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光阴里,曾与你同行

来源 :丽人坊·上半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weiand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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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我叫小薇,王小薇,在那首黄品源的《小薇》唱红大江南北以前,我就叫小薇了。
  十六岁的王小薇,在遇到朴逸宁之前,是一朵紧紧闭着的含羞草。一个人,背着长长的书包,跑到法国人留下来的教堂去听圣经,破旧的单车,很长的牛仔裤,没有人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常常在夜幕四合时,跑上高高的旧城墙,独上高楼,望尽天涯。
  我疯狂地迷恋着三毛,除去白衬衣和牛仔裤,我不穿任何别的衣服,我有十双白球鞋,轮换着穿。我知道自己是个偏执狂,所以,阿落说,如果王小薇喜欢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死定了。
  阿落是我的闺中蜜友,这家伙刚过完十七岁生日,但她对男人喜新厌旧朝三暮四,她说,因为,我有吸引他们的资本。
  不可否认,阿落很媚,我说你这种媚是浮光掠影,一个女人要媚到骨子里才有味道。在十六岁的时候,我总说女人女人的,其实我们充其量是一个个小女生。
  十六岁的夏天,我上高一。在高大的梧桐树下,我遇到朴逸宁。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他走过来,说,嗨,你好。我的面前,是一个翩翩的美少年。
  多年后,我用《惊艳》为题目写过谢霆锋,而其实,朴逸宁给我的惊艳远远超过了他。
  我以为他不是在叫我,他应该是叫美女阿落,阿落是所有男生喜欢的女孩子,聪明漂亮美丽大方,我的一切,和她恰恰相反,我内向自卑,有单薄的身材和细高的个子,我的眼神寂寞孤单,不善于与同学们和平共处,我的朋友极少,只有阿落一个。
  阿落,她是让我当她的陪衬。我宁可当绿叶。大多数时候我选择沉默,那时我是一只孤单的羔羊,不具备任何竞争力,在别人眼中我不懂风情,木讷沉默,我戴深度的近视眼镜,留着男生一样的短发,我穿旧了的白球鞋和牛仔裤,这与阿落的高跟鞋、口红、香水格格不入,但我们成了朋友,无所不谈。
  阿落说不会有男生喜欢我,我是个中性人,一个不穿裙子的女生是不会让男人有任何兴趣的。
  我依然不穿裙子,依然独来独往,去教堂颂诗,看夕阳下沉。直到那天遇到朴逸宁,他说,嗨,同学。是叫我吗?阿落说。不,朴逸宁指着我,我叫她。
  我看着眼前阳光中的美男子,黑亮的散发,细细高高的个子,蓝色的球衣,蓝色的长裤,我几乎是迷恋地看着这个美少年,我说,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的声音有些变形,我的声音颤抖了。
  他笑了,没事,昨天看你的自行车上掉下一本书,我追了你好半天,你骑得好快,我没想到,你骑车比男生还快,给,这是你丢的书。
  是的,那是我丢失的一本《约翰·克里斯朵夫》,昨天我找遍了去过的所有地方,我没有想到在他手里。
  他转身离去,在深夏的粉红阳光下,一片灿烂,而我花痴一样看着他消失,听到阿落喃喃自语:他真好看,我要认识他。
  我扭过头,看到阿落那张如桃花一样的脸,生动、鲜嫩。而我多么嫉妒她,她有花一样的容,月一样的貌,这一切,我都没有。
  我黯然神伤。
  
  二
  
  阿落终于认识了朴逸宁。
  她总有一千种方法让男生落网,朴逸宁不是个例外。他带着阿落穿过那条樱花大道,阿落狂放地笑着,似一朵夜晚的菊花。
  那时,我正路过他们,依然是旧的牛仔裤和球鞋,我们在樱花路上相逢,落英缤纷,一片妩媚。
  嗨,他说,王小薇,你好。
  你好。我的心那么疼那么疼,背后的阿落说,朴逸宁,我们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他们要去看王菲的演唱会。
  在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我回过头去,发现朴逸宁也回了头,我们的目光对在一起,我逃开了,与他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因为朴逸宁,我和阿落疏远了。这是第一次因为一个男生我们疏远。我曾经开她的玩笑,说她太花心,但这次,她很认真地告诉我,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这个俊朗的男生。
  阿落说,朴逸宁吻我了。
  那是十八岁的春天,离高考还有三个月,美丽的阿落在一个晚自习时忽然叫我出去,我们在操场上转了一圈又一圈。阿落告诉我,王小薇,朴逸宁吻了我。
  我呆住了。脸一下子红到耳根,好像朴逸宁吻的是我,心,却又凉到彻底,我暗恋喜欢的男子已然与我错过,他吻了阿落。我哭了,哭得那样绝望伤心,阿落问,王小薇,你怎么哭了?
  我怎么哭了?我失去了什么?我为什么这样绝望难过悲愤?我撒了谎,我说,快毕业了,我舍不得。
  我舍不得的,是朴逸宁。
  那个晚上,月亮好美,我好孤单。阿落回了宿舍,我一个人跑到教堂外面,独坐到天亮,天亮后我发起了烧,在床上躺了三天,妈妈说,我不停叫着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叫朴逸宁。
  我红了脸,妈妈没问别的,嘱咐我好好学习,妈妈说,野百合也会有春天。
  三个月后,我考取了一所财经学院,阿落如期落榜,而朴逸宁,去了北京的一个工程公司,那个公司,每年可以向国外劳务输出好多人。
  我以为自己可以开始新的爱情,但是,一切恰恰相反,我更加狂恋着那个眼神浩渺的男子,把他毕业照上的照片从五十六个人中摘了下来,拿去冲洗放大,手机链钥匙链钱包里,所有的地方全有他塑封的照片,有人问起时,我总是说,男友。
  自始至终,我把他当成男友。我惟一的、永远的、不能替换的男友。
  阿落说的对,我是个偏执狂,这样的女人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一是孤单一生,二是寂寞一辈子。
  我不甘心,决定去北京一趟,那年,我大二。
  那年,阿落找了一个台湾人结婚,那个台湾人有钱多金,年龄足以做阿落的父亲,阿落更妖艳,说,没钱,我怎么如花似玉?
  自此,我断然和她失去联系,从心里,我鄙视这样的女人。
  去北京之前,我摘掉了眼镜,戴上博士伦,换上了裙子,头发已经成了流行的离子乱发,镜子前,我不再是那个木讷的少女。
  我准备给自己一次机会,给爱一个机会。
  北京站下车时,我测了测心跳,120下,咚咚咚的跳。我蹲在站前,假装系鞋带,那是北京初春,还有寒意,我穿了粉红洋装,涂了淡淡胭脂,我要给朴逸宁看,我,也可以倾国倾城。
  
  三
  
  但我晚来一步,就在前一天,他们去了科威特。劳务输出,两年。
  我一个人在北京,失望之极,在东四,我随便找了一家小店,要了十瓶啤酒,狂喝,最后,醉倒在北京街头。
  回来后,就又发烧,三天三夜。同宿舍的人照顾我,擦我的眼泪,我还是叫一个人的名字,她们以为他负了心,骂他,我阻止,不,不能骂他,那是我最爱的人。
  我骂自己,王小薇,你为什么这样痴这样傻?也许,他根本就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女生?!
  两年后我大学毕业去了一个清凉的小城,遥望相思,遍地寂寞,我的暗恋,由盛开到衰败,亦是在这个小城。他所有的消息,哪怕能打听到片言只语,我也会去问。
  阿落说,他回来了,去了兰州,说是在一个沙漠里。
  那年公务员休假,我飞到兰州,穿过茫茫千里戈壁滩去找他,只要能亲自问一问他,到底喜欢不喜欢,我就可以放弃。
  可是,我又迟到了。他的同事说,五天前,他再度出国,这次,是战火纷飞的伊拉克。
  回来的飞机上,我一直沉默,用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朴逸宁,朴逸宁,朴逸宁。
  衣带渐宽终不悔,我不再年轻,二十五岁了,阿落的孩子已经两岁半,她介绍给我一个台湾的英俊帅气多金的男人,但,我不喜欢。
  阿落问我喜欢谁?我轻轻笑着,没有回答。如果她与朴逸宁没有从前,也许我可以义无反顾地说出自己的爱,而因了她,我是一只自卑的丑小鸭,连展示自己爱的机会都没有。
  阿落告诉我,男人嘛,就是那么一回事,爱情是一碟黄花菜,凉了烂了也就完了,谁喜欢谁还真的一辈子吗?那是犯傻犯贱。
  我宁愿犯傻犯贱。
  二十六岁的春天,我知道朴逸宁回国了,回到了我们曾经的小城。
  打通了他家的电话,是他的父亲接的。“是他的老同学吧?这两天打来电话的可多了,你明天来吗?他九点钟举行婚礼,今天去试礼服了……”
  轻轻地,我扣了电话,后边的话,我没有再听,我和朴逸宁之间,总是迟了一步,再迟一步。
  我自此再也没有问过他的消息。二十七岁那年,我遇到美貌似朴逸宁的男子,他给我他的名片,偷偷记下我的电话,晚上,他约我喝咖啡。
  这次,我没有拒绝。有的时候,尝试放弃是一种拯救,我已经快不能呼吸。
  我接受送我玫瑰与戒指的男子,婚期定在九月。此时,离我十六岁已经十年过去,我不再是那年内向自卑的女子,我穿着迪奥女装,黑色蕾丝吊带,桔黄明艳的长发,我的牛仔裤和白球鞋放在了箱子里,我不是遗弃它们,而是装在青春的记忆里,做永远的绝版。
  二十八岁,我嫁于人妇,从此,相夫教子,与过去握手言和,两两相忘。
  我以为这就是结果,可是,一切没有结束,在毕业十年的同学聚会上,我突然见到故人来。
  见到朴逸宁的第一眼,我以为自己会嫣然一笑百媚生,恰恰相反,我一如十二年前,自卑颤抖内向羞涩张口结舌,脸,突然红了。
  而此时,我是一个已婚的小妇人,他亦是一个三岁男孩儿的父亲,他穿黑色的阿玛尼,英姿雄发,我想笑一笑,却感觉到心头哽咽,差点流泪。
  王小薇,你好。
  他居然还记得我叫王小薇。
  那天大家全疯了,说当时谁和谁有意思一定要喝一杯,阿落喝的酒最多,很多男生说阿落是他们的梦中情人,很少有人和我喝酒,女生们围着朴逸宁,说曾经多么暗恋过他。
  他渐渐地喝多了,阿落说,我和朴逸宁,差点成了夫妻,但那时,我死拉活拽,他也没有看上我。
  我偷偷看他,他脸上依然是那样不动声色,我喜欢不动声色的男人。
  我去露台上看月亮,我喝多了,有些许的心跳加速。
  王小薇。他在背后叫我。
  是的,是他叫我,事隔多年,我依然能从千万人中辩别出他的声音,那样的磁性质感。
  我转过脸去,他手里有两杯红酒。是那种叫做宁夏红的酒,鲜艳、诱惑、纯粹的宁夏红。
  我能和你喝一杯吗?
  我怔住。
  可以吗?
  他又问,我还是发着呆,我想,我都二十八岁了,怎么还会如十六岁一般慌张呢,这一切,多么的不合情理!
  他很坚定地说,来,我们喝一杯,为了我曾经暗恋的岁月。
  上帝!我几乎有晕眩的感觉,多少缱绻之夜,是我一个人暗自相思,我的暗恋,与这个人这么息息相关,我以为,他是天上的星星,我的手够不到,我以为,他是对岸的风景,我只能远远地看着。
  我哭了,抽泣得厉害,多少委屈、多少相思泪、多少往事!
  他过来,抱住我的肩,我一下子缠上他,如一只青藤,我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地嚷着:朴逸宁,我是那么那么那么地爱过你!
  是他吻的我?还是我吻的他?全然忘记了,我们深情而绝望地吻着,语无伦次地诉说着相思,我疯狂而放肆地攀上他的肩头,用双手缠绕着他,仿佛抓住一根爱情的稻草,但我知道,这稻草是那么脆弱,它会马上就断的,因为彼时,他已为人父我已为人妻。
  此后,我与朴逸宁,再无任何联系,我想,把彼此放进最深的心的角落,那是忘记和怀念的最好方式。
  后来,我常常会在街上听到《小薇》,——有一个美丽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做小薇,她有一双温柔的眼睛,她悄悄偷走我的心。
  虽然醉了,我依稀记得他说,如果你再听到《小薇》这首歌,那一定是我在远方唱给你听。
  那时,我常常会驻足长听,然后扭转身,大步往前走。
  亲爱的,我记得,那过去的华年,我们曾深深吸引,那最美的光阴里,曾与你同行,这,已是心中最心醉的感激!
  编辑:青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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