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悔“典身救子”,父爱蒙羞走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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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拯救绝症儿子,深圳爸爸黄红岩情急之下“典身救子”,此举感动了郑州老板戴诚,结果双方达成协议:由戴诚出资30万元给黄红岩的儿子做手术,黄红岩则要为戴诚公司贡献30年才智。孰料,黄红岩辞职来郑州履行合同期间突然失踪!原来,黄红岩儿子的一张亲子鉴定改变了一切——
  爱心成就一段“典身”佳话,
  而今追责刀相向
  2013年的夏天,除了炎热,对郑州某公司老总戴诚来说,更是一场心灵煎熬。
  1964年,戴诚出生在郑州。高中毕业后,他南下广州赚取第一桶金后便回郑州创立公司。从2005年开始,他公司主营的目标定位在运用软件研发上,却一直苦于人才难觅。就在这时,一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个人便是黄红岩,36岁,河南南阳人。2000年6月,他从北京科技大学电子信息系毕业,凭借在校期间的几项成果,顺利进入深圳某电子集团公司担任技术工程师。
  不久,黄红岩的女友李芸来到了深圳。11月底,两人在深圳南山区按揭购买了一套90多平方米房屋,于两个月后结婚,并很快拥有了儿子黄港。
  一家三口生活幸福,可在2006年年底,5岁的黄港被诊出患上罕见的神经母细胞瘤。医生说,要想保住孩子的性命,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尽快给孩子做自体干细胞移植手术,手术费需要40万元。
  闻此,黄红岩夫妇悲恸不已,决定不顾一切救治儿子。他们开始四处借钱,然而,所借的钱只是杯水车薪。最后,黄红岩决定卖掉房子,可按当时的房价计算,除去归还银行的房贷外,所剩不足10万。
  钱!钱!钱!黄红岩束手无策,越来越憔悴。父母看不过眼,就悄悄劝说黄红岩放弃、趁年轻再生一个。就在他内心动摇时,一天,5岁的儿子哭着对他说:“我要爸爸,我不要死,我好害怕!”这让黄红岩深感羞愧,他掩面而泣,对妻子说:“卖房吧!”
  此后,黄红岩一边焦急等待中介的消息,一边四处借钱。一天夜里,黄红岩忽然想起一名打工者预支10年工作时间为母亲治病的故事。他心里一动,自己有技术,在业内小有名气,为何不能把自己也“典当”出去呢?他兴奋地和妻子商议,在获得妻子支持后,他起草了一份求助信,发给了五湖四海的同学请求帮助。
  机会终于来了。一天上午,在黄红岩郑州同学的帮助下,戴诚被他“典身救子”的举动感动了,也正需要他这样的人才。于是,两人就约定在郑州洽谈。戴诚说:“我是商人,在商言商,给你30万,你为我工作30年,除非我公司倒闭。”
  30年?黄红岩有些惊讶,但儿子危在旦夕,容不得他讨价还价,他满口答应了下来。在黄红岩同学的担保下,双方签订了一份意向书。
  带着30万元救命款返回深圳后,2007年1月3日,黄港手术顺利进行并获得成功。按照约定,黄红岩辞职,告别妻子家人独自来到郑州。戴诚又与黄红岩签订了一份正式合同,除了提前预付的工资外,戴诚还要每月支付黄红岩生活补贴、租房费和免费就餐卡。
  戴诚的选择没错,黄红岩的加入让他果真如虎添翼,生意顿时大有改观。可就在他憧憬前景时,黄红岩竟不辞而别,而且电话一直关机!因为公司已经和一家私企签订了一份技术软件开发的合同书,而主要设计者就是黄红岩,他这时撂挑子就意味着戴诚违约并将要赔偿违约金。再者,戴诚和黄红岩协议在前,黄红岩单方违约令人难以接受。戴诚可以起诉黄红岩毁约,但转而一想:万一黄红岩有什么难处呢?得先找到他当面问个清楚。
  直到2013年6月的一天,公司的人才在黄红岩的老家河南南阳市郊区发现了他。戴诚带人赶了过去,在一家烟酒店门前将黄红岩堵个正着。黄红岩受到惊吓,惊惶地抓起身旁的一把水果刀,结果理论时戴诚的右臂被水果刀扎中,鲜血淋漓。戴诚捂着手臂怒斥:“你太没有职业道德了,我们法庭见!”说罢扬长而去。望着远离的车,黄红岩双眼失神,瘫坐在地,一脸茫然。
  典身救子当头一棒几多尴尬!
  父爱蒙羞走天涯
  那么,黄红岩为何不履行典身合同呢?原来,他刚刚遭遇了一场血的背叛!
  话说2007年黄红岩带着救命款回到深圳,儿子得救,黄红岩自己都觉得自己伟大。倒是妻子李芸很心痛,她幽怨地说:“这简直就是卖身契啊!”但黄红岩说自己是一名父亲,用30年前程换回儿子的生命,是他的荣耀!李芸感动得哭了,她对丈夫温情表白:“你是永远值得我珍惜的天下第一好老公!”
  黄红岩只身来到郑州,李芸在深圳一所学校应聘成了一名老师。黄红岩每两月回深圳一周,每年寒暑假一家三口在郑州相聚。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物价上涨,儿子上学开销增加,房贷、债务要还……李芸抱怨不断。多次争吵后,李芸对黄红岩哭泣:“别的女人苦了累了,回到家至少还有个男人靠靠,可我呢?”对此尴尬,黄红岩每每无言以对。
  2012年9月的一天,黄红岩的妈妈突然生病,黄红岩急忙请假赶回老家。临走前,他将身上仅有的1500元钱留给了妈妈。哪知,这件事被李芸获悉,她气恼地责骂黄红岩:“你妈妈真不体谅人,明知道我们欠那么多债,还好意思找你要钱!”见李芸对老人不恭,黄红岩呵斥了她。两人在电话里争吵正好被戴诚听到,他走过来劝说:“两地分居是婚姻的杀手,我给你出个主意,深圳的房价已是今非昔比,你何不把深圳的房子卖掉到郑州定居呢?无债一身轻啊!”
  国庆节休假,黄红岩回了深圳,向妻子说了卖房的想法,李芸点头同意了。两人进行了分工,李芸负责联系中介以最高的价格将房屋出售,黄红岩回到郑州后寻找价格合适的房子。
  很快两个月过去了,黄红岩再次回深圳帮助清理家里的旧物。当他从衣柜顶部扯下一包经年不用的棉被时,从中掉落出一本《情深深雨蒙蒙》,他捡起不经意地翻了一翻,结果发现一张李芸和一名陌生男子的亲密合影。黄红岩禁不住回忆起来,他和李芸是高中同学,高考后,黄红岩去了北京,而李芸则在郑州上了大学,大二时两人谈起了恋爱,而在郑州读书的一些同学却悄悄告诉他李芸在校已谈过两次恋爱。合影中的男生是不是妻子曾经的恋人?再者,儿子出生时,不仅他觉得与自己一点都不像,就连母亲也嘀咕过,说这孩子一点都不像他……   黄红岩内心忽然慌乱起来,顿时有了做亲子鉴定的冲动。第二天他就以抽血复查为由,带着黄港来到了深圳市人民医院法医临床司法鉴定所采集了血液样本。2012年12月20日下午,黄红岩拿到了鉴定结果,结果如他所料,他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这个结果像把锋利无情的刀子,生生切割着他的心,他忍不住仰天长啸:“老天啊,你有眼没眼啊,为了别人的孩子,我傻傻赌了30年!”
  当晚,黄红岩将鉴定报告甩在妻子脸上,并逼李芸说出真相。开始,李芸不承认,黄红岩气得抡起拳头对她一顿暴打,声嘶力竭地吼叫:“我当了自己30年,结果是替别人的儿子治病。今天,你要是不想让我气死就说实话!”
  李芸被逼无奈,说出了一个惊天秘密——当年结婚前,她回老家办理户口迁移手续,经郑州周转时,火车票很难购买。她就主动找到初恋男友黄宏宇帮忙。到了郑州后,她禁不住对方一再挽留,两人在宾馆里有了一次缠绵。婚后第一个月,她就发觉自己怀孕了,她算了一下这个孩子不是黄红岩的,但黄红岩正想要孩子,根本没发现这之间的误差……
  李芸哀求黄红岩原谅自己,但黄红岩嘴里只挤出两个字——离婚!李芸含泪同意,但在财产分割上两人产生分歧。黄红岩的条件很简单:第一,既然儿子不是他亲生的,那么自己“典身”得到的30万元,加上他父母以及自己从朋友处借来的6万元必须由李芸归还自己;第二,房产是两人共同购买,那么卖房子的钱必须一人一半。而李芸则不能接受,她认为黄红岩的“典身”是自愿的,她没有义务支付这笔钱;其次,卖房子目前只是意向,就算卖掉了,李芸还要租房和抚养孩子,不可能将一半房款给他。
  黄红岩清楚这样的离婚劳神费时,待下去只会让人窒息而死,第二天中午,他冷冷地丢下一句“一切让法庭说了算”后,就回到了郑州。
  殊不知,回到郑州,他更加痛苦,他数度扪心自问:我为何出现在这里?为了“儿子”?那可是一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我怎么这么傻,典当了自己的半生,难道还要这么继续下去?不,绝对不行!我受不了,我一刻都不想待下去!
  黄红岩开始动念逃离,可是,这种天下男人均不能忍受的奇耻大辱,他怎么好对人开口?而且协议摆在那,做人又怎能言而无信?再者,戴诚的公司又正处在爆发上升关键时期,处处离不开他,他又怎能背信弃义釜底抽薪……
  纠结中,黄红岩收到了李芸发来的邮件。李芸述说了未来生活难处的同时,答应将房款的一半交给黄红岩,并恳请黄红岩放弃法律程序,因为闹上法庭对孩子将是一种极大的伤害。思来想去,黄红岩便放弃了起诉李芸的念想。2013年春节前,李芸将深圳的房子卖出,黄红岩赶回深圳办理了离婚手续,并得到了71万元。
  有了钱后,黄红岩借机暗示戴诚他还上借款并终止典当合同走人的意思。哪知,戴诚像是受到巨大的惊吓,一口封死了他的念头,还强调说:“现在可是公司发展的关键时刻,你可千万别生这个念头啊,咱们的合同可是受法律保护的!”
  走不掉,待着又无趣,黄红岩觉得再这样下去,他整个人的神经将会崩溃,最后决定不辞而别。
  敞开心扉善良与憋屈的对话:
  许你人生另起行
  当天,戴诚怒气冲冲离开黄红岩的老家后,黄红岩担心两人最终会撕破脸法庭相见,到时所有的秘密都难免公布于众。为了争取主动,他不得不打开手机,以身体不适等理由给戴诚发去一条条解释,但戴诚一边表示予以理解,同时限定他一周内回到岗位;否则,只能走法律维权这条路。
  无奈,一周后,在戴诚办公室,两个男人再度相见。戴诚皱着眉盯着黄红岩,那眼光不言自明:黄红岩,我这么大手笔地帮你,你怎么不守信啊!而黄红岩则一脸无奈地对着戴诚,似有无限心事言不尽……
  还是戴诚打破了僵局,他首先关切地问黄红岩身体哪里不舒服,他可以送他到最好的医院做最好的检查以及治疗。黄红岩摇了摇头;戴诚又问黄红岩是不是嫌弃除了协议之外的报酬过少,黄红岩说,给他的待遇一点不差,他为此心存感恩……所有的猜想都被黄红岩一一否认,戴诚完全被弄糊涂了。更让戴诚觉得不正常的是,黄红岩开始列数起自己的功劳:从来公司后,他前后设计出了3种手机运用软件,让公司获利颇丰;每次公司来客户时,戴诚总把他“典身救子”的事情告诉对方,大获对方赞叹,从此,黄红岩成了公司一块响当当的营销招牌……
  黄红岩继续列举时被戴诚打断了,他真诚地对黄红岩说:“兄弟,你是公司的大功臣,这谁都有目共睹,也没有任何人怀疑,既然你觉得待遇不成问题,那你就直说真实想法吧!”
  黄红岩停顿了一会儿,说:“我说这些不是邀功请赏,只想说明我为公司做了贡献,带来了效益。希望你能念我的好给我网开一面,我也不让你吃亏,我计算了下,我支付你15万补偿款。”
  或出于对合同的认真,或出于惜才之需,戴诚当面拒绝了黄红岩的提法。黄红岩见状,也干脆留在租住地不上班“冷抵抗”。他万万没想到,2013年7月30日,他收到了一份来自郑州建邺区人民法院的“应诉通知书”!
  见戴诚动真格,毕竟理亏,黄红岩有些恐慌。为了探寻官司可能的后果,他找到律师,看着当初黄红岩与戴诚签订的“工作协议”以及黄红岩毫无保留的倾诉,律师表示,如果通过法律裁决,黄红岩必定败诉。理由是:首先,签订的工作协议具有法律效应,属于长期劳动合同,戴诚一次性支付的30万元等于是黄红岩30年的工资,黄红岩有履行协议的义务。其次,即便是家庭变故,也不能改变协议的性质。第三,即便黄红岩想通过用钱赎身的方式来离开公司,但“工作协议”上并无此说明,所以只能是相互协商。
  见黄红岩沉寂无语,律师转而安抚他说:“法不容情,但也非绝对无情。你有难言的隐情,我想,任何一个人,都可能对你的遭遇予以理解。你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和戴诚坦诚相见,让他知情,是对他最起码的尊重,也是给他宽恕你的理由!”
  面对黄红岩,戴诚坦率直言,当初他的确是被黄红岩的父爱感动,也需要黄红岩这样的人才。尽管“工作协议”的确是有点“卖身契”的味道,但黄红岩到了公司之后,随着效益的产生,戴诚不仅提高了黄红岩每月的生活补助,而且处处关心他的生活起居。
  他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希望能留住黄红岩的心。黄红岩生活补助、就餐费用、住宿费用等加起来,工资已经在郑州市算是高薪阶层了……闻此,黄红岩不得不坦述了深藏心里的难言隐情。戴诚听后,没有任何怀疑,他低声说:“小黄,这些事情你应该早告诉我。你都这样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同意废除以往的工作协议,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你必须把手上的设计做完,而且必须通过验收,行不?”黄红岩满口答应了,只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2013年8月的一天,在律师的见证和主持下,黄红岩和戴诚重新签订了一份“和解协议”,主要内容是:一、2007年1月16日双方签订的工作协议书即日废止;二、黄红岩一次性支付戴诚18万元。
  到发稿时为止,黄红岩在戴诚公司里的最后一个设计已进入尾声。接受笔者采访时,黄红岩表示,经历过这些,他的内心变得强大了,离开公司后,他将回老家好好休整一段时间,然后再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他还告诉笔者,戴诚早早为他的未来送上了美丽的祝福。此外,他对李芸和孩子还是有些惦念,曾经的一家人的关系将来如何维持,一切将由时间说了算……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责编/樊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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