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安知夏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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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鸭鸭推荐:该怎么形容这篇稿子给我带来的感受呢?大概应该这么说:很久很久都没看到过这么浓烈的爱情和虐心的故事了。也许正如文中所说的那样:美丽的东西都是不长久的。
  01
  知夏抵达越南芽庄的时候,天色将晚,白色的海浪一下又一下地翻滚,红彤彤的落日照下来,有一种生命即将消亡时那样悲壮却羸弱的美。
  这种美她只在宋临的画里见过。
  “请问,您是叶知夏阿姨吗?”
  耳边忽有童音响起,她回过神来,看着眼前适才问话的儿童,模样虽还没长开,但已隐约能看出几分宋临的影子。她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他似乎有些羞涩,嗫嚅了半天,才红着脸用十分蹩脚的中文继续道:“我妈妈在那边等您,爸爸的骨灰还没洒。”
  她握着背包的手微微一紧,维持了很久的笑脸终于在那一瞬间全然崩塌,她停下脚步,半晌,突然蹲了下去,像是承受了极大的痛楚,整个身子以一种极其艰难的姿态弯曲着。
  她曾以为她与宋临之间的缘分,最差也不过是各自幸福,两厢欢喜,哪怕不见面,她总还知道这世上有着一个他存在,便也足够。可她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日,会有这么一日……
  天南海北,亘古洪荒,她即便走遍这世上最最细致微小的每一个角落,都再也寻不到他。
  02
  知夏第一次见到宋临,是在2005年的拉萨。
  时值盛夏,明晃晃的日光毫无保留地落在祖国西南的土地上,知夏一张脸被晒得红彤彤,却仍是兴致勃勃地蹲在马路边,效仿无数经验丰富的驴友试图搭一个顺风车。
  听说藏区土著居民大多淳朴,可知夏没想到会遇到特别的。在去那木的路上,那个眼窝深陷满嘴胡子的大叔载着她走了大概四十分钟后,在一个荒僻的马路边,突然停下了车,她的心突地一跳,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事,便听大叔用一口十分别扭的普通话说:“给我一千块钱,然后下车!”
  她难以置信地拿眼睛瞪着他:“这荒郊野岭的,您总得把我送到地方吧?”
  未料大叔竟直接将她从车上拉了下来,趁她尚未站稳,一把扯开她的背包,她连忙伸手去抢,大叔却已经关了车门发动了引擎,不过片刻车子便绝尘而去。她欲哭无泪地坐在马路边,本来就被轻微的高原反应折磨得不太舒服,此时心火上来,太阳一照,她只觉两眼一黑,迷迷糊糊之际只到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传来,紧接着便有人在她耳边低语——
  “咦,这里有人晕过去了。”
  “……那就先带着吧。”
  听出来对方有意帮自己一把,她长舒了口气,正打算安心地晕过去时,未料两根温热的手指头竟然掐起了她的眉心,一股痛意倏忽袭来,她不情愿地睁开眼。
  那是在西北的天幕下,日光灼灼,逆着光她有些看不清他的模样,只依稀能看出是一张棱角十分分明的脸。他身上有一股很淡的烟草味,混杂在空气里钻入她的鼻腔,莫名的,她的心跳忽然乱了起来。
  很久以后知夏再回想起那场初遇,许多事情似乎才隐约循出些许踪迹,大约那时她便已心动,只是尚不自知。
  而那一刻的宋临只是伸手为她挡去了阳光,然后懒散地笑着问道:“你好,我叫宋临,你介意我带你一程吗?”
  03
  知夏本来就是西藏某大学的大一新生,提前来到这里,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玩心,而此时东西丢了,她只好先回到学校,将各种证件补办齐全。
  而听到知夏报出的地名时,宋临却是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毛:“你是什么专业的?”
  “油画。”
  宋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便没有再接话。而直到十天后,知夏才明白过来他那时的意味深长究竟是因为什么。
  开学一周后,学校小礼堂专为油画系的举办了个讲座,主讲人是他们刚毕业一年的师哥,亦是如今圈内颇有名气的画家。
  知夏扎在一堆人中间,一边吃着零食,一边跟旁边的人叽叽喳喳。台上那人的声音有点好听,她不禁抬起头去,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唐装上衣,眉目朗朗。她的心突地一跳。
  居然是他!
  怎么会是他?
  心里恍惚有淡淡欣喜掠过,她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子,台上清润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的人都回头看着知夏。她的脸一红,暗自后悔,这激动时就忘了带脑子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正不知所措时,旁边墙上的音响突然震颤,只听宋临低低笑道:“我知道自己的课讲得很有意思,这位同学淡定些啊。”礼堂里瞬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太丢人了!知夏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好容易挨到演讲结束,知夏悄悄走到后门,正准备溜之大吉,不想突然被人抓住手腕:“就这么不待见你的救命恩人?”
  知夏苦着脸:“你救我一次,却害我这么丢人一次,我们扯平了。”
  未料宋临的手抓得更紧了,一脸无辜:“我很想念学校食堂里的饭,可我没饭卡。”
  知夏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十几年都没有今天享受的注目礼多,食堂里人流熙攘,烟火气息缭绕。她上下打量了宋临几眼,不明白他这样看起来明明是那么优雅的一个人,怎么会那么喜欢吃食堂?可他确实是吃得津津有味,盘子见了底,他才意犹未尽地弯起眼睛,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轻松地吃过一顿饭了,谢谢你。这是后天活動的申请批准,到时候来玩啊。”然后站起身子,不急不缓地走出了食堂。
  知夏愣在原地,心里想着:大神的脑回路果然不是常人能够揣度的。
  而手里的信封似乎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温度,灼着她的十指,连着心也微微发烫起来。
  04
  系里为了让新同学很快地融为一体,决定搞次野营,地点在距离学校三十里外的那座山上,据说这次活动的指导员便是宋临。
  可当知夏他们到达地点时,却始终没有看到宋临。班主任顶着一头颇有艺术气息的中分长发,笑眯眯地说:“你们宋师哥临时有事回上海了,这次活动就由我来带你们。”   知夏心下一沉,期待已久的活动突然变得索然无味。
  想问他为什么放了她的鸽子,可是他只是喊她来参加活动,并没有别的特别的意思,她有什么理由去质问他呢?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她甚至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知夏有些無力地呼了口气,山风呼啸,老师正在前面唾沫横飞地讲着“艺术家都是孤独的”这个话题。他举了个例子:“你看,你们宋师哥能取得如今的成就,正是因为孤独。”
  “好的艺术家不能没有孤独……”
  头顶有几片树叶落了下来,知夏漫不经心地听着,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宋临的模样来——那天他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轻松地吃过一次饭了,成名了以后,他一定活得很辛苦吧?要满足那么多人的期望,好像得到什么,就必须要失去另外一些东西。
  而大概是因为期待落空,那天知夏一直兴致寥寥,甚至晚上烧烤,大家派她去捡木柴时,她神思不知道游到了哪里去,走了很久才发现自己迷路了。她原本就是路痴,刚刚来的时候根本没有仔细看路,加之那时天色已经很暗了,她不由得害怕起来,可找了半天还是没有能够找到回路,只好坐在原地等人来寻她,但一直到月亮爬到树梢上,还是没有任何人找过来。
  他们不会还没发现她不见了吧?
  山间的天黑,是真的伸手看不见五指,她怕得快要哭出来,倏忽有一阵脚踩在树枝上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有,有人吗?”她连忙出声询问,过了很久那边才有人试探性地问:“叶知夏?”
  那人走得很慢,手里手电筒的光慢慢晃到知夏脸上,终于看到光亮,知夏心里只觉雀跃,也没看清对方是谁,就猛然奔过去将来人抱住。
  “你终于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那人的身子微微一僵,半晌才叹了口气,语气柔和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说话时,胸膛微微震动,知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趴在别人怀里,脸登时热了起来,连忙退开,一抬头便对上了那人含笑的双眸。
  是宋临。
  “你不是……”生病没来吗?
  话未说完却被宋临截住:“因为我答应过你们会来的。”顿了顿,又说,“我刚到这里就听他们说你不见了……嗯,我们快回去吧,大家都在找你。”他边说边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手臂上。
  “你这样挽着我,就不怕走丢了。”
  05
  ——你这样挽着我,就不怕走丢了。
  后来知夏每每回想起宋临,脑海里总会浮现出这一句话来,也正是因为这一句话,让她对宋临那朦朦胧胧的喜欢在一瞬间由量变达成质变,她甚至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得到自己当时的悸动。
  那次活动过后,宋临便彻底离开了学校,不过他在校外有一间工作室,知夏仗着跟他有过那么几次微妙的“缘分”,便时不时脸皮厚地以“向宋师兄学习”为由去“骚扰”他一下。
  她年轻,她倾慕他,她情窦初开,她有着一腔孤勇,她可以找到无数的理由对他展开攻势。
  于是每天放学以后,知夏就会提着自己煮的饭菜跑到宋临的工作室里,不仅有宋临的份,连工作室里的其他人也都得以沾光。宋临对她无奈,几次劝她不要再来,可她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丝毫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直到那天,知夏向往常一样往楼上宋临的办公室去时,一个员工突然拦在了她的前面,说宋临正在画画,闲杂人等不能进去。
  之前宋临正在画画的时候她又不是没进去过,此时这个员工躲躲闪闪的模样实在可疑。她假意答应,却在员工松懈的空档,突然跑了上去,然后整个人僵在了楼梯口。
  其实人体知夏也画过,对于这项艺术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当她看到宋临对面坐着一个身上几无寸缕的女人时,她还是觉得……有一点儿不舒服。
  她全身僵硬地站着,手里的饭盒猝不及防掉在了地上,突兀的声响让正专心致志的两人都回过头来,见到是她,宋临的眼睛微微跳了一下,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什么,可知夏却忽然转了身,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之后一连好几天知夏都没有再去宋临的工作室,而宋临竟然也就真的没有给她打过任何的电话询问。不过,他为什么要打电话来呢?是她喜欢他,是她在追求他,他是被偏爱的那一个,有足够的资格有恃无恐。
  知夏无比挫败地想。
  那时宿舍里的电视机在播放着某场模特比赛,知夏漫不经心看着,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先前的颓败之气瞬时一扫而净……别人能做到的,她为什么不可以?
  于是迅速拨通了宋临的电话。
  那时天色已经很晚了,繁星缀满天幕,宋临刚跟人谈完生意回来,隔着窗户,他便发现工作室里的灯光有些特别。打开门走进屋里时,更是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下午知夏跟他要工作室的钥匙,说要送他一件礼物的时候,他只当她又是像平常一样胡闹,可他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只见知夏将屋子里的灯换成了一种极其暧昧的暖黄色,她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丝质长外衫,耳朵上戴了一枚珍珠耳环,一手扶住窗檐,效仿《戴珍珠耳环的少女》里葛丽叶的姿势,正回头冲着他笑。
  作为美术工作者,宋临饶是见过不少大世面,但这一刻,他的脸却仍是莫名的红了起来。他连忙转过身子,有些不自然地问知夏:“你这是在做什么?”
  知夏有些委屈,又有些大义凛然的说:“你不是要画人体吗?那你就画我吧!”
  不想宋临却转开了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知夏走到了他跟前,瞬也不瞬地看着他,“我喜欢你,我这是在追求你!”
  她说得理直气壮,宋临有些好笑地掰开她抓着他手臂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拉开彼此的距离,这才长长叹了口气说:“知夏,你为什么非要喜欢我呢?”
  06
  为什么非要喜欢他呢?这句话知夏亦问过自己无数次。
  可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她躲过,试图放弃过,可是都失败了,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古人不是也说过吗?“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只是宋临刚才那句话的深意,她不是不明白——他不好意思直接地拒绝她,她又怎么再好意思继续死皮赖脸地装作不懂?她到底还小,头一次对一个人这样上心,就屡遭挫败,所有的自信都被消磨干净。她抿了抿唇,胸腔里似乎有一股气流即将喷涌而出,她突然站了起来,极力忍住才沒有哭出来:“我懂了,以后再也不会打扰师兄了。”她手忙脚乱地将外衣套在身上,连鞋也未及换掉就跑了出去。
  那时天已经黑透了,长街上人潮熙攘,她失魂落魄地走着,未想路过闹市区时,突然窜出几名戴着口罩的人,手里持着刀,迅速朝人群涌来。关于类似的恐怖活动知夏只在新闻里见过,如今这些人真刀真枪在她面前晃悠,她当时就吓得全身瘫软下来。眼见着其中一人手里的刀就要朝她刺来,她吓得六神无主,这时忽然有人猛然扯住她的手腕,拉起她便大跑起来。风里有熟悉的气息钻入她的鼻孔里,她气喘吁吁地转头看去,路灯下宋临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
  “你怎么在这?”明知此时不是问这话的时候,可知夏还是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宋临皱着眉头,并没有答她的话,只是带着她拐进一个小巷,在看到花花绿绿的棉布上写着的“诊所”二字的小屋门口时,才停下脚步。她这才发现他的衬衫上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白色的衣服上晕开了大片红色。她眼眶一红,先前的别扭啊生气啊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连忙抓住他的胳膊急切道:“你受伤了,怎么不说一声?”
  他额头上沁出大颗的汗珠,咧开嘴笑了笑:“你是不是感动了,想以身相许?”
  知夏的手一顿,眼泪硬生生僵在了眼角。就在不久前他才刚拒绝过她,这时候又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抿着唇想将手抽回,却被宋临反手握住。
  “你这是干什么?”她的声音里终究还是染了泪意。
  宋临却仿佛比她更委屈:“我不过是问你为什么喜欢我,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了?”
  知夏瞳孔猛地睁大,只见宋临微微抿了嘴,抬头注视着她:“叶知夏,我没有谈过恋爱,我想问……”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该如何开口,“你愿意跟我在一起试一试吗?”
  长风掠过窗外的树枝,时间仿佛都静止在这一刻。
  她见过他在礼堂里面对上千人时仍游刃有余侃侃而谈的样子,见过他跟人谈价格时好整以暇毫不留情的样子,可她第却是一次见到他这个模样——
  双眸里盛满辉光,目光灼灼似乎能荡开满湖的春水。
  “你愿意吗?”见她发愣,他走近一步,气息吞吐在她的头顶,低声问道。
  她的心“砰砰砰”似乎要跳出胸腔,深吸了一口气,她豁出去般紧紧抓住他的手,万分豪迈的说:“那我们就一起踏遍这万里山河,不,画遍这万里山河!”
  说完以后,隐约觉得画风似乎有些不对,脸上一热,连忙抬头去看宋临。却见他眼眸里满是笑意,似有几分揶揄,目光凝在她身上,须臾,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07
  由于宋临的恩师一向信奉艺术家需要孤独的理念,所以这些年来,每次当他遇到觉得不错的女孩时,他的老师、助理、朋友们,总有办法说服他远离。
  “欢愉和满足会毁了你。”
  他们是这么对他说的,而他也一直将其奉为人生信条,直到遇见了知夏。
  那日他在山间找到她时突如其来的拥抱,那晚她站在灯下时真挚而美好的面庞,以及这些天来她细细碎碎的关怀和逗乐……她的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温暖而明亮。
  如果说最开始他还有些犹豫,那么当那天晚上他们遇见恐怖袭击,她差点被人捅到一刀的时候,他所有的疑虑瞬间消失干净——
  他的人生只有这么一次,他这一生也可能只会遇见这么一个叶知夏,他为什么不给自己一次机会,为什么不敞开胸怀拥抱温暖呢?
  所以后来其实是有过那么一两年好时光的。
  他们气味相投,惺惺相惜,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他们一起去严寒的南极拍照,去台北的Pub里听地下乐团的现场,去雷克雅未克城吃过冻鱼……亦曾在寒冬时节穿过半个世界回到哈尔滨去看一场冰灯会。
  只是那时的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将来会有一日,对方会永永远远消失于自己的生命中。
  知夏最后一次见宋临,是在2007年5月的芽庄。
  那段时间,宋临的灵感前所未有的匮乏,已经连续半年没有能够完成任何画作了。为了寻找灵感,知夏提议出去旅行,而两人最终选定的便是越南。
  异国风情叫两人流连忘返,那天知夏亦是玩疯了,逛了一整天的风情街,她全身疲累,看见那湛蓝色的大海,便有些忍不住了。见她作势要下去游泳,旁边的好心人忍不住提醒:“你别看现在海面上很平静,等一会儿就要翻腾了。”
  知夏浑不在意地摇头:“没关系,我很快就上来。”
  她自幼学习游泳,自认为完全熟识水性,所以当海浪打过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直到那浪潮直直将她的身子翻转过去,她无论如何也无法自若地支配自己的身体时,她才意识到可能出问题了。
  她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恐慌,从未有过一刻死亡离她这么近。她拼命地挥动着双腿双手,渐渐的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时,忽然有一双手上来抓住了她。她心里一惊,抬头看过去,是宋临!
  她的眼里立刻浸出泪来,他怎么这么傻,这样的时候,赶紧自己游上去啊!
  她怕死,怕得不行,很多次午夜梦回间,她一想到百年之后的归于尘土,就怕得睡不着。可此时此刻,心里即便再恐惧,她也是不愿意拿宋临的生命来换自己的的。她拼命地想要将他甩开,未料他却抓得更紧了。海面这时好像也恢复了暂时的平静,他用力将她往上托着。她只觉浑身力气像被抽干了似的,两眼一黑,竟昏了过去。
  08
  知夏醒来时,已经是隔天了,而宋临还在昏迷中。
  听说他们是被几个当地的渔民救上来的。
  知夏独自坐在一处礁石上,眉头紧蹙,下午宋临的助理程瑜的话犹在耳边。   ——叶小姐,我求你,求你离开宋临吧!
  她是这么说的。
  她还说:“宋临不能爱上你,不能爱上任何人。或者说,他可以爱上,但是他却不可以跟爱的人在一起!”
  “他需要孤独,是孤独成就了他。”
  “跟你在一起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画出好的作品来,你会毁了他的!”
  带着浓重腥咸味道的海风远远吹来,知夏忽然觉得这人生有时真是比戏剧还要荒唐。记得电影《梅兰芳》里,三哥似乎也对孟小冬说过类似的话。
  他说,你会害了他的。
  他需要孤独。
  她记得当时看的时候,还很是嗤之以鼻,仅仅是为了所谓的艺术,就要放弃自己的余生欢喜,是不是太不值得?可是这一刻她却是犹豫了。程瑜说得不错,跟她在一起之后,宋临就再也没能创作出好的作品来。尤其是这段时间,他焦躁得不行,丝毫没有了往日的温文尔雅。
  有的人的快乐是因为爱,有的人的快乐是因为梦。
  那么宋临是哪一种呢?
  她只能确定,梦想受阻的时候,他是不快乐的。
  像是早料到她会这么选择似的,程瑜早已将机票为她订好,程瑜眼眶依然带着红肿,低声在她耳边道歉,她说他们会跟宋临说他们没能将她捞上来,被海浪冲走了。
  知夏紧咬住下唇,一边想:这人生真是荒唐,真是像那些狗血言情剧啊!一边红着眼睛点头。她抓着程瑜的手不断嘱咐:“一定要照顾好他。”
  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夜晚的芽庄依旧热闹,她独自走在人群里,不时有人转过头来看她。她不停擦着眼泪,将头埋得很低。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听到有人问她:“既然这么难过,为什么还要走呢?”
  她的身子一顿,须臾,步子却迈得更快,开始小跑起来。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她始终不愿意回头,宋临抿着唇,再次问她:“既然这么难过,为什么还要走呢?”
  耳边人声嘈杂,她的手动了动,却被他握得更紧。
  “那么宋临,如果跟我在一起,你会一直这样画不出画,你会难过吗?”
  握着她的手猛地一颤,渐渐有些松动,他的选择昭然若揭。
  她将手从他掌中抽出,这一次他终于没有再阻挠,任她的身影渐行渐远。在她的身后,忽然绽出一束烟花,那样绚丽的色彩,升至最高点,然后坠落。
  她突然回头,指着烟花对他说:“你看,美丽的东西都是不长久的。”
  09
  夕阳渐渐的落到山那边去了。知夏一路跟着那个孩子穿过混乱的人群往前走着,海风不停吹着,惹得她眼泪不停往下掉。
  宋臨在两年后和一个意大利华裔结了婚,一年后有了孩子,从此两人一起定居在佛罗伦萨。他结婚的时候,知夏曾经匿名送给他一块怀表,是她从旧货铺里淘到的,那样的旧物,如同有长久时光雕刻过的痕迹,她鬼使神差地就寄给了他。
  这些年她不是全无他的消息,电视或者报纸上时不时会有一个角落上提到他的名字。也曾有过记者问他,为什么始终不愿意回国?他当时沉默了很久,才淡淡回答:“物是人非事事休。”
  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知夏正在一间水果店里挑水果,她手里拿着一颗菠萝,眼泪倏然落了满脸。
  她那时真的以为,她与宋临,这一生最差也不过是这样了。她隔着远远的海洋,于彼岸,从别人的口中听说他的消息。
  她好好的活着,他也是。
  可前些天,她突然在微博里看到,知名画家宋临为救人坠于深海,亡命异国。
  那个话题被炒得火热,很多人都为这个天才画家感到惋惜,更是有人挖出旧年新闻,说他每年的五月份都要去芽庄一趟,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坐在海边,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却不想今年却忽然看到一个中国女人在海浪里翻腾求生,他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
  她当时浑身冰冷,颤抖着手去点开那张照片,他穿着素色的衣衫,眉眼温润,一如许多年前的模样。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他怎么会死呢?
  她浑浑噩噩了好几天,直到接到程瑜的电话,才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他们住的还是当年那家旅馆,虽然几经修缮,但依然保留了些许从前的模样。见知夏过来,宋临的妻子方才抬起头来,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拿起一旁的一个木箱递给知夏,知夏有些犹疑的打开,却在看见里面的东西时,忽然间嚎啕大哭。
  那里面放着的是一副画像,灯光昏黄暧昧,女人身上只披了一件丝质长外衫,耳朵上戴了一对珍珠耳环,微微侧头,眉眼间满是欢喜。
  而在那幅画的上面,放了一堆照片,色彩斑斓,她仿佛都能回忆起自己曾经画出那些东西的过程。她以为他真的从未回国,却不曾想他竟悄悄将她的每一幅画都拍了照片。
  照片的上面是一块怀表,很老旧的样式,表面光滑得不像话,像是被人反复摩挲了很多遍的样子。
  画上的颜料有些厚,已经有了很深的裂痕,知夏轻轻摩挲着,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初遇他时的场景。她被人抢走了背包,狼狈地晕了过去,他走过来将她拍醒,笑着问她:“你好,我叫宋临,你介意我带你一程吗?”
  他笑容灼灼,只是一闪,便惊艳了她整整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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