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善变的世界,难得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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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业的最后一天,我去校门口送冷淡小姐。走到的时候,看见众人簇拥着一个长相甜美的小清新妹子,从低年级的学弟到老师,一共二十多个人。一群人拉着小清新妹子争先恐后地忙着拍照,拍完照片就开始排队拥抱诉说离别衷肠。我看着小清新妹子抱着老师对着众人哭得泪眼滂沱。嘴里一句一个舍不得,最后挥着手像电影明星一样坐在出租车里依依告别了大学生活。人群散去之后,我看着对面的冷淡小姐,拖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背着一个双肩包淡定地站在阳光下,看到我的时候也笑了笑,仿佛刚刚身边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我走过去打趣她说:“瞧瞧人家,大学四年混得多好,一大帮人哭成狗,可惜了辛苦早起化的妆啊!你再瞧瞧你,唉!”
   冷淡小姐看了看我,低声笑了笑说:“有你就足够了。”
   很多年后,当我回忆起这句话的时候,我都有一种搞定十分难缠的客户时的得瑟,虽然这个比喻很难体现出我们两个的深刻友谊。
   第一次见到冷淡小姐是在大一的军训上。我刚进大一那会儿像村姑穿上了时髦衣服,滑稽又非主流。而军训期间大家都得套上千篇一律的衣服,所以我自然就被划入土肥圆的行列。而冷淡小姐套上什么都是女神。个儿高,皮肤白,身材纤细,长相精致,气质脱俗。班上很多男生对她垂涎三尺。但这位女神却永远一副冰山脸,谁也不搭理,总是独来独往,除了固定的军训任务之外从不参加任何活动。当时我觉得她清高又自傲,所以并没有好感。
   军训结束后,由于我在军训课上开朗活泼又表现积极,被大家选为了文体委员,好吧,其实就是女汉子糙妹子捡了个又苦又累的职务。我以最快的速度成为了班级的人缘王。除了冷淡小姐之外我几乎和每个人都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大一的生活潇洒又自在,我忙于奔波各种活动,话剧大赛、歌手大赛、辩论赛、篮球赛、寝室美化大赛,无论是什么比赛都能找到我的身影。而冷淡小姐活动的地点从来都是寝室、教室、食堂,关键她永远形单影只。
   我看不下去了,决定去解救这位孤单的妹子。原本以为她会果断对我不屑一顾,然后继续扮演高傲的孔雀。可是当我开口邀请她一起吃饭的时候,她竟然答应了,而且并没有任何排斥的感觉。我开始为我的第一步成功感到开心。之后,我们从偶尔吃饭变成了经常吃饭,但是除了我之外好像也再无第三人。不过,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把她当作我的好朋友,我依旧和其他人相处融洽,只是偶尔无人陪伴的时候才会想起她。
   一直到,我开始默默地发现大学的比赛有内定黑幕,学生会里面的干事会时不时地针对某个人。班级的小组也开始有了内部的恶性竞争,甚至相处融洽的某个好友会拿着你的劳动成品去邀功领奖。我开始以一己之力挑战着所谓的黑暗,事情戛然在某天的中午我甩了学生会的某个上司一巴掌后,我就光荣地被排挤到与这些人彻底脱离了干系。
   之后,好像一夜之间原本盘旋在我身边的虾兵蟹将通通涌进更深的海底,独留我一个人在岸边吹风。冷淡小姐成为了唯一不与他们苟合的异类。而我竟然是抱着一种无路可退、不得不选择她的态度才和她成为同类的。后来我把这一点告诉冷淡小姐的时候,她狠狠鄙视了我很久。
   我和冷淡小姐组成了异类二人组。一起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一起下课吃饭,一起逃课思考人生。和她在一起之后我开始注重起自己的形象,我学会了留长发、穿裙子高跟鞋甚至化妆。我从大一风风火火的女汉子一瞬间变成了忧郁清高的文艺女青年。这些都得归功于冷淡小姐。
   大二的下学期,我恋爱了,我喜欢上了一个和我相隔一千公里的男孩。当时我和冷淡小姐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我把手机往她怀里一塞说:“看,就他就他,帅吗?明天我就要去见他了。”冷淡小姐淡淡地瞄了一眼,然后说:“以我多年来的经验,此男要不薄情要不多情。小心被推倒啊!”我立马抢回手机为他辩解:“我不信!”
   第二天我买了半夜两点钟的车票,冷淡小姐以保护弱智儿童为由陪我在火车站等到了两点,当时我一心沉浸在即将见到情郎的兴奋中,完全忽略了学校寝室十一点门禁的事情。我不知道那晚她怎么回去的,我只知道,当我在火车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时候,她还在给我发短信叮嘱见了面的注意事项和应对突发状况的各种方法。
   我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梦中情人,也如愿以偿地体验到了恋爱的滋味。只是好景似乎不长,我和异地男友相处不到半年的时候,此男果真多情地劈腿了。不但跟前女友藕断丝连,连新欢也找上门来了。那天下午,我和冷淡小姐照常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我的手机突然冒出一条短信,短信的内容大抵是:XX贱人,知不知道羞耻,竟然勾引我男朋友!我才是他正牌女友好吗!然后噼里啪啦骂了一通不堪入目的话语。当时我脑袋一空,身子也跟着发起抖来。就在那个时候,冷淡小姐一把抓起我的手机拨打了那个电话,在对方接起的那一刻,冷淡小姐说了一连串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解气也最感动的脏话。她甚至都忘了那是在上课,在全班诧异的眼光和老师气愤的面容上,我们很悲剧地成为了所有人的笑话。
   下了课,不知悔改的我硬是不顾她的反对,毅然选择坐上了火车去找某个渣男。我记得整整三天,我不吃不喝,像疯了一样找到他求他给我一个说法,但是他最后只用了一句对不起就把我打发了。回去的路上,我哭得泣不成声,仿佛把多年来所受的委屈全都哭了出来。而当我下了火车在火车站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之后,我又笑了。冷淡小姐拖着脏兮兮的我,她骂我笨蛋的样子让我至今难以忘怀。也是从那一刻起,我觉得这个世界有她真好。
   在那之后,我好像把大学所有的坏运气都用完了。我开始变得积极上进,我努力学习努力过好每一天,在假期的时候用存的钱和冷淡小姐出去旅游,我们去了很多的地方。在鼓浪屿的小道上吵架然后放声大哭,哭完再和好。在大连的海边放烟花,被城管追得到处跑。在香格里拉的客栈里唱歌喝酒,喝到最后差点被猥琐大叔调戏耍闹。那么多那么多的地方,原本我都是打算和情人一起去的,全被冷淡小姐提前霸占了。
   看完了这么多,你一定以为我们很亲密,会像一般闺密一样手挽手肩并肩地腻在一起。但是我们从未在大街上牵过手,我们也从未十分深情地拥抱在一起。甚至我们从不和对方说任何闺密间的小情话。我们理智地相爱,淡漠地走过每一年。如同她那种独有的性格一样。
   送走冷淡小姐的时候,我给她发短信说:回忆四年来,都是你对我的好。我好像蛮差劲的吧。
   她回了我一个长长的短信,到现在我都怀疑她是提前写好的。她说:
   也不知道是谁在大一全班把我当作异类的情况下,不管我愿不愿意就拉我入伙,结成帮派。
   也不知道是誰在我最穷的时候,硬逞强说自己是有钱人,不管我愿不愿意每顿饭都提前请客。
   也不知道是谁在我被班上某个贱男恶意撞了之后,自不量力跑去找他大打出手,不管我愿不愿意就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也不知道是谁在游玩途中说受不了感冒发烧的我耽误看日出,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拿着相机拍了日出全程,也不管我愿不愿意硬是塞给我看。
   好吧,你做了这么多我不愿意的事情,想着如何报答我吧!
   看完这条短信,我呵呵傻笑了很久。
   一生中,能有这么一个朋友,我是不是赚了。我想,朋友不在乎多,只在乎你就足够了。这善变的世界,难得有你,还这么不嫌弃我。谢谢。
  史志鹏摘自《这善变的世界,难得有你》
  (北京时代华文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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