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都是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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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九嶷掌门一走,弟子们也只能跟随。温道子兴许是听说还有高人在暗处,也跟着痛快告辞了。
  “恕不远送。”我尽量语气平淡,因为实在没力气不平淡。
  蜀山的小鲤鱼犹豫地看了大徒弟一眼,再看我,深深一拜:“师叔祖,徒孙也告辞了。今日无礼之处,还望师叔祖原谅。”
  “嗯。”我继续做淡漠高人状。
  景鲤转身离去,大徒弟将之目送很远。看得我很愁。
  将怀里的丫头搁地上后,我放心地往旁边一歪……
  旺财因多年的配合,很迅速地蹿了过来,将我接在背上,同时如离弦之箭一般蹿了老高,自桃林上方跳跃过去,一直到桃花坞深处隐蔽的一池药泉旁,将我抛了进去。
  千岁忧跟着奔了来,有这样的热闹和我的窘况,他不看就太对不起他自己了。
  “慕小微,这样泡温泉不对!要脱衣服的,来,我帮你……”
  我呛了一口水,死命把自己沉入水底……
  第三章 吉祥三宝家
  千岁忧跟着跳入泉水里,游到了水底,一把扯住我的衣带,拖到水面上。一番折腾,更是搅得我肺里不舒畅,拿湿漉漉的袖口捂嘴咳嗽一阵儿,肺血同泉水一道被咳了出来。千岁忧动手要来剥衣,我一道水柱打过去,他不避不让,执着得很。
  “你无耻得还有没有底线?”我把他一脚踹开,“把丫头从树上抛下来,你当暗器用呢?我交代的话,你是当耳旁风呢?”
  “老子帮你退敌了,你不但不表达一下感激之情,还踹老子!”千岁忧挽起袖子,一个纵身扑来,“老子非把你剥光不可!”
  扯扯搡搡中,我外衣内衫全都不保,光了半截身子浮在水上。千岁忧盯着看了看,一指戳到我心口,疼得我又给他一脚。他一身横练功夫,皮实得很,挨了两脚还要凑过来:“慕小微你真是不如当年啊,人家那把破剑都能伤你,你属豆腐的吗?嗯……确实是豆腐……好滑……”一边肆无忌惮地说着话,一边出指点穴,将我推转过身,一掌拍在我后背,运功疗伤。
  真气运转全身,连周围温泉水都被带起了漩涡,四散的衣衫更是一片狼藉。
  “丢小丫头下去不全怪我。”千岁忧解释道,“是她自己要下去的,我只好给她一个助跑,让她顺着树梢滑下去,再注点内力到她身上,咱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足以抵挡九嶷掌门的攻势。我给丫头全身渡了真气,只有她伤别人的份,别人一时间是伤不了她的。”
  我气息稍顺:“她要下来做什么?她懂什么?定是你推卸责任,还嫁祸。”
  “又以你的小人之心度老子的君子之腹。”千岁忧收了真气,一条手臂搭到我肩上,脑袋也搁上来,“慕小微,我们今晚怎么睡?”
  我正要冷嘲热讽他是否活得过今晚,忽然感受到了几道直射来的目光,一抬眼,就见温泉水边三个丫头一个不落,正齐齐地望着我与千岁忧。
  我一巴掌将肩膀上搁着的脑袋拍到一边,伸手将水面的一件衣衫捞了,随便往身上一裹。大徒弟一脸惋惜的表情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二徒弟还处于天然的呆愣中,小丫头蹲在旺财身边,世界观正处于建设状态,我不能任由千岁忧再在这里搅乱三观。
  “天枢,给为师拿两套衣裳来换。天璇,去把福伯伯放了。旺财,把小丫头叼到屋里去,喂点水给她喝。”
  旺财今天被挫伤了锐气,很听话地一嘴横叼起肉乎乎的小丫头,扭头就奔,任凭小丫头的两条小短腿上下摆动。
  天枢取了换洗衣物来,站在岸边不肯走,也不把衣裳给我。千岁忧在我的温泉水里大洗特洗,还风骚地把胸肌露出来:“大侄女,你师父比较害羞啊,你不走是想看千叔叔呢,还是想看你师父啊?”
  “当然是两个都想看啦。”天枢早已练就了跟千岁忧对喷的技能,一点也不甘示弱,“千叔叔,你倒是多露点啊。”
  千岁忧扭头:“慕小微,这就是你教出来的温良恭俭让的大弟子?”
  我索性在水里把换下来的外衣袖口洗洗:“老夫从来没有这样评价过。”
  “你们还能再吐槽一点吗?”大徒弟在岸上怒了,作势要把衣服抛水里。
  我与千岁忧立即闭嘴,担心地望着她手上的衣物。
  天枢掂着手上的两套长衫,忽上忽下:“徒儿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我脱口:“当问。”
  “师父果真是蜀山掌门?”天枢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容不得我作假。
  我略迟疑:“这件事情它比较复杂,实在一言难尽,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呢?”
  “长话没法短说。”我以语重心长的语调,苦衷深长的神态,望向大徒弟,“有机会为师再慢慢跟你们解释。”
  “好。”天枢绕过这一环,又挖下一个坑,“师父剑法很厉害吧?今日手持桃枝尚且能对决几大掌门,要是持剑的话,定能将他们一招打败。”
  我不知道大徒弟要说什么,便没接话,预感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天枢义愤填膺地控诉道:“师父你整日看着我练习砍柴刀法,居然一句也不提点,导致我今日丢人丢大发了!所谓名师出高徒,你不觉得今日也很丢你的脸吗?!”
  千岁忧游到一旁草木较多的地方避祸去了,留我一个人在水中央接受盘问与谴责。我手里握着洗了一半的衣裳,特别想把剩下的一半也给洗了,做事情做一半总觉得人生不完整,但大徒弟含泪控诉,我只得克制自己的想法,安慰她:“为师觉得你平日能够从砍柴中悟出刀法是很不错的,自学成才比师从名门更加值得敬佩。唔,虽然你这套刀法略有不足,但只要慢慢摸索总能加以完善的。为师不干涉才是师道之大义啊。”
  “我不管,反正今天师父用桃枝代剑,也可以用桃枝指点我剑法,就这样,从明天开始,我和师妹要开始学剑。千叔叔今天也在这里做证了,师父不能赖账。”
  千岁忧从草丛里抬起头:“好的,快把衣服放下,我都要被泡成胖大海了。”
  我看看徒弟,再看看那颗“胖大海”,没有力气提出反对意见。   大徒弟目的达成,立即雨过天晴,方才指控我的委屈情绪荡然无存,将两套衣物搁在草地上,洒脱转身:“师父和千叔叔尽情共浴更衣吧,徒儿这就去备饭。”
  我在水里把散落的衣裳一一捡起来,抱着就要上岸,千岁忧游过来将我拽住:“大侄女让我们尽情共浴呢。”
  我沉了一沉气,一腰带抽了他个落花流水。
  上岸后,解了身上剩余的湿衣裳堆到一边,拿起天枢搁下的两件长衣,挑了一件偏爱的青灰色穿上。千岁忧也跟着上了岸,嫌弃地挑起没得选的另一件:“慕小微,你这日子过得有多穷,品位是有多么不堪入目,全是灰不溜秋的衣裳,来一件亮色的会死啊!”
  “你这京都贵公子品位高雅,何必来我这化外之地的穷乡僻壤。”
  “本公子的高雅品位当然要在与你的强烈对比中才能更加凸显。”一边鄙夷,一边将我的衣裳套在身上的千岁忧拎起袖子极尽嫌弃,“一股草药味儿,慕小微你果然一年四季一个味儿,你闻自己的时候,有没有被自己苦死?”
  “抱歉,恕老夫不知道怎么闻自己。”
  两人整理好后,各自打包了一团衣物,过了一片桃林,到前面的屋舍去等饭。刚走近,就见旺财瑟缩着低声哀鸣,小丫头蹲在它身边,一下下顺着毛。
  从没见旺财这样,我不由得奇道:“这是怎么了?”
  旺财见我到来,猛地蹿到我身后躲起来。小丫头撑着膝盖站起来,扑向我身边想继续给旺财顺毛,旺财嗷的一声继续躲开。我一只手把小丫头拎到一边站着:“喝水了吗?”
  小丫头抬起小脸:“喝了。”
  我坐到椅子上,再问:“到底喝了没?”
  小丫头垂下头:“没有。”
  千岁忧坐在对面,很是惊叹于我的智慧:“啧啧,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懒得搭理他,只对面前这丫头很愁,毛大一点就会骗人:“为什么不喝水?为什么欺负旺财?”
  “我不喜欢喝水,我没有欺负旺财。”她口齿伶俐,还狡辩。
  我倒了杯温水,把她拉到身边:“小孩子要多喝水。”不待她拒绝,已经把水杯送到她嘴边,我也不强灌,只是送到她嘴边等着。她本要扭头,见我动作柔缓,便不太逆反,只抬眼眨巴眨巴地看着我,我继续等着。少顷,她低下头,在杯缘啜了一口,然后抬头表示已经喝完。
  我空出来一只手,变戏法一样变出一颗糖,投进水杯。她的视线跟着糖,好像不太知道是什么,垂着眼睛好奇地看,长长的睫毛在水杯的光影中映出斑斓的色彩,像蝴蝶展翅一样扑闪了几下。她盯着杯中糖融化后的一层层浮絮般的东西,在好奇心促使下,嘴唇挨近杯缘,两手捧住,吸溜了一大口。约莫是觉出味道来了,很容易就给她喂完了一杯水。
  千岁忧在一边看了良久,又啧啧:“这奶喂得挺好啊,又是一个喜欢吃甜食的,以后你的糖有得被瓜分了。”
  毛丫头循声辨意,从水杯里抬起脑袋后直接凑到我袖口上。不得已,我又从袖子里摸出一颗糖,塞进她的嘴巴里。趁机起身离座找旺财,希望它能勉为其难充当一下坐骑。旺财也意图迅速逃离,做好了起飞式,我侧身刚坐下,一个肉乎乎的身体就奔了过来,往我膝盖上一扑。
  旺财点足即腾空,动作幅度较大,我只得把膝盖上的小包子捞起来,一只手搂着让她趴在旺财背上,旺财一个激灵,背上一颠,包子丫头咯咯大笑,桃林上空撒下一片清脆的童音。
  “慕小微,丢下老子还怎么是吉祥三宝的一家?!”千岁忧在底下暴怒。
  桃花坞的风景,初见会让人有迷失花阵中的错觉,唯有在群芳之上俯瞰,才可完整领略其灼夭风华。春风弄枝,一片摇曳生姿,桃花已迎风初绽,嫣然含笑,远看花势磅礴,如海如潮,近赏俏丽妩媚,似少女初妆。
  清风动衣,稳坐旺财之上,我顺手牵下拂衣的花枝,对看烟霞胧月般的春景,慢吟道:“寻得桃源好避秦,桃红又是一年春。花飞莫遣随流水,怕有渔郎来问津。”
  在这处桃源避了十来年,我却不知还能避几个年头。
  我正觉着人生无定,十来年也只是弹指的工夫,身前一个小声音跟着鹦鹉学舌:“怕有渔郎来问津,不怕才不怕。”
  “为什么不怕?”
  “杀掉就不怕。”
  旺财与我同时颠了一下。
  我不得不再度审视这个娃娃,真是须弥宫养出来的熊孩子,得好好教育,只怕比前头两个还难教。
  林下传来大徒弟的喊话:“旺财,遛完师父带下来吃饭。”
  旺财得令,一个俯冲下去了,背上少了一个熊孩子,我大惊,驾着旺财原路返回,在树枝间摘下了被卡住的熊孩子。我刚松口气,旺财转身又一个俯冲,它自己下去了,背上一个人也没有。
  “旺财,你把师父遛哪儿去了?”
  “嗷嗷!”
  伴随一声混含着疑惑不解且推脱责任的狐狸叫,我搂着熊孩子从树枝间“银河落九天”。
  两个徒弟赶来救驾,千岁忧速来围观。
  “师父,画中仙是这样落地的吗?”不用说,肯定是大徒弟。
  “师父摔了不哭啊,摸摸。”这样贴心,肯定是二徒弟。
  “啊哈哈哈,袖子都划开了口,头上还簪朵花,啊哈哈哈……”这样无良,当然是千岁忧。
  我把怀里护着毫发无伤的丫头递出去,再被徒弟们扶着从地上起来,一人给衣上掸灰,一人给头上摘花,小胖丫头也跑来给我衣摆上扫叶子,扫完拿我腰带垂下来的末梢荡秋千。
  “你到底会不会轻功啊,师父?”
  “为师当然会的啦。”
  “那怎么摔了?”
  我把吊在身上的丫头提起来:“这孩子拽着为师的衣带,差点就被她拽开,为师自然要先顾及一下体面。”
  大徒弟斜着眼看我的体面。
  饭后,我把几个丫头叫到跟前,承认了今日那帮江湖人士来找碴儿是为了我捡回来的小女娃,这小女娃也不是随手捡的,是须弥宫的转世灵童。
  徒弟绕膝,千岁忧撑着脸在一旁打瞌睡,比较安静,我娓娓道来。   “为师猜测,是须弥宫内部出了叛徒,使外界得知了宫主死期,武林各派群起攻入,须弥宫才终至覆灭。这灵童被一名护法保护着突围了出来,依旧被各派紧追不舍,那护法如今不知生死,这灵童碰巧遇到了为师。”
  二徒弟听得懵懵懂懂。
  大徒弟眼一眯:“师父你现在讲这个是在做什么铺垫?”
  真是孩子大了不好养。二徒弟听我说什么就深信不疑什么,大徒弟听我说什么都要反复怀疑一下我的第二三四五六层用意,其实我顶多有个第二层用意,要是有第三四五六,那人得老得多快。
  “为师讲这个,是要说,无论须弥宫曾经怎样为祸武林,现在都已不存在。当初见这孩子可怜,我出手救了一回,现在看来,只能救人救到底了。如若为师不管,她一出桃花坞,只怕就要被武林各派拿去邀功毁灭。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我语重心长。
  “孩子是无辜的,要怪就怪我好了。”千岁忧梦里接了一句,说得十分顺口,神态无比谄媚,“花魁小娘子就从了我吧……”
  两徒听了一耳朵,转脸一同看过去,大徒弟静待下文,二徒弟把我袖子一扯:“师父,花魁是什么花?”
  我淡淡看了一眼梦中现出真本色的千岁忧,把两个徒弟扭回来:“非礼勿听。”
  大徒弟颇有深意地看着我:“师父,你跟咱镇上的花魁认识吗?”
  我正襟危坐:“不认识。”
  大徒弟拖长语调“哦”了一下:“她前日还托镇上的水生哥传话,说好久没见您老人家了。”
  “不要听玉嵌胡说。”
  大徒弟横着眼睛看我,内里蕴义颇深。这倒不要紧,要紧的是旁边两个小的也有样学样,一同摆出横视我的眼神。
  我咳嗽一声,抬手指向夜空:“来,我们看星星。北斗之南,轸翼之北,大角之西,轩辕之东,那一片就是太微垣。太微之上是北斗,连成一个勺子形。还记得为师教你们背的《步天歌》吗?”
  二徒弟立即点头:“上元天庭太微宫,昭昭列象布苍穹。北斗之宿七星明,第一主帝名枢精,第二第三璇玑是,第四名权第五衡,开阳摇光六七名。也就是说,太微者,天关也,太微之宫,天子之廷。有诗云,步虚仙子脱尘鞿,身驾春风上太微。”
  我摸摸她的头以示赞许,接着指向北方:“北斗七星在太微北,枢为天,璇为地,玑为人,权为时,衡为音,开阳为律,摇光为星。为师给你们取名天枢、天璇,意在此。”
  小灵童蹲到我跟前,一脸的不满。大徒弟将她一戳:“师父,你刚才的铺垫就是为了收下这第三个徒弟吧?不知她叫什么名字呢。”
  我便问她:“你可有名字?”
  小灵童略显茫然,忽然手指北斗。
  我从她的方向看去,小小的手指,正指向北斗第三星。
  我笑道:“好,禄存星,你就是天玑了。”
  大徒弟担起大师姐的职责,领着老三过来:“快,来拜谢师父。”
  小灵童虽然不是太明白,但还是照做了,一头跪到地上,抬头眼神闪亮,喊了一声:“师父。”
  我扶她起来,拉过她的小手,展开手掌,在她手心画出字迹:“天玑,记住了吗?你们三姐妹就是天地人三才,要互相爱护,互相扶持。”
  “好。”她一口应下。
  我再对她严肃道:“以后你便与须弥宫无关,也不是什么转世灵童,只是我桃花坞关门弟子。”
  丫头一闪一闪的眼睛里藏满了星辰,虽然我觉得她听不懂,但理念灌输要从娃娃抓起。
  “关门弟子?”大徒弟正色问,“师父,你的人生一向没有规划,为什么这就决定了关门弟子?”
  我亦正色:“为师养娃娃养怕了,还想多活几年,收了你们三个就够磨我一辈子了。”
  实则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师父,徒儿要学蜀山剑法!”一大早,天枢已给两个师妹各自配发了一把木剑,在她们打扫出来的练武场上排好了队列。
  天璇跟着使劲点头。两姐妹神采奕奕,比过节还要期待。不过与她们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小徒弟,把一支小木剑搁在肩膀上扛着,脑袋一晃一晃,站着打瞌睡。
  听说小孩子长身体是要多睡觉的,我把小的抱到背风的树底下坐着,再返回场中,问二人:“学剑,是为了什么?”
  天枢昂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天璇挺胸:“侠之小者,锄强扶弱。”
  我被风呛了一口,歇了良久,看着二人:“谁教你们的?”
  “书上写的。”
  我顺了老大一口气,才能继续:“为师没有让你们去闯荡江湖,也不指望你们成为侠之大者。为师教你们读书写字,不教你们武功剑法,是不希望你们卷入江湖是非,成日里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
  天枢不甘:“成日里待在桃花坞有什么意思?师父不许我们出去见世面,我们就是坐井观天的青蛙,不知道世界有多大。可师父不教我们本事,我们出去了只有被欺负的份儿。且不说做不做侠客,首先保不保得住命,还是两说。”
  天璇道:“师姐,师父不让我们出去,我们就不出去呗,桃花坞这么大,也很好玩啊。我们都走了,师父怎么办?”
  我叹口气,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个楷体的“剑”字:“为师教你们可以,但你们先认清这个字,剑是刃,能伤人,会死人。剑出难收,命断难续。出剑的时候,多些手下留情,尽可能不要出剑。”
  “师父,那我们学剑是为了什么?”
  我仰头望向桃林上方的风:“学剑,是为了不出剑。”
  两个徒弟茫然了一阵儿后,天枢小心翼翼地问:“师父,你十几年不用剑,是……不是曾经伤过什么不想伤的人?”
  徒弟太聪明了真是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我把树枝敲到她们的剑上:“要学就用心学,为师就教你们一套剑法,可以强身健体,也可以不被别人欺负。”
  “太好了,终于可以学蜀山剑法了!”
  “为师什么时候说是蜀山剑法了?”我顿了顿,“是为师刚刚想出来的一套桃花剑法。”   “……”天枢甩了剑不干。
  我当空接住,一个转身,扬剑出招,地上疾风顿起。桃花树下坐着的小徒弟打了个喷嚏醒了,扛着剑跑了过来。我一面舞剑一面退离她们几丈远,天风、地风、桃林风随我一道舞动。
  因为是观桃花飘落而创的招式,舞起来便如落花飞扬,较灵动,适合女孩子学。我一套示范下来,空中飘起的落花还未完全散尽,落了我与几个徒弟一头一身。花雨漫天,三个丫头喜出望外。
  “师父,我要学!”
  “我也要学!”
  “我也要学!”
  “慕小微,我也要学!”千岁忧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我收剑:“慕氏桃花剑法,只授亲传弟子。”
  “小气鬼!”千岁忧转身飞去树上蹲着。
  我望了一眼那个角度:“偷师无耻。”
  千岁忧在树上装猫头鹰,扭头看向别处。
  我给徒弟们口述剑诀:“桃花剑法共分九式,世有桃花、天外飞仙、摘花换酒、酒醉花眠、半醉半醒、花开花落、痴顽得闲、笑我疯癫、愿老花间。每一式又含九种变招,合为九九八十一式桃花剑法。”
  我一招招拆分讲解,讲完给她们纠正动作,最后让她们自己练习。一天学一招就够了。三个徒弟挥舞着木剑,认真学习,当然,老三显然是在自由发挥。不管怎么说,她们精力都还比较集中,正是我寻糖的好时机。我朝厨房的方向遁去……
  “哎呀!”天枢叫了一声。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吗?我虎躯一震,原地止步,思索是找个借口还是方向改道,却瞧见,原来是天枢手里的木剑挥到天璇手上,将天璇手里的木剑打飞,一路画着凌乱的轨迹飞袭向最小的天玑。
  “千岁忧!”我顿喝离她们最近的蹲在树上的猫头鹰,因为我想出手已然来不及。
  千岁忧也注意到了,连忙摘了片树叶,飞掷了过去,意图摘叶飞花,做暗器抵挡飞袭的木剑。
  可惜这货忘了他根本不会摘叶飞花。树叶飞出去一小截就自己飘飘荡荡地落地了,气得我当空拈起一片飞花夹在指间,猛然甩出去。飞花携了劲气,去势凌厉,直击旋转舞动的木剑,送木剑往旁处落。
  却忽然见,木剑本已偏落的轨迹被强势改变,竟然往相反方向飞了十来丈远,一棍把树上的千岁忧击落。
  “该死的慕小微!”
  我震惊,因为不是我把他打落的。天枢、天璇也都愣在原地。被袭击的天玑本能地抬手拿自己的小剑去抵挡,于是她改变了我飞花的走势。
  我也顾不上那边头朝地栽倒的千岁忧了,只忧心忡忡这刚收的关门弟子。走上前,趁她一身真气未消,把住她的命门,一团横冲直撞的真气通过她的手腕与我的手指相接之处,闪电般蹿了过来,被我强行打压下去。我还是被震得心口发闷,手指发麻。
  有人对这娃娃灌入了毕生修为。难怪她昨日可破九嶷掌门的攻势自己却毫发无损,原来并不全是千岁忧的功劳。
  天玑似是感觉到我在对她进行打压,一股委屈神色爬上脸庞。
  我深深忧虑,要怎样才能化去这内力凶悍的魔教孽根?
  显然她自己无法控制,只是在被袭击的时候无意识地激发了体内真气。拥有强大修为却无法控制,这更是一种灾难。
  我亲手将这灾难种入桃花坞,真是人生愁恨何能免。
  见我站在原地不言不语,天玑一屁股坐到地上,见没人扶她,又改躺地上,还没人理,开始翻着身子打滚。
  “无耻的慕小微,你打小孩做什么?不是你生的,是吧?”千岁忧顶着头上的包,过来弯腰要抱起撒泼的顽童。
  天玑从他手下边滚出去,一路滚到我脚边,再滚开去,重又滚到我脚边。千岁忧像抓泥鳅一样抓不住,直骂我虐待儿童。天枢、天璇也跑过来求情:“师父,都是我们不好,是我们差点伤到了小师妹的,你看她这么委屈,衣裳都滚脏了。”
  我看了几眼这泼孩儿:“自己起来。”
  地上翻得灰扑扑的身子停顿了一下,刚好翻到一半,好似是察觉我语气不好,继续将那一半翻过去。
  “再不起来,就不要吃饭了,糖也不给。”我缓和一点语气。
  这下她终于肯让千岁忧逮住了,明明是自己想起来,还要找个台阶,借别人的手。
  让几个徒弟去更衣吃饭,我把千岁忧拖去了树林,他反手把我拉住:“慕小微,我正有话对你说,小孩子不能虐待,女孩儿更是要娇养,你看你这师父当得……”
  我将他的唠叨打断:“你终日酒色财气,就没看出来这孩子体内有一团真气护体,是她把你从树上打下来的?!”
  “什么?”
  “她有须弥宫的修为,自己无法控制,我也一时摸不准,没法帮她导出。”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摘叶飞花练到无上境界了,可以中途改道呢。”这时候还有心思寻找心理平衡的千岁忧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小可爱有魔教修为?那怎么办?你不会想杀了她吧?要真想杀的话,就尽早动手,不要让她成了气候,到时候欺师灭祖,你哭都来不及。”
  我静待千岁忧把一系列最坏的打算脑补完成,递他一个青白眼:“你敢不敢再乌鸦一点?”
  “老子这不是先给你做好心理建设,免得将来遭逢突变措手不及,你要是被徒弟欺师灭祖了,我会来给你报仇的,你放心。”
  “实在是感激不尽。”
  “不客气。”
  “这么一丁点的孩子,你下得了手?”走出桃林,我甩他一句,“我教她诗书礼仪修身养性,不教她武功剑术助纣为孽,再设法引导她体内的真气,必能将她引向正途。”
  此后,天枢、天璇继续学剑,天玑被隔离到单独辟出来的桃林中,识文断字。起初她自然是不肯的,在树下又打了一阵滚儿,我坐在一边看书,由着她滚。见我始终不理睬,她滚累了,自己就爬起来,坐到书案前歇着,歇累了,就开始看纸上的字。我这才收了手上的书,走过去教她读千字文。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我念一句,她乖乖跟一句,吐字越来越清晰,念得也越来越快。最后考查,我将念过的字写在纸上让她认,竟然一字不错。
  一时欣慰,我塞了颗糖到她嘴里。后来发现,这是我为师生涯中最大的失误。从此,天枢买来给我的糖,全喂进了小徒弟的嘴里。每个午夜追溯起来,都痛悔莫及,当时的老夫,实在是太天真了。
  后话暂且不表。且说那时,我发现了小徒弟聪颖非常,一天时间就学完了千字文,可我的糖已经喂得一粒不剩了。
  天玑埋头从我袖子里各处翻找,我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我把她的毛脑袋从我袖口里扒拉出去:“别找了,刚才就是最后一颗,为师藏起来的存粮都没了。”
  我心有余悸地把她丢出去自由活动。阿福来禀报:“蜀山代掌门飘涯子求见。”
  “不见。”我拿起天玑写的字来看。
  “他说先生不见的话,他就一直在外面等着。”
  “我还以为他要说一直跪着呢,真是没有诚意。”
  “那我去让他跪着。”阿福转身就走。
  “好了好了,让他进来。”我嘟囔一声,抛下字帖,“怎么说也是我师兄,还是我给他跪吧。”
  下期预告:飘涯子又看了看我,忍了半晌:“拜月教主喜好更改容颜,每一日都是不同容貌,而且,时而男身时而女身。”
  我很是惊讶,觉得这个认知有点突破我的常识:“那他到底是男是女?”
  “鬼才知道。据说他爱妾都有一批。”
  我惊讶完了后,深思:“师兄,我不太擅长对付这样的重口味人妖。”
  “师弟,这个任务非你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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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听过太多情话,  但最终都是谎话!  抱歉,我是校花、是女王!  我要的爱情是颜值爆表,是干脆利落,是命中注定,是天作之合!Chapter 01 未成年少女打工记  郊区的天空总是清澈得能看见每一片云层的脉络,即便忽然扬起一阵大风也没有沙尘铺天盖地。即便二环路上现在堵得水泄不通,这个被尤优称为乡下的大学城里仍然安静舒适得像个世外桃源。  这几天是新学年的开始,也是新生报到的时间。刚入学的新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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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只绿:号外!号外!在欧洲游学了一年多的粉色组前任当家一哥小黄豆回来了,欢迎欢迎!好期待!听说这货出了趟国,如今连名字都改了,叫安吉拉·豆比,真是好洋气有木有?(罗胖胖:豆爷,你确定你真的是去了意大利,而不是《奔跑吧,逗比》吗?)  这一期,我们特辟《粉色·艺术人生》栏目,听老一辈杂志艺术家豆爷(豆爷:再说我老,我就跟你翻脸!),来为我们讲一讲出国游学的收获(哎呀,语气越来越像朱军了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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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一步谣  前言:我一个道姑摊上桃花运,不就是劫难吗。  【一】如花道长和黑马皇子  天卯七年,师父在帝都为国祈福时,顺道为我占了一卦。卦象说我最近大有桃花之运,于是飞鸽传书召我速回帝都。信中尽是师父的谆谆教导:“阿婼,为师劝你还是你趁早绝了在外惹桃花的念头,速速回京躲过这场烂劫难才是个正经。”  在师父看来,桃花是劫难,不为别的,只因我是方外人士,俗称出家人。  我一个道姑摊上桃花运,不就是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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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紫华枫月  前言:游戏里的情缘分分合合实属正常,但丁小青怎么一牵扯感情问题就变成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女了呢?  【00 江湖传言十个天策九个渣,还有一个是奇葩】  丁小青窝在椅子里盯着电脑屏幕,看着游戏里那个一身甲胄威风凛凛的天策将军。  “……你再说一次?”  她的手抖了一下,半天才在密聊频道打出这句话。  名为“将星破空”的游戏角色做了个抱歉的动作,不多时密聊频道便又打出了一遍刚才被其他频道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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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苦瓜具有清热消暑、养血益气、滋肝明目、健脾补肾的功效。小侯爷,您要不要来一盘?  楔子 本侯愿意娶你为妻  是夜,北斗七星高,天干地微燥。  苦亚提着一盏灯笼,不紧不慢地走在浓郁的夜色中。  倏地,耳边响起一道微弱的声音,似是男人痛苦的呻吟。她竖起耳朵仔细一听,隐约听到“救命……救……”  此时已过三更,加上快过冬了,天很冷,街上基本没什么行人。  这位爷可真够幸运,遇见善良的我。苦亚心里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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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作为村里鼎鼎有名的壁花姑娘,我掐指一算,这辈子我一定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果然,在我十六岁这年,我终于做了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我偷吃了石婆婆的糖果。  石婆婆是我们刺客村的村长,也就是我的祖母,她说的话极有分量。  她预言我,石楚楚成不了刺客。  作为刺客村的村民,成不了刺客那一辈子就和咸鱼没有两样。  咸鱼一样的前途,加上土豆一样的长相,别的女孩在我这个年龄早已有了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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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据传言说,侯爷长得五大三粗,容貌粗犷,那我也认了。只是洞房花烛你还没掀开我的盖头就暴毙什么的,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  【1】女人下青楼  “小姐,再不进去就真的来不及了!”随着绿萝尖细的嗓音落地,我成功被那丫头一记棉云掌推进了翠花楼。  为了逃脱他人的追踪,我毅然决然地点了翠花楼的头号花魁。  可此时的我却隐隐觉得,身旁的这位白衣花魁哪里有些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呢?碎花的鞋子,月白的长裙,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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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即墨辛沭  前言:苏奈得了一种叫恐男症的病,可以说是“看男人眼花,摸男人手软,想男人手抖脚抽筋”。  (一)男人长得挺好的  “哎哟,我腿断了、腰折了、胳膊脱臼了、精神受损了,你要赔偿。”一个一身黑色运动装的男人,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低嚎。  肇事者苏奈颇为头疼地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身旁是一辆倒下的自行车,车轱辘还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几张纸散落在地上。按照他的说法,自行车也能把人撞得半身不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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