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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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有10块钱,你会用来做什么?有这么一类人,他们肯定会将这仅有的10块钱变成一本课外书,然后躲在无人之处细细品味。名著、漫画、武侠、言情、侦探、魔幻小说……他们读的书各种各样,却都和升学无关。为了畅快地阅读,他们用尽心思,智计百出。他们把武侠小说裹在教科书里遮人耳目,把漫画书藏在书包里暗渡陈仓,把文学名著压在枕头下蒙混过关。
   究竟这样的地下阅读有怎样的魔力,让他们如此欲罢不能?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吗?你是否曾经和你的同学在抽屉下悄悄传递一本让人落泪的小说?你是否曾经在上课时看一篇故事看得如痴如醉,被老师拎起来一问三不知?你是否曾经骗爸妈说去补课,却溜到书店里混了一个下午……
   下面的故事来自一些"资深"的地下阅读迷,关于地下阅读,他们最有发言权。
  
  惊心动魄的幸福
  
  那个吸血鬼小女孩永远是12岁,死亡和衰老对她没有意义;但也正因为这一点,她也永远无法感受到喜悦和恐惧。看完了这一段,我才感到我的生命虽不永恒,却鲜亮而珍贵。我当时就边流泪边想:我也要用这样的故事把我眼中的世界记录下来。我试着写了几个鬼故事,又把它们撕碎了。我想它们一定是拙劣而可笑的。但我希望有一天,我不再被平淡的生活磨损,可以光明正大地写一个吓人一跳又动人心弦的小说,一篇就够了,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
  我偷偷地读小说,而且只读"恐怖小说"。
   我没打算提高我的阅读水平,也没打算成为希区柯克。没那么高深,我就是追求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一种惊心动魄的幸福。因为,现实对我来说太无聊了,每一个明天都像把今天用复写纸复制了一份,不会有什么意外,最惊人的消息也不过是某一门课突然要小测验了。也许生活本来如此,可我还是盼望变化,盼望着了解一些和"生命"、"残酷"、"忧愁"相连的东西,一些能让我的心七上八下的东西。
   当我读我喜欢的恐怖小说时,总有一道道强大的电流通过我的心脏。我越读越害怕,越怕越想读。后来我知道了,我就是喜欢那种害怕的感觉,那就像吃辣椒一样,越是辣得受不了越想吃。我的感受力就像撒在石磨上的麦子,被平淡的生活磨得面目全非,只有听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时,我才感觉到我这个人的存在。
   J·K·罗琳笔下那些飘来飘去的幽灵、森林里的马人、魁地奇比赛、冥想盆……我不由自主地相信那都是真实的存在,我希望转学去霍格渥茨魔法学校念书。继《东方快车谋杀案》后,我几乎读完了阿加莎·克里斯蒂所有的小说,甚至耐着性子读了她的自传,因为我想知道,一个怎么样长大的女子才能用笔让我心跳加速。
   说到电影剧本,希区柯克的我自然不会错过,不过我的最爱是《夜访吸血鬼》。吸血鬼们都是英俊的爵士和美丽的小姐,他们在吸血的本能与伤人之间挣扎,他们既排斥自己的同类又彼此惺惺相惜,与他们的细腻相比,我的感情是如此粗糙。
  
  世界在书中变大
  
  我知道爸妈是希望我以后能过好日子,我也知道我的深夜阅读是在谋杀我的眼睛,可我就是控制不了地想读,想没日没夜地读下去。这就好像《西游记》里"三打白骨精"那一集,孙悟空离开时用金箍棒给唐僧他们画了个圈,叫他们千万别踏出圈子。那圈子越安全就越乏味,他们还是想出去。同样,爸妈管我越狠,他们规定的活动范围越小,我就越想了解外面的世界。因为阅读,每天过着同一种生活的我,了解到了许多不同的人,不同的生活。世界在书中变大,读是我惟一的窗口
  我常说,对待学习我是必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所以我非常非常忙,就像一个相声里说的,爸妈恨不得让我一生下来就戴着博士帽。他们把我每天的时间划分成一格一格。最过分的是,有好几次,我爸甚至打电话问我的班主任,我有没有按时到校。假如我没有在他规定的时间内到校,晚上就要像令狐冲一样面壁思过。我没时间看电视,没时间上网,更没时间和同学闲聊,因为这些都不在爸妈给我安排的时间表里。
   幸好,我及时发现了一种相对安全而简便的娱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天熄灯睡觉后,我就开始了我的阅读生活。那是一小段真正属于我自己的时间,那熄灯后宝贵的每一分钟,都抵得上一个完整的白天。其实每天刚刚关灯时我就已经蠢蠢欲动,可是我按捺住心中的兴奋,按兵不动。因为此时爸妈一定还在观察我的动静。我睁大眼睛,在黑暗中屏息静气地等待着,听到他们的房门"嗒"地锁上了,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从枕头下摸出早已准备好的书和电筒,愉快而紧张地读起来。
   这种娱乐简直绝了,没声音,没画面,不会招来爸妈;有故事,有趣味,能满足我。可是它的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首先,我必须把整个头埋在被子里,不能透出一点亮光,同时被子的长度有限,我必须蜷起身子,脚才不至于暴露在被子外面。然而这些困难与读书的乐趣比起来,都变得不在话下。我用一只手拿着书,另一只手拿着电筒弯过头顶,就像一个头戴瓦斯灯的矿工一样兢兢业业地在黑暗的坑道里活动着。久而久之,我找到了一些诀窍:比如,拿书的那只手绝对不可以悬空,一定得靠在腿上,否则很快就麻了。又比如,我能够用嘴灵巧地翻动书页。可以说,关于如何在被子里读书,我是一个专家。我在被子里读完了夏目漱石的《我是猫》、塞林格的《九故事》等许多小说。
   好景不长,敏锐的妈妈禁止我锁房间的门,并且开始在深夜对我进行不定期的突击检查。有一次,她无声无息地走进我的房间。还好我耳朵尖,早就听见了他们房门打开的声音,在她进门前刚刚来得及把电筒和书藏在身体下面。总之,在读课外书这件事上,我和爸妈是一种侦察与反侦察的关系。
  
  漫事,一个比现实更美的梦
  
  喜欢看手相的同桌开玩笑地说,我的生命线很短,活不长。那也没有什么。如果哪天我死了,我也没有怨言,只要我也有属于自己的漫画。只要在我死后的某一天,有一个孩子踩着单车跑遍整个城市去买我的漫画,我这一生就没有白白地活过。我知道这么说很傻,也许有一天连我自己都会嘲笑自己,可是现在,我不愿从这个梦中醒来。
   小王子的花只有四根刺来保护她自己,漫画就是我的四根刺,是让我忘却现实痛苦的良药,是我对抗周围世界的武器,那么柔软,又那么强大。
  有一天,我读到了一本鸟山明的《七龙珠》。我站着读《沙鲁游戏》那段,一直到读完了也没有坐下来。从此,我知道了世界上有一种叫做漫画的东西,并且开始收集漫画的卡片。我感到奇怪:以前我怎么没注意到学校门口那些五花八门的小店呢?那里挂满了漫画。以后我每天上学放学,都忍不住朝那里多看几眼。
   在小学毕业之前,同学、朋友的漫画几乎都被我看完了。然后,我通过租书、买书、借书种种渠道,把视野扩大到了整个城市。大约初一时,我就可以骄傲地保证:这个城市绝对不会再有我没看过的漫画了。
   就像月光笼罩了星星,又穿透了星星,漫画包裹了我的灵魂,又慢慢渗透进来。我开始不自觉地把漫画和现实作比较,然而结果太让我失望了:现实是那么不安全,在现实中,你随时都有可能受伤。而漫画,是现实世界的提纯。这是个多么美的世界啊,漫画里仿佛聚集了全世界的梦,美得一尘不染。我不敢对它做任何评价,因为我相信漫画的世界不是一句简短的话所能概括的,绝对不是。
   每读一本漫画,我都好像在和一个人交往。我认识了鸟山明、藤子·F·不二雄、井上雄彦、桂正和、CLAMP、高桥留美子、车田正美、吉住涉、藤崎龟、梨园千绘、富间义博等作者,也认识了他们笔下那些和我差不多大的漫画人物。可是,进入初中后,家人开始强烈反对我看漫画。有一次我在一个旧书摊上看到许多旧的漫画杂志,便全部买了下来。回到家里不久,爸爸就把它们都撕了。它们的碎片从空中飘下,像是我翅膀上的羽毛。我知道,我受伤了。
   我是天蝎座的人,爸爸也是。天蝎座的人冷酷无情,不达目的绝不放弃。经过一年的复读,我以超过分数线63分的优异成绩考进了现在的中学,可是我却从心底深深地讨厌上了XYZ。期中考试过后,我的成绩从第4名退到了第64名。我不喜欢理科,正像韩寒说的,我们所学的东西长大后能用到的不多;我也不太喜欢文科,天天背东西,只有机器才受得了。老爸让我考清华大学,老师们也都说我是个资质高的学生,虽然我一直没有发现。我不想上清华,我不想和我的同学们,和那些像天使一样稚嫩的孩子们自相残杀、竞争,我不想遍体鳞伤地去拼杀,只为了一个我并不需要的东西。我不能就这样直接去面对社会,我害怕它会在瞬间把我吞没,让我来不及呻吟一声。
  
  在教室的隔壁恋爱
  
  我就这样在教室的隔壁,背靠着书架坐在地上,悄悄地恋爱着。我渴望着体会人类之间所有美好而细致的情感,学习如何长大,和人交往,爱人,也被爱。也许在现实中,这只能是一个奢望,但我至少可以在书里得到这一切吧。如果我不曾感受过就走过了年轻的岁月,那么即使我上了最好的高中、最好的大学,找到了最好的工作,我也会很遗憾很遗憾的。我不敢说,这样的阅读没有影响我的学习,可是我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们教室在走廊尽头,隔壁就是老师们的小图书馆。很幸运的是,我妈妈就是图书馆的管理员。妈妈把小馆的钥匙给了我,让我在里面复习功课,顺便帮她打扫打扫。从此,我在教室的隔壁获得了一个天堂。
   图书馆有好多世界文学名著,也有好多崭新的畅销书和期刊。我可以读到《乞力马扎罗的雪》、《钟形罩》、《伊甸之东》这些平时根本不可能见到的书,也可以看到村上春树、安妮宝贝、几米的最新作品。放学后,我总是跑到小馆里读一会儿才走。甚至有一次,我因为读一本王小波的《绿毛水怪》,竟然没有听见上课铃响,整整错过了一节课。老师没有怪我,因为我素来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学生,她无法想像,我也会逃课。
   就是在这里,我第一次喜欢上了一个男生---他不是真人,是《恐怖宠物店》里的D伯爵。D伯爵笑容可掬,对动物充满爱心,我永远也忘不了他的口头禅:"来一起喝个下午茶吧。"打开这本书时,我倚在窗边,风把窗帘吹得鼓了起来,阳光把春天的树影洒在地板上。D伯爵通过用香氛形成的幻术,把故事里的人们,还有图书馆里的我,带往远古动物们的黄金年代。因为喜欢D伯爵,我才会在枯燥的学习生活的间隙里,留意到天空里飘过的云,空气里季节的味道;我才会特别用心爱护小动物,关心我周围的人。
   当身边的女孩子把我当作倾诉对象,红着面颊告诉我,她们又喜欢上了谁谁谁的时候,我的感情却完全通过别的渠道流淌了。
  
  我不能不读
  
  我发现,为了减少在厕所里逗留的时间,本来阅读速度缓慢的我居然可以像黄蓉的妈妈一样一目十行了。也是通过厕所里的阅读,我萌发了对古典小说最初的兴趣。最奇怪的是,爸爸丝毫也没有注意到我的活动轨迹,有时我甚至怀疑,他是故意把书留给我看的。
   我读的那些小说,有的很动人,像《白马啸西风》,有的很经典,像《鹿鼎记》,有的却写得很烂。我也不知道这样的阅读对我产生了怎样的影响,但是在读的过程中,我才渐渐知道我喜欢读什么,不喜欢读什么,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不能不读。
  说来可耻,我第一次背着爸妈读武侠小说的地点,是厕所。
   凭心而论,和我同学的爸爸相比,我爸爸还算是比较民主的。有一次我试着当他的面看三毛的《哭泣的骆驼》,他只是笑了笑而已。有他这种态度,我读些和功课无关的书时也逐渐转为半地上状态。但是我心里很清楚,爸爸的默许是有一条界限的:武侠小说、言情小说和漫画是绝对不能涉足的禁区。要是我胆敢踏进雷区一步,铁定会引爆早已对我的读书兴趣忍无可忍的妈妈的愤怒---在她看来,我每读一本闲书,分数就会下降一分。为了不惹麻烦,我守着那得到爸爸认可的一亩三分地,不敢越雷池一步。
   没想到有一天,无意中掀开厕所架子上的报纸,我竟然在下面发现了一本温瑞安的《四大名捕会京师》!不用说,那是爸爸藏在洗手间的。老实说,后来回想起来,温瑞安的小说就像寡淡的素菜一样不对我的胃口,可那天我拿起那本书的感觉,就仿佛端过了一碗热乎乎的红烧肉。我坐在马桶上,如饥似渴地把这本书读了四分之三。怕爸爸把那本书带走,煎熬了半个小时之后,我又一次蹿进厕所,把剩下的四分之一一扫而光。我飘飘然地踏出厕所,妈妈疑心地看着我说:"你吃错药啦?疯疯癫癫的。"我说:"没有没有,我肚子不好。"然后无比幸福地回到房间做作业。晚上睡觉时,那些潇洒的侠客和刀光剑影还时时出现在我的梦中。
   从此以后,只要一关上厕所门,我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那个空间很小,也很大。我必须感谢爸爸,他是一个酷爱读小说的人。我每天守株待兔地潜入厕所,在架子上拣他藏起的小说看。就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里,我断断续续地读完了金庸、古龙和梁羽生。最大的痛苦不在于空间狭小,而在于爸爸藏书时并不是按顺序来的。比如《绝代双骄》,我就是从第5本读起的,隔了好久读到第1本,我才能把"十大恶人"的名字说齐全。还有一次,不记得是哪套书写得又臭又长,偏偏爸爸又放得乱七八糟,时而是第10本,时而是第3本,时而是第7本,看得我头昏脑胀,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不能读书的烦恼
  
  "卢剑,卢剑---"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急,妈妈的喊声从隔壁传过来。我懊恼地放下了那本正看得津津有味的《童话选集》,心中埋怨着:"唉,妈妈,你……"我没有立刻应声,门"咚"的一声被妈妈踢开了,她满脸怒气,大声嚷道:"你这个小书呆子,做完了作业就看没用的书,不能再看看语文书吗?"妈妈边说边把我从房间里拉了出来,我就像俘虏似地耷拉着脑袋跟在妈妈身后,尽管我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
   吃完饭,爸爸就摆好了阵势。妈妈也在一旁狠狠地瞪着我,我不情愿地低着头。爸爸看了我一眼,说:"来,今天修修你这个笨脑袋,先看看这些奥数题你会不会做。"我心里嘀咕着:"不知从哪弄来的怪题。唉,若能不做该多好啊,我就可以尽情地读我心爱的童话集了,还可以编写童话呢!真的,老师就夸过我,说我富有想像力,能编会写呢。"妈妈突然一声吼:"你到底会不会做?"吓得我浑身一抖,才想起自己还要对付这些奥数题!我思考了好一阵子,一窍不通,只好摇了摇头。
   妈妈哪肯罢休,气哼哼地说:"我就知道你的魂早被那些书勾走了,哪儿有心思做奥数题,今天我非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撕光!""哗---"妈妈真撕书了,我"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奔过去一边尽力护住书,一边喊:"妈妈,求求您,不要撕了,不要撕了!"妈妈却愈撕愈有劲,爸爸也在一旁喋喋不休地数落着我。妈妈拿起那张纸使劲扔在我面前说:"去,到你房间把这些题全做了!"
   我从地上拾起写满奥数题的纸,昏头昏脑地回到了房间里,听到爸爸责备妈妈的声音,突然妈妈的声音又高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又陷入一片死寂。
   夜深了,爸爸、妈妈大概都睡着了吧,四周一点声音也没有,月光从窗口泻进来,映着我的脸。我的鼻子酸溜溜的。此刻,我真想大喊一声:"唉,妈妈,你……"
  
  老师家长如是说
  
  郭平是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教师,深受中国古典文学熏陶。同时他也是一个男孩的父亲,他怎样看待儿子的课外阅读呢?郭平既有心得,也有苦衷:
  我和儿子洗澡回来,他走在路的左边,我走在路的右边,很长时间都没说话。快到家时,他突然直视着我说:"我知道你想把我变成和你一样的人,可是告诉你吧,我不愿意。"
   我知道,他是对我不满。我只是想让他读些古典文学作品,《水浒传》、《史记》、《世说新语》,打打底子,毕竟我们说汉语,而汉语言的文字之美是无可比拟的。
   在读书这件事上,儿子和我拗着来,郭敬明的小说啦,流行漫画啦,他一本不拉。我没有太多地加以干涉,但是,我有一条底线:他应该有自控能力。成绩不够好没关系,可意志力薄弱就不行。
   其实他对于书籍的品格高下有着相当敏感的判断力。有次我把他堵在厕所里,硬给他读了一篇美国短篇小说,他也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文章的绝妙之处。但他毕竟是个孩子,学习压力那么大,他需要一些轻松好玩的东西,一些能和同龄人谈论的东西。
   我小时候,父母是不管我读什么的。那些古典名著,都是我自己从书架上选择的。孩子的路是他自己的,还要靠他一步步来走。我推荐的未必是他喜欢的,但我想我可以给他一个阅读的基本标准,营造一种阅读的氛围。
  
  肖林是《周末》报读书版执行主编。拥有多年阅读和编辑经验的她,舍不得让孩子放弃课外阅读;而社会经验又告诉她,让孩子学好功课才是正经。对于孩子的课外阅读问题,她的内心矛盾重重:
  你对孩子有着怎样的期望呢?如果你希望他上一所好大学,有一份令人满意的工作,你就会不由自主地倾向让他多读课内的书。如果你希望他拥有一个丰富细腻的心灵,你自然会引导他扩大课外阅读面。
   我的女儿还很小,到她上中学时,面对她的阅读问题,也许我也将陷入矛盾之中。一个作家说过:不希望女儿是善解人意的,因为一个敏感的女孩在坚硬的现实中会更容易受到伤害。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又是一个读书版的编辑,我也决不希望女儿变成一个无趣的、没有感知力的孩子,那样的话,即使她在社会里如鱼得水,人生总归是有缺憾的。
   我成长在一个小镇上。我始终记得,父母给我的第一个图书证。如果我不曾得到那个图书证,那么我该如何了解外面的世界,我又如何会成为今天的我?
   关于阅读的抉择,正像在这个社会里需要做出的每一个抉择一样,让人犹豫不决,摇摆不定。这个世界是一个开放的世界,门是关不上的。你不可能禁锢孩子,但是你可以把更好的给他们,做编辑如此,做家长也是如此吧。
   如果让我推荐一本好书给孩子,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基督山伯爵》。一个人倒下又站起的故事,包含了许多挣扎和艰辛,以及对生活的信念,大仲马的文字也很可读。
  
  杜可是江宁高级中学的语文老师。每日与学生朝夕相处,她太了解他们在课外阅读上的无奈。了解归了解,为了让学生集中时间精力学习,对望子成龙的家长们有个交待,她只能对学生们说抱歉:
  课外阅读和考试不是完全矛盾的,有了一定的阅读量,语文成绩才能上去。不过我还是常常没收学生的书。我鼓励他们在早自习、晚自习和课间读课外书,名著、能提供写作素材的杂志、文字很美的小说都可以,但一些拙劣作家写的拙劣的言情小说就不允许了,特别是不能在不适当的时间看不适当的书。
   因为我和学生们一同站在考试前沿,所以特别能体会那种竞争的残酷和激烈。走在独木桥上,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来。很多理科老师基本不赞成学生读课外书,也是情有可原的。理科成绩是可以通过大量的练习在较短时间内获得提升的,而课外书读得再多,语文成绩也只会循序渐进地上升。老师并不反对课外书本身,他们介意的是读课外书占用的宝贵时间。学生的时间和精力有限,做了这个就不能做那个,读课外书多了,学习时间就少了,我们老师容许,家长也不答应啊。
   我常常对学生说,这个就叫做"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只能听从"大腿"的意思,听从中考。
  阅读和其他与艺术有关的行为一样,有地上,就有地下。你看那些街头艺术家,白天他们的作品被擦掉,晚上仍然在墙上作画;你看那些地下音乐人,他们的作品也许永远无法发表,可他们依然拨动琴弦。地下以一种与地上并行的姿态出现,默默地,然而又是坚决的。通常,地上的东西像阳光一样明亮而健康,地下的东西像黑夜一样阴暗而绝望。可是,任何事情都有一些例外。地下阅读似乎比地上阅读更有趣,更丰富,它像磁铁一样吸引着被功课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的莘莘学子。地下阅读就像一个万花筒,把它摇动一下,就让我们了解了一点外界的模样。地下阅读就像一个多棱镜,将它慢慢旋转,就让我们照出了自己的内心。这时我们不禁想道: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反了?是不是地下阅读应该在地上拥有一席之地?什么时候,我们才不再拿对学习"有用"、"没用"来作为阅读的标准?
   阅读,不是硬性的规定,不是绑紧的绳索,而是像候鸟在冬季向南方迁徙,像鱼儿逆流而上回到故乡,是一种自然的需要,一种放松的状态。它是一个人的天性,就像吉普赛人在大地上的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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