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会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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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访者文刀,刚过本命年,个小鬼大,号称玩家,过去是工作之余有的玩,现在是把过去的玩当成活命养家的本事了。把工作和玩混到一起,他觉得不好;怎么不好,他说不出来。
  
  给你拜个晚年儿。你们多好,该上班上班,该放假放假。我们不行,一年365天都在拼,拼了半天还不知道对手是谁,成天瘪犊子样。
  你让我有啥说啥,我还蹬鼻子上脸了,这一放松,骂人话就来了。嘿嘿,没事儿吧?以前我不这样,20多岁30来岁那时,青春着呢!有铁饭碗、有朋友,想玩啥玩啥。玩相机、摩托车、录音机。说个你没玩过的。水泥地,弄个抹布,整湿喽,往地上摔,把抹布拿起来,围着地上那个水印子转,往左转一瞅,那湿印子像个耗子,往右转一瞅,像个马。好玩吧?我那时都上班了,还这么玩,用我爸话说,玩心大;用你话说叫啥?对,从容。从容!好词儿,太从容了。从容就是不累,心不累,有安全感。那时真有安全感。咱俩岁数差不多,你说是不是?现在,别他妈扯了。
  我17岁就上班了,哪年忘了,好像粉碎完“四人帮”一两年,在沈阳木材厂。我工作还行,不累,检尺。就是大锯破木头前,我得量一下,看有多少立方。干长了,不用量,一打眼儿,就知道这圆木直径多少、多长。那你也不能图清闲啊,锯上的活儿我全会干,有时候就顶个班。我人缘好,家离厂子又近,天天晚上都有哥们儿泡在我家,扯淡喝酒。
  你刚才整那啥词儿,噢,从容。那时真他妈从容。每个月21号开了资,我们哥儿几个总得去一趟太原街。太原街那时风味小吃特多,什么海城馅饼、开封灌汤包、回头、水煎包。你沈阳人吧?就现在中兴大厦东边那胡同,全是这些玩意,一条街。现在没了,又拆又建,跟生人似的。哥几个要几个菜,喝顿小酒,扯扯犊子,完事打道回府。那才叫好日子呢!
  我还玩相机和摩托车。那时算早的,没几个人玩。先玩120的,就是方箱子那种,后来玩135的,海鸥205。我现在还留着呢,拿给你看看,旧了,没坏,还能照。就拿它拍,花老鼻子钱了,我现在两家婚庆公司兼职,都是那时钱堆出来的。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钱都花我身上了。
  会啥累啥,厂子有个大事小情都找我,拍照留档。行吧?也不好。你说开个会啥的,拍你了,洗出来,你高兴;没拍你,你肯定噘嘴。不像现在,没人挑这礼。那时你不注意不行。我谁呀,还不明白这事儿,就让厂子多买胶卷儿,拍去呗,拍谁不是拍呀,大家乐和,我也交下人了。
  
  摩托车,现在市里不让开了,那时沈阳也没几辆。我就有一辆,南京玉河,无级变速。周三休息,就和哥几个去北陵公园野。从一陵到二陵,那道挺长挺宽吧,把油门加到最大,跑,疯了似的。现在一想,真他妈后怕,也没头盔,这要是撞上了,小命不没也得弄个半残。
  那时我有一哥们儿,皇姑分局的,警察,玩心也大,看我玩得高兴,也弄了一台,咱俩就在北陵公园小土包子上玩越野。那还有好,车都快造零碎了。但开心哪,真他娘的开心。想起过去的事儿全是开心。
  录音机我也超前,你们还玩大砖头呢,我就弄了个台湾产四喇叭的。哥们儿喜欢来我家,也是想听录音机。邓丽君、刘文正、凤飞飞,罗文,还有张帝,那个现编词的丑老头子。现在他还不闲着,有点烦人了。
  说实话,我眼光挺超前,就觉得厂子快不行了。我一看这哪成,咱有手艺,不能等死啊,就在我家旁边小菜市场立了个亭子,复制录音带。那时原声带不多,也挺贵,大家就买空白带,到我这儿来复制。我得上班,我就培养我妈,把她教会了,让她守着亭子。也不累,就那几个键子,还能在市场看个风景。挣着钱了,比在厂子挣得多,也都花了,爱玩嘛!
  两年多三年头上,干不下去了,录音机普及了,没人麻烦你了。那还能干啥呢?把照相手艺用上啊。我设备老全了,相机、放大机、烘干机,相纸显影粉定影粉啥的,都有。第一笔生意,洗片子卖。有种片子,你见过没?一老头,正看是老头,掉过来看是个小小子,叫返老还童。我给翻拍了,然后洗。跟哥们儿干一晚上,洗了两千多张,第二天拿出去蹲市场上卖。多钱一张来着,忘了,反正不贵,全卖出去了。大家就图个乐。
  你看我,当初全是自己玩的东西,后来靠它挣钱了。我要是一直干下去,动动心眼儿,说不定能干大。那时就是相信政府,相信厂子,总觉得没啥,会好的。傻呀,一步一步的往市场经济上靠,你还觉得稳坐钓鱼船呢,多傻,不是二傻,是大傻,傻到家了。这让人忽悠的。
  嘿嘿,还有一个原因,我搞上对象了。你看我这个儿,一米六,那时叫半残。相了好多,都因为我这个头,没了下文。后来厂子一个师傅给我介绍了一个,他邻居,一米五五,特漂亮,像洋娃娃。个头挺般配。我看上她了,她也看上我了。谢天谢地,一直过到现在,能吃苦。真不是好老爷们儿,现在还让她吃苦,妈的白活。唉,真想一头扎马桶里浸死。
  也有笑话,跟对象和哥们儿去逛街,和对象扎顾客堆里,哥们儿就找不着咱俩了,个矮呀!哈哈。也好,般配,要不还不得给我劈腿去呀!
  
  我现在照相摄像都行,摄像后学的,用心就能学会。婚庆公司也有二百五,我刚入道时,他们经常问,你用什么机器。以机器论价格,以机器论水平,纯粹外行。现在有这个错误想法的人太多,大家都以机器论摄影师水平,哪儿跟哪儿呀。你会照相不?你要是压根儿不会,那给你个咋好的机子你都拍不好,是不是这个理儿?做这行的都知道,机器是辅助,水平是关键,好机器在不同人手里,结果不一样。大家好像都不太注重这一点,觉得好的摄影师一定拿的就是好机器,价格就应该高。你不知道,现在婚庆行业很多摄影师根本不想提高水平,只是追好机器、壮门面、抬价格。都是让结婚的人给惯的,别看广告,看疗效啊!所以,我建议新人和婚庆公司,先看作品,不懂不要装懂,千万不要把机器排在咨询首位。你选了一个好机器,可摄影师水平很洼,那拍出的东西还有个好?
  做我们这行,心也累呀。新人在台上那美的,哪知道我们呢,我们一直祷告啊,老天爷,保佑机器千万别出错、千万别出错,要不就完了,新人和他们几大家子还不掐死你?你们记者再一窝蜂赶来,得,我们倒霉,婚庆公司关门儿。心里没谱啊,谁知道机器啥时罢工。带子刚买的,刚买的也有问题。碰上就晚了。谁也不敢打保票能摄下来,水平加运气。还有啊,婚礼上你要是碰上个外国主持人,要不中国人整一口方言,你就完了。听不懂,你都不知道怎么转场。这种情况不多。结婚前两天我一定跟新人好好碰,问得越详细越好,咱靠这门手艺吃饭呢,比不上那些玩票的,
  可能我媳妇回来了。你看看,是不是挺般配?我一看媳妇就乐,这年头,得学会给自己找乐儿。儿子也大了,念大三呢,快毕业了。儿子个头儿不随咱公母俩,邪门儿了,不会不是我的吧?别掐,这小手掐人狠着呢!行了,咱吃饭去,媳妇你也去。有酒量,肯定陪好你。W责编 / 侯永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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