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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龙虎林图/ 罗攀
从一块马蹄铁的沉实中触摸出冰冷的战火与兴亡,
从山顶巨石的亘立中体验出萨满的狂喜与舞步,
从一处湖泊的水岸线变化计算出曾经的丰收与欠缺,
从一只狼的足迹中追赶上逝去的羊群,
从一块冻土层或泥碳中遥知当年的寒暑……
历史从没像今天这样丰富地进入人类的视野,人类也从没像今天一样用心并且谦逊地,将包括自然、气候、人类文化等多元形态的历史经验,反照进现实。相比于城市、农业两大文明形态,草原文明的脆弱性正在全面加剧,危机已经潜伏并显现在构成草原的每一个自然和人文层面。在草原步步退缩进纸质或电子记忆的当下,留住那些鲜活着的、有机互存的家园中的一切,就是草原的证明。
摄影师罗攀用它的镜头为我们展现了一种切入进草原文明的路径。他对部分青海湖岩画所做的尝试性探寻、回溯,尤其是那有别于专业技术性研究方式的精彩影像记录,为我们发现并关注早期游牧民族艺术遗存等,创造了一窥全豹的可能。
在旷达数十公里的青海天峻县江河乡高原戈壁草滩,阶梯般静卧向上的卢山是惟一一个连天接地的场所,今天的牧民仍利用这里孤高的地势观察看护自家的牧群,并打发时间。这的确是一处上佳的休憩和逸情之地,平整光滑的黄褐色页岩地面不单坐卧皆宜,而且还提供了丰富的天然画布。经年地捶打、刻划或磨削,再加上自然之力的风蚀雨侵,一幕幕草原的往昔便以岩画的形式得以长存,并与生活在这里的牧人们代代相伴。
至少,在2007 年5 月的某一天,当罗攀等待着拍摄晨光初显下的卢山岩画时,他感受到的并非孤单,而是蕴藏在这些岩画中有关传承的记忆。
蜿蜒的河流?
古老的星图?
还是一次闪电的临摹?
中国岩画研究中心主任龚田夫给出的解释虽非定论,但至少也耳目一新。基于史前先民对诸如蛙和鱼这类繁殖力极强的卵生动物的崇拜来理解,不排除这些圆点和曲线,有对应女性和男性生殖器的可能。如果这幅岩画为早期农业文明占主导区域的先民所作,它的确可猜测成一种星图,但这并非游牧文明的重点。
回溯多少年时光,才能想见五乘之驾呼啸过这片大湖之滨的牧野?
车替代马意味着怎样的文明碰撞与更迭?这是一次狩猎的忠实纪录,还是一次神话或传说的流传演现?那道飘弋的箭矢,在那处高昂脉动的鹿颈处,绽放着怎样一个关于猎捕与逃生故事?
这幅岩画中所刻划的内容并非青海湖周边的独有。
在青藏高原甚至更广阔的亚洲腹地,他们双双对对,
或战争或仪式或其他解释所构成的庞大“舞团”散若星辰。
但是,
“较真儿”的研究者仍然可以从两人手执之物的相异看出端倪,
他们不是在厮杀对垒,
而是在用象征女性生殖器的弓,
与男性生殖器的箭,
表达对生殖繁衍的崇拜,
一如丘比特之箭的暗喻。
不然,
何以两人的弓弦那么地不一致呢?
这头经由无数次细心砸敲而成的生气喷张的野牛,如今已是青海湖周边岩画遗存的杰出代表。
人们在为它那似乎能破壁而出的野性强横形象赋予艺术的赏读之外,还细致地分析出了“射牛”场面所隐藏着的祈求“丰饶”的巫术含义。除此以外,我们还能推演出冷兵器时代射杀野牛的局部真实。
毕竟,面对野牛群的铁流狂奔,侧翼和追杀无疑是最好猎捕选择。
但那尾部竖起的圆环呢?
莫非是山神正马踏月色,巡视自己的领地?
专事青海岩画研究的学者汤惠生教授似乎找到了骑马人尊贵的证据。
在藏区,以骑马形象出现的披甲人物,多被定义为保护一地平安的山神。
它们至今仍广泛存在于壁画和唐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