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着与“苏大强”式父母和解

来源 :廉政瞭望·下半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supperpr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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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妈年轻时有个名号,叫“铁匠”,名号的缘由,一是打麻将厉害,二是打我厉害。
  我在挨打这件事上向来独孤求败,没听过身边有谁挨的打比我多。小时候走路摔跤会挨顿打,我若哭了会被打得更厉害;我和小朋友打闹,会毫无预兆地被她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竹条棍棒都是顺手的工具。她有个口头禅:“不打你也哭,打你也哭,那我就往死里打。”
  她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后背的血手印、膝盖的血痕、都是我在童年被单向吊打的印记。多年过去,身体的痛感已随着时间的过渡慢慢消磨,但精神上的粗暴及讥笑所造的壳,却需要神经敏感纤细的我消耗漫长的时光去凿穿。
  第一次挫折,来自幼时的一次亲戚聚会,我妈向亲友埋怨,我太爱哭,芝麻大点儿事能哭一宿。一个长辈当即逗我,这么爱哭,哭一个给大家瞧瞧?我瞬间涨红了脸,脑袋里好似挤碎柠檬,眼泪就顺着脸颊欢脱地滚下来。哭了哭了!大家哄笑——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农村,小孩爱哭是很可笑的事。后来这个把戏,在亲戚聚会之时常被迫上演,一些长辈乐此不疲地以逗哭我为乐,我的反应也总让大家心满意足,我妈则恨铁不成钢:“哭哭哭,就晓得哭!”
  如今想来,大家只是喜欢笑,他们也笑别人,并不是针对我。但我察觉到人群中的恶意,它冷冰冰的,像一条阴冷的毒蛇,披着亲情的外衣在人群中搜寻弱者。我无力反抗,只能选择沉默。等到我长大些时,我的沉默又招致不满。我妈围着我打转,想撬开我的嘴——她命令我给长辈打电话,向长辈问好,电话通了,我却手足无措,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反复逼迫无果,她终于对我失望透顶:“你怎么变成这样?”
  許多童年时候让我痛苦的细节,变成性格刻进骨髓里,我丧失了人际交往中的分寸感,生活如同建立在薄冰之上。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琐事,我在办公室里崩溃大哭,当时的我被周围善意或冷漠的眼神簇拥着,场景和童年时的难堪如出一辙。朋友私下开解我:有什么问题,你怎么自己忍着,不去和人说明白呢?我不知道怎么去和别人诉说心中的不快,我只熟悉无声的忍耐以及彻底的崩溃,中间开阔的情感地带,对我而言实属陌生,没有人给我写上“此处可抱怨三百字”的脚本。
  那时我非常羡慕生性豁达的人,直到后来真正走出社会,才明白只有极少数人是天生心胸宽广,更多的人是在历练中逐渐完善自己。朋友告诉我,戳心的事情,在心里搁置一天就足够,但暖心的事要记得一辈子。我尝试着和过去多年的怨恨、纠结和解,仿佛是自然而然的,成年后,我和我妈的关系开始好转。前一阵子,她打来电话,我装作无意地问起她:你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后背被你打出血手印,是因为什么?她说我有打过吗?我不记得了。我忽然明白,多年来我躺在亲人造成的阴影里,以受害者自居,遇着什么都拿出“原生家庭”的万能盾牌,实则是一场孤芳自赏的独角戏,也失去了真正改变的机会。
  心理学家武志红谈过关系中的受害者心理,他说:如我们不能做选择,那么必然的,你会倾向于将自己视为受害者,而将对方视为迫害者。如果你处于这种局面中,要知道,你的被迫害感未必是外部现实,而可能只是你的内在想象而已。为什么宁愿以受害者自居,而不愿意发生真正的改变呢?
  明白这些,我便从“受害者”的制高点上跳下来,并以另一种眼光打量童年时的阴影。我发现,很多小孩的成长轨迹都存在与原生家庭的某种“对抗”,缘于情感的忽视、身体的暴力,或是物质的苛待。张爱玲在捉襟见肘的求学时期,曾收到老师佛朗士的八百块钱奖励。这份被她视为一张“生存许可证”的钱,却被母亲在牌桌上轻松输掉了。有说法认为,也许她母亲觉得她太得意,便用这种方式小小地打压她一下。然而类似“八百块事件”的打压,对于小孩而言未免过于沉重。
  小孩们童年时期的种种不幸遭遇,当然值得同情,但这些并不足以成为束缚其展翅翱翔的枷锁。时间自会抚平一切。反观我自己,那些我幼年时无力兜住的挫折和打击,多年后,我终于试着放下,和过去的阴影握手言和,这是对父母的原谅,也是自我救赎的成长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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