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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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州八方通衢,虽处边地,却客流如云,商铺林立。其中以饭店居多,挂一个幌两个幌的随处皆有,挂四个幌的有三四家,挂六个幌的没有,却独有一个名曰仙客来的饭店,一个五丈多高的杆子上,从上至下挂了红艳艳的八个幌。风一吹,这八个红幌便会飘动起来,远远望去,煞是好看。
  太阳刚刚偏西,仙客来便有食客陆续登门,一个个衣着亮丽,穿貂戴金,除了官员,便是有钱的主。
  大领班孙堂早早迎在门前,见了客人,脸上忙堆起笑,弯下腰说,赵老板,您预定的包间早已收拾妥当,快屋里请。说着话,便把客人让进了屋,接着有一个伙计把赵老板带到了楼上。
  孙堂喘了一口气,捋了捋头发,刚在门前站好,又有客人陆续走过来,什么王老板和家人,刘科长和粉头……天黑时,店里已经坐满了人。孙堂终于直起腰,回到了大堂里,眼睛不停地在客人中扫视。扫视到第二圈时,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老头,心里咯噔了一下。只见这个老头头发和胡子乱蓬蓬的,穿着一件开了花的棉袄和棉裤,腰上还扎了一根稻草捻成的绳子。一双破旧的下,汪着一摊融化的雪水。
  孙堂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这个人是啥时来的。
  老头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一个劲儿地喊着“小二小二”,小二忙着招呼其他客人,没一个人理他。有的小二即便没了事由,也都躲到一边。
  孙堂看了一会儿,青着脸慢慢走到老头近前,问,客人想吃些什么?
  老头看了孙堂一眼说,把菜单拿来,我看看。
  不必了,吓着你我可赔不起。孙堂哼了一声说,干脆我给你要个煎饼卷鸡蛋吧?
  老头龇牙说,你这意思是叫我赶紧滚蛋吧?
  孙堂咳了一下,故作惊讶地说,你明白这意思呀?
  
  老头直直地看着孙堂,不说话。
  孙堂说,我看你在这暖和得也差不多了,赶紧腾腾地方,上别处找吃的吧。
  老头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问,我要是不去呢?
  不去?孙堂冷笑道,你好好掂量掂量,这八个幌的仙客来是你来的地方吗?
  老头撇了撇嘴,不错,我就是奔这八个幌来的。我想吃一道菜,你们有吗?
  开玩笑,你以为这八个幌是白挂的?这里可是想要什么有什么。孙堂使劲儿扬了扬脸。
  老头说,那好,我点一个红酥手。
  红、红酥手?孙堂想了想,说,我孙某也读过些书,陆放翁的《钗头凤》咱好赖也看过,不知您点的是羊蹄猪爪熊掌还是点心?
  老头微微点了点头,看来你脑子还没病。不过,我就想吃你这只手,哦,对了,是右手,你是个左撇子,还得靠左手谋生。炸酥你这只右手吃得多少钱?
  啥?孙堂哆嗦了一下,看了老头一眼,伸出自己白嫩的右手瞧了瞧,嘘出一口气说,五个,不,十个小宝,拿去炸。拿不出来,你的两只手就得留下来。
  老头频频点头,还招呼邻桌的几个人作证,然后拽住孙堂的右手,把袖子往上撸了撸说,可惜了这只手,马上就要进油锅了。
  孙堂用力抽出手说,指不定谁的手进油锅呢!
  好好,反正有红酥手吃了。老头边说边解开腰上的草绳,撩开棉袄,从胸前解下一根牛皮筋,放在桌上。牛皮筋上,并排挂了十五个光闪闪的金元宝。
  哇!看客们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些金元宝足以买下整个仙客来了。
  孙堂呆愣了好一会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大爷。不,爷爷,爷爷,我有眼不识泰山,您,您老人家就饶了我吧!
  君子一言,不能当放屁吧?老头瞪起了眼睛,我这可不是难为你,你的话,刚才大家都听到了,外面的八个幌可明晃晃地挂着呢!
  看客中响起了叫好声,有人提议,赶紧拿菜刀,就在这桌上剁。更多的人则是为孙堂求情。
  老头端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孙堂不吭声。
  孙堂的头已经磕出血了,老头仍然不为所动。
  正在这时,在一边看了好一会儿的饭店掌柜分开众人,带着好几个厨子一齐跪了下来。掌柜说,怨我瞎眼无能,带出了这么个蠢材,您老人家就饶了他吧!
  你的眼睛是该好好擦擦了。老头睁大眼,把那串金元宝揣进怀里说,有多大屁股,就穿多大褲衩。这红酥手就先存着,应该比红烧猪蹄好吃吧?
  是,是。掌柜和厨子们连连磕头,待抬起头时,老头已经没了踪影。
  看客中有人说,这老头可能是山里金矿的把头。
  也有人说,应该是哪个山寨的头领。
  还有人说,管他什么头领把头,能到大名鼎鼎的仙客来,就是来喝酒吃饭的。只可惜不知道这老头会点些什么。
  掌柜听着人们的议论,冷汗直冒,孙堂早已瘫倒在地上。
  几天后,掌柜辞了孙堂,把门前的杆子降了一丈,还摘去了两个幌子。
  他盼了好久,始终也没有等来那个老头。
  〔本刊责任编辑 袁小玲〕
  〔原载《时代文学》2018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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