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吉 中国西极的冰火奇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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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木吉最初的记忆


  木吉,在昆仑山与天山交会处,是摄影师镜头下的西极之地,吸引着许多人关注的重要原因,就是因为这里曾是雪山下的一片火海。“木吉”为柯尔克孜语,意为“火山喷出的泥沙石”。
  来到这里,仿佛听到了几千年之前大地的诉说,火山灰孕育出最纯正的柯尔克孜文化,看到了中国最晚夕阳下火山岩浆锻造过的鲜艳大地,还有建在火山上的柯尔克孜人民的家园。
  提起木吉,我砰然心动。认识木吉,绝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
  28年前因工作原因,我到过木吉参加部队考核,当时的生活和自然条件极为艰苦,但留下的感受让我至今难忘。忘不了高原兄弟的真诚和热情,忘不了我曾经在雪域地带和大家一起飞翔,忘不了我真实站立在那片红色高原上所接受的心灵的洗礼。
  木吉方圆几百里,至今没有一棵树,这太残酷了。哪怕是一棵树啊,因为那是生命的象征。回想起第一代边防军人种树的艰难过程,洒下过多少的汗水,就流下过更多的泪水,种了那么多的树,却都因承受不了寒冷,渐渐变成了枯枝。
  记得当时走进木吉派出所营院,9个1米见方的木栏成了独特的风景——为养活这几棵树,他们专门制做了九个木栏,每到冬季,将木栏围在树的外面,用马粪、草将栏子灌满后,外边再用塑料布实行全包裹,即湿润又保暖,这样才能过冬。
  终于,高原柳活了,长到了1.5米。这1.5米的高度不简单,在官兵们心中,它的高度要比那里的海拔高度高得多。这是木吉官兵对绿色的渴望,是对生命的期待。临别时,我对他们说,不久的将来我还会来的,我要再一次看看他们亲手种下的高原柳,在木吉这样的地方是怎样成长的?时隔多年,因为摄影,我又一次来到木吉,一下车就跑到院内,原来的树一棵也不见了……我久久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木吉流传着这样一句谚语:“七个大河滩,九十九道弯,屁股磨不破,到不了木吉滩。”由此可见,去一趟木吉是多么的艰辛。
  通往木吉的公路,其实就是一条河谷中的便道,夏季泥石流多发,道路时常被毁坏,河滩中随处可见很深的车辙,高低不平,十分颠簸。在去往木吉的途中,路两旁独特的地貌让人惊艳,让人无法不驻足。在这个远离尘嚣的地方,交通不便,道路崎岖,山势险峻,人烟罕至,或许这个地方,只允许我留下一次足迹。随着车在山谷间慢慢深入,我深知,这种遥远就在天边。
  80公里的山路,要行驶近8个小时,路边柯尔克孜牧民的石头房子零零星星无规则地建在山坡上、小河边。
  这是一个需要用一生去回味的地方。目前,我无法用任何语言去描述它,也无力用任何思维去碰触它。我只知道,它轻轻地飘浮在云彩上,不会随风流逝。木吉,如一杯烈酒,不能饮,不可饮。
  木吉是火山爆发的地域,看到的都是雄浑的雪山和粗犷的线条,而木吉河蜿蜒穿过火山群,轻轻柔柔地流淌,宛如明媚而快乐的脚印,储存在那散发着火山气息的空气里。


雪峰下流动的色彩


  最近一次进入木吉是2018年春节,我选择在这个安静而又充实的地方,回忆一下我过去走过的路,看望一下我过去一起工作的战友,再一次倾听火山群留下亿万年前的故事……
  大年初三,我进入了木吉。一些亲身的经历、一些真实的感受,一些朴实的语言,这一切又都闪回在我的眼前。巍峨的山峦,清澈的湖水,奶茶的清香,牦牛的憨态,还有柯尔克孜人那足以融化全世界的笑容,无不令我暇思万千……
  黄昏来临前,我终于到达了木吉火山口,这个火山口其全名叫卡日铁米尔火山群,这是新疆境内海拔最高的火山口,也是世界上典型的火山口之一。卡日铁米尔火山群的形成,除了亿万年前那次沧海桑田的地壳运动外,还归功于1 500年前的那次火山喷发。当火山怒吼着喷出燃烧的岩浆、浓黑的烟柱时,是否有人目睹那一幕,今天已经无人知晓。但当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可以从火山岩浆锻造过的颜色鲜艳的大地上,去想象那次爆发的壮观。
  从高空俯瞰,这里有大大小小的火山口30多处,很多火山口都保留得非常完整。形态完整的锥体、蜿蜒的熔岩流、精巧的堰塞湖与绿色的草场组合,犹如抽象的艺术作品,流动感极为强烈。
  记忆中,我已20多次站立在那血色的夕阳下,看着火山岩浆锻造过的鲜艳大地,木吉河像一条蓝色的飘带,在雪山下轻轻飞舞。听着远处十八雪罗汉吹过的阵阵凉风,亲吻着那些火山石垒起的石头房子。
  过去只听说过火山口,并没有完全去关注,当我一次次深入火山群里,才看到1 500年前火山喷发的痕迹,至今仍然在流动。
  帕米尔高原的湖总是冷色调,从山地上的冰川到荒凉的冰湖,色彩层次分明,而在木吉,我却看到了高原湖最热烈的一面。火山群就处在昆仑山和天山的分界线上,是帕米尔高原地壳最薄弱的软肋,地震频繁,构造运动强烈,1 500年前,这里就出现过火山怒吼、岩浆奔腾的场面,地下涌出的钙华、铁华和锰华,今天仍将大地晕染得五彩斑斓。



  在這里,我看到了数个零散分布的巨大凹陷,周边的岩石有着曾经强烈烧灼的质感和色彩,这里是典型的休眠火山群,积水的地方,便是一个个小湖或小潭,高低错落,形状各异,色彩丰富。
  对于火山口的色彩,我曾无数次去感受,流动感更为强烈。色彩一层层向远处渲染开来,仿佛还停驻在岩浆流淌的那一刻。对它的感受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站到火山口,闻着一股股硫磺味,看到火山口上都是水,有一种时空感。   火山口如此壮观,更是因为帕米尔高原的高度让这里有众多的雪峰,到过木吉的人都会将色彩盛放的火山和纯白的雪峰捕捉在一起,这就是大地的语言,火山口冒泡的水,依然“流淌”的颜色,在遥远的木吉之外是永远也感受不到的。
  1 500年前的一次火山喷发,给木吉留下了形状和色彩各异的火山口,站在高处看可以数得清是13个,当我深入到火山群之中,才发现木吉河从火山群中蜿蜒流过,大大小小的火山口从13个增加到21个,再后来增加到30多处,一边是整齐连绵的雪峰,另一边则是大小不同的火山口,一个个铁红色的火山锥出现在雪山脚下,围绕着火山锥的几十户柯尔克孜族牧民,就这样生活在如同梦境般的地方。

火山上建造的家园


  柯尔克孜人在木吉建造了家园,他们逐水草而居,以放牧为主,还建起了“石窝子”,过着古朴而自由的生活。木吉,无疑是一个极具传奇意味的地理坐标。走在旷野之间,一片耸立的高原或一片山间谷地,每到十月,各家的牦牛就会被赶到一起,多达上千头的牦牛群,一片烟尘搅动,完全是一次大地岩浆奔腾的形象演示,让人热血沸腾。
  夏威夷群岛、冰岛以及赤道附近的乞力马扎罗山等都是火山喷发造成的,在富士山火山区,桑树长得特别好,在维苏威火山区盛产葡萄,相比世界上众多知名火山,木吉火山可以忽略不提。但火山之于当地柯尔克孜人的意义,却是他们整个世界的中心。柯尔克孜族最早生活在遥远的叶尼塞河畔,他们曾在那里创造了发达的农业文明和牧业文明,后来被迫迁离故土,很多人来到帕米尔高原寻找家园。与同样生活在帕米尔高原的塔吉克族不同,塔吉克人基本上可以称得上是高原的“土著”,柯尔克孜人却需要在这片高原上寻找另外的秘境,于是他们向海拔更高、环境更为严酷的山地寻找放牧、居住的家园。
  火山喷发是灾难,但也蕴含了重生的希望,那场火山喷发留下的火山灰,在海拔4 000米的高原上形成了茂盛的草场,从遥远的叶尼塞河迁徒而来的柯尔克孜人,为这块土地取了一个最适合的名字,把这里建成了新的家园。
  在那里,柯尔克孜牧民的房屋星星点点,散布在空旷的平地上,房屋就地取材,以火山岩石和泥土为主,四壁挂着色彩艳丽的挂毯。木吉属于高寒地带,昼夜温差大,即使是白天,房间也要有一个生火取暖的火炉。
  记得在木湖边上,我走远了无法回来,遇到一个开三轮车的牧民主动问我去哪里,我便问他要多少钱,他笑起來,用生硬的汉语说:“免费。”我想攀上后面的车斗,没想到他拍拍身旁,要知道驾驶座很窄,他挪了一个位置,让我坐下。原来,车斗里没有坐的地方,多么细心又善良的柯尔克孜人!和他并肩在木吉荒野的街道上突突前行,那种迎着阳光吹着山风的感觉是如此纯真,如这里的蓝天一般,不夹杂一丝邪念。把我送到目的地,望着他逐渐消失的身影,一股暖流涌上我的心头。或许,在生活中,我们有太多沉重的包袱,但我们需要有这么一个地方,一个远离尘世的地方,去无拘无束的行走、开怀、感动……
  晚上,我选择了一片石头房子住宿,走近才看到完全是一个空寨,让人稍感安慰的是各家门锁都空挂着。高原柯尔克孜人古风未衰,他们担心离去会让远道而来的人没了去处,空挂着门锁是对你的允诺,告诉你柯尔克孜人的诚心和对你永远不变的期待。进入一户石院,我生平第一次像柯尔克孜妇女那样,用牛粪点燃了一炉火,炉火的响声顿时使冰冷的房子里有了生机,这一刻我明白了高原人始终对火敬如神的古老心境,一炉牛粪足以让人活下去。
  柯尔克孜人每天都要送别太阳,当太阳在木吉的雪峰背面落下,那燃遍整个天边的霞光,仿佛可以照耀到另一个黎明。火山,不仅仅是一个遥远的地名,在木吉,那就是幸福家园。


作者简介


  赵登文,国家一级摄影师,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民俗摄影家协会会员、博士、高级讲师,多家媒体签约摄影师。
  在《中国国家地理》等国内外20多家刊物发表作品3 000余幅。获得国际、国内摄影大赛金奖、银奖、铜奖、优秀奖300多个,并获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7届、第8届、第9届、第10届国际人类贡献奖,第五届世界摄影大会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经典图像奖,国家摄影金像奖等。作品突出边疆地区风光和民俗,以捕捉独特的地域文化为起点,形成了低沉厚重的独立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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