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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的)云彩不但可以盖宫殿,还可以揪一块嚼着吃!
——冬子的诗
2015年新年伊始,一篇名为《2014借山而居》的微信帖子被朋友圈不断刷屏。这篇写于2015年1月2日的帖子短短数天就有了10万以上的阅读率。帖子的主人张冬也因此一夜成名。作为一名80后青年画家和诗人,张冬用自己的行动实践着许多人心向往之的生活,品味着一种不关显赫,不关豪奢,只关乎心灵的丰盈富足,在终南山悠然自得地当着他的“心贵族”。
4000元租了20年的老屋
张冬,笔名冬子,1987年出生,2009年毕业于西安美术学院油画系,之后在古城西安一边画画一边写诗,2013出版诗集《五指山》。
在城市里生活久了,冬子发现再清心寡欲的人也会被各种欲望纷纷入侵,名和利的激烈追逐,搅乱了人心的平静,冬子越来越向往那样的画面:在那依山傍水的绚丽风景中,有一处独院,有一间茅屋,自己在茅屋里写诗作画,逍遥自得。
这个画面在他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他决定去终南山看看。没想到,终南山之行让他美梦成真。他发现有一处废弃的老宅院被闲置,这处宅院虽然破旧,但画家兼诗人的本能让他对美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他明白只要动动自己的双手和艺术细胞,用不着费多大劲和多少费用,这处老宅院马上会焕发出生机变得充满诗情画意。
他急忙找到宅院的主人,宅院主人听说有人要租自己废弃的老屋,自然高兴得不得了。两人很快达成协议,冬子用4000元租下这个老屋20年的使用权。
宅院租下后,2014年春天,冬子开始自己动手进行改造。 按照自己的改造计划,冬子首先要干的第一件事是拆除院子里的牛棚,牛棚本身已经岌岌可危,更重要的是牛棚的位置很不科学,不但让院子显得拥挤,并且会遮挡住正屋的光线。冬子说干就干,在乡亲们的帮助下,牛棚很快被推倒拆除,正屋的光线一下就好了,视野也开阔了很多。牛棚拆完后的地基,起码有几百块石头,冬子挖了一个星期。虽然挖得手上血泡累累,但冬子的内心却充满喜悦。现在,坐在正屋里就能看见老屋外山上的风景。
第二件要做的事当然是铺路。冬子先用牛棚地基挖出来的石头,在院门正对堂屋的位置,铺出了一条1米多宽的路,再往石缝里一铲一铲填上细土,把小路整平整。为了让路的宽度与院子宽度比例适当,冬子完全拿出了画家在画布上布局的本事。
接下来就是收拾屋子里面。老屋常年烧炕,墙很脏,冬子的理念是干净就行,如果太平整会显得刻意,所以,冬子决定只把墙刷白,留着那些颗粒与斑驳,他感觉那样更具美感,有一种凹凸不平的立体美。
接下来的事情是,铺地、吊顶,虽然冬子很想按着自己美学上的偏爱,把地面铺成合缝齐整的青砖,但是这些大青砖山上没有,一块一块地从山下搬上去,又不符合冬子简单生活的原则,于是就用水泥铺平了。而顶棚则是用天然木纹的木板吊装。
所有的事情,冬子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尽管手上磨出了水泡,但乐在其中。老宅改造完后,冬子就迫不及待搬到山上开始了借山而居的生活。
没钱也能任性
“生命太短,一年一年的翻页和翻书一样快。相对于平庸的一生,我更渴望迷恋那种生命的多样性,世界如此广博美好,我野心很大,都要体验。”这是冬子内心发出的呼喊。正是这种呼喊才让他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喧闹都市,远离名和利的追逐,借山而居、过上这种深居简出的“心贵族”生活。
在这个有钱才任性的时代,冬子希望自己能够没钱也任性一把。整个院子租金加上所有的家当和收拾屋子的钱,冬子不过花了一万多块钱。
冬子说过一句话,“很多人会说等自己有什么条件之后就去过想要的日子,但我不是,我有500块钱就住山上来了,应该是我先过我想要的日子,然后其他困难也会随之克服。”
冬子住山上来后,确实克服过很多困难,老屋在山半腰,开车只能到山下,上去还要走十几分钟的山路。尤其是当初搬家时,冬子画画用的画案是最重的,没办法只能一张一张慢慢地扛上去,好在有朋友和山里的村民邻居帮忙。
当然要想住的惬意又不花钱,冬子自有自己的一套美学原则:极简(造型)+朴素(材质)+高级灰(色调)。冬子说,只要把这几个关系控制好,就是最好的设计师了。
在冬子眼里,钱与逼格无关,而纯手工的,都是奢侈品。因此,房子的修整、屋子里的摆设,甚至房屋旁树木的修剪冬子都坚持了一个原则——返璞归真。
树要当成盆景修,修成一幅文人画;笔架和台灯架是在山里捡的一些造型别致、形态可爱的木材;破旧的桌椅在修理后都穿上了麻布外衣,就连案子上铺的、窗户上挂的也是一色的麻布。
这些东西在不懂艺术人的手里就是一些废物、一堆木材,但让冬子一倒腾就有了艺术品位。同样是一个酒瓶子,冬子插进去一枝花,就成了艺术。原因就在于瓶子的器形、材质的选择也是“花”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当然,山里的生活,物质上的简单与匮乏是可想而知的。山居所需的水他得跑很远的路担来的,做饭的食材是他自己隔段时间下趟山买来存着。他自己蒸馒头,还自己种菜,养鹅、养鸡、养狗。
于是,呈现在朋友们面前的,俨然就是一幅有家有院有鸡有狗、不管世事只关岁月的山中乐居图了。
这种生活自然是美好的,伴着山川、河流、炊烟,那美是城市不能及的,那里有艳丽的花朵,清新的小草,温暖的阳光,潺潺的溪水。花香混着泥土的淡淡香气在空气中酝酿着;午后的阳光透过密密层层的树叶在地上变成粼粼光斑;小鸟立在枝头唱着宛转的歌;碧蓝的天空上是千变万化的浮云;一棵棵笔直的松树矗立在满山遍野中。到了夜晚,虫子不停地唱着催眠曲,让人很快入睡。
这种生活让冬子的创作灵性大发,“终南山的云彩,不但可以盖宫殿,还可以揪一块,嚼着吃。”这是冬子“借终南山而居”后写出的文字,这些文字不但透露出一个诗人的禀赋和灵气,同时透露出冬子当初选择借山而居的出发点。
借山而居的诗意生活
终南山绵亘千余里、巍峨壮丽、白云青霭的万千气象这是吸引冬子放歌山水间的外因,但内因还是“诗歌和画画”。对于冬子来说,画画和写诗才是重要的。他说过一句话:“写诗只能是接近诗,而始终无法达到诗。所以诗意地存在着,比写诗更重要。但是我又必须画画,并且写诗,那是‘诗意地存在着’之外的需求,比如‘存在’。”
在这种幽美的环境中生活,冬子感到他的心、他的灵魂与周围的自然环境融为一体。他不需要包装自己,不需要看别人的眼色行事,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心灵做自己喜欢的一切。他感觉山上最美的时候是刚下过雨或大雪天最美,但人一般听到要下雨,就会躲在屋子里,更不用说上山了。但他偏偏喜欢雨后登山,虽然山路湿滑,路面上湿漉漉的,但低洼处的积水映照着灰蓝的天和灰暗的云,那是一种别样的美,而且雨后的空气异常清新,吸一口能醉人。
但最让他陶醉的是,他感觉那个时刻最有存在感的瞬间是独处。对冬子来说人群才是最让人畏惧的,而一个人静静享受周围的一切太可贵了。
而雪后的终南山,在雪的陪衬下,不仅具有魔兽世界里的磅礴,童话里的梦幻,穿越的恍惚,犹如建立在与雪共处间的永恒。一个人静静地向满山望去,世界一片纯白。冬子看雪,是看它的银白空蒙,于无色中想象有色,于无形中揣测有形,于生命中体味凛然的生命力,任思维的雪橇怆然划向岁月深处,去领略世界的无涯与多姿。
有人说:“能欣赏荒寒幽寂的人,必定具有一种特殊的素质,那是一种顽强的生命活力,那是一种桀骜不驯的人格力量。这样的人能从孤寒寂寞之中酝酿出一种生命的诗情。
这句话说的就是冬子,这些梦幻般的景象,这些大自然的杰作,是在喧闹的都市根本无法体验的,在这种环境中生活本身就是诗意地存在着。
2015年伊始,冬子突发奇想,他想看看现在的人们对“清心恬淡的生活”到底持什么看法。于是,2015年1月2日冬子发了一篇名为《2014借山而居》的微信帖子,出乎他意料的是,这篇微信帖子被朋友圈不断转发,没想出名的冬子就这样只用一天就备受瞩目。
1月3日,他特意写了《续借山居》,谈到自己的感受,“从昨天(1月2日)早上到今天凌晨,我的沐暄堂笔记(冬子微信公号)阅读过5万。这样的阅读率,宛如炸弹爆裂、像无数个千足虫疾走如飞。我的公号从只有55个人关注一天升到1246个人。并且这个数据还在以更快的速度疯长,我发这篇文字的时候阅读率已过10万,关注人数奔4000。于是你发现,这个时代对于闲适淡泊的日子,是有多么饥渴。”
尽管冬子强调自己不是隐士,过的也不是隐居的生活,但冬子的山居生活还是点中了城市人的穴道,对于他的那些诗情画意的图片,城市人完全没有抵抗力。
冬子火了,小院火了,很多人都想上山看看,都想知道冬子的小屋在哪里。但冬子不想被打扰,他只想静静地过自己的生活。
有记者通过各种渠道与冬子联系时,他并不愿多说,正如冬子所说,说出来不就成了旅游景点了?“我不是怕,靠诗和画赢得尊重才是痛快的,靠抖生活,那是个坑,不仅被人诟病,自己也会恶心,一不小心就会沦为心灵鸡汤、终南捷径之三流角色。”
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是自己的权利,选择不被打扰也是自己的权利,对于那些被冬子微信帖子中“美图美景”点中穴道的朋友而言,去打扰冬子的生活恐怕并不明智,去寻求自己的生活才是正解。
而那些还在问租金的,可以不用再问了。20年,四千块钱?对,是20年四千块钱,不是四千块钱一年。而整个院子租金加上所有的家当和收拾屋子的钱,也不过花了一万多块钱。事实证明,有个家有个院子,还有一个桃花源,并没有那么难。
编辑/贺长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