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晴日

来源 :诗选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ifever2006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皮卡,早安!


  多么明亮的春天早晨!
  风是抒情版本的风,鸟鸣和鸡叫也是
  大叶白杨和小嘴樱桃也是
  朝阳就更不用说了,满面照耀。
  我的皮卡车,按一按喇叭声也在抒情
  除了一辆开往省城的
  旅游大巴,载走了几许异乡人的惆怅
  十多公里,乡村公路上
  我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四辆皮卡
  又超越了三辆皮卡,还有
  无交集但仍在行驶中的无数辆皮卡
  就是一波皮卡发送给春天的神秘电波
  是啊!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早起的皮卡要吃什么?
  七辆不同颜色的皮卡
  七辆不同款式的皮卡
  春天的迷宫需要开啟啦——
  我们持有不同型号的钥匙
  洋镐、铁锹、旋耕机
  镢头、锄头、镰刀斧头……
  噢!春天的大地需要滋补——
  我们有各式的糕点
  羊粪、牛粪、草木灰
  氮磷钾肥、尿素……
  如此美好的一天
  我有着不可言说的喜悦
  除非你对即将播种的玉米、蔬菜
  药材、花卉、小树苗
  田埂上的野生蒲公英和杂草
  说一声——
  皮卡,早安!
  我就认你,是吃过泥土之人

风吹散


  远远地,看见天山挂在天边
  像明亮云团之上一道神拖曳的长鞭
  落下的鞭影。略高于落日
  它挥动时的力学之美
  望一望散乱的雪峰就知道。
  在低处,风的手里也攥着一条鞭子
  被拍打过的——
  碎石、沙土、动植物干尸、人畜粪便
  碎纸片、塑料袋、纺织物残留……
  这些来源于生活此刻却高于生活
  高于我乘坐的高铁的物件
  这美好生活中一回寻常的不曾照见
  都是风的陀螺
  可是,火车和我是谁的陀螺呢
  一生都被赶在路上
  北疆三月,天山南北,乍暖还寒
  但不影响戈壁滩涂风力发电机
  叶片的旋转。群峰之上
  雪水尚未开化
  沿途干涸水痕,诉说
  旧年流水之曲折。只有行至吐鲁番
  草木的绿身子突然闪现,大叶白杨哗啦啦拍手
  仿佛迎接中的佛祖一下子来到了
  欢喜人间
  是夜,我梦见——
  天山上一些无法摘取的雪莲终将被
  风吹散!

须晴日


  这个秋天,据我所知
  在陇南,西秦岭一带的山河
  终日和我一样,在通往十月的路上
  一头雾水,两片愁云
  寂静的山林,静得只有雨水、八月瓜和板栗
  炸裂的声响,昨夜
  果子狸先小松鼠一步
  捡了软柿子的便宜
  一阵风起,绵绵细雨中
  满坡的玉米抖动着身子
  抱紧怀中的棒子
  荞麦模糊一片
  早分不清,顺杆流下的
  哪一股是苦水,哪一股是泪水

有一种空旷如万箭穿心


  我这一生经历过两次巨大无比的
  空旷
  一次在嘉峪关城楼
  怅望——
  祁连山的雪没能挽留住那粒
  路过的落日
  使整个西域,顿时陷入
  四野风沙和一苍穹星斗的围困
  另一次在我栖居的小县城
  万籁俱寂的大年夜,我从五楼窗户望下去
  天地间,那么大的雪花,像无数雪的暗箭
  攻陷了大街上灯火通明的路灯——
  对于心怀暗疾的人
  年关,有一种空旷如万箭穿心!

大水沟:大雪


  十二月,雁声已过潇湘
  铅云羁旅天空之际
  老北风为前哨,展开
  雪霜行动,急如狸猫
  忽一夜
  就断了大水沟的去路与归途
  天地间只有雪和雪互为咬合
  即将冰封的壬溪
  是回龙山巨大腹腔的墨斗里
  扯出来的一根弯曲墨线
  不合时宜地把雪,江山一统的局面
  打开一条裂隙
  除了一块铁皮路标叮当声
  响彻一夜,彰显出对风雪的抗拒
  平日无事乱吠的狗
  对这暗夜不期而至的灵物也缄默其口
  平日里,各扫门前雪的村庄
  如果不细看由柴火干湿程度不同
  而烧出颜色各异的炊烟
  冒出屋檐。静谧人间
  于一场大雪的倾轧里根本就
  辨不出薄厚,分不出晨昏
  (选自《朔方》2019年2期)
其他文献
欠债  我醒来  窗外的鸟唱着不知名的欢歌  阳光透过轻纱  被我遮挡的  那部分灿烂  尽情留下了其背后的剧情  哦,这又是慈悲的一天  谁来演阿佛洛狄忒女神?  手里握着金苹果  最大的贿赂者就是用爱来换  全世界都知道慷慨的存在  无处不在的明亮  却探不到人间的深处  我一直都欠光明一个说法  当我极力负担  却一生都在躲藏墙  无非是隔离了风、隔离了雨  隔离了空气里的霉味  當然,也隔
期刊
在地球上散步  ◆◇ 纪 弦  在地球上散步,  独自踽踽地,  我扬起了我的黑手杖,  并把它沉重地点在  坚而冷了的地壳上,  让那边栖息着的人们  可以听见一声微响,  因而感知了我的存在。  纪弦(1913-2013),原名路逾,生于河北清苑。早年笔名路易士,抗战后用笔名纪弦。1948年赴台,1953年创办《现代诗》季刊。1976年定居美国。这位百岁诗人具有王者气度,往往在从容遣词中流露出
期刊
一片叶子落下来  深秋,一片叶子落下来  落在堆满阳光的小院  落在我有些慌乱的中年  时光内敛,成熟而饱满  斜阳中的万物是倔强的  大雁又一次背井离乡  我开始确信另一个世界正在轮回中敞开  北方的青春在阔叶林与灌木丛中  一层层减轻  如此安静的秋天  只有我一个人与落叶交换着眼神长安月  一束清辉从唐朝的塔尖泻下来  这是李白的月光还是故乡的月光  面对今夜被照亮的记忆  我努力将头仰了又
期刊
甘草  尝遍百草,不如口含一枝甘草  拨开前面的山川,你可听见  入心、入脾、入肺的问候  甜甜的甘草,像老屋的那捆木柴  让你怀乡,有望乡止愁的味道  你翻开《千金要方》,游走江山  在百草左右,尝遍人间甘苦  一生缺水的甘草,被断根的痛  在煎熬中,解了百草的难言之隐  甘草没有方言,这人间的中立者  向左或向右,调和着血气  现在你可以口含一枝甘草望乡  认认被你采过、嚼过,甚至踩过的  乡
期刊
古井  在一口古井旁  我曾结识  一个女孩  又美又年轻  而我们并未交谈  她朝井底  看了一眼  就离去了  我也走过去  也朝井底  看了一眼  从圆圆的水面上  只看见  一个老男人  又老又丑  又  忧伤夜半之城  全城只有  一个广场  广场上只有  一个大妈  在跳广场舞  我举着烛  为她照明  让她随着  我哼的曲子  扭动起来  大妈的影子  落到广场地面上  也在扭动  
期刊
确 认雨中的蝴蝶  ◆◇ 谈晓莉  让我惊奇的是一只蝴蝶  居然大胆在雨中飞行  颤悠悠的粉翅  精彩得如悬空而放的花朵  而真正的花朵  却在雨中流泪  它一定是疯了  假如蝴蝶也会发疯  无法对它说清什么是自讨苦吃  但愿它在沉重的雨里  飞得轻松  雨中的蝴蝶  是否太自信那纸片似的双翅了?  当我这样想的时候  却瞥见屋檐下一只躲雨的雀鸟  一声不响梳理着丰盈的羽翼  (选自1999 年2
期刊
对于熟悉中国的当代诗的诗者来说,可能有这样一个印象:当代诗的创作状况是比较繁盛的,有各样的作者群;诗坛整体来说,还是比较热闹。我们这里说“当代诗”,指的是新诗在当代的面貌。其实谈论“当代诗”也应该包括旧诗在当代的创作状况,毕竟,旧诗词目前的创作队伍、发表阵地也是不容忽视的存在。但谈论当代的旧诗词,其实需要专业的汉语基础和古典文学修养,并非易事。这里只说说当代的新诗的一个特征。  当代诗的作者群占据
期刊
雪漫漫  平原瞬间奔跑到天边——  没有什么能够追得上身体里的无穷智慧  大雪执意弥漫。使人摇晃  同时摇晃的,还有一座小镇  为下一刻冰雪路面,播放的防跌倒预报  我在这个镇子里,习惯着所有暗影:  每个人都是一座冰山  阳光照耀得越多的地方融化得越快  草木仅含着苦味生长,时间必须经历旷野  落下来的雪被万物捧着  大雪中使我悲伤的,是我的父亲  他在我少年的村庄里,用自己一生的苦难  与我的
期刊
从清明起步,一杯杏花酒  一个深深地还礼。情窦初开的  三月,转过身来。日子  一面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一面长成意气风发的少男  花折伞,遮不住,烟雨的唐诗  短牧笛,吹不散,濃淡的宋词  无法言传的小心思,在麦苗上  拔高,说不出口的青涩  在桃枝上坐果。不要高论  青天,杨柳的絮语,左右突围  耐不住一场梧桐夜雨  该开的花,在开。该绿的叶  在绿。心意的小河,汇聚  五月的蝉鸣,才是找到的
期刊
夜访黄河孤东浮桥  像今夜,大地举着5464公里长的河流  奔向大海  像今夜,几个走在旷野的影子  如两束交叉的灯光  一路探索,伸向  孤东浮桥  像今夜,我们接近黄河  试着,如浮桥上的那只铁锚  接近黄河泥沙俱下的一生  如今夜,黄河流经我们的血脉  轻易篡改了  我们心灵的流向草丛中的瓦罐  在一条河和一片草地之间  我发现了瓦罐和它的秘密  草地企图吞食和消灭它  两只麻雀  在这爱巢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