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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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今中外,但凡帝王请客,这饭一般都不好下肚。
  说不好下肚,倒不是因为饭菜的滋味。帝王请客,确实有品质稀松的,如中国清代朝廷的满汉全席,不过拿些饽饽点心、生冷猪肉凑数;但也有相当丰盛的,像法国国王路易十五设宴,美味佳肴有200余种,什么鹰舌、鸟脑、骆驼腿、大象鼻,全都上了席。外国人老说中国人吃得杂,其实当年他们的头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帝王请客的饭不好下肚,主要是啰唆事儿太多。
  首先是礼节烦琐。18世纪时,奥地利皇帝弗兰茨一世和皇后玛丽亚·特蕾西亚特别喜欢请客,据说七七八八的宴会一年能有上千次。每逢举行宴会,皇帝、皇后都要端坐在巨大的华盖之下,等人跪着把食物送上餐桌。一个碟子,要转24道手才能递到皇帝和皇后手中。
  有幸参加此类宴会者,必须熟悉宫廷礼节,不能穿长筒靴———当然也不能光脚丫子。进了餐厅,必须按照等级顺序恭恭敬敬地在餐桌边站着,皇帝、皇后入座后也不能动窝儿。只有等到高贵的主人挺直脖子咽下第一口饭菜后,众人才能入座,开吃。这种饭吃着实在是麻烦。
  再有是难得吃饱。英国君主伊麗莎白一世举行宫廷宴会,先要上演序曲———由一位皇亲与一位女伯爵担任试尝官,为女王检验食物是否有毒。按规定,此二人必须是已婚者一、未婚者一。这实在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因为婚姻状况似乎与毒性反应并无关联,何况试尝官本人并不亲尝食物,只是将饭食用刀切下一部分,送进周围侍卫的嘴中,让他们当幸运儿或是倒霉蛋。也许这样做是为了让结过婚的和没结过婚的都有机会获得为女王服务的殊荣。等到侍卫尝过食物,又没有口吐白沫后,仪仗兵便会鼓乐齐鸣,以此宣布餐宴准备完毕,赴宴者此时才可登场。有幸与女王共进大餐的人必须时刻牢记,一旦女王饭毕起身离去,其他人必须立即跟着离席。如果女王心情不好或恰好积食,前脚进来后脚出去,哪怕你连口汤都还没喝,也得麻溜儿走人,回家另找吃的。
  外国宫廷中吃饭再折腾,吃者毕竟还是站着承受,到了中国,可就没那么舒服了。清朝时规定,元旦、冬至和万寿节(皇上的生日)为国家三大节。每逢元旦和冬至,皇上要到太和殿升座,接受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的朝贺。礼成,皇上便会传旨请大家喝茶。这茶喝得实在不易:喝茶前,亲王大臣们要按照品级高低,下跪叩头行一次礼;叩头之后,皇上自己先喝上茶,同时让王公百官就坐,此时大家又得叩头行礼一次,叩完头才能领取光禄寺官员送上的茶;端茶就坐后,还得再叩头谢恩一次;喝完茶,接着叩头。就为这一碗茶,跪下起来、起来跪下得折腾四道,腿脚不灵便的老臣们差不多就得趴下。
  不过,要说礼数,清朝还排不上号,以前的规矩复杂多了。北宋时,皇帝在元旦也要举行隆重庆典,届时群臣不但要三拜九叩,还得念念有词,拣好听的说。像高俅这样的太尉一级干部献给皇上的吉祥话是:“元正启祚,万物咸新。伏惟皇帝陛下应乾纳佑,与天同休。”其他各级官员也都有相应的套话,其间还有鼓乐助兴。这些话都有标准版本,不得随意发挥。此事可查《宋史·礼志》。
  这些好话说了不白说,皇帝听过之后要有所表示———不能光喝茶,还要请客吃饭,官方用语叫赐食。于是,庆典结束之后,高级干部进入大殿,在皇帝的御座前按文臣武将的序列就餐;次高级干部就只能在大殿外面的东西廊下凑合了。吃皇上的饭绝不能失礼,不然一旦被查出来可就惨了。宋太宗淳化三年,曾明确规定“廊下食行坐失仪”要受到惩处,“犯者夺俸一月,有司振举,拒不伏者,录奏贬降”。此后,每逢吃皇餐时,御史们要巡回检查,发现吃相不合要求者,立即举报。为了一顿饭,弄不好得被罚上一个月的工资,如果不认错还得受降级处分,真是好家伙。
  宋代皇帝请客吃什么不太清楚,明代永乐年间皇帝元旦请客的菜单却流传了下来。计有:茶食,像生花果子五盘,烧碟五盘,凤鸡,双棒子骨,大银锭,大油饼,按酒五盘,菜四色,汤三品,簇二大馒头,马牛羊胙肉,饭酒五种。看起来一般般。
  说来也怪,尽管吃皇餐有风险,其味道未必佳,但多少人仍以一赴“国宴”为荣。元代萨都剌中进士之后曾经被赐赴宴,他感动得诗兴大发,赋得《赐思荣宴》:“内侍传宣下玉京,四方多士被恩荣。宫花压帽金牌重,舞伎当筵翠袖轻。银瓮春分官寺酒,玉杯香赐御厨羹。小臣涓滴皆君赐,惟有丹心答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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