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长满眼睛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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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远伦,重庆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集《那卡》《两个字》《郁水谣》《野山坡》《红玉米》等。入选诗刊社第32届青春诗会,“陈子昂青年诗歌奖”获得者。现供职于重庆市作家协会。
  为一株麦草准备好黄铜和枣木
  我是那么喜欢黄铜
  它能够将喜庆的音韵共鸣到更清亮
  将悲伤的声调吸收到更呜咽
  一块老黄铜,早就做好了准备
  等着一根细长的枣木开了孔,安上去
  最后,它要等着那株最好的麦草
  等着那株麦草做成口哨
  插到唢呐的顶端,像等着自己的灵魂
  静静地回来,进入去年的位置
  发出音乐的指令。黄铜在神龛下
  轻微地颤抖,而枣木也清理完自身的木屑
  等着那株最好的麦草
  将自己唤醒。这些古老的,坚实的
  金属质和木质,必须用草芥的质地
  来激活,来把音乐,调整到
  即将泄出的状态,像积攒在节气上的喜庆
  和悲伤,回到了曾经的出口边
  河心洲之鸟
  一枚鸟蛋
  将自己慢慢变成空壳
  我喜欢寻找那些遗留在草丛间的空壳
  布满麻点,轻轻一捏
  就会碎了
  河心洲之上,洁净的天空
  定有一只小水鸟
  是从我掌心的空壳里飞出去的
  我没有捏碎它
  我怕看见正在掠飞的那一只
  突然痉挛一下
  摇曳这个词
  不记得是哪一天,我突然讨厌起
  摇曳这个词。我的山坡,不美了
  我怀疑山坡上的芭茅草
  学不来芦苇的样子
  那轻度的,有弹性的弧线
  终于,今天,我突然一下子
  又迷恋上了这个词
  芭茅草,站在山坡上,不断点头
  又不断摇头
  黄昏中的摇曳,这个词,出现在残絮上
  出现在群坟旁,突然,具有了动词的惊惶
  而又,具有了形容词的,一派安详
  给女儿讲讲北斗七星
  北斗七星不是北极星
  北斗七星是七颗星
  有四颗星很坚实,它们组成方斗
  像在打谷
  有三顆星很柔软,它们形成篾席
  像在挡谷
  北极星是孤星,再亮也没有意思
  北斗七星是群星,黯淡一点也没关系
  它们先是倒扣在天幕,而后每天倾斜一点
  仿佛有无形的力,将群星慢慢扶正
  稻子熟透的时候,北斗七星
  终于稳稳坐实在深邃的夜空
  上天布满了预言,所以我们仰望
  女儿,有时候,要相信轮回
  悬崖上的羊群
  我的村庄边缘,悬崖有一个错层
  逼仄的平台上有一条小路
  站在白云的角度
  才看得清它,有多么柔软
  替每一只羊留足了蹄花开的位置
  我进去的时候,左手悬空
  有一种被风拉扯的感觉
  在这里,顺手牵羊多么困难
  我得随时防备羊对崖壁的抵触
  羊群安静下来,在悬崖中段
  抬头不见低头见地,吃草
  我在阳光下睡觉
  没有一只逃逸的羊
  敢于从我的睡意上踩过去
  绝情羊倌,躺在悬崖的路脖子上
  卡住一群羊的归途
  从白云的角度看过去
  这条柔软的小路上,多了一个死结
  不到黄昏,缓不过神来
  那些长满眼睛的树
  我在黑龙江的白桦林,看到无数只眼睛
  淡白色的树皮上,那些黑色的节疤
  总有着优美的的眼眉线
  瞳孔逼真,甚至见不到杂质
  中国北极的大雪飘来,一定会落在
  这些忧伤的眼眸里
  我在武陵山的生漆树上,看到无数只眼睛
  漆匠短促的利刃,一刀一刀
  在树皮上割出泪眼来
  像是一场接着一场的,假想的哀恸
  漆匠把接泪的贝壳取走
  一棵树就会停止抽泣
  我在那么多的树上,看到了眼睛
  众多的眼睛,也看到了我
  从中国东北,到中国西南
  那么多的树长出眼睛,探视我
  逼视我,歧视我,藐视我
  无所不在地,监视我这具,戴罪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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