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凤凰男”家的媳妇须懂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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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老公的故事特别像那个电视剧《新结婚时代》。记得看这部电视剧时,我一边唏嘘,一边流眼泪。老公调侃:不至于吧,咋就那么触景生情?
  事实上还真就是这样。
  老公是我爸的研究生。老爸偶尔会让他到家里吃饭,并对这个面带羞涩的男生赞不绝口,什么聪慧朴实,前途远大之类。接触时间久了,我也觉得这小伙子真是不错,怎么看怎么顺眼。就这样,我们恋爱了。
  当我提出与他结婚的时候,除了我爸一直偷着乐得合不拢嘴,包括我老妈在内的很多人都强烈反对。因为老公的家在东北的一个偏僻的农村,那里的人穷不说,乡土观念还很严重,整个屯好像都是他们家的亲戚。老公是屯里惟一考到北京读书的博士生,是个典型的“凤凰男”。看我主意已定,妈妈看着我,眼神焦虑:“丫头啊,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你嫁给他,就是嫁给了那个屯子。以后那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会带给你许许多多你想都想不到的麻烦。到时候,你别找我哭鼻子啊。”我搂着妈妈的脖子撒娇:“妈,哪有你说的这么可怕!我就是嫁给他这一个人嘛。只要有爱情在,其他事我相信都能搞定,你女儿不会给你丢人的。”无奈,妈妈终于妥协了,但最后还是叹着气摇了摇头。
  沉浸在爱情中的我,终于一步步见识了现实的残酷。大年三十,我们在他家乡的小山村里举行了婚礼。刚刚下了大雪,零下二十几度,我穿着婆婆给我做的红缎子大襟小棉袄,站在他家的门口迎来送往。全屯的人都来了,对着我指指点点,评说着身段和脸蛋。我的嘴冻得渐渐发木,脸上也笑不出来了。老公看我可怜,跑去找婆婆商量:能不能让媳妇进屋到热炕上暖和一下?婆婆说:“这可不行。这是咱们这儿的规矩,新媳妇一定得站在门口。就是北京的姑娘来了也要懂规矩!”老公心疼地看着冻得面无表情的我,什么也没说。晚上,公婆一边抽着烟一边和我们算账:“摆了28桌酒席,一桌算150元,就是4200元,这笔钱得由你们来出。还有,布置新房买新被褥,烟酒糖茶什么的……”我听得头疼欲裂,一边打着喷嚏一边说:“妈,我们留下一万块钱,就别细算了。”婆婆笑着看了看我:“那哪行!账得清楚,以后别说我们占你们便宜就行。唉,看你快挺不住了,那就赶紧去睡吧,大地方的姑娘就是吃不了苦。”
  结婚第五天,趁我们回北京前,他们全家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老公的三个姐姐一个哥哥都到齐了,商量父母的赡养问题。公公先开了个头:“我和你娘都老了,你们也都成人了。你们先说说吧,以后我们的生活费,还有有病有灾的,你们几家怎么管?”大家都闷着头不说话。我哪见过这架势啊,看了看老公,大义凛然地说:“我们离家远,不能好好照顾老人,哥哥姐姐多辛苦吧,我们多出些钱就是了。你们如果有需要我们的地方,我们会尽力帮助的。”
  话一说完,我听到所有人都像大赦般松了一口气。婆婆迫不及待地说:“嗯,人家大城市的媳妇就是明事理!你们路远工作忙,我们也不指望你们侍候我们,有你们的哥哥、姐姐就行了。不过,我们培养这么个儿子也不容易,你哥你姐日子过得紧巴,在钱上你们就多出点。这叫有钱出钱,有人出人,公平台理。我和你爹过日子花不了几个钱,每个月一千块,对你们来说不算多吧。”
  一千?我一愣。在这穷乡僻壤里,物价那么低,两个老人一千块,可以活得像皇帝了。我正要说什么,老公使劲地捏了一下我的手,我痛得“啊”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我,我的脸“腾”地红了,只好含混地说:啊,啊,行啊。
  会议顺利结束。回到屋里,还没等我发难,老公一把搂过我:“我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啊,知书又达理,这家当得真漂亮,看来以后我要乖乖把大权上缴了。”一句话把我的嘴堵了个严严实实。我心里恨恨地说:明明画好圈子让我跳,还得让我装傻卖乖。好,我认栽吧。
  老公毕业后留在法学院当老师,因为是学法律的,全屯的乡亲都把他当成了靠山。谁家丢了驴丢了猪,谁在城里打工老板不发工资,统统打电话求助。最多的时候,我一天晚上接了3个电话:一个是邻居宅基地发生纠纷,一个是骑摩托撞了人,一个是解除婚约对方不肯退彩礼……我苦口婆心地向他们解释:他只是个老师,不是律师,不是法官和警察,更不是司法调解员。撂下电话,老公下班进屋,我还没向他“汇报”完,他大姐的电话就打到了老公手机上:“我说,你别事事都让你老婆跟着掺和。你都读了博士,是一般人吗?你可别像那谁谁谁,娶个北京媳妇就忘了本。我和乡亲们说了,我弟弟是个能人,打官司找他包管赢。大家都不容易,能帮就帮吧。”我在一旁听得分明,正想发作,可想到老公说过,他小的时候家里日子困难,吃了上顿没下顿,都是大姐省下自己的饭偷偷塞到他书包里,自己却饿得晕倒在田里。想到这里,我使劲地闭上了嘴,陪着老公唯唯诺诺地苦笑。
  春节快到了,婆婆早早打来电话:“你们是第一年结婚,一定得回家过年。”老公在忙一个课题,我们报社也是腊月二十九才放假,看实在没时间上街买礼物,我俩商量,就封几个红包给孩子们表示心意吧。结果,当我们发完压岁钱之后,三姐抱着三岁的外甥女,笑嘻嘻地说:“看看你小舅和小舅妈从北京给你带回什么好东西啦?再拜一次就给一次。”小外甥女一下从她妈妈的怀里滑下来,倒头就拜。我和老公尴尬得不行,急忙跑出去买礼物。可整个村子只有一家小卖部,没办法,我们又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去了县城,买了一堆礼物回来。数九寒冬,我们俩折腾得头上直冒热气。
  回北京前,二姐郑重地叫过老公:“你二姐夫现在农闲在家,想出去找个工作,过完正月就让他去北京找你,你帮他找个活吧。”我听了感觉很崩溃:二姐夫小学都没毕业,到了北京能找什么工作?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活,他可往哪里住啊!我们50平方米的小房子再塞下这个大男人?我不敢想象。我只好可怜巴巴地对二姐说:“这样吧姐姐,我们回去先帮二姐夫打听打听,等有合适的工作了就给你们打电话。”二姐满意地点头:“行!小念,你是记者,路子宽,你姐夫的事就交给你了。”
  这边二姐家的事没还着落,我心里像塞了一把点着了的柴火,火车上,老公又嗫嚅着告诉我:“大哥昨天私下里找我借钱,说开春买化肥、盖房子、孩子上学都要钱……”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就“悲怆”地喊了一声:“苍天啊。”老公歉疚地拉过我的手:“小念,对不起,让你和我一起承担这么多。”
  一路上我没怎么说话,脑海里一直在想妈妈说过的“你嫁给他,就是嫁给了他整个家族,嫁给了那个屯子”。我现在才真正掂量出这句话的分量。
  我该怎么办?去找妈妈哭诉?给老公约法三章?甚至像其他女人一样,不让老公乡下的亲戚进门,让他们亲情隔断?或者,直接跟他离婚?不不,这种事我小念可干不出,毕竟我深爱着这个男人。婚姻专家不是说过吗?爱一个人,就得爱他的一切。别说一个屯,就是一座城也要和它建立起感情来。
  可理论只是理论,照目前的状况发展 下去,事情越积越多,我的负面情绪也会越积越深。怎么办?我得立马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凭我对老公的了解,他虽然是个责任心很重的人,但他并不是那种愚昧和保守的男人。于是,我诚恳地对老公说:“你的父母咱们一定要赡养,这是我们的责任。但是你的哥哥和姐姐们都有自己的家庭,不能让咱背着他们走路。我觉得咱们得确定两个原则,一是救急不救贫;二是量力而行。我们自己也要养孩子,也要按揭买房子,也有自己的生活,千万不能打肿脸充胖子啊。”我有礼有节的一席话,让老公频频点头。
  稳住了老公,我正琢磨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大哥就找上门来。那天傍晚,我和老公下班后看见一个人蹲在我家门外抽烟,吓了一跳:“大哥,怎么是你?”大哥进门坐下,才开口说:“你嫂子说现在跑运输特别赚钱,我有开车的技术,正好屯里有个面包车要转让,要2万块钱,我没处去借,这不才来找你们了吗?”老公正要说话,我咳嗽了一声。他突然想起我们刚刚达成的协议,小声地对大哥说:“这事,你和小念商量吧,我们家都是她管钱。”大哥脸色有些僵,狠狠地瞪了老公一眼。我装作没看见,笑着对大哥说:“大哥,这跑运输致富是好事。不过,我想先问一下,你的运输执照能办下来吗?你想跑哪条线?这线上客流量有多少?能不能赚到钱?”一堆话说完,大哥愣住了,半天才讷讷地说:“这些我还没来得及想……”我冷静地说:“这些都得事先想好了,你回去跟嫂子一起考察考察,分析一下,然后我帮你筹划。如果你和嫂子觉得合适,我就出1万元钱,不是借给你,而是入股,这车算咱两家的,挣的钱对半分,亏的钱对半摊,你觉得怎么样?”听了我的话,大哥没再说什么,第二天一大早就急匆匆地赶了回去。一周后,大嫂打电话告诉我,他们都计划好了,同意和我台作。我赶紧给老公打电话报喜,老公夸我是“授人以渔,终生受益”。我开心地想,通过这件事,可以让他们家人体会到“天下没有白吃的宴席”的道理,以后就不会无条件地向我们伸手了。
  搞定了大哥的事情之后,我又通过网络查到了他们家乡附近一个农场正公开招聘,其中有一个岗位是门卫。我一看条件,乐了:年龄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学历不限,身体强壮,能值夜班。这不正适合他二姐夫吗?我马上打电话过去仔细问了问岗位的要求和待遇,那边说,主要是为了找一个值夜班的看门人,关键是人品好,工作不重,管吃住,每月600元。和老公,商量了一下,我让他劝二姐夫去应聘这个岗位。二姐夫非常符合条件,被用人单位一眼看上了,很快签订了用工合同。这工作收入虽然不算高,但好在离家近,每个月都能回家住两三天,比来北京方便得多。一家人都很开心,我更是没事偷着乐:稍稍用了点心,就把这第二件大事处理得令大家都很满意,老公更是对我赞不绝口呢。
  紧接着,我又迎来了新的挑战:婆婆说想来北京小住!我马上把房间结构进行了改造,把本来的两个小卧室改成了一个卧室一个客厅,客厅里摆上一个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吱嘎”、“吱嘎”的老式沙发。婆婆来了,我当然要高姿态把卧室让给她住,我和老公一个在客厅里搭地铺,一个人睡沙发。
  老公心疼我,让我睡在沙发上,他只能蜷缩着身子睡在地铺上,头被挤在客厅里大大的茶几脚边。我躺在沙发上,一转身就发出“吱吱嘎嘎”的噪音。晚上,婆婆起来上厕所,老公听到动静,连忙起身,脑袋“咣”地撞在茶几腿上,撞出一个大包来。婆婆心疼地抚摸着儿子的额头,一个劲儿地叹气:“唉,北京的房子都这么小吗?你们挣这么多钱,怎么住这么小的房子?还不如我在老家的地方大呢。”我趁机在婆婆面前诉起苦来:“妈,您是不知道啊!别人以为我们住在北京多风光,其实日子过得挺紧巴的。看起来我们俩一个月加起来好几千,可是每个月要付3500元的房贷,物价又那么贵。我们也想要大房子,可动不动得上百万,我们哪儿买得起呀!”婆婆听了摇了摇头:“唉,这大城市有啥好?什么都这么贵!不来看看,真想不到你们的日子这么难过!往后,老家的。人再来,就别让他们住家里了,还是去住旅店吧!看你脑袋肿的,真是!”趁着婆婆不注意,老公指着脑袋上的包,瞪了我一眼,我“嘿嘿”一笑,装作没看见。
  我导演的这出“苦肉计”换来了婆婆的理解和同情;回去后,她对儿女们说:“以后,别有事没事就往北京跑了,他们过得也不容易。”为了给我们省钱买大房子,婆婆还主动把我们每月的赡养费从一千降到了五百元。
  从2009年起,我和老公商量好了,拿出一万元单独开了一个账户,除了公婆的养老钱,剩下的钱用于亲戚们紧急事务的处理。这样一来,我们遇上问题不用再手忙脚乱,也不会因感情冲动而造成超支了。2010年春节又快到了,我们早就计划好,除了给老人的心意,给孩子不再准备红包了。我从网上买了一堆漂亮而新奇的小礼物带给他们。这样,即使姐姐们再说“拜一次,给一次”,我也不怕了!
  
  编辑 牛淑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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