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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元文化共融的丙中洛
云南省贡山独龙族怒族自治县的丙中洛是丙察察公路的起点,也是一个自然与人文景观都丰富多彩的地方。丙中洛位于高黎贡山与横断山之间的峡谷深处,怒江穿流而过。未通公路前,这里是个进出仅有人马驿道的封闭之地。它虽没有陶渊明笔下“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的景象,但深入丙中洛,便能看到“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的画面。
丙中洛居住着藏、汉、怒、傈僳等多个民族,民风淳朴,这里的人似乎没有民族的概念,虽然不同民族有语言和文化上的差异,但他们之间互相通婚,生活和睦平静。位于丙中洛东风村的普化寺,是整个怒江傈僳族自治州惟一的一座藏传佛教寺院。住持江德喇嘛告诉我,普化寺在丙中洛有很高的威望,每天都有当地人和怒江周边地区的信众前来转经朝拜,其中很多人是汉族、怒族、傈僳族等其他民族。8月31日这天是丙中洛基督教和天主教的礼拜日,我在丙中村的基督教堂看到认真合唱的信徒,在重丁村的天主教堂看到带着孩童做礼拜的人们,这些画面都让我深刻感受到宗教信仰在当地村民生活中的根深蒂固。
在秋那桶村的古栈道上,我遇到了刚带着孩子做完礼拜的天主教徒庸珠卓玛。在与她交谈中得知,这里信仰也可以根据情况而改变,她是碧汪落村的藏族,原本信仰的是藏传佛教,2011年嫁到雾里村后,便跟着傈僳族老公古拉仁开始信奉天主教。我随她到家里做客,他们一家人围着火塘喝水休息,庸珠卓玛拿着做礼拜的歌本教孩子吟唱,而一旁的小叔子则拿着转经筒在念经诵佛。都说宗教具有排他性,但在丙中洛,一个家庭的成员拥有多种信仰的情况非常普遍,而且彼此间并不互相干涉。
在干热河谷中穿行
穿过丙中洛的秋那桶村,便进入人烟稀少的那恰洛峡谷区。那恰洛峡谷属于怒江大峡谷的上段,从丙中洛至那恰洛一带约65公里长,峡谷的落差达3000~4000米,丙察察公路像一条哈达轻轻挂在峭壁上。在丙中洛时,崖壁上的植被还是郁郁葱葱的景象,进入西藏境内的松塔村后,高大的树木变换成低矮的灌木丛,随纬度的增加植被也越来越稀少,气温非但没有降低反而升高,怒江两岸的景象也更加贫瘠荒凉。这一切说明丙察察公路已经离开温暖湿润、植被茂盛的峡谷区开始进入干热河谷区。
以松塔村为地理分界线的察瓦龙段怒江峡谷为线形断裂槽谷,除察瓦龙乡附近河谷比较宽阔外,切深都在2000~2500米,属于深切型,多个地段还是障谷。境内落差约400米,河床宽仅80~200米,水流湍急,两侧地势陡峭,多地段是近直立绝壁。这样的地形特点和条件,对于公路来说构筑异常艰险,弯多坡陡,受自然灾害的威胁较大。对旅行者而言,这是一个了解自然地理和观赏鬼斧神工大景观的好地方。松塔北村、昌西村、曲珠村和沙布村段千沟万壑,悬崖绝壁雄壮大气。龙布村、扎恩村、邓许村、则拉村、前进村和左布村段大场景下的秀丽柔美。
穿越贫瘠的干热河谷时,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些“趴在悬崖上的村庄”。当地人充分利用峡谷峭壁上一块突出的台地建房而居,从远处望去,荒凉的山崖上斜挂着几幢别致的藏居和一小片农田,实在让人担心那么小的一块台地是否抵抗得了自然灾害。从松塔村进入干热河谷后,在怒江峡谷两岸,这样的村落不断出现在眼前,其中岗藏村给我视觉震撼最大。岗藏村远离察瓦龙乡,孤单地“趴”在峭壁上,只有一条可以勉强通行拖拉机的小路。村庄建在一个近300米长的坡上,而纵深不过100米,旁边就是怒江峡谷。但就在这样一小块地上,仅种植青稞和玉米就养活了25户人家一百二十余人。岗藏村民居都朝阳背阴,村里有一小溪流过,故民居都靠沟而建,认为这样能兴旺发达,安康幸福。
景观在伯舒拉岭山脉间跳跃
从察瓦龙乡目巴村到察隅县竹瓦根镇的近172公里路程,穿过了伯舒拉岭的南部山脉,需要翻越齐马拉山、金拉山和折拉山三座海拔超过4500米的雪山,这也是高山景观最为集中的一段。伯舒拉岭山脉间有很多深谷和沟壑,局部有特殊的小气候,其中让舍曲河谷的景观最为典型。发源于齐马拉山的让舍曲,环绕着木孔雪山流淌约70公里后,在海拔约1800米的目巴村汇入怒江。由于同时受怒江干热河谷热气流和木孔雪山冷气流的双重影响,使得这个狭窄的沟谷气候变化频繁,降水量大,植被垂直分布明显。车沿盘山道上升到平缓地带后,植物种类也随海拔的递增从云南松林、灌丛杜鹃变换为高山草甸。
从察瓦龙前往察隅路上的齐马拉山口,一定不能错过的景观便是云南的第一高峰,也是察隅与德钦的界山梅里雪山。察瓦龙背靠梅里雪山,距离雪山很近,但由于云雾缭绕,在察瓦龙打那村我只看到了卡瓦格博峰的山尖。而当翻越齐马拉山口时,云雾散去,卡瓦格博用全景回报了我的虔诚。在海拔4756米的金拉山口与海拔4764米的折拉山间,有一片平坦的谷地,形成了两山夹一谷的地形。山上是高山寒漠土和风化石构成的苍茫景象,而谷地更多的是草甸和溪流。这里是理想的牧场,牦牛的数量远远比人多,仅有一户牧民在此居住。
越过海拔4764米的折拉山口后,便顺着山谷急速而下,在明期村森林区时,有一道独特的自然景观带,那就是松萝沟。松萝有多种称呼,生于深山的老树枝干或高山岩石上,成悬垂条丝状,有很强的抗菌和抗原虫的作用。明期的松萝丝长浓密,面积大,几乎布满山沟里的所有树木上,风吹之时,随风飘逸。
古朴自然的下察隅
下察隅镇是察隅县的一道景,而僜人文化则是察隅县的一张名片。真是天下无巧不成书,到达下察隅镇时正值中秋节,竟然在街上就碰上了做中秋客的僜人头人阿鲁松。三年未见阿鲁松,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头裹白头帕,腰挎头人刀,只是一身笔挺的蓝色西装,胸上还别有胸花,显得有些现代。“您还是那么年轻”,“哪里,只有不变的心,哪有不变的容颜。不过,我告诉你,我还是挺注意保养的。”阿鲁松笑着用他特有的“僜人北京话”回答我。他告诉我,他还是“老一套”,继续当人大代表,任沙琼村村委会的主任,另一方面还是做头人,做好事善事,只是家里的牛头架又多了几个牛头。他告诉我,僜人的“大耳洞”习俗渐渐要消失了,“大耳洞”现健在的两个老人中,沙琼村的阿鹏孃已近80岁身体很不好,新村的玛牛龙八十多了,走路都成问题。于是,我们来到僜人新村,找到玛牛龙老人留下的或许是僜人“大耳洞”习俗的最后图片。76岁的阿琼乐老人是过去僜人的巫师,现在很少有人去占卜算卦,只是作为僜人的文化符号与一般老人一样愉快生活着。
下察隅邻近非法的“麦克马洪线”,边防管理严格,游人被限制在下察隅镇附近活动。这次走近察隅河南端是第一次,没想到这边的风情是这么美妙,青翠的大山中央是宽阔的察隅河谷,平坦的坝子和台地上层层金黄的稻田,予人富饶美丽的第一印象。据史料记载,这一带最早的居民叫“炯”,在“炯”人首领司那热布颠的带领下,开荒种地,打猎和种水稻。后来“炯”人与藏族发生争战失败而逃到南方山区。之后由“杂”和“吉”两个群落的藏族来在这里定居。在这个区域里的沙马、拉丁、松古等村就是至今保持着讲土话的藏族。循着这个线索,我们到了松古村、沙马村去感受他们的生活。这两个村约有200户六百余人,村子都坐落在河谷台地上,背靠茂密的青山,远眺察隅河谷,四周被大片的梯田水稻包围着,一片田园农耕景象。新农村建设后,吊脚楼与门前长廊风格的新民居宽敞明亮,水电防火等设施齐全,狭窄的老木楼虽还存在,但多为储杂物或养畜之用,新老木楼之间对比强烈。这里的人或许传承着先古“杂”人没有阶级划分的传统,勤劳朴实,团结互助,热情好客。中秋打扁谷是团结互助最好的展现,这里出产一种叫扁谷的香米,降脂保健,一般掺入酥油茶中食用。每年中秋节都是采摘舂米的时候,各户将从稻田里采摘来的扁谷统一拿到舂米房,一边烤香一边舂制。全村人像过节一样全部汇聚在一起轮番上阵,只有欢笑没有偷懒也没有你多我少。最后各家拿着舂制好了的扁谷高高兴兴回家。
后记
关于丙察察线,我在2011年全线贯通之后就进行了拍摄,这次又进行十余天的走访。尽管积累了零零碎碎的信息和图片,总还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丙察察线在新中国成立之后才逐渐兴建,付出了几代人的艰苦努力。1952年的格曲驿道(察瓦龙格日村至竹瓦根镇曲瓦村)全长72公里的人马驿道建设是丙察察线建设的雏形。进而2000年后察隅至察瓦龙,丙中洛至察瓦龙简易公路多次改造兴建,直至2011年全线彻底贯通才是丙察察线的实质。不曾想到,一条仅270公里的简易公路承载着丰富又多样化的自然与人文信息量及诸多的神秘特征。由于公路沿线的景观多样性,公路终点指向西藏腹地的距离近,藏区经济发展对公路使用量加大等原因,公路行车量逐年递增,至丙察察公路是超设计和施工标准负荷的使用,某种意义上讲是丙察察以简易公路过早担起了进藏公路的责任。尽管这样,公路状况并未彻底改变,通行和抗自然灾害能力低,路窄弯多,陡坡危险路段多。值得一提的是,丙察察公路已列入国家新一轮西部大开发重要支撑的滇藏新通道规划施工阶段,四级公路改造并向三级公路过渡完成后,一条堑新的丙察察公路成为入藏距离最近,平均海拔最低,自然与人文景观丰富多样的标准化进藏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