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点56分的春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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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立春过后,意外地没有进入阴雨天气,今春的阳光似乎格外灿烂,温暖得接近炎热,让人怀疑是否提早进入夏季。
  乍暖还寒。
  一阵春雨,几日云雾,让气温急剧下降至个位数。刚放进箱子的毛衣又重新翻了出来。很不习惯地穿着笨重的衣服,看北方来的同学有的依旧是轻轻松松的两件式,想来这点温度对他们来说也只是小意思,毕竟这里是没有飘雪的南国。
  伽拉拉毛衣的领子,听说今天最低气温是9度啊,天啊,究竟是不是已经到了春天呢?穿了4件衣服2条裤子还是冷,伽在车站里吹着冷风,好像风都从领子里钻进去了,有点后悔没戴上围巾。
  6点56。公车准时到站,伽急忙跳上去,开始向车厢后方奋斗,一如往常的拥挤,觉得双腿似乎在水中行走沉重无比。好不容易才挤到后门,还没来得及站稳,车开了,在惯性作用下,伽撞到扶杆上。
  “好痛!”
  是这个月第几次了,伽已经记不清。每天要坐这趟车两次,几乎都有这类“事故”发生。坐中巴那更是不得了,每次下车都一头碰到门上,这种事情脚长手长似乎完全没有帮助,有时甚至还是“帮凶”,有时更进一步地想,自己是否反应过慢?
  公车仍以龟速在行驶。
  紧紧地抓住门边的扶杆,伽慢慢地把身体2/3的重量向杆上压去。天越冷越不知晓,脑袋还是沉沉的,伽眯起眼睛看车窗外的风景。
  季节倒换。
  初春的树木彻底落光了旧叶,在秋天也没看到的“光秃秃”景象在三月出现。要不是经历了一个冬天,看这些榕树、木棉落叶缤纷的样子直让伽怀疑自己是否才刚过完夏天而已。不过想起自家阳台上的三色梅怒放,海棠艳红得耀眼,要在春天开花的植物都苏醒过来,伽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笑意。
  幸亏阳光还很灿烂!伽这样想。
  当报站广播说“已到××站”的时候,伽的视线从窗外移向前门,搜索着一张熟悉的面孔,心里有点期待,四目对视时却又匆匆转移。
  左边第四个座位右手边的扶杆。伽转过头去,他果然还是站在那里,朝她微微一笑。伽感觉脸上温度迅速上升,但不能立刻转过脸去,就又偷偷瞄了一眼,然后装作毫不在意地转了回来。
  车窗外闪过一棵又一棵等待新芽的“裸树”,伽无心去观察哪种树木最快发芽,眼神是涣散的,脸上还有淡淡的红晕。
  简单利落的短发,看上去很细柔;白净的皮肤,细框眼镜,白衬衣浅灰色背心深灰色西装校服,一副斯文书生的样子。并非冷漠得不能接近,反而每次遇见时都有一些微笑,温柔得想让人去靠近。
  呵,我怎么也发起花痴来了?伽笑着,想把那个身影从脑海中抹去。
  每天只能遇见一次,不知道他是哪个学校的,不知道他是在哪站下车,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年级……他的一切,对她来说全是未知。
  三步之遥,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他每天都是一样的时间上车,站在一样的位置,而她也固执地背对他,极力隐藏自己的表情。
  窗外,春意悄然。
  
  (二)
  
  咬着笔,伽半躺在椅子上,两眼看着窗外,偶尔再转回来看一下黑板。
  很明显在发呆。
  窗外是一排整齐的香樟,落了满地的红棕叶,又在枝头冒出浅绿的新叶,是春给了绿色极度的表现力,香樟的树冠成了一条绿色系的色带:墨绿、深绿、青绿、翠绿、嫩绿、战绿、水绿,由深到浅,绿潮涌进人的眼。这样的颜色变化,是只能在春天看到的,可以说是经典LOGO了。
  可惜看景的人眼中并没有景,眼神的焦距对不上这里。伽觉得自己的眼前是一片迷雾,朦朦胧胧中竟还是会有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皮肤白皙的修长少年,原来已经那么清晰地印在自己心里。
  吓了一跳,然后伽想着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他的存在。
  春日的阳光明媚得耀眼,却很舒服地温暖人的心头。就像那个对自己绽放的微笑,瞬间让人觉得有一股暖流流入心底。
  也许,就是这么一个微笑,让伽记住了他。有些寒冷的早晨,沉闷拥挤的车厢,一个不经意的回头,却让我把你记住。
  所以,每个早晨,我都盼望和你相遇。
  
  (三)
  
  今天起晚了些,因为是周六,伽就多睡5分钟。没有赶上6点56分的班车,不过不要紧。今天是不会遇见他的,似乎是男生在周六不用上课。
  前几个周六伽都像平常一样起来,一样时间上车,却没有看见他。不知道他在哪个学校上学呢?好幸福,在周六不用多上一整天课。想着想着,大概是昨晚看书看到太晚了,脑袋昏昏沉沉的,伽靠着扶杆慢慢眯起眼睛。
  “学生仔,快投币啊!”操着广东口音的司机的大嗓门把伽吵醒,转过头去,看见那个极熟悉的人红透了脸,低头在书包里翻找着什么。
  他该不会是忘了带钱包吧?伽这样想。司机“叭趴”的铃声在紧急地催促着,车厢内开始有些骚动。这时,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快步走了过去,掏出自己的IC卡,往那个刷卡机上一放。
  “我帮你吧。”伽极力压下心中的紧张感,大方地笑着说,然后再走回自己的位置。
  公车又开始行驶。
  伽抓着扶杆,手有点颤,刚才自己几乎是逃过来的,眼睛根本不敢去看男生的脸。“吓死我了!”吐吐舌头。有点开心也有些担心:我刚才会不会很丢脸啊?小柔说我一紧张的时候样子就很凶,是不是吓到人了?刚刚走过来时被绊了一下,是不是被他看到了?啊,他到底会怎样想我的呢?……伽在心里把自己数落了一万遍,脸上的表情不断由阴转晴再转阴,完全陷入了自我的混乱中,直到旁边传来了小声音的笑声,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少年已经站在她的身边,笑着看自己。伽立刻石化,呆滞了。
  “那个……谢谢你了。”少年说话了,声音柔柔的很好听。
  “啊?”某人还没反应过来。
  “谢谢你帮忙。”
  “没什么!”伽很豪气地说,但马上意识到自己出糗了,脸“唰”地红了。
  “呵呵。”少年的笑容让伽感到很泄气,自己果然被嘲笑了。
  “今天我出门太匆忙了。”伽又被少年的声音转移了注意力。
  “所以没带钱包。”
  “嗯?”
  “要怎么回家呢?”少年好像有点发愁。
  “我只上上午的课。”少年不等伽说话,就又无端地冒出这样一句。
  “哦。”
  “所以……”
   “所以?”
  “请问你可以把IC卡借我吗?”少年的脸突然贴近自己,笑得很温柔。
  伽只觉背后突然升起一股寒意,奇怪,今天早上的气温不是23—25℃吗?
  “可是……”
  “我周一早上还你。
  “啊?”
  “周一早生啊,不是还会看见我么?”
  是啊,我还会再遇见你。伽的心头突然涌上一阵喜悦。
  就这样,即使心里总觉得不对头,伽还是迷迷糊糊地把IC卡借了人,迷迷糊糊地下了车,待车走远了,才突然醒悟过来:“那我要怎么回家啊?”
  可惜,车已经走远了。
  
  (四)
  
  “哎小柔,你说脸这种东西是不是很骗人?”伽趴在桌子上,歪过头来问自己的死党兼同桌。
  “你被骗了?”小柔翻着星座书,漫不经心地问。
  “差不多啦。”
  “说来听听。”小柔合起手上的书,突然来了兴致。
  伽把自己和男生的事说了一遍,听小柔发出尖叫“啊!怎么会有这种好事!”伽立刻就后悔说出来,白了小柔一眼,小柔才收起花痴样子,正正经经地坐好,用一种大姐姐的口吻教训道:“不是我说啊伽,没听过‘有福同享’么!遇到美少年也不说一声,你的法律顾问俺生平最大喜好就是——”
  “我说——”
  “嗯?”
  “你该不会是觉得很糗吧?”
  “什么?”
  “心里一直想着的那个人是那么完美,但认识了之后却觉得有种糗吧?”
  “那,你今天对他的印象如何?”
  “啊……”伽想起那张这么靠近自己的脸,诡异的笑。伽恶狠狠地吐出两个字:“恶劣。”
   “哈……”小柔夸张的笑声在安静的自习课上格外响亮,引得前排同学纷纷回头,伽立马捂住那张大笑的嘴,低声警告:“不要再笑了!丢脸死了!你不怕有损形象?!”一听到“有损形象”,小柔立刻收声,马上恢复了“淑女形象”,伽看在眼里,心里直叹:哎,这个两面派!
  “伽,那你一下步要采取什么策略?”
  “什么‘什么策略?’”奇怪。
  “是你主动出击还是再等下去?”小柔的声音里有种莫名的兴奋,吓得伽连连后退,“神经病!你以为谁都像你那样花痴!”伽怒骂。
  “哎呀,我好伤心哦,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伽自己不是也经常偷看人家吗?”捂着心口,小柔作伤心状。
  伽觉得恶心极了,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最后决定不理这家伙,自己看书。
  “喂!怎么不说话了?要不要听星座书怎么说?”小柔又开始翻她的星座运程。
  才不要,知道了又能怎样呢?我才不要把希望寄于星座书上。她没心思去听小柔“建议”,而是看向窗外,不知是谁家阳台上的杜鹃花,已经开满枝头,远远看去像一簇火焰。
  花朵在微风中轻轻舞动,心情立刻又好了起来。
  期待周一和他遇见。伽在心里祈祷。
  
  [PS:生活中,期待的事往往都事与愿违。伽究竟能否和他再次相遇?他们之间又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发生?请看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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