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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照 刘坤
摘要：自2011年以来，电视穿越剧盛行一时，引起了各界的广泛关注[13]。试以热播剧《宫锁心玉》和《步步惊心》为例，从三个方面探析形成电视穿越剧热潮的缘由。研究结果认为：一是网络文学中穿越小说的兴盛为穿越剧培养了良好的受众基础；二是当前社会转型期的大众心理需求为穿越剧提供了广阔的消费市场；三是目前的穿越剧其实是以穿越为点缀、以成熟的言情剧制作模式为主体，因而易获得观众认可。
关键词：穿越；言情；网络文学；大众心理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8268（2012）06005705
2012年央视春节联欢晚会的小品中，令人瞩目地出现了两个“穿越”题材的小品。一个是《荆轲刺秦》，虚构了一个打着“穿越”旗号胡编乱造的电视剧，剧中本应刺秦失败的荆轲不仅刺死了秦始皇，霸占了秦皇后，统一了六国，还穿越到了宋朝，参与了五鼠闹东京，与名妓李师师恋爱，接着穿越到了清朝随康熙微服私访，迎娶了还珠格格，最后穿越到了民国，血战上海滩，征服了冯程程。这个小品通过夸张的表演警示观众：任意歪曲历史将贻害无穷。另一个小品《今天的幸福》讲述的是准爸爸为了应付妻子的苛刻要求，串通好友假扮自己儿子从未来世界穿越而来最后被识破的经过，其中可随时通过电视来回“穿越”的儿戏般行为是这个小品的一大笑点。这两个反映当前电视剧“穿越”热潮的春晚小品，精辟地概括了穿越剧的两大鲜明特点：一是主体内容表现为永恒不变的言情路线，二是穿越形式设定得过于简单随意。
在过去的2011年里，穿越题材电视剧经过了2010年《神话》、《古今大战秦俑情》等剧的前期预热，以《宫锁心玉》和《步步惊心》（以下简称《宫》和《步》）为代表，不断创造收视新高，已形成风行一时的燎原之势。据统计，《宫》在全国25个省会城市收视率破3，市场份额超14%，连续16天居全国同时段收视之冠[4]。随后上映的《步》虽然电视收视率不及《宫》，但据专业视频信息数据集合网站Vlinkage统计优酷、土豆、搜狐、腾讯、奇艺等主流视频网站点播情况整理出的2011年度电视剧网络播放量数据显示，《步》勇夺网络收视第一名[5]。穿越剧火爆荧屏的现象很快引起各界广泛关注。2011年4月，在电视剧导演委员会年会上，广电总局电视剧管理司司长李京盛提出应该谨慎对待穿越剧的走热。他表示：“穿越剧最近一段时间渐多渐热，从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似乎要成为影视创作的热门题材。但题材内容和表现方式上有很多值得商榷的地方。譬如作为穿越剧，怎么用正确的历史观表现历史？现在的穿越剧很难用历史观去衡量，整体的思想内涵还没有提高到‘观’的历史高度。手法比较新奇怪异，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人物天马行空，这样对历史的表现过于随意。这种态度和倾向不足以提倡。”[6]
诚然，当前的电视穿越剧还存在一些问题，但不可否认它本身深受大众的追捧，成为近两年的流行现象。本文试以热播剧《宫》和《步》为例，从以下三个方面探析穿越剧盛行缘由。
一、网络文学集聚强大人气
近年穿越剧的兴盛表面看来似乎是异军突起，其实，穿越题材本身由来已久。中国古代就不乏穿越时空的传说，如“烂柯”的典故来源于晋朝某人入山伐木遇神仙下棋，观棋到后来发现斧柄已经烂掉，回到家乡才知道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又如成语“黄粱一梦”出自唐代传奇《枕中记》，讲述少年卢生用了仙枕，在梦中度过了富贵的一生。不同于东方玄幻色彩的神话故事，西方的穿越文学肇始于科幻小说中借助仪器穿梭时空的想象。1895年，英国小说家威尔斯发表了一部《时间机器》的科幻小说，一百多年后被改编为同名电影公映。日本漫画《漂流教室》在20世纪70年代问世，讲述主人公高松翔在一次大爆炸中，连同所在小学师生一同来到了荒芜的未来世界。这部漫画于2002年也被翻拍成同名电视剧[7]。
穿越时空是古今中外人类生生不息的共同梦想，是作为个体生命的人想要突破亘古不变时空限制的一种深切渴望。因此，穿越题材的文学创作一直屡见不鲜。但长久以来， “穿越”并没有作为一种独立的文体存在，而是散见于科幻小说、恐怖小说、探险小说、仙侠小说等类型当中，从而也就不存在所谓的穿越剧。在英美等国，穿越剧归属为科幻剧或奇幻剧，在相邻的日本，穿越剧往往归入灵异剧一类。中国穿越题材的电视剧早在1989年就出现了改编自著名作家李碧华的《古今大战秦俑情》以及讲述两宋朝兄弟跨越时空来到现代香港的《都市剑客》，影响较大的则是2001年改编自黄易同名小说的《寻秦记》。然而直到2006年，中国大陆网络文学中穿越小说才蓬勃兴起，不仅作品数量众多、风格多样，而且广受欢迎，拥趸无数，以致穿越文一跃而成为了一种流行文体。至此，穿越剧才相应地开始被视为一种新兴题材的剧种。
在网络文学世界里，“穿越”是指主人公由于某种原因从其原本生活的年代离开，穿越时空到了另一个时代，在这个时空展开了一系列的活动。关于穿越的分类繁多，如根据主人公性别可分为男穿、女穿，根据穿越的朝代可分为清穿、明穿、架空穿等，总之在“穿越”的名目下衍生出五花八门蔚为大观的各类作品。据统计，目前晋江文学城以“穿越时空”为标签的完结作品已经达到2 749页，每页目录有50部作品，多为不同作者所著，总量极为惊人。在各大文学网站上，穿越小说不仅数量第一，而且点击率极高，在排行榜上常常独占鳌头[8]。热门穿越小说通过各大文学网站提供的传播平台从点击率开始积攒人气，再到论坛、贴吧以各式讨论帖、评论文乃至同人作品推波助澜，吸引大量拥趸。短短几年，穿越小说已经凭借网络传播的便利飞速聚拢了一个规模庞大的受众群体，当这些热门穿越小说搬上电视屏幕，网络原著前期集聚的强大人气无疑为电视剧的热播提供了极为宝贵的预期收视保障。《步》就改编自桐华的同名小说，原著从2005年起在晋江文学网连载，2006年完本，点击率过亿，拥有无数铁杆粉丝，2010年同名电视剧开始筹拍即引来广泛关注，粉丝们在网络上热烈讨论由谁主演、如何改编、造型优劣等相关话题，持续不断地为该剧造势，使其未播先热，到上映时已是万众期待。可以说，如果没有网络文学的强大助力，也就没有今天风靡大众的穿越剧热潮。 二、大众心理提供广阔市场
穿越剧的兴起并不是偶然的，这一现象背后是特定时期大众心理需求的映射。穿越题材的魅力首先在于其本身具备的新奇性，即古今元素的糅合与交融碰撞、不同时空的人之间观念习俗的差异与交错，这就自然而然产生出极强的戏剧感与情节张力。除此之外，当前穿越剧的盛行还与现阶段的社会心理相呼应。
（一）戏谑视角的平民狂欢
“穿越”本身是一种幻想性质的行为，不具有现实性，这一特定的属性使它在小说中表现出双刃剑的效应。正面作用是穿越小说能够使主人公置身于两种时空下的不同生活经历的冲突中，从而提供一种纯历史、纯武侠或纯言情小说所无法完成的新奇体验，而负面作用则是一旦以穿越开启小说，读者的普遍心理预期往往是谐剧野史的娱乐性游戏性，而非历史正剧的庄重严谨。
在穿越剧盛行之前，戏说历史剧风行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从《戏说乾隆》到《康熙微服私访记》，从《铁齿铜牙纪晓岚》到《还珠格格》，这些与历史正剧相区别的戏说历史剧一方面借助历史人物在大众传播中的认知优势，带给观众先天的亲近感，另一方面披着古装戏的外衣，上演了一幕幕现代人的轻喜剧，一时大受欢迎。巴赫金的“狂欢”理论认为“狂欢”代表一种平等、世俗化的生活，是属于人民而非官方的非主流意识形态，它是民间诙谐文化的典型表征，其中蕴涵着一种对当下权威和绝对真理的反抗性力量，它否定等级结构和严肃性，对代表着霸权的上层文化充满了抵制因素，并且在抵抗行动中获得了一种狂欢快感。戏说历史剧正是颠覆了观众刻板的历史认知， 以游戏心态将当代社会热点问题置换到戏说历史之中，带给观众不同于接受历史正剧的一种超现实体验，观众在戏说中消解了精英阶层原先赋予历史的秩序和规范，在戏谑的视角中获得了属于平民的狂欢感受。
当戏说历史剧发展到一定阶段时，很难再有新意，从某种意义上说穿越剧的实质就是戏说历史剧的一种变体，它比戏说历史剧朝着戏谑和娱乐方向又前进了一大步。戏说历史中的人物毕竟要受到历史背景的制约，而穿越剧则直接以现代人身份置身古代场景，这种强烈的代入体验是观众前所未有的。以《还珠格格》（以下简称《还》）与《步》为例作对比：《还》剧中的小燕子已经是十足的现代女孩形象，但剧中她代人成亲偷抢东西等情节其实并没有脱离古代侠客的观念和行为；而《步》剧中的张晓则不同，她在王府中刚穿越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清朝的场景，当确认不是做梦后，第一反应就是到处寻找隐藏的摄影机，以为是在哪个电视娱乐节目的摄制现场，这些完全属于现代人的思维方式和行为，令观众感同身受，忍俊不禁。不仅如此，电视娱乐节目这一语音符号还在观众头脑中引发出一系列相关的现代体验以及随之而来的轻松欢乐情绪，这与剧中场景——等级森严、肃穆沉闷的清朝王府形成了尖锐对立。电视娱乐节目所代表的平等、世俗化生活与古代王府所代表的等级结构、严肃规范的权威话语形成鲜明对照。观众由既有的历史认知塑造的等级、秩序、规范的概念在这个戏谑的视角下被进一步解构，获得一种开放式的、充满游戏意味的狂欢体验。
（二）大行其道的“玛丽苏”情结
“玛丽苏”是Mary Sue的音译，出自同人文创作中，指剧中缺乏真实感和现实逻辑的完美角色或称万人迷，该角色往往为女性，是整个剧情的中心人物，绝大多数容貌绝美，心地纯良，才华横溢，气质圣洁，受到众多异性的爱慕。玛丽苏并非褒义词，它是作者自我满足的产物，也意指作者创作玛丽苏角色的自恋心态以及借角色自我美化的寄托心理，这一类小说被称为玛丽苏文，在网络小说中比比皆是。不可否认，“玛丽苏”情结包含了时下青春小说的诸多商业要素，诸如俊男美女、纯情爱恋、唯美场景，迎合了很多现代年轻读者逃避现实的补偿心理以及自我满足的代入体验。在穿越剧中的玛丽苏情结表现为以穿越为两种人生的分界线，穿越前为毫不起眼的路人甲，穿越后为光彩熠熠的玛丽苏。换言之，剧中主人公在真实生活的时空中往往是非常平凡普通的人，甚至历经挫败，在人生失意的关头穿越了时空，回到古代，得以开始一段煊赫辉煌的传奇。
例如《宫》中的洛晴川只是一家小古董店的继承人，不满意自己的婚约，未来的婆婆也不喜欢她。《步》中的张晓只是个朝九晚五的普通白领，还遭遇男友背叛。然而一旦穿越时空，女主人公不是进入皇宫就是进入王府，轻易占据在原有时空中无法企及的优势地位，并且利用现代知识和历史知识，一举变身为先知先觉的超人，展现杰出能力和动人风采，赢得多方宠爱，最终获得辉煌事业及完美爱情。为了成就玛丽苏的完美形象，一方面，剧中主人公多是往回穿越，回到古代，极少有往前穿越，探索未来的情形，这是因为现代人回到古代必然在知识、技能等方面占据绝对优势，并且还拥有预知结局的超强优越感，而如果穿越到未来，情况很可能正好相反，只能居于弱势地位，难以建立玛丽苏的睿智形象。另一方面，女主人公穿越后，年纪通常变小，如《步》中的张晓穿越后以26岁的成熟心智附体13岁的少女若曦，精神层面具备现代成年人学识风度的同时，容貌外表却天真纯美，自然显得天资超绝、卓尔不群，从而成功塑造起集美貌才华于一身的完美玛丽苏形象。洛晴川和张晓穿越后不但成为重大历史事件中的关键人物，而且得到几位英俊皇子的倾心爱慕。这种不求逻辑但求完美的玛丽苏故事与唐代传奇《枕中记》的共同精髓都在于：在现实生活中失意的小人物既然无力改变周遭环境，就改换一个时空，做梦也好，穿越也好，总之是经历一场作为绝对主角的风光人生，让读者和观众从中获得自我代入的满足感和心理慰藉。有人总结穿越小说的常见套路是“男穿改变历史，女穿忙谈恋爱”，侧重内容虽然略有不同，但归根到底都是实现主人公各自的人生梦想。
文学作品中的这种补偿心理源远流长，陈平原著《千古文人侠客梦》品评武侠小说类型时，已经明确指出武侠小说寄托了创作者在现实中无法实现的扶危济弱、救世报国的侠客情怀。正如当年武侠小说的读者人人心中有一个侠客梦，今天穿越剧的观众人人心中也有一个穿越梦。身处社会转型期的现代人一方面从学校到职场处处竞争激烈，必然承受远比上一代人更大的精神压力；另一方面独生子女政策下成长的年轻一代，自我意识更强，个性更为张扬，也更敏感脆弱，当自身的期许与社会大环境形成强烈反差时极容易形成难以接受的挫败感。这是阅读体验轻松愉悦又有代入成就感的玛丽苏文盛行网络的时代背景，而投射了普通小人物身影的主人公以现代人身份在穿越剧中所经历的种种精彩无疑带给了广大观众更贴近的慰藉和情感宣泄。 三、永恒的言情戏路，时尚的“穿越”外衣
穿越小说可大致分为玄幻和言情两大类别，前者以男穿为主，后者以女穿为主。自1996年黄易的《寻秦记》之后，讲述男性穿越故事的玄幻小说一度在网上大热，然而在当下，女性穿越小说却成为图书出版的主流。出版人沈浩波分析说：“男性穿越小说不容易被市场接受，因为男性的消费通常比较理性。而女性相对要感性许多，所以穿越小说在玄幻上没红，在言情上却红了。”[9]同样以女性观众为主要消费市场的电视穿越剧也是主打言情，近年爆红的《宫》与《步》虽以穿越剧为名，但无一例外走的都是传统言情戏路：当红的偶像明星主演，精致的服饰器具及场景，曲折跌宕的情爱纠葛以及情深义重的人物性格。这些经典的言情戏元素长盛不衰，深受观众认可，相比之下，“穿越”这一元素并不显得多么重要，与其说是核心内涵，不如说是一件时尚外衣。
（一）穿越形式简陋，流于粗率
早期小说中的穿越时空，一般需要做很多铺垫，并且借助一定的工具，例如《寻秦记》中的项少龙借助的是时光机器。然而现在的穿越小说的穿越形式尽管花样百出，但总的趋势都是越来越简陋而随意，流于粗率。《宫》里是走路摔跤就眼睁睁掉进了古代时空，《步》是车祸撞散魂魄，悠悠醒来已经身卧王府。有网友总结了穿越必备宝典是：走在大街上，如果突然发现前面出现一个原来没有的深坑的话，跳下去！在深山里旅行，如果看见一只奇怪的动物的话，跟着它！雷雨交加的时候，不要急于躲开。去那最高的地方让那异世之雷打在头上！如果在河流或海上坐船，看见一个旋涡的话，进入它！如果看见什么举止神情有点怪异的人或一些不要钱的占卜师的话，跟紧他！于是，不用怀疑，时空通道就此轰然打开[8]！总之，再荒诞怪异的穿越形式都无关紧要，只要高效快捷完成了穿越这个必不可少的前奏，就会迅速进入言情的主体戏份。
反观西方穿越剧，倒显得相对严谨，往往建立在一定的科学理论基础上。比如电影《阿凡达》对“克隆”技术的发展前景进行合理想象，以“克隆”技术实现灵魂的穿越；又如《盗梦空间》以人的梦境实现“穿越”，有一定的科学依据；还有《源代码》是以量子物理中的“平行空间”理论为基础来结构影片。随意性如儿戏般的穿越形式不仅是穿越剧中的一个硬伤，还容易误导意志薄弱的观众沉湎于虚幻却又似乎触手可及的另一个世界之中，逃避现实生活所必须面对的艰辛和烦忧。对于尚不能分清虚幻故事和真实世界的未成年人来说，穿越形式的简陋粗率暗示了一种轻松摆脱现实困扰投身全新美好世界的捷径。据报道，2012年3月2日，福建漳浦县两名小学女生相约自杀。其中一个女生小美留下的遗书表示，死后想要穿越时空，回到清朝去跟皇帝拍电影[10]。这一悲剧事件因涉及穿越剧热潮而引起各方的议论和反思，尽管事出还有多因，但不能否认的是，简陋随意的穿越形式也是其中的一个重要诱因。
（二）穿越沦为点缀，无关宏旨
在目前国内穿越剧中，穿越不但普遍形式简陋，而且往往沦为剧中的点缀，跟整部剧情并没有太大关系。“很多国产穿越剧为了‘穿越’而‘穿越’……与其说是一种题材和表现形式，不如说是一个华丽的‘封面’。国产穿越剧往往是第一集穿越到古代，最后一集再‘穿越’回到现代，或者直接在古代结束，中间的部分则大多是某朝代的宫廷争斗加上爱情故事，如果掐头去尾的话，实则与一部不是穿越剧的古装电视剧差别不大，中间剧情也与穿越再无关系，‘穿越’只是个引子或是个噱头而已……徒有一个华丽的外表。美国穿越电视剧《迷失》用来‘穿越’的时间机器总是在剧情需要的时候发挥着作用，‘穿越’自然地融入到整部剧中……《英雄》中的‘穿越’是对人物能力的铺垫，时时推动剧情发展。”[11]相较之下，国内电视穿越剧中作为点缀的“穿越”元素的确显得过于单薄，若仅止于以穿越题材的新奇性吸引观众，必定是难以维持长久的。
此外，穿越本应带给观众不同时空的人之间思想观念的交融碰撞，而这也理应是穿越剧的精彩部分，然而，许多穿越剧只停留在谈情说爱的层面，主人公只是换了一个时空来寻找真爱，古今元素的杂糅交错往往只在一些细枝末节上制造喜剧效果，而不是带给观众更深入的启迪。例如《宫》中，洛晴川穿越到清朝时正巧降落在京城的花魁大赛现场，因为她随身携带的MP3传出王菲的经典曲目《水调歌头》，美妙歌声令众人赞叹不已，纷纷选她为花魁娘子。又如为了帮助禧嫔娘娘获得皇上的宠爱，洛晴川灵机一动设计了木制的轮滑鞋让禧嫔娘娘在皇上面前脚踏轮滑鞋献舞，果然引起皇上的极大兴趣。这种古今元素的交错情形十分浅显，只能博观众一笑，无关整部剧的主旨。而除了这些细节点缀之外，剧中现代人穿越到古代后，只在刚开始有些不适应，然后很快融入新的环境，甚至如鱼得水，言行举止乃至思想观念都逐渐被完全同化，已经看不出和古代人有什么明显区别。《步》中的张晓穿越到清朝后，刚开始还和十三阿哥畅谈人人平等自由无贵贱之分的现代人思想，可到了后来，当小太监拦阻她去观看处罚宫女的酷刑时，她脱口而出的是：“狗奴才！连我都敢拉拉扯扯的，你有几个脑袋？”神情语气以及思维观念已经与穿越前的现代白领截然不同，倒是和所身处的那个时代环境和谐一致了。
当然，既然穿越剧里的现代人要在新的时空环境中谋求生存和发展，就必然要尽快适应环境，掌握作为古代人应具备的技能和礼仪，学习得体的举止谈吐和懂得礼仪规矩，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改变和人物原本具备的现代性思想不能共存。然而，与其劳心费力地构思更具有穿越内涵的剧情以表现古今元素在思想层面深入的碰撞，不如尽量撇开主人公的现代性思想成分，使现代元素停留在表层作为无关痛痒的点缀，以驾轻就熟的言情模式作为主体剧情，既省心省力，又无创作风险，这实在是编剧最好的选择。所以当穿越剧中出现古今元素交错时，往往浅尝辄止，并不深入展开。例如《步》中当十四阿哥迷惑地问若曦什么是“现代人”时，若曦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正在这时，十福晋明玉的马术表演吸引了大家的目光，于是这个话题就此中断再也不复提起。又如，当登基不久的雍正正为整理大量账本烦恼时，若曦看了看说：“怪不得那么难弄，原来是单式记账法。我能看看吗？”雍正疑惑地问：“你懂吗？”若曦微笑：“要是懂呢？”雍正爱怜地揽过她，深情脉脉地说：“懂也不让你看，因为你是我的女人，我留你在身边是来享福的，不是来受苦的。”言毕二人含笑对望，于是接下去的剧情顺理成章地重归于表现柔情蜜意的言情戏旧途之中了。
综上所述，穿越小说在网络文学中的盛行以及现阶段大众特定的心理需求，是穿越剧热潮的主要缘由。借助言情剧的成熟制作模式，穿越剧已经在硝烟弥漫的电视剧竞争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发展势头看好。2012年2月，“中国电视剧上海排行榜颁奖礼暨2012电视剧制播年会”在上海国际会议中心举行，《步》制片人蔡艺侬在会上透露，广电总局负责管理电视剧的李京盛司长明确表示对古装穿越剧是宏观调控，只要符合主流价值观，不要胡编乱造，总局还是欢迎穿越剧的[12]。虽然目前许多穿越剧实质上是披着“穿越”外衣的言情剧，尚缺乏更厚重的特定内涵以及更成熟的结构形态，但毕竟穿越剧才刚刚兴起，随着相关管理体制的日益规范和社会大众素养的逐步增强，随着网络原创文学的蓬勃发展和电视剧制作水平的不断提高，我们有理由期待在不远的将来会涌现出更多更好的穿越剧作品。
参考文献：
[1]贺艳.网络“穿越”小说的叙述与流行——以大众文化为分析视角[J].重庆邮电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3）：7781.
[2]秦俊香，王钰涵.穿越题材电视剧观众的接受心理简论[J].重庆邮电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3）：8285.
[3]杜莹杰，李薛.穿越电视剧的叙事特点[J].重庆邮电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3）：8689.
[4]《宫锁心玉》收视率破三的背后[EB/OL].（20110223）[20120405].http：//www.cqcb.com/cbnews/instant/20110223/1092477.html.
[5]2011电视剧收视排行“山寨”诱惑完胜步步惊心[EB/OL].（20120216）[20120410].http：//ent.enorth.com.cn/system/2012/02/16/008663446.shtml.
摘要：自2011年以来，电视穿越剧盛行一时，引起了各界的广泛关注[13]。试以热播剧《宫锁心玉》和《步步惊心》为例，从三个方面探析形成电视穿越剧热潮的缘由。研究结果认为：一是网络文学中穿越小说的兴盛为穿越剧培养了良好的受众基础；二是当前社会转型期的大众心理需求为穿越剧提供了广阔的消费市场；三是目前的穿越剧其实是以穿越为点缀、以成熟的言情剧制作模式为主体，因而易获得观众认可。
关键词：穿越；言情；网络文学；大众心理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8268（2012）06005705
2012年央视春节联欢晚会的小品中，令人瞩目地出现了两个“穿越”题材的小品。一个是《荆轲刺秦》，虚构了一个打着“穿越”旗号胡编乱造的电视剧，剧中本应刺秦失败的荆轲不仅刺死了秦始皇，霸占了秦皇后，统一了六国，还穿越到了宋朝，参与了五鼠闹东京，与名妓李师师恋爱，接着穿越到了清朝随康熙微服私访，迎娶了还珠格格，最后穿越到了民国，血战上海滩，征服了冯程程。这个小品通过夸张的表演警示观众：任意歪曲历史将贻害无穷。另一个小品《今天的幸福》讲述的是准爸爸为了应付妻子的苛刻要求，串通好友假扮自己儿子从未来世界穿越而来最后被识破的经过，其中可随时通过电视来回“穿越”的儿戏般行为是这个小品的一大笑点。这两个反映当前电视剧“穿越”热潮的春晚小品，精辟地概括了穿越剧的两大鲜明特点：一是主体内容表现为永恒不变的言情路线，二是穿越形式设定得过于简单随意。
在过去的2011年里，穿越题材电视剧经过了2010年《神话》、《古今大战秦俑情》等剧的前期预热，以《宫锁心玉》和《步步惊心》（以下简称《宫》和《步》）为代表，不断创造收视新高，已形成风行一时的燎原之势。据统计，《宫》在全国25个省会城市收视率破3，市场份额超14%，连续16天居全国同时段收视之冠[4]。随后上映的《步》虽然电视收视率不及《宫》，但据专业视频信息数据集合网站Vlinkage统计优酷、土豆、搜狐、腾讯、奇艺等主流视频网站点播情况整理出的2011年度电视剧网络播放量数据显示，《步》勇夺网络收视第一名[5]。穿越剧火爆荧屏的现象很快引起各界广泛关注。2011年4月，在电视剧导演委员会年会上，广电总局电视剧管理司司长李京盛提出应该谨慎对待穿越剧的走热。他表示：“穿越剧最近一段时间渐多渐热，从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似乎要成为影视创作的热门题材。但题材内容和表现方式上有很多值得商榷的地方。譬如作为穿越剧，怎么用正确的历史观表现历史？现在的穿越剧很难用历史观去衡量，整体的思想内涵还没有提高到‘观’的历史高度。手法比较新奇怪异，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人物天马行空，这样对历史的表现过于随意。这种态度和倾向不足以提倡。”[6]
诚然，当前的电视穿越剧还存在一些问题，但不可否认它本身深受大众的追捧，成为近两年的流行现象。本文试以热播剧《宫》和《步》为例，从以下三个方面探析穿越剧盛行缘由。
一、网络文学集聚强大人气
近年穿越剧的兴盛表面看来似乎是异军突起，其实，穿越题材本身由来已久。中国古代就不乏穿越时空的传说，如“烂柯”的典故来源于晋朝某人入山伐木遇神仙下棋，观棋到后来发现斧柄已经烂掉，回到家乡才知道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又如成语“黄粱一梦”出自唐代传奇《枕中记》，讲述少年卢生用了仙枕，在梦中度过了富贵的一生。不同于东方玄幻色彩的神话故事，西方的穿越文学肇始于科幻小说中借助仪器穿梭时空的想象。1895年，英国小说家威尔斯发表了一部《时间机器》的科幻小说，一百多年后被改编为同名电影公映。日本漫画《漂流教室》在20世纪70年代问世，讲述主人公高松翔在一次大爆炸中，连同所在小学师生一同来到了荒芜的未来世界。这部漫画于2002年也被翻拍成同名电视剧[7]。
穿越时空是古今中外人类生生不息的共同梦想，是作为个体生命的人想要突破亘古不变时空限制的一种深切渴望。因此，穿越题材的文学创作一直屡见不鲜。但长久以来， “穿越”并没有作为一种独立的文体存在，而是散见于科幻小说、恐怖小说、探险小说、仙侠小说等类型当中，从而也就不存在所谓的穿越剧。在英美等国，穿越剧归属为科幻剧或奇幻剧，在相邻的日本，穿越剧往往归入灵异剧一类。中国穿越题材的电视剧早在1989年就出现了改编自著名作家李碧华的《古今大战秦俑情》以及讲述两宋朝兄弟跨越时空来到现代香港的《都市剑客》，影响较大的则是2001年改编自黄易同名小说的《寻秦记》。然而直到2006年，中国大陆网络文学中穿越小说才蓬勃兴起，不仅作品数量众多、风格多样，而且广受欢迎，拥趸无数，以致穿越文一跃而成为了一种流行文体。至此，穿越剧才相应地开始被视为一种新兴题材的剧种。
在网络文学世界里，“穿越”是指主人公由于某种原因从其原本生活的年代离开，穿越时空到了另一个时代，在这个时空展开了一系列的活动。关于穿越的分类繁多，如根据主人公性别可分为男穿、女穿，根据穿越的朝代可分为清穿、明穿、架空穿等，总之在“穿越”的名目下衍生出五花八门蔚为大观的各类作品。据统计，目前晋江文学城以“穿越时空”为标签的完结作品已经达到2 749页，每页目录有50部作品，多为不同作者所著，总量极为惊人。在各大文学网站上，穿越小说不仅数量第一，而且点击率极高，在排行榜上常常独占鳌头[8]。热门穿越小说通过各大文学网站提供的传播平台从点击率开始积攒人气，再到论坛、贴吧以各式讨论帖、评论文乃至同人作品推波助澜，吸引大量拥趸。短短几年，穿越小说已经凭借网络传播的便利飞速聚拢了一个规模庞大的受众群体，当这些热门穿越小说搬上电视屏幕，网络原著前期集聚的强大人气无疑为电视剧的热播提供了极为宝贵的预期收视保障。《步》就改编自桐华的同名小说，原著从2005年起在晋江文学网连载，2006年完本，点击率过亿，拥有无数铁杆粉丝，2010年同名电视剧开始筹拍即引来广泛关注，粉丝们在网络上热烈讨论由谁主演、如何改编、造型优劣等相关话题，持续不断地为该剧造势，使其未播先热，到上映时已是万众期待。可以说，如果没有网络文学的强大助力，也就没有今天风靡大众的穿越剧热潮。 二、大众心理提供广阔市场
穿越剧的兴起并不是偶然的，这一现象背后是特定时期大众心理需求的映射。穿越题材的魅力首先在于其本身具备的新奇性，即古今元素的糅合与交融碰撞、不同时空的人之间观念习俗的差异与交错，这就自然而然产生出极强的戏剧感与情节张力。除此之外，当前穿越剧的盛行还与现阶段的社会心理相呼应。
（一）戏谑视角的平民狂欢
“穿越”本身是一种幻想性质的行为，不具有现实性，这一特定的属性使它在小说中表现出双刃剑的效应。正面作用是穿越小说能够使主人公置身于两种时空下的不同生活经历的冲突中，从而提供一种纯历史、纯武侠或纯言情小说所无法完成的新奇体验，而负面作用则是一旦以穿越开启小说，读者的普遍心理预期往往是谐剧野史的娱乐性游戏性，而非历史正剧的庄重严谨。
在穿越剧盛行之前，戏说历史剧风行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从《戏说乾隆》到《康熙微服私访记》，从《铁齿铜牙纪晓岚》到《还珠格格》，这些与历史正剧相区别的戏说历史剧一方面借助历史人物在大众传播中的认知优势，带给观众先天的亲近感，另一方面披着古装戏的外衣，上演了一幕幕现代人的轻喜剧，一时大受欢迎。巴赫金的“狂欢”理论认为“狂欢”代表一种平等、世俗化的生活，是属于人民而非官方的非主流意识形态，它是民间诙谐文化的典型表征，其中蕴涵着一种对当下权威和绝对真理的反抗性力量，它否定等级结构和严肃性，对代表着霸权的上层文化充满了抵制因素，并且在抵抗行动中获得了一种狂欢快感。戏说历史剧正是颠覆了观众刻板的历史认知， 以游戏心态将当代社会热点问题置换到戏说历史之中，带给观众不同于接受历史正剧的一种超现实体验，观众在戏说中消解了精英阶层原先赋予历史的秩序和规范，在戏谑的视角中获得了属于平民的狂欢感受。
当戏说历史剧发展到一定阶段时，很难再有新意，从某种意义上说穿越剧的实质就是戏说历史剧的一种变体，它比戏说历史剧朝着戏谑和娱乐方向又前进了一大步。戏说历史中的人物毕竟要受到历史背景的制约，而穿越剧则直接以现代人身份置身古代场景，这种强烈的代入体验是观众前所未有的。以《还珠格格》（以下简称《还》）与《步》为例作对比：《还》剧中的小燕子已经是十足的现代女孩形象，但剧中她代人成亲偷抢东西等情节其实并没有脱离古代侠客的观念和行为；而《步》剧中的张晓则不同，她在王府中刚穿越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清朝的场景，当确认不是做梦后，第一反应就是到处寻找隐藏的摄影机，以为是在哪个电视娱乐节目的摄制现场，这些完全属于现代人的思维方式和行为，令观众感同身受，忍俊不禁。不仅如此，电视娱乐节目这一语音符号还在观众头脑中引发出一系列相关的现代体验以及随之而来的轻松欢乐情绪，这与剧中场景——等级森严、肃穆沉闷的清朝王府形成了尖锐对立。电视娱乐节目所代表的平等、世俗化生活与古代王府所代表的等级结构、严肃规范的权威话语形成鲜明对照。观众由既有的历史认知塑造的等级、秩序、规范的概念在这个戏谑的视角下被进一步解构，获得一种开放式的、充满游戏意味的狂欢体验。
（二）大行其道的“玛丽苏”情结
“玛丽苏”是Mary Sue的音译，出自同人文创作中，指剧中缺乏真实感和现实逻辑的完美角色或称万人迷，该角色往往为女性，是整个剧情的中心人物，绝大多数容貌绝美，心地纯良，才华横溢，气质圣洁，受到众多异性的爱慕。玛丽苏并非褒义词，它是作者自我满足的产物，也意指作者创作玛丽苏角色的自恋心态以及借角色自我美化的寄托心理，这一类小说被称为玛丽苏文，在网络小说中比比皆是。不可否认，“玛丽苏”情结包含了时下青春小说的诸多商业要素，诸如俊男美女、纯情爱恋、唯美场景，迎合了很多现代年轻读者逃避现实的补偿心理以及自我满足的代入体验。在穿越剧中的玛丽苏情结表现为以穿越为两种人生的分界线，穿越前为毫不起眼的路人甲，穿越后为光彩熠熠的玛丽苏。换言之，剧中主人公在真实生活的时空中往往是非常平凡普通的人，甚至历经挫败，在人生失意的关头穿越了时空，回到古代，得以开始一段煊赫辉煌的传奇。
例如《宫》中的洛晴川只是一家小古董店的继承人，不满意自己的婚约，未来的婆婆也不喜欢她。《步》中的张晓只是个朝九晚五的普通白领，还遭遇男友背叛。然而一旦穿越时空，女主人公不是进入皇宫就是进入王府，轻易占据在原有时空中无法企及的优势地位，并且利用现代知识和历史知识，一举变身为先知先觉的超人，展现杰出能力和动人风采，赢得多方宠爱，最终获得辉煌事业及完美爱情。为了成就玛丽苏的完美形象，一方面，剧中主人公多是往回穿越，回到古代，极少有往前穿越，探索未来的情形，这是因为现代人回到古代必然在知识、技能等方面占据绝对优势，并且还拥有预知结局的超强优越感，而如果穿越到未来，情况很可能正好相反，只能居于弱势地位，难以建立玛丽苏的睿智形象。另一方面，女主人公穿越后，年纪通常变小，如《步》中的张晓穿越后以26岁的成熟心智附体13岁的少女若曦，精神层面具备现代成年人学识风度的同时，容貌外表却天真纯美，自然显得天资超绝、卓尔不群，从而成功塑造起集美貌才华于一身的完美玛丽苏形象。洛晴川和张晓穿越后不但成为重大历史事件中的关键人物，而且得到几位英俊皇子的倾心爱慕。这种不求逻辑但求完美的玛丽苏故事与唐代传奇《枕中记》的共同精髓都在于：在现实生活中失意的小人物既然无力改变周遭环境，就改换一个时空，做梦也好，穿越也好，总之是经历一场作为绝对主角的风光人生，让读者和观众从中获得自我代入的满足感和心理慰藉。有人总结穿越小说的常见套路是“男穿改变历史，女穿忙谈恋爱”，侧重内容虽然略有不同，但归根到底都是实现主人公各自的人生梦想。
文学作品中的这种补偿心理源远流长，陈平原著《千古文人侠客梦》品评武侠小说类型时，已经明确指出武侠小说寄托了创作者在现实中无法实现的扶危济弱、救世报国的侠客情怀。正如当年武侠小说的读者人人心中有一个侠客梦，今天穿越剧的观众人人心中也有一个穿越梦。身处社会转型期的现代人一方面从学校到职场处处竞争激烈，必然承受远比上一代人更大的精神压力；另一方面独生子女政策下成长的年轻一代，自我意识更强，个性更为张扬，也更敏感脆弱，当自身的期许与社会大环境形成强烈反差时极容易形成难以接受的挫败感。这是阅读体验轻松愉悦又有代入成就感的玛丽苏文盛行网络的时代背景，而投射了普通小人物身影的主人公以现代人身份在穿越剧中所经历的种种精彩无疑带给了广大观众更贴近的慰藉和情感宣泄。 三、永恒的言情戏路，时尚的“穿越”外衣
穿越小说可大致分为玄幻和言情两大类别，前者以男穿为主，后者以女穿为主。自1996年黄易的《寻秦记》之后，讲述男性穿越故事的玄幻小说一度在网上大热，然而在当下，女性穿越小说却成为图书出版的主流。出版人沈浩波分析说：“男性穿越小说不容易被市场接受，因为男性的消费通常比较理性。而女性相对要感性许多，所以穿越小说在玄幻上没红，在言情上却红了。”[9]同样以女性观众为主要消费市场的电视穿越剧也是主打言情，近年爆红的《宫》与《步》虽以穿越剧为名，但无一例外走的都是传统言情戏路：当红的偶像明星主演，精致的服饰器具及场景，曲折跌宕的情爱纠葛以及情深义重的人物性格。这些经典的言情戏元素长盛不衰，深受观众认可，相比之下，“穿越”这一元素并不显得多么重要，与其说是核心内涵，不如说是一件时尚外衣。
（一）穿越形式简陋，流于粗率
早期小说中的穿越时空，一般需要做很多铺垫，并且借助一定的工具，例如《寻秦记》中的项少龙借助的是时光机器。然而现在的穿越小说的穿越形式尽管花样百出，但总的趋势都是越来越简陋而随意，流于粗率。《宫》里是走路摔跤就眼睁睁掉进了古代时空，《步》是车祸撞散魂魄，悠悠醒来已经身卧王府。有网友总结了穿越必备宝典是：走在大街上，如果突然发现前面出现一个原来没有的深坑的话，跳下去！在深山里旅行，如果看见一只奇怪的动物的话，跟着它！雷雨交加的时候，不要急于躲开。去那最高的地方让那异世之雷打在头上！如果在河流或海上坐船，看见一个旋涡的话，进入它！如果看见什么举止神情有点怪异的人或一些不要钱的占卜师的话，跟紧他！于是，不用怀疑，时空通道就此轰然打开[8]！总之，再荒诞怪异的穿越形式都无关紧要，只要高效快捷完成了穿越这个必不可少的前奏，就会迅速进入言情的主体戏份。
反观西方穿越剧，倒显得相对严谨，往往建立在一定的科学理论基础上。比如电影《阿凡达》对“克隆”技术的发展前景进行合理想象，以“克隆”技术实现灵魂的穿越；又如《盗梦空间》以人的梦境实现“穿越”，有一定的科学依据；还有《源代码》是以量子物理中的“平行空间”理论为基础来结构影片。随意性如儿戏般的穿越形式不仅是穿越剧中的一个硬伤，还容易误导意志薄弱的观众沉湎于虚幻却又似乎触手可及的另一个世界之中，逃避现实生活所必须面对的艰辛和烦忧。对于尚不能分清虚幻故事和真实世界的未成年人来说，穿越形式的简陋粗率暗示了一种轻松摆脱现实困扰投身全新美好世界的捷径。据报道，2012年3月2日，福建漳浦县两名小学女生相约自杀。其中一个女生小美留下的遗书表示，死后想要穿越时空，回到清朝去跟皇帝拍电影[10]。这一悲剧事件因涉及穿越剧热潮而引起各方的议论和反思，尽管事出还有多因，但不能否认的是，简陋随意的穿越形式也是其中的一个重要诱因。
（二）穿越沦为点缀，无关宏旨
在目前国内穿越剧中，穿越不但普遍形式简陋，而且往往沦为剧中的点缀，跟整部剧情并没有太大关系。“很多国产穿越剧为了‘穿越’而‘穿越’……与其说是一种题材和表现形式，不如说是一个华丽的‘封面’。国产穿越剧往往是第一集穿越到古代，最后一集再‘穿越’回到现代，或者直接在古代结束，中间的部分则大多是某朝代的宫廷争斗加上爱情故事，如果掐头去尾的话，实则与一部不是穿越剧的古装电视剧差别不大，中间剧情也与穿越再无关系，‘穿越’只是个引子或是个噱头而已……徒有一个华丽的外表。美国穿越电视剧《迷失》用来‘穿越’的时间机器总是在剧情需要的时候发挥着作用，‘穿越’自然地融入到整部剧中……《英雄》中的‘穿越’是对人物能力的铺垫，时时推动剧情发展。”[11]相较之下，国内电视穿越剧中作为点缀的“穿越”元素的确显得过于单薄，若仅止于以穿越题材的新奇性吸引观众，必定是难以维持长久的。
此外，穿越本应带给观众不同时空的人之间思想观念的交融碰撞，而这也理应是穿越剧的精彩部分，然而，许多穿越剧只停留在谈情说爱的层面，主人公只是换了一个时空来寻找真爱，古今元素的杂糅交错往往只在一些细枝末节上制造喜剧效果，而不是带给观众更深入的启迪。例如《宫》中，洛晴川穿越到清朝时正巧降落在京城的花魁大赛现场，因为她随身携带的MP3传出王菲的经典曲目《水调歌头》，美妙歌声令众人赞叹不已，纷纷选她为花魁娘子。又如为了帮助禧嫔娘娘获得皇上的宠爱，洛晴川灵机一动设计了木制的轮滑鞋让禧嫔娘娘在皇上面前脚踏轮滑鞋献舞，果然引起皇上的极大兴趣。这种古今元素的交错情形十分浅显，只能博观众一笑，无关整部剧的主旨。而除了这些细节点缀之外，剧中现代人穿越到古代后，只在刚开始有些不适应，然后很快融入新的环境，甚至如鱼得水，言行举止乃至思想观念都逐渐被完全同化，已经看不出和古代人有什么明显区别。《步》中的张晓穿越到清朝后，刚开始还和十三阿哥畅谈人人平等自由无贵贱之分的现代人思想，可到了后来，当小太监拦阻她去观看处罚宫女的酷刑时，她脱口而出的是：“狗奴才！连我都敢拉拉扯扯的，你有几个脑袋？”神情语气以及思维观念已经与穿越前的现代白领截然不同，倒是和所身处的那个时代环境和谐一致了。
当然，既然穿越剧里的现代人要在新的时空环境中谋求生存和发展，就必然要尽快适应环境，掌握作为古代人应具备的技能和礼仪，学习得体的举止谈吐和懂得礼仪规矩，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改变和人物原本具备的现代性思想不能共存。然而，与其劳心费力地构思更具有穿越内涵的剧情以表现古今元素在思想层面深入的碰撞，不如尽量撇开主人公的现代性思想成分，使现代元素停留在表层作为无关痛痒的点缀，以驾轻就熟的言情模式作为主体剧情，既省心省力，又无创作风险，这实在是编剧最好的选择。所以当穿越剧中出现古今元素交错时，往往浅尝辄止，并不深入展开。例如《步》中当十四阿哥迷惑地问若曦什么是“现代人”时，若曦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正在这时，十福晋明玉的马术表演吸引了大家的目光，于是这个话题就此中断再也不复提起。又如，当登基不久的雍正正为整理大量账本烦恼时，若曦看了看说：“怪不得那么难弄，原来是单式记账法。我能看看吗？”雍正疑惑地问：“你懂吗？”若曦微笑：“要是懂呢？”雍正爱怜地揽过她，深情脉脉地说：“懂也不让你看，因为你是我的女人，我留你在身边是来享福的，不是来受苦的。”言毕二人含笑对望，于是接下去的剧情顺理成章地重归于表现柔情蜜意的言情戏旧途之中了。
综上所述，穿越小说在网络文学中的盛行以及现阶段大众特定的心理需求，是穿越剧热潮的主要缘由。借助言情剧的成熟制作模式，穿越剧已经在硝烟弥漫的电视剧竞争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发展势头看好。2012年2月，“中国电视剧上海排行榜颁奖礼暨2012电视剧制播年会”在上海国际会议中心举行，《步》制片人蔡艺侬在会上透露，广电总局负责管理电视剧的李京盛司长明确表示对古装穿越剧是宏观调控，只要符合主流价值观，不要胡编乱造，总局还是欢迎穿越剧的[12]。虽然目前许多穿越剧实质上是披着“穿越”外衣的言情剧，尚缺乏更厚重的特定内涵以及更成熟的结构形态，但毕竟穿越剧才刚刚兴起，随着相关管理体制的日益规范和社会大众素养的逐步增强，随着网络原创文学的蓬勃发展和电视剧制作水平的不断提高，我们有理由期待在不远的将来会涌现出更多更好的穿越剧作品。
参考文献：
[1]贺艳.网络“穿越”小说的叙述与流行——以大众文化为分析视角[J].重庆邮电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3）：7781.
[2]秦俊香，王钰涵.穿越题材电视剧观众的接受心理简论[J].重庆邮电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3）：8285.
[3]杜莹杰，李薛.穿越电视剧的叙事特点[J].重庆邮电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3）：8689.
[4]《宫锁心玉》收视率破三的背后[EB/OL].（20110223）[20120405].http：//www.cqcb.com/cbnews/instant/20110223/1092477.html.
[5]2011电视剧收视排行“山寨”诱惑完胜步步惊心[EB/OL].（20120216）[20120410].http：//ent.enorth.com.cn/system/2012/02/16/008663446.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