概是个门牌号,于是戴上墨镜,下了车,走进一条又破又脏的巷子。他一边警惕地注意身后有无人跟踪,一面打量四周,观察那个数字是不是门牌号。
  在村子中间一个三岔路口,有一前一后两栋民房,前面一栋四层,大门上钉着一个蓝底白字的牌子:17-1。
  需木森走过去,来到后面一栋三层的民房前,果然看见17-2的牌子。
  大门敞开着,他一步跨进去,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一阵寒意袭上他的心头,他嗯了一声,像给自己壮胆似的问道:“有人吗?”
  没人回答他。
  堆满东西的角落里,突然一只老鼠跑出来,带倒了一只空饮料瓶,吓得需木森一大跳。
  他转过身,正准备逃也似的跑出去时,身后一扇门突然开了,一只手猛地把他拉进去了!
  三十六 城中村
  需木森这一惊非同小可,“啊”了一声,正要大声嚷出来,却看到那个拉他的人正用手势示意他噤声。
  恐惧、惊讶的神情,几秒之内在需木森脸上转换。他指着那人,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是你?”
  原来是小白,殷若离咖啡店里曾经的员工。
  小白没有理会需木森的不解,反而有些惊喜地说:“需老师,你来了!”说着,她紧张地掀开窗帘一角,看了一下外面的情况。
  这间房子是这栋楼最东边的一间,正好可以观察到外面的三岔路口。
  需木森打量房内,这明显是一个临时住地,除了一张旧床外,几乎没有家具,于是问:“你怎么在这里?”
  小白转过身来,凄惨地一笑,说:“说来话长。需老师,今天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他们要行动了!”
  “他们是谁?”需木森问道。
  “他们……”小白顿了一下,说,“就是在银城跟着你的人,也是害殷总的人。还记得在银城博物馆碰到的那个人吗?他骗了我,是个大坏蛋。他们把殷总害成那样,还要我去害你!我当然不敢……”
  “那天你到人民医院,是去……”需木森想起殷若离昏迷期间,小白在医院出现过。
  “是,也不是。”小白有些语无伦次,“我想去告诉你,想去看一下殷总,可我不敢,他们本来叫我去医院看情况的……”
  “谢谢你提醒了我!第二天我就报警了。”需木森说。
  “幸亏你报警了,要不然,不知还会出什么事!”
  “今天你就是要告诉我这些吗?”需木森问道。这些事在电话或者短信里都可以说清楚,没太大的必要神神秘秘地约他来这里呀。
  “不是。”小白有些发急地说,“是他们没有找到东西,又要找你了!”
  “哦。”需木森有些明白了。
  看来寻宝团伙原想绕开他去需家寨找宝,结果没有发现,于是再次回过头来找他,也就是找“悬诀”。
  这样一想,意味着有人趁着需家寨开发,已捷足先登在那里到处试探了!他知道,现在盗墓分子都是职业团伙,有极高的盗掘水平。他着急担心也正是这个原因。   现在听到他们没有得逞,他虽然有些欣慰,可是,自己的危险却直线上升了!
  这时,小白拿出手机说:“我偷偷拍了一个视频,因为太长了,手机上不能转发,我也不知道怎么发给你,所以叫你来看。就是这个——”说着,她调出视频。
  视频里,开头没有画面,只有嘈杂的说话声,慢慢出现了餐桌和人。
  想必小白偷拍时,冒了极大的风险。
  随着喝酒的高潮掀起,视频里出现了革成功和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喝酒的画面。那人正是和小白一起在银城出现的人。
  小白以为需木森不知道革成功,指着他说:“这个人我第一次见,他们都怕他。可能很重要!”
  需木森没作声,继续看。
  视频上,在银城和需火珍打斗的那两个一壮一瘦的男子接着也出现在餐桌上。最后,只听几个人一起碰杯,说“这次一定成功”之类的话。
  接着画面开始晃动、消失,视频结束,大概有10分钟。
  需木森看完,马上想把这个视频交给李一峰,于是说:“这个东西,手机上不能传吗?”
  “太长了,手机上QQ和微信都不能传。我也不知道怎么转给你,只好叫你来了。”
  需木森一想,掏出3000块钱,说:“小白,这个视频很重要,你重新去买个手机行么?”
  小白犹豫了一下,拒绝说:“需老师,不是我舍不得手机,而是我自己还有很多东西也存在这个手机里。这样吧,我这几天去买了手机,把东西转过来后再寄给你。”
  需木森一想,似乎也只能这样,于是把钱塞给小白,说:“谢谢你,小白!这个钱不多,你拿着去换手机吧!”
  小白把钱递回来,眼圈红红地说:“需老师,你和殷总都是我敬重的人,这钱怎么说我也不能收。殷总伤成那样,你们不怪我,我心里也难过……”说着,流下泪来。
  需木森看着小白,这原本是一个身材高挑、容貌出众的女孩子,虽然现在有仓皇之色,但青春漂亮仍是引人注目的。
  “好,不说这个了!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呢?”他问道。
  “我跟的那个人,他们叫他‘武总’,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不过,他应该是湖南人。”小白说,“他几次要我跟踪你们,我以为他们要打劫你和殷总,很害怕,不想掺和这事。他就威胁我,说要毁我的容,不听话随时杀了我。我更害怕,就想办法逃出来了。”
  需木森关心地说:“那你要小心点儿,这伙人心狠手辣。”
  “我知道。他们人很多,是一个组织。”
  需木森打量了一眼房内,提醒说:“这个地方虽然偏,但不安全,你看这栋楼,除你之外一个人影也没有。”
  “房东早搬走了,这里全是租户,白天都上班去了。”小白幽幽地说。
  “怪不得。”需木森話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一阵汽车的引擎声。小白警觉地掀起窗帘一看,旋即脸色大变,压低了嗓子对需木森说:“他们来了!”
  需木森早从她惊骇的神情上知道情况有变,正在寻思怎么出去,小白拉住他的手,说:“他们一时还没发现我们在这里。需老师,你不要走前面三岔路口了,这楼后面是菜地,你穿过去,向湖那边跑,他们的车子开不过去。快走吧!”
  需木森拉开门想走,回头关切地问小白:“那你怎么办?”
  “我?”小白惨然一笑,“我马上报警!只有进去我才有命!”说着,扑上来抱了需木森一下,说,“谢谢你能来,需老师,快走呀!”
  在诧异中,需木森已被小白推出房门,他赶紧向后面院子跑去。
  好在通向菜地的篱笆墙低矮,他几步跨过去,开始发足狂奔。他的身后,传来激烈的砸门声和叫喊声。
  需木森回头张望了一下,只见两个人已向自己追来。他心里一急,脚下绊了一下,摔倒在地。慌乱中,他顾不得疼痛,爬起来继续向自己停车的地方跑去。
  进村之前,他把车子停在一个简易工棚旁边,当下从菜地里跑到湖堤后,前面是一片稀稀落落的小树林。穿过小树林,就是简易工棚那儿了。
  需木森一面狂奔,一面听着后面越来越近的追赶和叫嚣声,心中的恐惧一浪高过一浪。
  就在他跑出小树林,看到自己汽车的刹那,脚下什么东西再次把他绊倒。
  眼见后面两个人已追上来了,需木森用力朝四周大喊道:“救命!快来人呀,救命!”
  转眼之间,跑在前面的那个一脸横肉的壮汉已经赶到,后面瘦一些的男子大约30来岁,一只脚像有轻度残疾,跑动的样子非常滑稽,速度却不慢。
  这两人,正是在银城和需火珍搏斗的两个男子。
  需木森见那壮汉向自己踹来,扬起早在跑动中就拿在手上准备的防身喷雾辣椒水,向壮汉喷去。
  不料那喷雾刚喷出一点,壮汉已飞起一脚踢在他手上。
  需木森疼得大叫一声,手中的喷雾器早不知去向。
  壮汉用手挡了下不多的喷雾,连打几个喷嚏。这时,后面那个脚有点儿跛的男子扑上来,迎面一巴掌甩向需木森,狂叫道:“叫你跑!叫你跑!”
  “啪”的一声,需木森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
  此时,他又惊又怕,又痛又累,但他从小怕软不怕硬的个性却一下子激发了,当下他一头冲向跛足男子,叫道:“狗日的,我和你拼了!”
  那人怎么也没想到需木森会来这一着,到底腿脚欠灵便,躲闪不及,被需木森一头扎扎实实地撞在胸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那壮汉这时已反应过来,一个绊腿把需木森绊摔在地,同时一个跨步上前,右膝重重地顶在需木森背上,把他的右手反扭到背后。
  需木森痛得大叫一声,脑中瞬间闪过殷若离的面容,心想,今天栽在这里了!
  正在这时,只听小树林里传来一声暴喝:“贼子,赶快放手,饶你不死!”
  三十七 制狂徒
  需木森艰难地从地上抬起头,看见葛才雄老人已从湖边小坡上飞奔而来,手一扬,一颗鸡蛋大的钢球向壮汉迅疾射去。   原来,殷若离见需木森出门,总觉得不放心,因需火珍在学校,只好给葛才雄老人打了电话,请他去团结湖看看。
  好在琵琶巷距离团结湖不是特别远,老人赶到这里,正在村口寻找,隐隐听到呼救声。他情知不妙,忙循声跑来,需木森已是吃了大苦头。
  那壮汉先见是个老人,本没放在心上,后看钢球飞来,又准又快,知是高人出手。他一缩身,就地一滚,躲过钢球,可就在这躲闪过程中,他放开需木森之前,手上不自觉发了力,只听一声响,需木森右臂生生脱臼,痛得他又一声大叫。
  这时,那瘦子已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见老人冲来,一拳直朝老人胸口捣去。
  老人看也不看,左手云式化开来拳,右手化掌,欺身上前托击瘦子颈部。这正是葛家家传绝学“纵横八式”第一式的“天王托塔”。
  只见瘦子像树叶般飘起,仰面倒出三四米远。
  “宵小之徒,不知天高地厚!”老人正声骂道。不过他已手下留情,并没想伤那人性命。
  需木森在一边痛得惨叫,看到老人出手就放倒瘦子,心中大快,一时忘了疼痛,喜极叫道:“大叔!”
  老人把他扶起,说:“木森受惊了!”说着眼一瞪,看向那壮汉。
  那壮汉虽是身强力壮,但早从老人出手看出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便一拱手说:“谢谢前辈手下留情,没有伤我兄弟性命。如我没猜错的话,前辈可是姓葛?我老板正在找您。今天得罪了,请前辈让我们走,从此不为难这位先生。”说着一指需木森。
  老人见他还算明白,手一挥,说道:“你们走吧,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
  壮汉再一拱手,搀了瘦子,两人朝路口走了。
  看二人走远了,需木森猛然想起小白,遂说:“大叔,那边村里还有个小姑娘,今天她约我来的,她有危险,我们快去看看她吧!”
  老人见需木森整个右臂吊在那里,痛得头上直冒汗,还在担心着别人,便上去拿捏住他的臂膀,猛然一发力。
  需木森“啊”了一声,脱臼的手臂已还原,疼痛也减轻了。
  正在诧异,老人说:“你手臂脱臼了,现在虽说接上了,但还要用绷带吊几天,不能用力做事。村里么?我是从那边过来的,远远看到一个姑娘被人劫持上了汽车,追赶不上,又听到这边你在呼救,所以跑过来了。”
  正在这时,前方有警笛声传来,估计已有人报警了。
  需木森听到小白已被抓走,不知她怎么样了,便着急地说:“大叔,这女孩手机上有个视频很重要,我的车在这里,我们开车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
  老人摇头说:“木森,你的手刚受伤,不能开车。”
  需木森慢慢摆动了一下手臂,说:“我觉得可以动呀,现在疼减轻多了!”
  “不行。”老人严肃地说,“这个我比你清楚。再说,警察已经来了,如果手机还在,他们也会发现的。”
  “那我们过去看看吧。”需木森想,小白说不定情急之下把手机藏起来了,那伙人只抓了她的人呢。
  老人这时略一踌躇,说:“木森,本该是和你一起去看的,不过,我不想和警察打交道。”
  需木森一想,现在来的可能是治安警察,这事特别复杂,和他们一时也说不清楚,没必要把老人牵扯进来。再说,老人及时前来解救了自己,他再强人所难就太过分了,于是说:“好,大叔,听您的。今天多亏您救了我,要不后果不堪设想!”
  老人一笑,说:“你一个人跑到这么偏的地方来真不应该,幸亏若离给我报了信……”
  两人说着走到停车的地方,需木森一看就傻眼了——车子前面两个轮胎已被扎破,他想开车也开不成了。
  “看来,他们先找到了你的车子,才进村的。”老人说。
  需木森后悔不迭,心想莫不是自己的车子暴露了小白的行踪,心里更是过意不去,便对老人说:“大叔,现在没事了,您先走,我叫人来换轮胎开车。这边的事我和警察说。”
  葛才雄看前面警车已进村了,想了想便同意了,说:“那好。木森,你自己小心,有事记得找我。”说完从小道向湖堤走去。
  老人走后,需木森看手臂还在隐隐作痛,便打开汽车后备厢,找了根绳子,临时应急把手臂悬吊起来,免得再受伤。
  这时,已有警察过来,需木森和他们说了个大概,便和李一峰联系,向他说了小白手机里视频的事情。
  李一峰说:“我马上过来,你去房里看下,她的手机留下来没有?”
  需木森和警察说了李一峰的意思,几人一同返回村里,来到17-2。
  小白房内一片狼藉。显然,有人抓她时也费了些周折。他和两个警察找了找,没有发现手机。
  需木森想起小白给他看视频时,手机开机了,之后匆匆出事,她的手机肯定来不及关机,如果手机还在,打一下就知道了。
  于是他拨了一下小白的号码,果然隐隐听到有手机铃声响起,却不见手机。
  他侧耳细听,发现铃声是从席梦思床垫下传来的。
  两个警察掀开床垫,发现床下除了一部手机,还有一个行李包。
  警察打开行李包,开始检查里面的东西。刚刚检查登记完毕,李一峰已赶到了。
  他一看需木森的手臂吊挂着,样子又滑稽又狼狈,不禁说:“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真不怕危险啊,你们家那位的教训还不深刻吗?”
  说到殷若离,需木森不由感叹,今天幸亏她给葛才雄老人报了信,要不真是后果严重了。
  于是,他有些难堪地说:“是我太大意了,我的车子停在那边,被他们把轮胎扎了,我猜测是不是我把这些人引过来的。这屋里的姑娘叫小白,原来在殷若离店里干过,后来被他们一伙设计拉进去了。她发现上当后,想办法逃了出来。这是她的手机,里面有个视频,可能对你有用。今天,她要我来就是看这个的。”
  李一峰听了,叫人收好了手机,同时弯腰去看小白的东西。
  除了现金、银行卡等物件,还有一个记事本。他拿起来翻了翻,对首先赶到现场的治安巡警说:“这东西我们都有用,你们回去和张队说一下,按程序全部转到我们这边来。”   那几个警察听了,乐得有人收摊子,忙答应了。
  这天晚上,需火珍回到家,听到叔叔差点儿出了大事,和殷若离一起又为他揪心了半天。
  殷若离抱怨说:“早说过不让你私下和小白见面,你还去!这下好了,手脱臼了。要不是老人家救你,怕是连命都搭进去了!”
  需木森讪笑说:“开头我哪知道是她?只猜可能和宝藏的事有关,就去了。”
  殷若离抢白说:“你看你,最近别人没动静,你倒急了。你这不叫‘引蛇出洞’,是‘送肉上砧板’!”说到后面,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丢下他上楼去了。
  需火珍朝叔叔吐了下舌头,说:“幺爸,是好险啰。再不能这样了!”
  需木森右臂早换了三角绷带,想起老人的话,说:“珍珍,今天幸亏葛师父救了我,你见到他老人家,记得再谢谢他。还有,在银城和你对打的那个壮汉,他知道葛师父。”
  “哦?”需火珍惊讶地说,“听小婷姐姐讲过,葛爷爷原来被人请到南方去,好像在深圳还是珠海呆过1年。不过他老人家从不多说这段经历。”
  或许,老人有什么事不愿提吧。需木森想。
  几天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在长江中发现一具无名女尸,经比照竟然是小白。李一峰告诉需木森,小白应该是被人击昏后丢进长江的,她头上有钝击伤痕。
  需木森听了,心里无比难过,他想起临分手时小白抢上来抱了他一下,想必她也是孤独害怕到了极点,非常没有安全感才会那样吧。
  年轻的生命,花一样的青春,就这样被摧折了。他几次想给李一峰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对陈小红的猜疑,但终因没有确凿证据,怕万一误会了,给殷若离她们的友情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于是放弃了。
  三十八 贺佑成
  这天,需木森到作协参加一个活动,他特意早一点去,把车停在作协大院显眼的地方。会开了一半,他借故出来,直接打了个的士来到华星大厦。
  景天地产总部就在这里。前一天晚上,贺佑成给需木森发来短信,说有事想和他见面聊一下。
  需木森隐隐感到,贺佑成肯定有什么事想和他说,这事,八成跟殷若离的车祸有关。
  贺佑成的办公室在18楼。需木森刚进电梯,一个30多岁的男人就好奇地盯着他看。需木森开头以为自己衣服没穿好,继而马上想是不是什么人一路盯上自己了。这么一想,他马上有些紧张,毕竟贺佑成这里他没来过,不知深浅。
  那人见他按了18楼,笑着问道:“先生到景天去呀?”
  需木森看他一眼,确认并不认识,心想这人热情过头了,自己去哪和他有关吗?遂冷冷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
  那人继续问:“先生有个女儿吗?您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需木森一听,更是生疑,冷冷地说:“我没有女儿啊!”
  说话间,18楼到了,他自顾自出了电梯。
  贺佑成一见需木森,赶紧挺着大肚子从超级大的办公桌前站起来,哈哈大笑着伸出手,夸张地说:“啊呀,需主席,稀客,稀客!”
  需木森打量一眼这间近二百平方米的豪华大办公室,故作惊讶道:“呀啊,贺总,你这里可是金銮殿,金碧辉煌呀!”
  “哪里!”贺佑成胖胖的脸上眼睛快眯成一条缝了,打着哈哈说,“需主席这是在取笑我们一身铜臭味,庸俗不堪呀!”
  需木森想,贺佑成是殷若离多年的朋友,经商成功,必有过人之处,而且今天他约自己來,不宜语带讥诮,于是摆摆手说:“老贺说远了,你是若离的老朋友!江都有名的企业家、大佬,何俗之有?”
  贺佑成听需木森改了称呼,也收了假笑,说:“好,不扯闲话,快坐快坐!”说着大声打发外面的秘书通知前台,谢绝所有来访,然后招呼需木森坐到一边的功夫茶桌前。
  需木森看那茶桌面由一棵巨大的树木截面做成,粗朴不失古雅,真心赞道:“贺总,看来你也是爱茶之人!这套家伙,只怕找来费了工夫!”
  贺佑成原怕需木森这样的文化人瞧不起自己,这下听到赞扬,顿时眉开眼笑,说:“哪里,附庸风雅而已。不过,茶是爱喝的,不谈生意,不和那些大大小小的人打交道,能闲下来喝喝茶,我觉得很幸福!”
  说着,他烧开了纯净水,烫茶具,亲自沏茶。
  需木森喝了贺佑成递过来的茶,道了谢,直奔主题说:“贺总,今天约我来,想必你知道点儿若离出车祸的事吧?”
  贺佑成没想到需木森这么直接,有些发愣,说:“这个……老需,来来来,喝茶,我们慢慢说。”
  待再喝过一道茶,贺佑成背靠在圈式木椅上,思考了一会儿才说:“老需,今天约你来,因为我和若离是多年的朋友,应该告诉你一些事。不过,我也不确定,今天的话,权当是我们闲聊。”
  “好,谢谢贺总信任。”需木森回道。
  贺佑成给需木森递了烟,然后自己点上一支深吸了一口,吐着烟雾说:“我和若离从高中认识,差不多20年了。陈小红更长,她们是发小。肖天威和陈小红是街坊,认识时间也长。”
  需木森插话说:“这个我知道,我听若离说过,她小时候和陈小红住一条街,后来若离家搬到机关大院去了,肖总家才搬来,和陈小红成了街坊。”
  “嗯,正是这样。”贺佑成慢慢说道,“我们这4个人,多年来在一起做过项目,大家性格脾气不太一样,但还合得来。若离这件事,我非常震惊,那天吃完饭还不到一个小时,她就出这么大的事,差点儿丢了命!不过开头我以为这只是一起交通事故,是意外……”
  说到这里,贺佑成停了下来,拿眼看了看需木森的反应,接着道:“后来,我听公安局的朋友透风,说若离这个事不简单,可能有人在害她,我就寻思了很久……”他再次停下来,像是陷入了回忆。
  需木森拿起茶壶替贺佑成续了茶,才平静地说:“贺总,这你也知道?”
  贺佑成喝了口茶,缓缓说道:“若离为人很仗义,在圈内朋友很多,应该没有人想要害她,特别是下这么狠的手!那么想害她的人,肯定和你有关!”说着,他小眼睛一瞪,靠在木椅扶手上的肥手指点了点需木森。   需木森心里陡然一紧,说:“和我有关?”
  “是的。”贺佑成也不等他回答,肯定地说,“起码是和你的事有关。”
  需木森一听,不由暗暗佩服贺佑成判断正确,于是坦率地说:“贺总,你的感觉是对的,确实是有人害若离,而且真的和我有关。”
  不过,他也仅仅说到这里,不想扯到宝藏的事。
  贺佑成说:“我原以为,是有人喜欢你,看到你和若离要办结婚证了,就对她下手。作家,我想请你证实,是不是有人爱上你而对若离下手了?”
  需木森从没这么推理过,当下他听得既意外,又觉得合理。他想到任之瑛,她确实是搅局者,也和宝藏的事有关联,可她绝不是主角,更不会为了爱情设计这么一场车祸。
  于是,他回答道:“没有这样的人,是因为别的事。”
  “那就对了,现在爱得这么疯狂的人毕竟少见。”贺佑成说到这里,站起来,回到办公桌那边,拿了一张照片过来,递给需木森,说,“你看看,这上面的几个人都是谁?”
  需木森接过来,这是一张多年前的老照片。照片上,两男两女并排站在长江大桥边,青春飞扬,男帅女靓。
  “贺总,这就是你们4个人呀!”虽然时间久远,需木森还是一眼认出来,照片上是殷若离、陈小红、贺佑成、肖天威他们4人年轻时的合影。
  就在前几天,殷若离还拿老照片看,其中殷若离和陈小红的一张合影也是这个背景,看衣服,像是同一天照的。
  不过,他没把这个说出来,只是打趣说:“贺总当年也是帅哥出身呀!”
  贺佑成拍拍自己的肥肚皮,自嘲说:“惭愧惭愧,这些年喝水都长肉,没办法!”
  “这是哪年拍的?贺总,我在若离那里怎么没见过?”需木森想贺佑成此时拿出照片的意图,绝不是为了向他证明和殷若离的友情。
  当然,他这么问,也想证实一下,贺佑成对他说不说实话。
  贺佑成似乎也正等着他问话,顺势说:“这是1996年陈小红生日那天拍的。我想说的是,帮我们拍照片的人是陈小红的妹妹,不知你认不认识?”
  “陈小红的妹妹?你是说况玉环?”需木森脱口而出。
  照片之外,当然有拍照的人!他意识到,贺佑成这是在提醒他什么。
  “是的。”贺佑成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需木森怎么好像对况玉环很熟悉一样。
  需木森又看了下照片,带着探究的口吻说:“贺总,你们四个朋友也算有缘,乍一看这照片,还以为是两对恋人呢。”
  贺佑成一听,抽了面巾纸擦了擦脸,稍许不自然地说:“作家,我们都是男人,要说面对若离和小红这样的美女,年轻时没一点儿想法,那是假的,也不正常。我和肖天威,一个对若离有意思,一个对小红有意思,但都没说出来。我可以告诉你,我们这四个人除了友谊,没有别的故事。小红嫁给了柯达,若离么,你比我清楚!”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贺佑成的坦率,一下赢得了需木森的好感。一是他说了实话,二是他能对自己说出当年的秘密,还真不容易。今天是他主动约需木森来的,他完全可以不约,也完全可以不提这事。而且,殷若离也许见多了追求者,没对他说过贺佑成曾经追求过她。
  当下他大笑起来,伸手握了一下贺佑成,说:“贺总,这么说,要感谢你那时当了若离的守护神!改天一定请你喝酒!”
  贺佑成早恢复了自然,挥挥手说:“那是过去啦!我们都是拎得清的人,这些年朋友处得不错,大家也都混得还行。不过老需,你小子有福气,不知多少人羡慕你,你可能还不知道!”
  需木森当然知道,只是他一时不好说什么,便默不作声。
  贺佑成接着说:“若离出事后,小红也难过得很,只是她老公老柯身体也不好,她回香港这大半年都没回来。”
  这话说得需木森心里一沉,因为正常情况下,陈小红最长三四个月就回来一次,而殷若离车祸后,她这么久没回来,想必是她也无法面对吧?
  他于是问道:“贺总,你们房地产这几年好做么?”
  贺佑成眉毛一挑,“嘿”了一声,说:“这几年,艰难得很,我早想退出了。这不,我们扯了几次,说找新项目,结果若离一出事,项目的事又放下了。”
  “那小红他们家的公司是不是好点儿?”他直接问道。
  “更难哩。”贺佑成说,“柯达去香港后,还同时入股投资房地产,这几年香港的地产不景气,江都这边资金出现了问题,小红遇到的困难绝对比我大。好在现在情况好转,挺过来了。”
  这话,要是以前听到,需木森当作是贺佑成理解朋友的难处,感同身受,现在他听来,却觉得那是促使陈小红害多年密友的催化剂。
  那么,贺佑成今天约自己来,究竟想告诉自己什么呢?关于他们四个人的青春过往?
  像,又不像。
  是提醒自己注意况玉环这个人么?
  好像只有这个了。不过,这个他早知道,意义也不大。
  这时,贺佑成幽幽地叹了口气,说:“老需,按说朋友之间,不能背后说别人的隐私,但是我想了很久,还是告诉你,当年小红的妹妹追过老肖!”
  这是什么意思?又是况玉环!
  需木森不解地望着贺佑成。
  可他却一副气力用完,非常疲惫、不想再开口的样子。
  需木森只好站起来告辞。贺佑成握着他的手说:“老需,我想请你答应我,今天我们之间的谈话只当是闲聊,不能让第三人知道。”
  需木森感知他的手软绵无力,点了点头,说:“贺总,谢谢你,我一定做到!”
  下樓出来,需木森走到街边,正准备拦出租车离开,一眼瞥见一个人站在一家饮料店前看着自己,不由吓了一跳!
  那人正是多日不见的任之瑛。
  自从在正鱼酒楼正面相遇争执以来,他们再没有碰过面。今天乍一见,需木森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任之瑛满脸幽怨地站在那儿,眼睛毫无躲闪地看着他。   需木森心里马上慌乱起来,低下头也不看她,落荒而逃了。
  三十九 狭路逢
  4月的珠海风光宜人。香炉湾畔,矗立着一尊巨型石刻雕像——珠海渔女。湾内,碧波荡漾,涛声阵阵。远方,海天一色,风光无限。
  需木森却无心观赏美景,他身边站着一位老人,白须飘飘,正是葛才雄。
  为了安全起见,他和殷若离商量后,请了老人陪同一起来珠海。二人一下飞机,就住进离香炉湾不远的一家酒店。他在网上查询过,肖天威的公司离这里不远。
  闯关科技是一家研发生产一体的公司,主要从事电子工业专用设备的设计和制造。肖天威大学毕业后和同学来珠海创立这家公司,后来同学另谋发展出让股份,他独自将企业做大,显示了突出的个人能力。
  需木森此行,是想解开心中的谜团,肖天威到底和殷若离车祸事件有无关系?也就是说,他有没有卷入到宝藏事件中来?
  第二天上午8点多钟,需木森和葛才雄来到闯关科技公司对面的一家酒楼,选了个临街的位置,两人一边吃着早茶,一边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让他们奇怪的是,肖天威的公司人并不多,看不出繁忙兴旺的景象。
  守了三天,他们基本上摸清了肖天威的活动规律。
  第四天,他们再次来到这里,快11点时,需木森买了单,准备和葛才雄离开酒楼,猛然看到一辆出租车停靠在对面大门口,一个女人下车后径直朝公司大门走去。
  这个女人,需木森一点儿也不陌生,正是陈小红的妹妹况玉环。
  因为只隔了一条并不宽阔的马路,需木森看到况玉环时吃了一惊,本能地躲闪了一下。
  她来干什么呢?怎么她也来了珠海?需木森心里好生奇怪,转头对葛才雄说:“大叔,这个女的坏得很,很多事和她有关!”
  老人会意地点了下头。
  这时,对面的况玉环走到大门口又停住了,她转身掏出电话,估计是在呼叫肖天威。
  果然,不到两分钟,肖天威就急匆匆地走了出来,他站在门口和况玉环说着什么。
  片刻之后,况玉环招了一辆出租车,两人上车向西边方向去了。
  需木森戴上太阳帽和墨镜,迅速和老人走出酒楼,也招了一辆出租车,向前追去。
  虽然中间隔了两辆车,但况玉环他们的车一直没有离开过视线,需木森一路跟着过了香炉湾,向拱北海关方向驶去。
  在拱北一家酒店门前,况玉环和肖天威下了车,走进酒店内。
  这里熙熙攘攘,购物的、住店的、从拱北进出澳门的游客川流不息,热闹非凡。
  需木森下车后,和葛才雄走进那间四星级酒店,只见大堂里也到处是人,就是不见况玉环他们的影子。
  怎么办?肖天威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需木森心中着急,便到前台去碰一下运气。
  他挤过人群,瞧准一位有点儿空闲的服务员赶紧问:“你好!我有几个朋友住这里,一下联系不上,请帮我查一下住哪间房。”
  一般情况下,星级酒店是不轻易向陌生人提供客人信息的,但这里也许经常性地有游客问类似的问题,服务员看了他一眼,热情地说:“先生,你朋友联系不上吗?叫什么名字?”
  需木森想了一下,说:“况玉环,或者革成功。”说着,他在前台的便笺上写了这两个名字递给服务员。
  其实他写“革成功”只是灵光一现,多一个猜测而已。因为肖天威是随况玉环来这里的,看样子不会是他在这里开的房。而他们幽会的话,更不会跑这么远,到这么人多眼杂的地方来。
  那位小姐在电脑上查了一下,说:“先生,你朋友革先生住2818房。”
  革成功真的来了!需木森大吃一惊,没想到歪打正着!他努力掩饰着说:“好的,谢谢你!”说着,转身离去。
  他拉着葛才雄向电梯那边走了几步,低声说:“大叔,有情况,还有别的人,他们在28楼2818房间。”
  “现在上去吗?”老人问。
  “不行,万一碰面了有麻烦。”需木森说。
  “他们不认识我,我上去探一下。”老人反应还真快。
  需木森想了想,也没有更妥当的办法,于是指着大堂南边的咖啡茶座说:“大叔,您只看下情况,不要惊动他们,我在那边等您,不见不散。”
  老人应了,乘电梯上去了。
  需木森戴上墨镜,在咖啡座那里找了个空位置,正准备坐下来,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搭在他肩膀上,一个人低沉着嗓子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需木森这一惊非同小可,心一下跳到嗓子眼!他回过头来,只见李一峰身着便装,似笑非笑,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
  见是李一峰,需木森突突的心跳这才缓解了一下。
  正要问话,李一峰打了个手势制止住他,说:“别作声,跟我走。”
  那话不容需木森拒绝,他只好随了李一峰走出酒店,来到一辆当地牌照的车上。
  车上驾驶座上还坐着一人,正是李一峰手下的那位年轻警员。
  李一峰说:“他们马上要下来了,说不定碰到你,撞破了,坏了我们的事。”
  “你们也跟到这里来了?”需木森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个你别问,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通知你。”李一峰说。
  需木森还想问什么,李一峰已拉开车门下去,临了说一声:“先在车上坐一下,等他们走了你再出来。”
  再说葛才雄,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乘电梯来到28楼,乍一看像个住店的游客。
  他正在看兩边的房号,走廊左边一间房门突然打开,走出两个人,正是况玉环和肖天威。
  肖天威一副生气的样子,怒气冲冲地对况玉环说:“你把我害死了!我要告诉小红去!”
  况玉环一看有人走来,一把拉住他,压低嗓子说:“现在你跑得了吗?”
  葛才雄已听见两人在争执,装作不认识他们的样子走了过去。   况玉环开头也以为是住店的游客在找房间,待老人经过身边时,不由一下脸色剧变。
  肖天威看她神情大变,不由奇怪地盯着葛才雄的背影。
  这时,况玉环把他一拉,进了刚才的房间。
  葛才雄老人虽然年岁大了,耳目却十分灵敏,他不用后看,已知背后两人已进了房间,似乎受了惊动。
  他一边像是自言自语,一边慢悠悠地转身,向电梯走去。
  待他下到大堂,朝咖啡茶座去找需木森时,却见到处是人,独不见需木森的影子,不由一下急了。
  刚刚需木森还说过不见不散的,怎么一下就不见了?是不是出事了?
  老人四处张望了一圈,仍不见需木森,却见肖天威一个人神情不自然地下楼,径直向酒店外走去。过了一会儿,又见况玉环也一个人穿过大堂,向外走去。
  葛才雄正在迟疑怎么办,这时,一个年轻人走到他身边,对他说:“葛师父,您的朋友在外面等您,请您过去。”说着一指酒店大堂侧面的出口。
  老人见年轻人直接叫出自己的姓氏,只道需木森遇到什么紧急情况避开了,请人来叫他的,便随年轻人从咖啡座旁边的出口走出酒店。
  酒店后面是一个景观林园。年轻人指着人工湖边的小树林说:“葛师父,您的朋友在那里。”
  葛才雄边走边问:“怎么一下到这里来了?”
  话说间,已到树林边了,年轻人往前一指,说:“看,就在那里!”说罢身形一晃,右手张开,叉眼袭向老人面门,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膝顶向老人小腹撞去。
  事发突然,亏得老人先已起了疑心,加上行走江湖数十年功夫在身,他硬生生收住步子,往后一跃,堪堪避过这致命的连环招。
  年轻人一击未中,欺身上来,一脚窝心踹踢出,蹬向老人心口。
  老人这时劲力用尽,正是退无可退,只得原地侧身一让,上下错掌去擒拿踢来的重腿。
  不料年轻人腿上力道异常惊人,腿掌相加,两人同时震得往后一退,双双站住。
  这时,老人背后又出现了两个人,三人成掎角把他围在中间。
  年轻人这时叫道:“葛老头,别人都怕你,我还真不信这个邪!”
  葛才雄一瞧这情形,知道着了招儿,倒也全无惧色,看着年轻人道:“你年纪轻轻,出手如此狠毒,多行不义终有报应!”
  这时,背后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开口道:“葛老头,你一把年纪了,不在家享福,多管闲事跑到这里来,这里可不是江都!”
  老人定定地看了那人一眼,“呸”了一口道:“是你!你我还有旧账没了,今天你也送上来了!”
  “老家伙,少废话。你多管闲事,今天由不得你!”年轻人说着,再次身形蹿起,如饿虎扑食一般,凌空击向老人。
  同时,老人背后的两人也夹击上来。
  这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革成功。
  那两个帮手,五十多岁的汉子就是小白口中的“武总”,是革成功的叔叔,叫革家武;还有一个则是革家武的手下。
  葛才雄面对三人围攻,身形一飘,让过革成功的凌厉双掌,直奔革家武而来。
  眨眼之间,兔起鹘落,葛才雄和革家武已交手两回合。只听“嘭嘭”两声,革家武右手已被折断,老人接着一记重掌拍在他右肩上,说道:“革老二,这是还你当年的旧账!”
  言毕,革家武整个右半身子已麻木,连脚也抬不起来,被钉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弹。
  革成功见叔叔被制住,又怒又急,一个扫堂腿过来,旋即腾空跃起,连环两脚踢向老人。
  单从功力看,他年纪虽不大,但身手之矫健,令人吃惊。同时,他出手之狠毒,也让人诧异。
  葛才雄连退两步,这时革家武那个手下不知什么时候抽出一根又黑又粗的短棍,猛地向老人戳去。
  就在老人伸手去挡时,那短棒蓝光直闪,发出几道耀眼的电弧,原来是一根高压电击棍。
  老人只觉浑身一麻,一股强大的电流击得他“哎”了一声,迅即瘫坐在地,动弹不得。
  革成功上前帮革家武解除束缚,之后扬起脚准备向老人头部踢去。
  革家武赶忙制止说:“不要在这里把他弄死了!带走,我还有账要和他算。”
  革成功闻言,腿在空中划一个圆弧,一脚踢在老人右肩头。葛才雄一声哼唧,显然受了重伤。
  正在这时,一声呼哨响起,一辆车从外面进口方向疾速开来,急刹停住。
  革家武一看,招呼道:“有条子,撤!”
  三人蹿上车,汽车一溜烟离去了。
  緊接着,李一峰从宾馆后面出口出来,看到一辆汽车正冲出停车场口子,转头看到一个老人坐在地上,面露痛苦之色。
  他跑上来一把扶住葛才雄,问道:“葛师父,伤着哪里了?”
  葛才雄这时已能动弹,他慢慢站起来,说:“被他们的电棍电着了,之后右肩被踢,应是骨折了!”
  李一峰这才注意到老人右手已是悬吊状,连忙说:“哦,太可恶了!葛师父,马上送您到医院去吧?”
  葛才雄这时看着他问道:“谢谢!你是?”
  李一峰低声说:“葛师父,我姓李,是江都公安局的,我知道您。”
  葛才雄一听李一峰是江都公安局的,忙问道:“我正在找需木森,却被他们骗到这后面来了。”
  李一峰一想,怪自己,那时把需木森拉出了酒店,才让老人上当了。
  正说着,一个身穿便衣的小伙子跑来,急声说:“珠海的张队来电说他们到拱北海关了,看样子要出关,问动不动?”
  李一峰沉思片刻说道:“告诉张队,暂且不动。葛师父受伤了,我们马上送他去医院。”说完,打电话叫外面的车子进来。
  需木森一见葛才雄受了重伤,大吃一惊,又是难过又是愧疚。
  到医院一拍片,葛才雄肩骨骨折,医生建议手术。老人不同意,说:“我自己就是治这个的,请大夫帮我固定好,我回家敷药慢慢调养就可以了。”   需木森没法,只好听从老人。第三天,他们就返回了江都。
  回到江都,殷若离听需木森说到葛才雄受伤的经过,又为他捏了一把汗。
  需木森说:“肖天威可能被况玉环扯到这个事情里面来了。”
  殷若离一听,意外地说:“老肖过去追求过小红,小红没有同意。但况玉环很喜欢他,倒追过肖天威。”
  “我和葛大叔亲眼看到况玉环把肖天威拉出来,一起到出事的酒店见了革成功。这说明他们之间有联系,害你的人可能是他!”
  “之前你不是怀疑小红吗?”殷若离说,“我还是不相信小红会害我。”
  “他们两个都有嫌疑。”需木森说。
  “你不要乱来,冤枉了好人,我可不依你。”
  四十 遭绑架
  这天,需木森身体好转了,一时无事,便去看望了葛才雄。他这才知道了葛才雄和革家武之间的恩怨。原来,1998年,葛才雄的徒弟丁强在深圳打地下黑拳,在葛才雄的指点下,丁强打败了已经14连胜的革家军(当时叫阿军)。革家军怀恨在心,竟派他的弟弟革家武制造了一场车祸,撞死了丁强,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些年,葛才雄只要一想起革家兄弟,心里就痛恨得不行。想不到这次,他竟在珠海撞上了革家武,真正是冤家路窄。
  听完老人的讲述,需木森不胜伤感,一时也不知怎么安慰老人,只好问道:“大叔,那些坏人就是现在找我的这些人吗?”
  “起码有一部分是的。”老人说。
  需木森听到这里,忍不住激愤地说:“大叔,这伙人真是凶残成性啊!”
  从老人家告辞出来,需木森心情沉重地走到琵琶巷口,看到一个人站在前面街角,正定定地看着他。
  又是任之瑛!
  他怒从心中起,几步冲过去,对着任之瑛吼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这样阴魂不散地跟着我!”
  任之瑛没想到需木森会冲过来,她本能地身子一缩,张开嘴要说什么,又迅速捂着嘴跑开了。
  转身的那一眼,怨恨、恐惧交织,还有说不清楚的复杂神情,让需木森看着她的背影,一时呆了。
  他想起上次,他到贺佑成那里去,任之瑛也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那里,这其中必有缘故。他看看时间还早,便拿出手机拨通了张伯成的电话,问候说:“张老师,好久没见了!”
  张伯成搞清楚是需木森的来电后,兴奋地说:“需作家,我正要找你!你有时间来学校一趟吗?”
  需木森正想去拜访张伯成,于是马上在巷口招了一辆出租车,朝江都大学赶去。
  大半年不见,张伯成还是老样子,头发没更少,也没更多,脑门四周还是稀薄的一圈。
  两人一见面,张伯成少见地立起身来,说:“作家,早想找你,刚好今天你打电话来了!”
  需木森忙问道:“张老师找我有事?我随时有时间呀。”
  “是这样的。我一个学生中途改了毕业论文,线索、资源、选题都非常好,可论文没做好!我听说线索是你提供的,而且就是你家乡。作家,你家乡可是大金矿呀!”张伯成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比初次打交道时亲热多了。
  需木森一笑,说:“张老师说的是小任吧?”
  张伯成手指一敲桌面,有些生气地说:“是她!一个好好的选题,被糟蹋了!”
  “她到我的家乡去做了调查的,怎么,有问题吗?”需木森不动声色地说。
  “不是调查有问题,是她根本没用心在这个选题上,论文写成了流水报告,投机取巧偷懒。”张伯成的不满溢于言表。
  “我听说张老师对学生很严格,看来真是如此。”需木森说道。
  “是吗?”张伯成看着需木森,严肃地说,“我没有苛刻,如果他们连最低标准也达不到,给她学位不是给我丢脸的问题,是害人误人!”
  需木森看张伯成一脸认真,这才说:“张老师,可能您不知道,小任因为男朋友的关系,可能卷进了和我家乡有关的一桩案子。”
  张伯成闻言一愣,大吃了一惊。
  “是这样吗?怪不得这大半年来,这孩子像变了个人!”接着,他马上又像明白了什么,问道,“和你上次送来的那几个字有关吧?”
  “是的。”需木森想了一下,一字一顿地如实相告。
  “我明白了,她的论文写不下去,原因可能就是这个。”张伯成沉重地说。
  需木森站起来,和张伯成告辞说:“张老师,您是我非常敬佩的人,我今天来学校,一是告诉您这些情况,二是想拜托张老师转告任之瑛,她还年轻,千万不能再错下去了!”
  两人分手后,需木森下人文大樓,走在江大校园。
  正是下班高峰时段,需木森走了好一段路,也没有看到一辆空载出租车进出校园。
  他一路向学校大门口走去,刚转到未名湖坡边,一辆外地牌照的越野车在他旁边停住,从车上下来一位20来岁的女孩,问他道:“老师,到人文大楼怎么走?”
  需木森见是问路的,忙抬手指向坡上说:“从这里上去,上面丁字路口左拐就是……”
  话未说完,那女孩突然从搭在手上的衣服下伸出一个东西在他身上戳了一下,只见一道蓝光一闪,一股强大的电流瞬间击得需木森动弹不得,眼看他就要瘫倒在地。这时,越野车上下来一个汉子一把抱住他,和女孩一起,把需木森连抱带拖地弄上了车。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那车一加速,如离弦之箭向校门外冲去。
  需木森这时人虽清醒,却叫唤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拖上车,被人用胶带封住了嘴,蒙住了眼睛,接着双手被绑住,手机也被搜走。
  汽车绕来颠去,大概开了两个小时,需木森才被拖下来。
  被扯下眼罩和胶带后,他发现自己被推进了一间简陋的房屋里,被一条链子锁在一根进水钢管上。
  门“哐”的一声被推开,那个见过多次的五十多岁的男人紧绷着脸走了进来。
  需木森看到,这人右手臂还用三角绷带吊着,想来他在珠海被葛才雄伤得不轻。   汉子走到他面前,抬起左手一耳光打在需木森脸上,恶狠狠地说:“姓需的,你要想活着出去,就赶紧把‘悬诀’说出来!”
  需木森脸上顿时火辣辣的,他本能地一扭身子,那人又抬起一脚踹在他小腹上,痛得他弯下身子,像虾米一样蜷缩在地上。
  凶徒这么直接,这么凶狠,出乎需木森的意料。
  在被劫持的路上他就想过,歹徒肯定是冲“悬诀”来的,他甚至想好怎么应付。可眼下,即便他说出“悬诀”,歹徒会留自己活口吗?
  “肏你大爷,老子就是不告诉你!”需木森缓过一口气,冲那人破口大骂。他虽是书生,但骨子里怕软不怕硬的倔劲上来,是敢拼命的。
  “叫你嘴硬!叫你嘴硬!”那人显然被激怒,上来一脚踩在需木森手上,用力使劲地搓揉。
  需木森痛得失声大叫。这时一个人进来,拿胶带重新封住了他的嘴巴。需木森叫不出声,痛得满头大汗,青筋暴露,昏死了过去……
  那人这才罢休,骂骂咧咧地走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需木森醒过来,看到自己的右手手指血肉模糊,五个手指全部肿得像胡萝卜,疼痛难忍。
  这时,门又吱的一声被推开,一个女人一步三摇地走了进来。
  是况玉环。
  需木森双眼怒睁地看她一眼,况玉环目光躲闪了一下,说:“作家,我知道你早认出我了,我好心劝你一句,说出那东西,留一条命活着比什么都强。你如果想说,就点一下头!”
  这么一说,进一步提醒了需木森。他知道,在绑架案中,熟人作案都会想尽办法掩盖身份,避免被人认出。现在这伙人不加掩饰地在他面前亮明身份,那就表明,歹徒根本没想留下活口。他当即使劲地点了点头,眼里露出害怕的神情。
  况玉环一看需木森痛得龇牙咧嘴的样子,以为他被打怕了,为保命只得服软,便帮他解开封口的胶带,说:“你可不要耍我,否则是自讨苦吃!”
  胶带一解开,需木森就问:“你说话算数不?我怎么相信你!”
  况玉环说:“当然算数,你早一点儿说出来,也不会吃这么大的苦头!”
  需木森套近乎说:“况玉环,我和你无冤无仇,要说关系,殷若离和你们姐妹两个是几十年的朋友,希望你帮一下我,帮我说几句好话。你们要的东西我说出来,不过要保证不再伤害我,放我走!”
  况玉环一听,大喜过望,说:“行!本来我和你也没仇没怨,只要你说出来,我保证他们放你走!”
  “是不是真的?”需木森不放心地问。
  “当然是真的!你这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况玉环心里不耐烦地想,哼,笨蛋,等你说出来就送你上西天!
  “那好,那东西就藏在我手机里,你把我的手机拿来,我告诉你们!”需木森说。
  况玉环闻言,一脸狐疑地看了看需木森,不太相信他说的话。
  几个小时前,需木森被抓上车时,他的手机就被搜出来没收了。之后,这伙人检查了几遍,没有在手机里发现和“悬诀”直接相关的内容。
  当然,为防需木森家里报警,警方通过手机定位,他们早把需木森手机里的电话芯片抽出来丢掉了。
  需木森见况玉环不信,一脸诚恳地说:“我说在里面就在里面,你们先商量好,只要我说出来你们就放我走!”
  “那好!你等着!”况玉环转身出去。
  过了一会儿,她和之前那个汉子一起进来,手里拿着需木森的手机。
  “你是不是想诓我?”那汉子一脸凶相,作势还要打需木森。
  需木森一边退让,一边害怕地说:“我没骗你们,不过你们说话要算数,我说了你们就放我走!”
  那汉子看需木森一眼,又看况玉环一眼,说:“行,只要你说出来,就放你走!”
  况玉环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说:“这下你放心了吧?手机在这里,你说在哪里?”
  需木森说:“在手机里面一个叫MYSS的APP里。”
  况玉环依言在手机上找到那个MYSS,点了几次却点不开,有些恼怒地问:“怎么点不开?”
  需木森心里明白,却装作不解地说:“不会呀,是不是你们把电话芯片抽掉了?”
  “哼,不抽掉,等警察来找你呀!”那汉子又目露凶光。
  “那你们随便找一张电话芯片装上去,只要手机联上网就可以。”需木森说。
  “联上网!为什么要联网?你是不是在耍什么心眼?”那汉子有些警觉地吼道。
  “也不是要联网,是你们现在打不开这个APP嘛!”需木森一脸无辜地说。
  那汉子从况玉环手里拿过手机,自己试了几次,确实点不开那个MYSS。
  “随便一张卡就行,你们上一个没人知道号码的芯片就可以了。”需木森老实地说。
  那汉子给况玉环使个眼色,两人走出去,估计真的给手机上电话芯片去了。
  又过了一刻钟的样子,两人再次进来,不满地说:“这还有密码!密码是什么?”
  需木森这时一脸乞求地说:“密码我说出来,东西就在里面,可是你们说话算数么?”
  “當然算数!”汉子已经急于想知道里面的东西了。
  “反正我也跑不掉,你们现在把锁住我的链条打开行不行?”需木森提要求说。
  那汉子这时非常不耐烦,本来要发作,但况玉环用眼色制止他,附耳对他说:“就依他的,他跑也跑不掉!”
  汉子这才掏出钥匙,粗鲁地打开了需木森脚上的链条。
  需木森用左手揉了揉生疼的脚踝,有些沮丧地说:“321369。”
  况玉环依言输入密码,果然进入了MYSS页面。
  里面有一个记事本,还有一个私密文件。她伸出手机给汉子看了看,表示需木森说的密码正确,没有骗他们。
  况玉环先点开记事本,里面是李宗尚等人的电话资料等,还有西夏文、汉字对照表。她见一时看不完,又去点私密文件,结果又打不开。   “这个要输入手势密码。怎么输?”她问需木森道。
  需木森提醒说:“你刚才点了一遍,只能再输两次了,连续三次手势密码不对就会锁定,只能等一个小时后重试。”
  况玉环觉得需木森还算提醒及时,语气变柔和了,说:“那你快说,什么手势?”
  需木森用手比划了一下,说:“Z字形倒勾。”
  况玉环依他手势输入,结果还是不对,文字提示只能再输入一次重试了。
  她怕搞错,把手机递到需木森面前,说:“你自己来!”
  需木森双手还被胶带绑在一起,他慢慢伸出红肿的右手食指,在手机屏上输入手势密码,不料一阵剧痛,手指一抖,密码还是没有输入成功!
  再看,屏上已有文字提示:文件被鎖定,需要一小时后才能解码。
  那汉子在旁边看得火冒三丈,吼需木森道:“你他娘的在搞什么鬼!”
  需木森怯懦地说:“密码我告诉了你们,我这一次也不是故意不成功的,你看下我的手,这还叫手么?”说着,他伸出还被绑着的双手,摊开手掌,叫那人看。
  “你他妈要是开头就告诉我了,会这样吗?”汉子还是余怒未息。
  “现在后悔也迟了,不过密码我都告诉你们了,希望你们说话算数。这个手势密码,是这样的,Z字形倒勾,就是直线上勾369三个数字。你们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汉子见需木森态度老实了,才减了一分愤怒,说:“好,就等一个小时!如果你耍我们,别怪老子不客气!”说完,和况玉环对一下眼,两人出去了。
  房间里,再次只留下需木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已深沉。需木森又渴又饥,又累又疼,他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心里一声声祈祷奇迹出现。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那扇关着的门突然开了,那汉子进来皮笑肉不笑地说:“算你还明白!没骗我!我再问你一遍,这东西是不是真的?”说着,晃了晃手机。
  那个私密文件已被他们打开,里面,确实就是“悬诀”的照片。
  “当然是真的。我相信你们中有人一看到这个图片,就知道是不是真的。”需木森说。
  “那好,我也说话算数,放你走。”说着,露出一脸狞笑。
  一阵惊慌马上攫住了需木森的心,他已从那人神情中察知了不妙。
  这时,门外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在江都大学校园问路的年轻女子,一个是年轻男子。
  两人也不说话,过来就把需木森的嘴巴重新用胶带封上,接着又把他的双脚也用胶带绑在一起。
  需木森知道这伙人要下毒手了,他竭尽全力挣扎着,嘴里含混不清地呜呜着,却什么也叫不出来。
  几人架着他向外拉去。需木森这才看到,外面漆黑一团,借着微弱的灯火,他看出这里是个果园或者农庄。
  几棵果树之间,一个新挖的土坑深达一米。需木森被推到坑前,那汉子飞起一脚,把他踹进土坑,骂道:“想活,下辈子吧!”
  几个人开始往需木森身上填土,他痛苦地扭动着身子。
  正在这时,黑暗中猛然“叭叭”两声枪响,几只强光手电筒同时照过来,有声音大喝道:“警察,不准动!”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马路上几辆车开着大灯向这边冲来……
  汉子一惊,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警察这么快就找到这里了!他叫了声“阿水”,便一个猫蹿,向黑暗的果林深处跑去。那个20来岁的女子,马上跟着他,也飞速蹿了出去。
  年轻男子和况玉环也想跑,刚一起步,就被扑倒在地,束手就擒了。
  有人迅速把需木森救上来,给他松绑,一阵忙乎。
  需木森抬眼看到李一峰,露出一丝艰难的微笑,心想,总算死里逃生,接着又昏迷了过去!
  在被劫持绑架6个小时后,需木森能够死里逃生,算是奇迹!这个奇迹,靠了两个关键因素:一是他自己想办法巧妙发出了求救信号;二是得益于需木森手机上MYSS的APP,这是一款专门的安保软件,任何时候,只要点击这个APP,就意味着发出了安全警报。只要手机信号正常,就会自动将手机所在地的具体位置等信息发送出去。同时,软件可以在家人之间设置共同预警,单个家庭成员遇险,其他安装了同款APP的家庭成员可以马上获取信息,会同时收到对方在隐蔽状态下发出的地理位置等信息。
  需木森在看望葛才雄后,又到江大校园去见了张伯成,殷若离见他迟迟没有回家,按照两人平时的约定,马上打电话询问,结果发现需木森手机已关机。
  在之后一个小时内,她连着多次拨打,还是无法打通,她意识到情况不妙。因为宝藏事件以来,需木森多次和她约定,任何时候只要联系不上,就马上报警!
  她迅速和李一峰取得联系,报警说了情况。
  就在这时,需木森也想办法启动了手机上的MYSS报警系统。李一峰因此得知需木森被绑架后的地点,遂火速展开行动。
  也幸亏需木森急中生智,中间拖延了一个小时,为行动争取了时间,从而救了自己一命。
  在况玉环落网后,警方同时对江都古玩城涉赃黑店采取了行动,同城公安局同日也抓捕了祖塔盗掘案犯罪嫌疑人何东。
  四十一 悬天诀
  一连多天,殷若离见需木森反应迟钝、神情恍惚,又是心急又是心疼,说:“亲爱的,不是我怨你,这破宝藏,差一点儿把我们两个的命都搞丢了!这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需木森茫然地看着殷若离,半天,两行清泪从他脸颊上流下来,他张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右手还没痊愈,便用左手抓住殷若离,使劲地摇了摇,然后拉着殷若离的手贴到自己的心口上。
  那心怦怦地跳着,殷若离马上感觉到了。
  “丢了!丢了……”半天,需木森喃喃吐出几个字。
  “丢了就丢了,只要人没事就好!”殷若离哭着说。她当然知道,需木森说“丢了”的意思,是在自责“悬诀”的图片被人搞走了。   那人,其实就是葛才雄口中的“革家武”,革成功的叔叔。
  这时,一声门铃响,殷若离打开可视系统,只见需火珍站在门口,她赶紧擦了眼泪,说:“亲爱的,珍珍回来了。”说着,输入密码开了自家大门。
  需火珍进门,跟殷若离打了招呼,问道:“小妈,我幺爸今天好点了没有?”不待殷若离回答,她拿出一部新手机,“还有,幺爸的手机号重新补上了,还是原来的号码。这是幺爸的身份证,你帮他收好。”
  原来,需火珍从学校回来的路上,顺便帮需木森去补办了手机新电话卡。
  殷若离接过手机看起来,她先把垃圾信息删除了,发现这两天有一个陌生号码反复拨打过需木森的手机,还有一则短信也是这个号码发来的:
  我知道你恨我,说什么都迟了!发了一封QQ邮件给你!
  殷若离看到这个短信,马上想到任之瑛。她拉起需木森说:“亲爱的,这个是不是任之瑛发来的?”
  任之瑛!需木森听到这个名字,不由打了个冷战,猛地扯着喉咙叫起来:“这个坏女人还找我干什么?”
  突然的大声,把殷若离吓了一跳。
  听着自己的声音,需木森也一下子清醒过来了。他一把拉住殷若离,左看看,右看看,问道:“若离,若离,我这是在家里吧!”
  殷若离看他惊恐未定的样子,心疼地说:“亲爱的,是在家里,没事了,你安全了!”
  需火珍在厨房里听见叔叔的话,也跑出来说:“幺爸,没事了,幺爸!”
  “珍珍,幺爸差点儿见不到你了!”需木森眼里泛着泪光。
  需火珍“哇”的一声哭着扑过来,说:“幺爸,现在没事了!都怪珍珍没保护好您!”
  顿时,两个女人哭作一团,需木森也是泪流满面。
  好半天,几个人才擦了眼泪。殷若离把手机短信递给需木森看了,说:“她什么时候见过你?”
  需木森平静下来,慢慢说了在路上两次碰到任之瑛的事,说:“那天从葛大叔花店出来,感觉她有话要说,我把她吼跑了!”
  “那看看她的邮件吧。”殷若离提醒道。
  需木森马上登录手机QQ,果然有一封任之瑛发来的邮件。
  打开邮件,他一看就呆住了,那邮件只有一张图片,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那图片,是一张皮革的照片。
  那是一块经过鞣制加工的皮革,边缘规整,只是颜色泛黑了。在皮革右上首,有朱笔写着两个字:天诀。
  在那皮革中央,是朱笔写就的一些似字似符号样的东西。
  多么一致啊!只一眼,需木森就知道,这就是他想了又想,想了多少次的“天诀”!
  那些似字似符号样的东西,就是西夏文。这皮革,这形制样子,和“悬诀”几乎一模一样。他知道,这图片千真万确就是“天诀”!
  他马上找出李宗尚的西夏文和汉字对照表,只花了半个小时,他就把“天诀”的内容翻译出来。
  天诀
  龙头看山九九峰,
  万世基业在此中。
  仙人遥指千丈松,
  子午二分见神宫。
  需木森写完,又翻到“悬诀”的图片,把“悬诀”的内容写在“天诀”前面:
  悬诀
  猪九九,羊九九,
  悬天二诀待聚首。
  圣人勘破莲花座,
  逐鹿中原任猎狩。
  悬、天二诀终于聚首了,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的时候!
  没有惊心动魄,没有任何征兆,来得如此突然!
  需木森一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悬天诀!悬天诀!
  他站起身来,仿佛没有经历前不久的绑架事件,坚定地说:“我要阻止他们!再不能让坏人得逞了!”
  四十二 密图现
  五月的需家寨,正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候。
  而现在,再次登上莲花座,殷若离却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需家寨旅游开发,到处都是施工场面,热闹中有些忙乱。
  需木森站在她旁边,向库区张望,那里,各个施工点差不多尽收眼底。
  宝藏在哪里?这么多施工点都没有触及到吗?
  他想,肯定有人到处试过了,没有着落,才回过头来找他弄到“悬诀”。
  他环顾四周,青山逶迤,在这大山里盲目乱找乱挖显然行不通。
  那么,悬天诀的玄机在哪里?
  他看看上面的白云寺,心里默默地念着悬、天二诀的内容:
  猪九九,羊九九,悬天二诀待聚首。圣人勘破莲花座,逐鹿中原任猎狩。
  龙头看山九九峰,万世基业在此中。仙人遥指千丈松,子午二分见神宫。
  “悬诀”第一句“猪九九,羊九九”不知何意,除此之外,“悬诀”中有特别意义、最关键的字眼应该是“勘破莲花座”。而“天诀”中最关键的字眼,一是“千丈松”,二是“子午二分”。悬、天二诀合起来,只要搞清了这几个关键词的含义,应当就可以破解宝藏的秘密。
  勘破莲花座,怎么勘破?白云寺边的莲花台,莫非就是整个秘诀的起点和入门钥匙?需木森想。
  他再次打量四周,身后不远处,就是绿树掩映的白云寺,莲花台下,是需家寨,对面,隔着百丈潭水库,是连绵起伏的龙头山。龙头山那儿,有东冲、雷公石、千丈岩……
  千丈岩和“千丈松”有没有关系?
  他看向千丈岩那里,只有陡峭山崖,怪石嶙峋的险峰,一棵树也没有!
  需木森看着光秃秃的千丈岩,心里想着一个问题,几百年前埋宝藏的时候,那里有没有松树呢?
  回到家里,需木森问父亲:“爸,您老人家知道千丈岩那里长过松树没有?”
  “千丈岩?”需水保眼皮耷拉下来,想了半天才說道,“从我记事起,还真没见过那里长过树。不过——”说着这里,他眼一睁,拍手道,“小时候听你太爷爷讲过,说龙头山上有一棵大松树被雷劈了,起火烧了两天两夜才烧完,只是不记得这树具体在什么地方……”   “哦,有这事?”需木森闻言,马上联想到“天诀”里说到的千丈松。这两棵树是不是同一棵?有没有关联?
  需木森回到自己房里,再次拿出如松交给他的那两册古书。一本是扶山大师写的《北略雄梦》,一本是宋贞人撰述的《堪舆金抄》。
  这两本书,需木森已看过多次,为什么如松圆寂前还再三提醒,要他仔细看这些东西呢?莫非还藏着什么秘密他不知道?
  从内容上看,《堪舆金抄》内涵高深,他只理解了一点儿皮毛,但这本书并不是专门为需家寨宝藏写的。《北略雄梦》虽然记载有需家寨、白云寺等内容,可他已看过多次,没有其他暗示。
  需木森用手指轻轻叩击着古书封面,一时找不到头绪。
  突然,他感到手上有些异样,下意识地一看,那《北略雄梦》因为被翻看的次数多了,封面有些起皱,两层加厚的纸张原本粘贴在一起,现在边缘磨损破了,中间出现了空隙,所以像有两个封面。
  这一看,他脑中灵光一闪,马上找了小刀,小心翼翼地把书的封面切割开了。
  果然,在第二层封面上,有一幅小画。
  需木森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小楷字:
  白云揽胜图。
  毫无疑问,这是当日扶山大师所绘的白云寺景观图。
  需木森大喜过望,低下头去细细寻找,莲花座、白云寺、龙头嘴、千丈岩……图上一一对应。
  更让他心跳加速的是,千丈岩上,一棵硕大的松树傲然耸立,虬枝苍劲,遮天蔽日!
  将近400年前,那里有一棵大松树!
  至于父亲说的那棵被雷电击中的大树是不是这棵,已经不重要了,也许,它们就是同一棵!
  需木森的心狂跳起来,那么“天诀”中所说的“仙人遥指千丈松”,就是遥指千丈岩了。
  得到这个肯定的结论,他又哑然一笑。
  其实千丈岩和千丈松,自然而然也可以聯系在一起,只是现在的人,习惯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当然,百十年来,千丈岩那里没长过一棵树,也是复杂的原因之一吧。
  那么,“子午二分见神宫”的神宫,埋宝藏的地方也在千丈岩吗?
  要是以前,需木森也会这么想,不过,这些日子,他看了一些风水书籍,知道了基本的风水术语和常识。他明白关键所在,是要确定“子午二分”的含意。
  从古至今,风水师离不开一个东西——罗盘。在罗盘上,子午代表方向,风水师到每一个地方,最先确定的方向就是子午向!罗盘由天盘和地盘两部分组成,外面的方盘叫地盘,中间的圆盘叫天盘,这是取天圆地方的意思。盘面上有各种刻度和分区,15°一个区间,将整个盘面分为二十四个方位,这就是著名的“二十四山”。
  二十四山是罗盘上的基本方位,其中有四个方位尤其重要,即子午卯酉。
  子代表北方,午代表南方;卯代表东方,酉代表西方。也就是说,子午线就是南北线,是最重要的方向。
  不过要注意的是,在罗盘上,东南西北的次序是南方在上,北方在下。
  需木森就着“白云揽胜图”,设想自己站在莲花台上,遥指千丈岩。从地理方位来讲,正好是南北向,中间隔了下面的水库、龙头咀和雷公石。
  那么二分的位置在哪里呢?
  因为自小生长在需家寨,虽然不是经常上山干活,但需家寨附近,山山水水,东南西北的方位他是非常熟悉的。大致的距离,不用登高细看,他脑海中也可以想象出来——从莲花台到千丈岩,子午二分的位置,应当就在雷公石附近!
  当他推测出这个结果时,他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雷公石,那里距离东冲并不远!当初老祖宗建寨,为什么不选择在那里?
  转念想到,需家寨这里是进山的关隘所在,易守难攻不说,莲花台向外可以瞭望,向内各处尽收眼底,而且,距离雷公石远一些,宝藏更不易被发现吧!
  这样一想,他又佩服当初创寨的人实在高明。
  他把那张图拍了照片后,仔细地用胶水把封面重新粘合上,然后收好了,出来对父亲说:“爸,我推出在哪里了!”
  需水保一惊,马上又喜出望外地看着儿子,有些急切地问:“真的?在哪里?”
  需木森慢慢说道:“应该在雷公石!”
  四十三 上贼船
  “雷公石?”老人显然也没想到,“那里尽是石头坡,藏在哪里呢?要打洞可不容易!”
  确实,从雷公石到千丈岩,怪石嶙峋,险峰林立,满山都是坚硬的巨石,石隙间除了低矮的杂生灌木和荆棘茅草,没有一棵大树,也藏不了什么秘密。
  需木森经父亲一提醒,也对自己的结论有些动摇了,说:“是的,那一带应该都是花岗岩吧?非常坚硬,要打洞,在几百年前是非常困难的。”
  然而,因为沉浸在这个事情中太长时间了,他又有一种奇怪的直觉,秘密应当就在雷公石!
  因为推演结果一出来,他头脑中就灵光一闪:别人想不到的地方,正是宝藏所在,这也是当年宋贞人设计的高明之处!只是,当时战事十分吃紧,在仓促间,哪有条件调集人力、花长时间挖掘出藏宝的洞穴呢?
  需木森决定去探个究竟。
  正在想着,这时听到远处传来几声隆隆巨响。
  需木森一惊,对父亲说:“这是哪里传来的?出什么事了?”
  父亲见怪不惊地说:“估计在炸山开路,也不是第一次了!”
  需木森一听,心中不由隐隐担忧,要不是宝藏藏在人想象不到的地方,只怕早被人发现了。
  正要回父亲的话,只见哥哥需木林匆匆跑进来,喘着粗气说:“爸、木森,他们开始炸雷公石了,说是建筑材料运不进去,成本又高,要就地取材,从雷公石那里炸石头下来用!”
  “炸雷公石!”需木森大惊,站了起来!
  这还了得,坏人这是堂而皇之在雷公石炸山挖宝了!
  自从“悬诀”的内容被革老二一伙夺走,需木森就日夜担心,那伙人手拥“悬诀”、“天诀”合体,虽然没有他这样的地利之便,但说不定也有高人勘破了秘诀,于是直接到雷公石那里去寻宝了!   想到这里,他真是急火攻心,说:“爸、哥,我推测那伙人也知道宝藏就在雷公石了!现在形势非常紧急,怎么办?”
  再说况玉环落网后,李一峰经过突审,挖出了整个系列案件盘根错节的关联。
  因为殷若离车祸案、小白谋杀案、需木森绑架案三案连发,江都市公安局已成立专案组,全力侦破,缉拿犯罪嫌疑人。
  而况玉环落网,破解了整个案件的关键环节。
  如果说,况玉环这辈子爱过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肖天威。从小,她家和肖天威家就是街坊邻居,肖天威对她像妹妹一样,照顾她,不准别人欺负她。不过,她一直崇拜、一路追随的“天威哥”,眼中却只有一个人——自己的姐姐陈小红。
  当然,她很小就知道,陈小红不是自己的亲姐姐。要不,自己姓况,姐姐怎么姓陈?
  她嫉妒姐姐比自己漂亮,把自己从少女时代就崇拜暗恋的肖天威“抢走”了!
  幸运的是,陈小红对肖天威不来电。可他们没故事,不等于自己有机会——肖天威同样对她也不来电!
  况玉环较上了劲,肖天威大学毕业到珠海创业,她就一路追到珠海。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可命运似乎并不垂青况玉环,肖天威对她的死打烂缠不仅没动心,反而心生抵触。
  况玉环一次次被拒绝后,流落南方。她破罐子破摔,一次偶然的机会(况玉环当时面临着被歹徒强奸的危险,被革家军救下),她认识了革家军,并做了他的情妇。
  时光飞逝,一晃十年。因为经济下行,制造业不景气,2015年上半年,肖天威的公司受到严重冲击,订单大幅减少,工厂出现亏损。
  而当时股市一天比一天火爆,赚钱效应明显,肖天威在小试尝到甜头之后,举巨资杀进股市博机会。
  结果2015年6至7月,股市惨烈暴跌,肖天威因为杠杆用大了,最后爆仓清盘,多年积累的几千万财富化为乌有,满盤皆输。
  工厂经营直接受到影响,上游原材料供应商催欠账,不再供货,下游客户订单减少,货款一拖再拖,工厂陷入空前的危机之中。
  就在他焦头烂额、心急如焚之时,况玉环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恰恰此时,肖天威因为投资失败,工厂面临倒闭,老婆对他抱怨日多,夫妻关系恶化。
  况玉环终于遂了多年的愿望,和肖天威滚了床单。急于扳本的肖天威,就像输红了眼的赌徒,被引诱上了贼船。
  况玉环告诉他,不用他费什么力,只要她提供殷若离的动向就可以。当天殷若离遭遇车祸,就是肖天威直接通风报信的结果。
  只是他没有料到,后果那么严重,让他害怕。
  然而上了贼船,想下就没那么容易了。
  况玉环逼着他离婚,准备在盗到宝藏后,分得一杯羹,然后和肖天威一起远走高飞到国外去。
  需木森当初怀疑殷若离的朋友中有人出卖了她,方向是对的。幸好,殷若离在受到伤害之时,没有失去几十年的好姐妹,陈小红是清白的。
  当然,这是后话了。
  况玉环被抓不久后,任之瑛也投案自首。
  根据她们的供述和交代,警方展开抓捕。这时,肖天威留下遗书,投海自杀。
  革成功却人间蒸发了。
  四十四 糯米浆
  从踏上需家寨的第一秒开始,小婷就特别兴奋。这是她第一次到真正的山村。
  “珍珍,这里真美呀!”她由衷赞叹说。
  “是呀,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呢?”身边的需火珍说。
  中午时分,她们并肩走在东冲附近的栈道上,撑着太阳伞,走走停停。
  她们一样年轻,凸凹有致的身躯,青春气息逼人,那份靓丽让周围的山山水水瞬时生动鲜活起来。
  需火珍是参加完全国散打比赛,斩获金牌回到江都后,连日和小婷赶回需家寨的。
  环百丈潭水库的栈道,虽还没有对外开放,但已基本竣工,只留下不多的收尾工程。
  东冲那里,已建起五栋大大小小的砖木仿古楼房,粉墙青瓦,回廊木梯,整个建筑群古色古香。
  “这里不能上去!你没看到牌子吗?”
  “上面是我家的山,怎么不能上去?雷公石这里,一期工程并没有征用,你们采石炸石,既没有通知我们,也没有上报县里,本来就是乱搞!”
  在山庄靠近水库渡口那里,传来需木林的声音。
  原来,需木林和需木森兄弟二人从水库坐了船,直接到东冲,要上雷公石去看看。
  刚一上岸,只见小路边竖着一个红漆字牌:炸石取材,严禁上山!
  看路的人是个40多岁的外地人,不认识需木森他们,听需木林说采石炸石是乱搞,也不相让,说:“现在土地都是国家的,谁能证明是你们家的?采石是公司的事,又不是我们自己随便炸的……”
  需木林今天有弟弟支招,当下说道:“这里每一个山头都是有主的,要不你砍棵树试试看?我家的山,你们乱炸,我还不能上去看看情况?”
  那人一听,嘴里还在嘀咕说:“我只管这里不准进人。你们要上去,出事了可不要怪我没提醒!”
  整个过程,需木森没发一言,他见哥哥平时口讷,话不多,今天还真是反应迅速,话锋逼人呢。
  兄弟俩从小径向山上爬去,待上到雷公石,需木森已是气喘吁吁。
  他们脚下,满山遍野都是岩石,一层层岩石叠加,向千丈岩方向延展而去。
  需木森从随身包里拿出一把地质勘探锤,敲击着岩石说:“搞错了,这山上我只小时候上来过一次,凭印象,错以为这里是花岗岩。”
  “这有区别吗?都是石头!”需木林不解地问。
  需木森拿起一块石头看了看,说:“这是页岩。硬度虽然比较高,但比花岗岩小多了!”
  需木林有点儿明白了,问道:“你是说这里打洞比较容易?”
  “也不是。这里全是石头山,临时打洞藏什么东西,非常难,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需木森四处张望,目光所及,满山石坡,一览无余。   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页岩硬度比花岗岩小,虽高于石灰岩,不过,页岩和石灰岩一样,同属沉积岩。
  沉积岩地区有一个常见的现象,就是溶洞多,特别是石灰岩遍布的地方。
  那么,页岩的雷公石会不会有溶洞呢?
  如果没有,当初的宝藏如何埋藏在这里呢?
  可以想象得到,当时军情紧急,要在石头山上临时打造一个隐蔽的洞穴,可能性太小了!
  联想到水库大坝外面的百丈潭,需木森猜测,龙头山上肯定哪个地方有溶洞,有地下暗河,直通水库大坝外的百丈潭。
  想清楚这点后,他才低声对哥哥说:“这地方肯定有老洞,只是没人发现过。”
  需木林一听,不相信地说:“不可能呀,这地方你来得少,我上来只怕有几十次呢,全是板石,不可能有洞穴!再说,也没听哪个乡亲说过这里有洞穴。”
  “不急,我们找找看。”需木森口里应道。
  不过他心里也怀疑起来,自己是不是判断错了?
  雷公石不是很大,东北西南走向,方圆不过二三百米。需木林经验丰富些,说:“到处瞄也不是个办法,我们从西向东,并排向那边找,像耙子篦一遍。”
  需木森一听,马上同意说:“这个办法看起来笨,其实最有效。”
  其实,他哥这提议还有一个目的,防止意外发生——兄弟两个并排走,相隔不远,他可以随时保护弟弟。
  这一找,整整找了两个小时。中间几个地方已被山下的工程施工方炸开了,一片狼藉,更费了他们不少精力和时间。
  需木森累得腰酸腿疼,看整个雷公石都快找完了,还是一无所获,不由有些泄气,说:“累死了!难道真的搞错了?”
  需木林本来就不相信这个地方有洞穴,他认真寻找,只是因为弟弟说可能在这里,当下回道:“说不定是在别的地方。不过这里的石头倒真的是不错的石材,老祖的墓要重修,我看就到这里来取石。”
  需木森一听,说:“说到这件事,我还有个想法。上次为县里做规划,我得了50万元稿费,我早想好了,一半用在老祖墓重修上,一半为如松师父建个佛塔。”
  需木林闻言高兴地说:“好呀!我心里一直想着这事呢。”说着一指身边一块巨大的岩石,“你看,多光滑,上面几乎不用加工了!”
  需木森循着哥哥指的地方一看,斜坡那里,一块二三十个平方米的巨石,上面非常平整、光洁,要不是个斜坡,人真的可以在上面打滚。
  这时,需木林说:“把你的锤子拿来试下,看看硬度?”
  需木森递过地质勘探锤,见哥哥使劲砸了两下,才在那巨石边沿敲下几小块。
  需木林捡起来,仔细看了看,递了两小块给弟弟,说:“还真够硬呢。”
  需木森接过哥哥递过来的小石头,看了看,正准备随手扔了,这时,他眼前突然一亮,盯着其中一块小石头,仔细扒拉看了看,然后猛地站了起来,直接朝他哥砸石块的地方走去。
  需木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弟弟神情有异,赶忙让在一边。
  需木森拿过地质锤,先把石缝里生长出的一些杂茅草清理了,然后轻轻地敲着,敲着,把掉落下来的碎石接在手心里。
  需木林站在一边,这时他也看出一点儿异样。
  那巨石边沿下面,隐约可以看到,有一条大蚯蚓状延伸的像石灰浆颜色的线带。
  大“蚯蚓”上面,沾满了密密麻麻的同岩石一样颜色的碎石子。
  显然,那些碎石子是用来掩饰、遮盖那白色石灰浆带的。
  几百年过去,风吹日晒,雨淋霜冻,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那地方有这么一圈不太明显的石灰浆带。
  需木森用锤子继续敲掉几块小石头后,那像蚯蚓一样的圈圈更明显了!
  他心中一阵大喜,赶紧招呼哥哥蹲下,激动地低声说:“在这里!”
  他知道,这是古代著名的“糯米砂浆”。
  糯米砂浆,是用熟石灰、少量沙石,加上煮熟捣碎的糯米汁浆,拌匀混合在一起的建筑粘合材料。因為粘度非常高,可以经受千百年时间的风霜日晒侵蚀,在古代,糯米砂浆一般用于建造陵墓、宝塔、城墙等大型建筑物。
  需木森侧身打量这里,从那“蚯蚓”形状来判断洞口大小,约一人多高,1米来宽,只不过早用巨石和这种牢不可破的“糯米砂浆”封闭了!
  也怪不得几百年来,不知有多少山民在这里采过药,打过柴,但这个洞穴,从未有人发现,也不会有人想到这么个地方还有方外洞天!
  四十五 巅峰决
  这天深夜,一只画舫悄悄地靠在百丈潭水库东冲码头。
  借着微弱的星光,可以看到几个人影在移动,向岸上摸去。
  一声呼哨响过,路上有人接应,加入了队伍。
  这些人合在一起后,警惕地四处张望,然后向雷公石爬去。
  黑暗中一个声音问道:“准备好了没有?”
  “太硬了,根本钻不进去!只有炸,药已经埋好了!”另一个声音说。
  “那动作要快,响声大,肯定惊动他们,防止他们半路堵截。”
  “是的,要小心,他们来了硬手!”一个新声音突然冷冷地说。
  这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威严,让所有人走路的动作似乎都凝固了半秒。
  “是,是。”回答的语气中,明显有忌惮的成分。
  快爬到雷公石时,那个声音不大的人突然站住,停下来说:“我就不过去了,你们动作麻利点儿,进去了,不要贪多,好东西分批迅速转运。”
  众人应了,待这人转身消失在黑暗中,才继续上路。
  那人沿着来路一直下到水库码头,吹了一声呼哨,画舫里一个年轻人马上迎出来,低低问道:“您不是要亲眼看看吗?”
  “不了,有他们就行。”那人答道。
  年轻人听他语气冷峻,接着问道:“不对头么?”
  “是的。”那人四处瞄了瞄,“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他们不知道的是,隔着水库,就在雷公石正南方向的莲花台上,有两架夜视仪,一直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正是李一峰他们。
  一个声音问:“阻止他们引爆来得及么?”
  李一峰道:“距离有点儿远,不可控的因素多,风险太大了。”
  这时,借着画舫透出的灯光,他认出那年轻人正是消失多日的革成功。
  李一峰旁边一个30多岁的民警看到和革成功在一起的男子时,大吃一惊,说:“怎么是他?”
  “他是谁?”李一峰问道。他明白那人被认出来了。
  “他就是投资需家寨的谈总呀!香港老板!我见过他多次的。”
  “啊?!”李一峰吃了一惊,他一直以为,那人是革成功的父亲——“天诀”现在的持有人!
  是哪里判断有误?他一时有些糊涂了!
  还来不及细想,正在此时,“轰”的一声巨响从雷公石上传来。
  李一峰手执对讲机命令道:“一组、二组同时行动!”同时,他对身边的药姑镇派出所所长陈天楼说,“陈所长,天黑,抓捕难度非常大,一是要提醒同志们注意安全,避免不必要的牺牲,二是要防止犯罪嫌疑人趁黑逃进山里。宝藏洞穴那里,事关重大,要严密封锁,防止哄抢事件发生,我已通知需木森组织可靠的乡亲来协助……”
  陈天楼答道:“李局长,您放心,县局和我们所里的民警全部到位了,您在这里指挥,我到水库坝上去,直接堵谈老板和那个革成功!”
  陈天楼判断,革成功和那人乘坐画舫,必然要接应众人到大坝上岸,然后外逃。
  “那个谈老板还不知道深浅,光这个革成功,武功高得很,不好对付。我和你们一起去!”李一峰说。
  说话间,对面从东冲到雷公石周边,几十只强光手电筒亮起,“叭叭叭”,三声枪响刺破夜空!这是民警鸣枪示警,抓捕行动开始了!
  炸开宝藏洞穴之后,刚刚聚集的歹徒们正狂喜着准备进洞捞宝,听到枪声,知道中了埋伏,顿作鸟兽散,四处逃窜。
  正在等待的画舫见势不妙,迅速启动,水花滚翻,全速向大坝冲去。
  李一峰带了众人,一路跑下莲花台,向水库大坝赶去。
  与此同时,需木森和哥哥需木林,带了小婷和需火珍,已赶到了百丈潭水库大坝。
  本来他们并不知道革成功就在东冲画舫上,接到的任务是乘坐游艇,先到东冲,再赶到雷公石那里去保护宝藏洞穴,以免国家财产受损。
  当下远远看到有游船从东冲方向急驶而来,情知是逃跑的匪徒,需木森说:“先把这船上的坏人拦下再说!”说着,急忙拨通李一峰的电话,报告情况。
  刚说完,李一峰急声道:“知道了!是革成功和谈老板!我们正在来的路上!”
  旁边的需火珍一听是革成功,杏眼圆睁,握紧了手中的双节棍,恨恨说道:“幺爸,我要收拾这小子!为小妈、为葛爷爷报仇!”
  这时,画舫在离大坝还有两百来米的地方,突然180度掉转方向,重新向水库中央驶去。
  需火珍按捺不住,担心革成功逃脱了,着急地叫道:“幺爸,下面有船,我们下去追吧!”
  需木森心里也急,可他們四人中,没有人会开船,而且天黑,他还担心出意外。
  正在心急如焚时,几道雪亮的汽车灯光闪烁,李一峰他们赶到了。
  李一峰跳下车,命令同来的两辆汽车开大灯照向水库水面,然后一指革成功他们逃跑的方向,说:“他们这是要逃向山里吗?”
  需木森说:“可能呀!逃进山里就不好抓了!”
  李一峰转头对陈天楼说:“陈所长,你对这里熟悉,你带人马上下船,从后面追赶革成功,记住,如凶徒拒捕,果断执法!”
  需火珍在一边主动请缨说:“我能不能一起去?”
  这一问,把李一峰问住了,他知道需火珍身手了得,内心是非常希望她能援手的,但是,这是公安部门执法抓捕,不仅有身份问题,还有未知的风险因素。
  他略一思索,说:“小需姑娘,谢谢你的热心!你和你叔叔一起帮忙,去看好雷公石的洞穴吧!”
  那边陈天楼应了一声,带了两位民警飞快地向坝下的乘船点跑去。
  几人看着陈天楼他们跑下大坝,跳上游船向画舫追去,这时,李一峰手上的对讲机里传来一个声音:“李局,这边洞子炸开了,人抓了三个,跑了几个!”
  李一峰指示:“留下四个人守好洞穴,任何人不得进入!其余人继续搜捕其他歹徒,继续搜捕其他歹徒……”
  正说着,需火珍指着水库中越来越远的画舫,急叫道:“他们逃向内冲那边了!”
  百丈潭水库,有两大支流,一是东北方向的东冲,一是西北方向的内冲。革成功的画舫开到水库中央后,突然向西北方向驶去。
  需木森想起上次革成功在白云寺窥探,最后就是从莲花台下到水库这边逸遁的,反过来,他当然可以从水库上到莲花台去。
  于是他提醒说:“李局长,革成功他们不一定逃到山里去,有可能从那边上莲花台,再从莲花台下需家寨外逃。”
  李一峰对这里的路径不是很熟,一听这话,忙说:“可能的!谢谢提醒!这样吧,作家,你们先去雷公石,我回头到需家寨去堵革成功!”说完,登上汽车,折返需家寨。
  需木森和哥哥、小婷、需火珍下到大坝码头,一位民警正等着他们上船。
  这时,需木林说:“木森,我估计那姓革的八成要上莲花台,这个李局长不一定拦得住他哩。”
  革成功如果上莲花台,则意味着他必然要经过需家寨外逃。
  需木森看着李一峰远去的汽车,也不由担心起来。转念想,父亲在家里,可以给李一峰当一下援手,于是给殷若离打电话说了个大概,叫她知会父亲一声,同时千万注意安全。
  一旁的需火珍一听叔叔叫殷若离注意安全,便立在船头不走了,说:“幺爸,我不去雷公石了,我要回去保护小妈,还有爷爷他们!”
  需木森知道,侄女对革成功恨之入骨,这是铁了心要去截击他,思忖片刻说道:“珍珍,幺爸知道你的想法,也支持你!不过你千万要小心在意,不可轻敌!”   “幺爸,我知道。”需火珍说着,纵身上岸,快步向坝上走去。她一边小跑着一边对小婷叫道:“婷婷姐,辛苦你,一定要保护好我幺爸!”
  小婷大声应了。
  需木森眼里一热,看坝上,侄女健步如飞向前赶路。虽然自己的车停在大坝上,但侄女不会开,只能跑步回需家寨了。
  众人不再耽误,民警开了游船,向东冲码头驶去。
  再说李一峰和助手一路风驰电掣赶到需家寨,料想革成功速度再快,也应当还没爬上莲花台,他便把车停在需木森家门口,径直向莲花台登去。
  才爬到半山腰,两人正喘着粗气想歇一下,耳听旁边一个坟堆后面有异响,他猛地拔出手枪,暴叫一声:“谁?出来!”
  这时,一个黑影如鬼魅般蹿出,手一扬,一条长鞭隔空抽来,把李一峰的手枪卷个正着,不知甩落何方。
  李一峰的助手也急忙去掏枪,谁知手刚摸到枪把,那黑影已如闪电般上来,直接一个踢裆。李一峰的助手惨叫一声,捂着裆部滚下石梯,痛苦声连连。
  黑影势不稍减,接着反手一鞭,朝李一峰身上抽去。
  李一峰手枪被卷飞,瞬时又急又怒,见长鞭抽来,不退反进,一个黑虎掏心直向黑影捣去。
  那黑影长鞭抡空,也暗自惊讶李一峰反应迅速,收手一格,让过李一峰势大力沉的一拳,旋即化鞭为绳,双手抓鞭,向李一峰的手腕缚去。
  李一峰哪肯就范,手一缩,再去抓鞭擒拿那人,谁知黑影往后一闪,双脚在旁边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一点,整个身子跳起来,如饿虎扑食,凌空向李一峰膝顶过来。
  李一峰这时已看清,和他交手的人,正是革成功。
  他来不及细想革成功是孤身一人,还是和那个谈老板一起来的,也来不及纳闷革成功为何来得如此快,眼看革成功以千钧之力使出夺命招数,情急之下也不管下面石阶陡峭,猛地跳了下去。
  革成功见李一峰向下面石阶跌落,硬生生空中收腿落地,手一扬,长鞭再次如长蛇般抽向李一峰。
  李一峰向下跌落几级台阶,连连踉跄还未站稳,身上已被鞭抽个正着。背上一阵剧痛袭来,脚下一虚,人已跌入石阶旁边的水沟,昏迷过去……
  那先遭袭的民警也早丧失行动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革成功向山下掠去。
  好半天,他缓过劲,到身上去摸对讲机,已不知摔到哪里去了,只好艰难地掏出手枪,“叭叭”,对空两枪,算是示警!
  再说革成功一路狂奔,直下需家寨,刚到山脚莲花河边,月光下,猛然看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手拄拐杖,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不由大吃一惊。
  那老人,正是需木森的父亲需水保。
  革成功并不知道需水保的深浅,但他从需水保一言不发站立的姿势,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他马上想到了“拦路虎”这个词。
  当下,他勉强地堆笑一拱手,朝需水保老人言道:“爷爷,我和您无冤无仇,我不想和您动手!”
  “无冤无仇?”需水保老人一个哈哈,朗声道,“你们一次次伤我儿子儿媳,跑到这地方来撒野,还说跟我无冤无仇!真是天大的笑话!”
  革成功見绕不过了,脸一沉,叫嚣道:“那就怪不得我了!”说着手一扬,手中鞭如长蛇吐信,向老人头部袭去。
  需水保虽已八十有二,这时却眼露精芒,身子一低,拐杖快速击向来鞭。
  鞭杖相加,缠绕在一起。革成功用力一拽,需水保竟纹丝不动。他没想到一个耄耋老者还有如此功力,当下叱喝一声,飞跃而起,上下两脚,斜飞一般向老人踢去。
  需水保此时拐杖被缠住,无法挥动,只得双手握杖,去抵挡革成功踢来的双腿。只听“嘭嘭”两声闷响,老人虎躯一震,接着连退三步,拐杖脱手,显然内伤不轻。
  正在这时,只听一声娇喝传来:“狗贼,纳命来!”
  原来需火珍一路疾跑赶到,见革成功要伤害爷爷,顾不得其他,将手中的双节棍猛地向革成功甩击而去。
  革成功不知什么东西来袭,听到风声迅疾,不敢大意,手一抖,长鞭卷向来物。
  说时迟,那时快,需火珍已飞扑上前,出手就是“纵横八式”第二式“仙猿献果”,手化万千,直取革成功咽喉。
  革成功没料到需火珍出手如此凌厉,忙乱中伸手去挡,把手中的长鞭也松开了。
  堪堪退了三步,躲过需火珍的雷霆一击,两人双双站住,逼视对方。
  革成功这才看到,需火珍是一个美貌过人的青春女孩。
  他脸上挤出一丝冷酷的笑意,叫道:“你名气也够大了,今天我就试试你几斤几两!”
  需火珍见到这个伤害叔叔、伤害小妈、伤害葛爷爷的人,早已怒不可遏,现在又听革成功如此说她,银牙一咬,骂道:“贼子,今天叫你见识你姑奶奶的厉害!”说完身形纵起,再次向革成功扑去。
  革成功出道以来,未遇敌手,今见需火珍身手矫捷袭来,心中虽然诧异,却并不胆怯。当下一个回旋转身,右腿一个朝天蹬向需火珍蹬去。
  需火珍早知革成功腿上功夫好,轻功罕见,攀越障碍,飞沟蹿墙,如履平地。这也是李一峰没料到他逃窜得如此迅疾的原因。当下,她胸腹一收,左手从上面去擒拽革成功的脚踝。
  革成功见需火珍躲闪,右脚还没落地,人已顺势跃起,飞起左脚踢向需火珍头部。
  这两脚,力大迅猛,若是常人扑上来,非重伤不可。但需火珍的功夫,源自白云寺扶山大师传下来的绝学,连同葛才雄祖传看家本领“纵横八式”,加上她天资聪颖,勤学苦练,毫不夸张已成杀四门的高手。
  当下看革成功身体悬空踢来,需火珍不退反进,“金鸡抖翎”架开来招,接着“青龙探海”直捣革成功心腹。
  只听一声闷响,革成功直接从空中栽落,一个踉跄,退了几步才站稳。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需火珍,从来没有人能够见招化招,十秒之内把他从空中打落下来。
  他嘴唇一咬,狂叫一声,脚下轻点,人已如鬼魅一般出现在需火珍左侧,右手化掌为刀,劈向需火珍颈脖,同时左手去抓她肩头,右膝上顶企图痛击需火珍后背颈窝。   需火珍想都不想,双脚交错扭转身子,一个钟馗拜佛式,双拳同出,猛然击向革成功膝弯上下侧边。
  她早把葛才雄老人的话记在心头:“他腿功好,先破他的腿,跛脚鸭蹦不了多高!”
  这两拳,出人意料,一在膝盖上侧,一在膝盖下侧,凝聚了需火珍多年功力、多日怒气!
  旋即,革成功一声哼唧,跛跳着连连后退。
  杀招被破,一阵钻心的痛让他的脸部马上扭曲,革成功眼珠暴突,似要喷出血来!此时他的右脚除了痛感传来,已无法支撑任何重量。
  需火珍不容他喘气,纵步上前,一招“揽月归山”,如排山倒海罩向革成功。
  这个不可一世的狂徒一声吼叫,挥拳上摆,迎击需火珍。谁知两人手一相接,已被粘住,革成功腋下一麻,已挨了一掌,接着整个人被牵扯着斜飞出去,摔倒在地,动弹不得……
  正在这时,一辆汽车开着大灯,从需家寨那边直冲过来,轰鸣着朝需火珍加速撞去!
  需水保叫道:“珍珍小心!”
  需火珍闻声,意识到危险逼近,双手撑着旁边的石礅一个鹞子翻身,眨眼间人已空翻上了通向莲花台的石阶。
  汽车刹车不及,“嘭”地撞在石礅上,引擎盖马上撞破了。
  那车再次点火,一个急速倒车停住,从车上跳下一个和需火珍差不多大的女孩,朝革成功冲去。
  需火珍躲过袭击,已看清来人是要救革成功,她大喝着跳下石阶:“哪里走!”
  那女孩见需火珍冲来,猛地一扬手,手中什么东西喷出强劲的水雾,罩向需火珍。
  需火珍猝不及防,马上闻到那雾状东西有酒精成分,还有一点儿臭味,她下意识地一闪身,同时飞起一脚踢向女孩,女孩中腿,痛叫着滚向一边。需火珍正要上前把她和革成功捆缚起来,忽然感到头一阵剧烈眩晕,双眼虚花,手脚同时无力起来。
  需水保见孙女脚下摇晃,知道刚才着了招儿,大叫着疾步过来,无奈上了年岁,先前为挡革成功的飞腿,内伤不轻,只能吃力挪动脚步。
  老人正要大叫乡亲来帮忙,又听汽车引擎声响,车灯雪亮照来,不知是敌是友……
  四十六 开宝藏
  须臾,两辆汽车疾驰过来,从车上跳下十来个人,正是来支援的武警战士。
  莲花台那边,李一峰和助手也艰难地一步一个台阶下来了。
  革成功和来救他的妹妹革成玉,束手就擒。
  而那中途和革成功分手逃窜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父亲——革家军。
  他不是来需家寨投资的谈总谈江天么?
  原来,革家军处心积虑,为了实现家族几代人找宝取宝的梦想,多年前通过钻营取得香港居民身份,改名谈江天。
  他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掩人耳目,方便自己有朝一日浑水摸鱼。
  当年,他偶然救了况玉环,既有英雄救美、想在女人面前表现的心态,也是技痒难耐、嗜血好斗的本性作祟。
  他,正是那个在深圳连赢14场黑拳、结果被丁强打败、卑鄙制造车祸致丁强于死地的“阿军”!
  他搏出位,拼命捞资本,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去做“大事”。他的“大事”,就是心心念念要去完成家族的重任,找到“天诀”所说的宝藏,去做人上人!
  为了这个“大事”,多年来他苦心经营,扩充实力,积累资金,取得双重身份,勾结国内和国外文物贩子、盗墓团伙等,时刻在等待“悬诀”的出现。
  当初,他儿子有意找了社会学博士任之瑛做女朋友,就是想解开自己家族的“天诀”之谜。
  不料也是天意,需木森出现在张伯成面前,任之瑛不仅看到了“悬诀”上同样的西夏文字,更获悉他来自李自成遇难之地——同城。
  这消息对革家父子来说,无异于饥饿的鳄鱼闻到了血腥味。狂喜之下,罪恶的策划马上启动。
  同城的何东,随后被盗墓团伙拉下了水,成为革家父子的耳目。这次需家寨旅游项目,他就是以港商谈江天为名,和另一位港商联手投资的。只不过,他只是利用投资的幌子,想乘机偷掘宝藏而已,这也是最近工程建设资金紧张的原因。
  当晚,他和儿子革成功乘画舫逃向内冲方向,靠岸后,他叫儿子迅速上莲花台,然后下需家寨,逃出包围圈。
  他自己则潜向深山,以分散警方的注意力。
  偷越水库栈道时,他看出警方搜索力量严重不足,而事发中心——雷公石那边已是一片沉寂,不由心中窃喜!
  他内心万千个不甘开始蠢蠢欲动,片刻踟蹰之后,他一路潜行,绕过搜索的民警,悄悄来到雷公石下,企图伺机接近宝藏洞穴。
  为了宝藏,他家数代人梦寐以求;他绞尽脑汁,犯下连环大案,却到头来连宝藏的毛都没看到一根,这叫他死都无法瞑目!
  谁知趁黑摸到山上,才知那里戒备严密,除四个民警之外,还有需木森兄弟在场!
  他一时无计可施,看山下,东冲休闲山庄那里灯火通明,他知道那里已成了临时关押点了——那些已落网的爪牙正在那里被关押突审。
  正想着,看到又有手电筒强光照来,他急忙一缩身子,蜷伏在山石阴影之下……
  漫长的黑夜过去,天刚蒙蒙亮,李一峰头缠着绷带赶到了雷公石。和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几位同城的文博工作人员。
  宝藏洞穴那里,已炸出一个深坑,四周亂石零落,一片狼藉。
  众人会齐后,一起进入宝藏洞穴。远远地,需木森迎面望见一尊高大的塑像,毡笠缥衣,手按宝剑,目视洞口。这不是闯王是谁?
  需木森心中一凛,开始细细打量四周。
  这是一个并不宏大的洞穴,大约只有二三百米纵深,不见喀斯特地貌常有的钟乳石、钟笋、石幔、石花、石柱等溶洞标配,却到处巉岩突出,高低不平。
  众人小步前行三五十米,这时隐隐听到,有水流冲刷、轰隆暗响之声传来,不远处应当有地下暗河奔涌。
  需木森心中赞道:当时军情紧急,利用这一处天然洞穴,可是省了大量人力物力。而且,闯王遇难后,李过率军血洗附近村寨,知道这里驻过军的本地人或逃或死,宝藏可谓隐秘得很。   众人转到塑像后面,就见一个石台,上面铺着整齐的层岩石板,在百十平米的地面上,摆放着密密麻麻的方形木箱。
  因为时间久远,洞中潮湿,那些木箱早已残破腐烂,残渣掉落。
  箱中露出里面放置的东西,一块块黑乎乎的东西,像饼干叠堆着,中间有拳头大的方孔。
  需木森明白,这就是刘宗敏他们当年拷掠的“成果”——银饼吧。
  这些银饼,是大顺军为方便运输特铸的,可以用绳子从中间圆孔中穿过,捆绑固定,在转战颠簸的途中免于丢失滚落。
  这时,一位文博专家介绍说:“这是白银浇铸的银饼,现在白银氧化了,有点儿黑!看这大小,应当是一千两一块。”
  朝溶洞里面再前行几步,石台还连着一个更高的石台。
  需木森觉得上面有什么东西放光,便凑过去一看,只见台上摆着两排同样破烂的木箱,隐约还看得见精美的漆纹。
  左边箱中,一只只卧地蜷缩、抬头向前张望的金羊,神态呆萌,栩栩如生。
  右边箱中,放着一只只四足低矮、肥肥胖胖的金猪,金光闪闪,动人心魄!
  “猪九九,羊九九!原来是这个意思哦!”需木森恍然大悟,惊呼起来。
  他忍不住好奇,伸手去试掂一只金猪。谁知那金猪竟然纹丝不动,重量出乎他的预料,只怕有百十来斤。
  需木森不死心,雙手去搬那金猪,用力拖拽了一只金猪出来,只见那金猪肚皮下面,钤着“大明成化内府库藏”八个字。
  想来这金猪金羊,并不是李自成所铸,而是直接从明朝宫廷内搜掠而来的。
  金猪金羊虽然数量不多,每一个看起来也不是很大,但因为黄金远比银子贵重,那99只金猪、99只金羊的价值,不知是所有银两的多少倍!
  众人不由连声感慨,啧啧称奇,这么巨大的一笔财富,不要说在古代,就是放在今天,其购买力也是非常惊人的!
  李一峰看一位专家正在搜寻怎么上那石台,说:“石台后面流水响声很大,可能是暗河。大家注意安全。”
  需木森插话说:“是的,说不定就是通向水库外面百丈潭的暗河呢。”
  因为洞穴里面没有信号,联络不畅,这时,一位民警进来找李一峰,报告说搜索民警报来一个好消息,昨晚趁黑逃进深山的歹徒三人,一人被当场击毙,二人被擒。
  原来这些天来,革家武借工程之便,竟然在大山深处找了一个隐蔽洞穴,筹备存放了食品、药品、凶器等作案工具,就是防备案发后逃窜之需的。
  不料经突审已落网的歹徒,警方知道了其藏匿点的大致方向,然后警犬一路追踪而至,果然发现了匪徒窝点。
  被包围后,革家武疯狂反扑拒捕,被当场击毙,另外两个歹徒乖乖束手就擒。
  李一峰边听边和那民警走向洞口,接到报告,他心中轻松了许多。现在,只剩下一个人没有落入法网了!
  从昨晚到现在,革家军踪影全无。
  他和儿子革成功分散逃窜后,消失在茫茫大山深处。
  四十七 大结局
  谁也没注意到,就在李一峰听民警报告时,洞中又进来一个人,身穿警服。
  那人见李一峰朝洞口走去,专家们正在上那石台,一闪身,躲在一块巨石后面。
  那人正是李一峰要找的革家军。
  昨天晚上,他将一名搜索民警制服并扼喉杀害,然后换上警服,佩戴警用装备来到东冲休闲山庄。
  期间,碰到一个江都来的民警问话,他故意用同城式的普通话回答,轻松蒙混过关。
  其实,如果碰到同城警察,他就会假扮江都警察用普通话回答,借机利用两边警察不太熟悉的漏洞。因为他是平湘人,平湘和同城接壤,好多同城人会说平湘话,他也会说同城话。
  在刺探一些警方的情况后,他偷偷取出早藏在山庄某处的一包东西,再次返身藏宝洞穴附近,伺机行动。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时分,需木森他们几个人都困乏至极,他正准备下手时,李一峰又赶到了。
  眼看白天到来,那被他掐死的民警迟早会被发现,伪装也帮不了他什么忙,于是决定铤而走险。
  他在暗中看到有民警单独进洞,便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用普通话问道:“李局长进洞去了吗?”
  需木林和小婷,还有几位警察在洞口守着,都不认识革家军。
  看他提着包,同城民警以为他是江都来的,江都民警以为他是同城的,反正是去找李一峰,便由着他进洞去了。
  进到洞中,李一峰正边听同事报告革家武被击毙的情况,边向外走。革家军听到弟弟被击毙,不惧反怒,蹑手蹑脚地躲到李自成塑像右边,和李一峰错身而过,然后猫着腰,几个飞蹿,闪到一块岩石后面。
  再说需木森和几位专家从侧边爬上石台,发现石台一边紧挨悬崖,一边是一条地下暗河。
  那暗河的河道曲折浪花翻滚,水流湍急,轰鸣之声摄人心魄。
  更险的是,石台悬在暗河10米以上,让人不敢下视。石台临河一边,由于湍急的河水长年累月冲刷,已把石台下面淘空了几米之深,在转弯处,只由一根石柱撑着石台……
  需木森慢慢走到石台边,往下一看,见石台凌空悬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连退几步,摆手制止其他人说:“别过来,危险!危险!”
  为安全起见,众人从石台上退了下来,商议怎么处理。
  需木森拿出手机,对着那个他拖拽出来的金猪拍了一张照片,正要接着拍时,无意间瞥见石台上有个人影一闪而过,眨眼不见,忙问道:“刚才还有谁在上面?”
  “没有呀,都下来了!”旁边有人回答道。
  需木森大为奇怪,再看石台上,目之所及,空无一人,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正在纳闷时,一回头,见李一峰远远地站在洞口向他招手,示意他们退出洞去,他一时不明就里,正要发问,李一峰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只好疑惑地把专家推了推,然后几个人一同向洞外走去。   经过李一峰身边时,他也不说话,只是指了指洞口,示意大家马上出洞,然后一把拔出手枪。
  他的身后,几位全副武装的特警鱼贯而入,呈战斗队形向洞内包抄进去。
  原来李一峰出洞,又接到有民警遭杀害、枪支警服消失不见的消息,马上警觉起来。恰在这时,同事提醒他有位提包的民警进洞找他,问是不是同城公安局的。
  李一峰心下奇怪,剛才没有别的同城同行找他呀,问明情况后,他心中不由暗惊,革家军也太丧心病狂了,竟敢如此胆大包天!
  他赶紧呼叫支援,紧急布置,想来个瓮中捉鳖。
  因为革家军有枪支在手,李一峰遂朝里面大声喊话道:“谈老板,我们知道你就是革家军,也知道你在洞穴里面!你儿子女儿已被抓获,你弟弟负隅顽抗已被当场击毙,希望你放下武器,争取宽大处理……”
  话音未落,“叭叭”两声枪响,两颗子弹从李一峰耳畔呼啸而过,十分惊险!
  特警们马上开火,一时枪声大作,如爆豆般在洞内响起来。
  火力压制之下,洞穴里面陷入了沉寂。
  就在警察们准备搜索前进时,轰!一声巨大的爆炸从石台那里腾空而起,霎时碎石乱飞,巨大的气浪把警察们掀翻在地。
  谁也想不到,丧心病狂的革家军将一个炸药包和两枚军用手雷拴放在一起,塞在石台下面的空槽里,然后自己躲藏在一个安全死角引爆了装置。
  巨大的爆炸能量,将石台边支撑的石柱直接炸断,石台随即断裂下倾。
  猛烈的爆炸,同样震得旁边崖壁上的岩石纷纷滚落下来,直接砸到石台上、宝藏箱上,然后翻滚到下面的暗河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这时,需木森和众人才走到洞外,正在按引导准备找地方躲藏,猛然听见洞内传来爆炸声,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气浪从洞中冲爆而出,腾起滚滚浓烟。
  几个人惊恐地趴倒在地,需木森正在担心李一峰他们的安全,这时,一个人影从烟雾中冲了出来,满脸血污和灰土。
  旁边的警察正在迟疑着辨认时,那人也不停留,挥手甩出一枚手雷,夺路而逃。
  手雷几个弹跳,滚落在离需木森不到一米远的地方,“嗞嗞”地冒着青烟!
  需木森吓得双脚像钉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弹地看着手雷。
  就在这时,一个人飞扑过来,一把抓起手雷,向山谷下甩去……
  手雷脱手不到两秒,轰的一声巨响,在下落的空中爆炸,震得需木森耳朵一麻,浑身僵直的他才下意识地动了动嘴唇,说:“哥,哥……”原来,不顾生死安危把手雷甩走的人正是需木林。
  这时,外面警戒的警察同时清醒过来,一齐朝逃跑的人开火,枪声大作。
  瞬间,那人中弹,身躯摇晃,接着栽倒在地。
  几名警察冲上前去,慢慢接近凶徒。
  经确认,革家军被当场击毙。他身上还有一枚未引爆的军用手雷,抢夺的手枪,子弹已经打光了。
  想到李一峰他们还在洞中,众人不顾烟雾和尘土飞扬,冲进洞内救助。
  一位特警被飞石击中,伤势严重。李一峰和另外几人,也不同程度受伤,一个个满脸尘土,样子很狼狈。
  幸好爆炸点距离他们还有五六十米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需木森跟着跑进洞内,只见李自成塑像已被震掉头部和双手,整个立像已摇摇欲坠。四周陡壁,岩石还在滚落,摆放银两和金猪金羊的石台已全部坍塌,堵塞了下面的暗河河道,河水上涨,已溢到洞面来了。
  巨大的水流冲刷声轰轰地响着,需木森马上想到一个问题,地下暗河的水要溢出地表,开成山洪,虽说下面没有村庄,但水流全部进入水库,当初设计的库容量可以承受么?
  要知道,洞中暗河水流湍急不说,水量还非常丰沛,看样子比东冲支流还要大,这可不是儿戏!
  他来不及说出来,众人救人要紧,先赶忙把李一峰他们救出洞外,包扎处理。
  正在焦急时,只见一股洪水冲出洞外,满山横流,向山坡下冲去。
  需木森的心一下揪紧了,他马上掏出电话,准备拨打水库管理局任雄的电话,通报情况。
  这时,只听洞中传来一阵咕咕的怪响,片刻后,那溢出洞外的水流突然中断,慢慢消退了。
  想来湍急的河水已把堵塞河道的岩石障碍之类冲刷走了,河道恢复正常的泄洪能力了。
  需木森一屁股坐在地上,舒了一口气,但他也不知道接着还会发生什么。
  宝藏,看来注定难以重见天日吧!
  他无奈地想。
  这条地下暗河,从走向看,应该就是通向水库大坝下面的百丈潭了。那宝藏,会冲到那还没探出深浅的潭中去吗?
  不知道。
  他宁愿不是。
  需木森想到盗贼们钻天打洞、无所不用其极的伎俩,倒希望那些金银财宝沉没到暗河某处不为人知的地方,永远不见天日,再也没有不法之徒巧取豪夺……
  尾 声
  因资金短缺,需家寨旅游开发工程建设停工多日后,经各方协商,殷若离参股投资,需家寨旅游开发翻开了新的一页。
  她和需木森的爱情长跑也终于修成正果,他们在需家寨喜结良缘。
  几天后,需水保老人溘然去世,面色安详,不喜不悲。
  那天晚上,星光灿烂,一道流星划过天际。也许,那是老人去和需家祖辈们会合去了!
  至于需火珍和出国留学的向锐,他们依旧远隔重洋,那是另一个崭新传奇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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