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怕死,是无法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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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0日,陶永新送一位巴基斯坦女孩去隔离点

  2月初,我就知道了他的存在,但不知道他叫陶永新。
  在武汉的志愿者司机中,有负责接送医护人员的,有承担社区出行保障的,而陶永新是为数不多的发热病人专车司机,据说像他这样的,只有20来个。
  关于他的信息很零碎,我只知道,他是封城后闯入武汉的外地人,他住地下室。媒体也从未报道过他们。
  我通过朋友联系他做采访,他婉拒了。后来他告诉我理由:那会儿他很压抑,情绪不太好,他作为志愿者,四处被人当作瘟神对待。
  他有怨言,也想吐槽。但转念一想,要是他的遭遇曝光出来,对大局影响不好。加上他也忙,脑子里是一团浆糊,每天奔波于接送病人,无暇讲述那些正在经历的仓惶。
  3月8日,介绍人跟我说,后来陶永新对采访心动过,介绍人转达了陶永新的意思:“是不是老了可以给儿孙们看看,自己做过什么?”。
  陶永新觉得这批志愿者是最不受重视的那种人,偏偏又做着最危险的工作,心里有点委屈。
  3月15日,我的微信通过了一位好友:你好,我是陶永新,武汉志愿者。这位敢死队队员,为我讲述了他在武汉50多天所经历的世相百态。
  陶永新的故事,是一个底层小人物也会偶尔想要伟大的故事。

敢死队


  1月30日,天还没亮,陶永新却是刚进入梦乡。电话响了,是珞南街道打来的。此时他睡意正浓,迷迷糊糊地告诉对方:“老弟啊,我搞到半夜3点钟啊。”
  “必须来拉,全乱套了。”
  接着,微信上收到了病人名单,一长串拉下来,十多个一组。他迅速从床上弹了起来。
  这天,他跟打仗一样,来不及吃饭,就带着泡面,看到有开水的地方才能泡一桶,胡乱地灌下去。忙了一整天,深夜才能回到城中村的出租屋里。
  那时,他的防护很差,只戴了一片普通口罩,偶尔也戴上那顶摩托车头盔,是他在某个民间组织做志愿者时搞来的。黄色的顶,箍着一圈金属,罩在头上,很沉重,视野也很受限。
  说不怕,是假的。
  病人上车就开始剧烈咳嗽,喘着粗气。陶永新不敢說话了,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但憋久了,反而需要深吸一口,更叫人害怕。最后,他只好琢磨着如何尽量减少深呼吸。
  小米加步枪,几乎等于裸奔了。他跟病人却不得不产生零距离接触,有的走不了路,上下车他还得搀着。
  次日,他的搭档就临阵脱逃了。他问了平台负责人,对方说,腰椎病犯了,人已请辞。那段时间正是疫情暴发期,人人自危,武汉城一片恐慌。坚持不下来的人,不在少数。
  陶永新成为一名发热专车司机,事出偶然。那是1月29日,在他被分配到珞南街道的前一天,他接到某个网约车平台的消息,和平街道需要紧急支援,那边炸锅了,乱套了,七八个司机根本送不过来,还有长长的队伍排着。
  那天,他忙碌到深夜2点钟。
  他就此留了下来,成了一名发热专车的志愿者。武汉封城后投入6000辆网约车作为居民出行保障用车,但像陶永新这样,专职接送发热病人的,只有20来个。他们每2个人负责一个街道,把发热病人送去医院、送去隔离,陶永新被分配到了珞南街道。
武汉封城后投入6000辆网约车作为居民出行保障用车,但像陶永新这样,专职接送发热病人的,只有20来个。他们每2个人负责一个街道,把发热病人送去医院、送去隔离。

  平台跟司机们承诺,遇到确诊的发热病人,可以拒接。但陶永新最常遇到的情况却是,很多病人送去医院还是疑似,回来就确诊了,没法区分。
  随着防护物资慢慢跟上,他自觉身体没出现异样,也不当回事了。
  陶永新经常送一对老夫妻去汉口的同济医院打针。一个多星期后的某天,陶永新只接到了那位老奶奶,不见老爷爷上车。他问,爹爹呢?
  老奶奶回答:“去火神山了。”要知道,去那里的,都是确诊的重症病人,而陶永新就这样跟他们相处了一个多星期,此时心里已经没什么可紧张的了。之后,他继续载着老奶奶去打针,持续了三四天。
  第四天下午,老奶奶的单子如期出现,只不过,这一次,是要把她送去转运点,由大巴车集中送去火神山。但街道工作人员提醒说,老陶,确诊的,你可以不接。
  没多久,奶奶打电话来,激动又可怜地哀求:“陶师傅,你来接我一下可以吗?”
  那天下着大雨,疾风大作,虚弱的老人家拖着行李箱,抱着洗脸盆,孤身在风雨里站了2个小时。原本她可以走2公里去到转运点,但眼下寸步难行,陶永新是唯一能帮助她的人。
  老两口60多岁,膝下儿孙满堂,但住得远,老两口单独住在一起,不允许家人来看望,避免祸及全家。只剩下老两口相互扶持,也相互传染,双双发展成重症。
  陶永新不忍心,最终开车出门了。车上,老奶奶对他千恩万谢,一时间,他觉得自己的私心得到了一点满足,“挺有成就感的”。

“瘟神”


  大年初一早上,仙桃下着大雪。3位当地车主接到滴滴公司的电话,他们的报名通过了,被录取为武汉社区出行保障的志愿者。其中一人,就是50岁的陶永新。
  那时,人们都争着逃离武汉,陶永新此举自然也招致了家里人的强烈反对。好在,儿子当过兵,有公共责任意识,最后对他说:“想去你就去吧。”
  当时,陶永新和另外两人的任务,是要运送一批护目镜去武汉。但他连口罩都没有,护目镜厂的工作人员不忍心,送了他3片。
  1月27日,大年初三,他是瞒着老母亲,驱车冲破国道上的重重关卡,戴着最后一片口罩,于下午五六点,扎进了武汉城里。但此时,滴滴公司却告知,社区保障用车已经招满,不需要人了。   他没觉得自己有多高尚,当时纯粹是觉得,既然报了名,接到了通知,如约赶来,就是履行一份承诺。现在承诺不需要兑现,自己却没退路了,武汉已经封城。
  观望了两天,他“叛逃”到另一个平台,做起了敢死队。
  最初,一切费用都是自己出,大约一个月后,他们才有了一点补贴,以便他们加油、充电、买泡面。后来,平台承诺会有一定的补贴,据说一天600元。
  有的家境好,不图这个钱。有人则把600元一天看作一笔丰厚的薪水。他们背着巨额的房贷,疫情迟迟不退,家里根本不允许他们待下去,必须要出来,谋一条活路。
  新来的搭档30多岁,外地人,在汉阳买了房。之前在雷神山做建筑工人,没几天就被裁了。“发热车”司机紧缺时,他就转过来了。他没有太多志愿服务的意向,只想赚点钱。
陶永新的日常装备:头盔、口罩、防护服

  有人跟陶永新说,你是逆行者。陶永新没听说过这个词,读起来也有点别扭,有点言过其实,但听了心里受用,听了感动。他劝一位妈妈刚去世的女性患者,叫她戴好口罩,不要自暴自弃,那位患者告诉他,“如果我活着出来,一定给你写锦旗。”
马扎女士被送去隔离了,家里的猫没人管。她家是小区里公认的病毒重灾区,没人敢去。但陶永新无所畏惧,他每隔几天就去开罐头,清理满地的猫屎。他其实是个粗人,对宠物没什么好感。

  但多数人还是会觉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很难接受患者摆出一副神态:“你们得钱了,这是你们该做的。”
  某次他等一位患者70多分钟,打了七八通电话,不见下楼来。最后还对他发火了:“催什么催?怎么这么不耐烦。”
  他也是个暴脾气,近乎咆哮地吼道:“你知不知道,可能有人因为你的拖延而死掉?”
  在车上,陶永新余怒未消,继续跟她说道说道。对方闷着不说话,许久,蹦出一句:“你是志愿者还是赚钱的?”
  也有令他最生气的一次。那是个60岁不到的大哥,病情严重,生命危在旦夕,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感觉随时就会不行。他被褥子裹着,放在小区里的一张椅子上。旁边几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50来岁的女人,是他老婆。更远处一点,20米开外的地方,是穿着防护服的社区工作人员。
  陶永新走上前去,手扶着他的肩膀,试着拉了两下。拉不动。
  他叫家属过来帮忙,他老婆不仅没上前来,反而躲到十几米远的地方去了。陶永新又叫另一侧的社区工作人员,他们说,“这是你的任务呀!”
  没人愿意搭把手。陶永新生气了,上车就走了,后面还有好多病人催着他。他也有私心,这样的病人,也许不到医院就死了。他们不帮忙,反而给了他一个台阶。

恐惧与盼望


  3月17日下午4点钟,陶永新接到街道工作人员的电话:“有个女孩,很麻烦。她有一堆宠物,要先送出去,才能带他们去隔离。”
  风光苑社区,20来岁的女孩抱着粉色的铁笼出现了,里面有只白色的大老鼠,上蹿下跳的。第二箱还是两只白色的小老鼠。接着是一个木箱子,里面装着她心爱的甲壳虫,被叶子盖住了。最后她抬出来了一只老猫,仍炫耀着说,它20多岁了,相当于人类寿命的百岁,很多人跟它合影。
  过去50多天里,他每天都在奔波,他把病人送去检查、去住院、去隔离,也送家属去见患者的最后一面,这些都是生生死死的大事儿。送老鼠,是头一回。
  陶永新逗着那几只老鼠,觉得很新奇。女孩把宠物看得比人要金贵,每天要洗澡。她母亲年前参加一场同学会,出现了一些症状,直到今天才确诊。她和父亲也将去隔离。放心不下这些宠物,她决定送到姨妈家去。
  陶永新送完宠物后,再返回,将女孩和她父亲接去隔离点。
  这天,他送了不到10个病人。
  最忙碌的时候,他一天要接送五六十人,但进入3月份,任务单子少了,慢慢减到每天十来个,甚至几个。比起新闻上播报的数据,他有更切身的体会:局势正在好转。最近,他闲了不少。
  疫情连续50多天,体力、精神压力、身心的疲倦,已经到了极限。他觉得自己该休息了。草木皆兵的阴森氛围里,每天保持如此高强度的工作,神经紧绷,恐惧和压力,是在所难免的。
2月底,马扎女士给他点了一份营养鸡汤,他急急忙忙的,没脱手套,直接就喝了。他吓到了,心想,完了、完了,感觉快中枪了。马扎女士还说,她原以为这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呢。

  他有很多噩梦时刻,只不过很少袒露自己的恐惧。采访的最后,他也承认,他有段时间常做噩梦,他梦见自己感染了,半夜惊醒,醒来仍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烧了。
  2月底,马扎女士给他点了一份营养鸡汤,他急急忙忙的,没脱手套,直接就喝了。他吓到了,心想,完了、完了,感觉快中枪了。
  马扎女士还说,她原以为这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呢。
  3月初,陶永新接个病人从荣军医院去672医院。车上,他听见后排的患者在打电话,说自己确诊了,要去住院。他吓了一跳。近期疫情好转,他放松了警惕,出门时,他没穿防护服,也没戴手套,只有一层普通的口罩。
  街道工作人员没告诉他实情,社区跟着负责“押送”的人也不说,还是病人自己无意中透露的,这让他很愤怒。他载过很多确诊病人,也从未拒绝过这样的出行請求,但这种情形让他很寒心。他本来下班了躺在床上,本来不用管这档子事。
  这天晚上,他心里绷得很紧,横竖都不对劲,总觉得自己发烧了,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
  好在,现在形势好了起来,纷扰的心绪也一扫而空。
  但3月15日,平台突然发了通知,随着疫情临近结束,一部分人可能要自行去找隔离点了。陶永新和司机们焦虑起来了,群里反响大,有人说,这有卸磨杀驴之嫌。领导又讲,你们选择的事情,都是你们自愿。这话听了,有点难受。
  他们有不少外地人,有家难归,在武汉举目无亲,吃、住都难以解决。但他转念一想,也不至于残忍到无家可归吧。他也相信,事情不至于做到那么绝。
  他盼望着早日回家。
  多年来,陶永新在柳州卖煤气,自己当小老板,一年挣个几万元。但母亲年事已高,93岁了。去年下半年,他回到临近的武汉,开起了滴滴,以免母亲有什么意外。
  去年腊月二十八,他从武汉回仙桃过年。除夕夜,他想去二哥家看望老妈,二哥拒绝了他的登门。
  老妈身体严重老化,快不能动了,暂时由二哥照顾着,大哥和三哥都不在家。他跟二哥一家说,等武汉的事情一了结,就把老妈接回仙桃的乡下,陪着她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
  老妈喜欢乡下,那是她的夙愿。
  (文中罗敏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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