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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本文以对当下中国大学教师文化沉沦之势的针砭为切入点,以追问大学教师文化沉沦的缘由为着力点,对中国大学教师文化进行了综合审视,指出:学会扬弃、涵养学风、提升精神是中国大学教师文化复兴的必由之路。
关键词:中国大学;教师文化;复兴
作者简介:邓媛媛(1981-),女,湖北荆州人,北京大学口腔医学院,实习研究员,教育学硕士,主要研究方向:高等教育管理。
(北京 100081)
近代意义上的中国大学教育是西学东渐的产物。烙有西方文化印记的大学文化,在与中华本土文化对峙融合中,必然产生近代以来中国大学文化的定位问题。由于过分的意识形态化与行政化,迄今为止,中国大学教师的学术价值取向,仍然在传统与现代、中西方文化的夹缝中徘徊,远未形成气候。中国大学既没形成充分学术自由的文化氛围,亦无足够多的具有理性批判意识的教师群体。更有甚者,伴随着我国经济市场化而生的大学过度功利化,进一步使得我国大学教师文化的发展,处于一种走向沉沦的趋势中,令人揪心。本文将立足当前中国大学的实际,对我国大学教师文化沉沦之势进行审视,并在理性批判中探寻其奋起之路。
一、走向沉沦:中国大学教师文化发展存在的严重问题
当前中国大学犹如一只惊弓之鸟,极小的危险和困难都可能使它胆战心惊;又像呀呀学语的婴孩,缺少自己判断是非的独立性和价值观,不断地犯错误,不断地被批评。[1]改革开放以来,大学教师的政治经济生活、思想观念、利益结构、生活方式、行为方式以及相应的心理状态等,已然发生了较为深刻的变化,以至于中国大学教师文化面临前所未有的价值冲突与功利诱惑,使中国大学教师文化陷入了飘摇、迷茫与沉沦之中。
1.重功利轻伦理
追求高深学术是大学教师文化的生命。大学教师通过对高深学问深入探究来彰显其学术价值,奠定其学术地位,并由此形成大学教师文化最本质的学术性特征。然而,当前,我国大学教师载负了过多的经济利益和名誉负担,以致其学术职业理想动摇了,学术职业操守失去了根基,学术价值观发生了变化,最终使学术成为满足功利需求的手段,而失去其精神升华的意义。中国青年报社会调查中心的一项调查结果表明,在1230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受访者中,56%的人认为与20年前相比,教师的社会声望普遍“下降了”;在各类教师中,高校教师的社会声望最低,其主要原因是现在的教师“过分追求经济利益”,也有相当一部分人觉得部分教师“缺乏职业道德”。[2]抄袭剽窃他人成果、伪造篡改实验数据、随意侵占他人科研成果、伪造申请者或签名、编造虚假简历、重复发表论文、学术论文质量降低和育人不负责任、学术评审和项目申报中突出个人利益、过分追求名利助长浮躁之风、违反实验动物保护规范等各种学术不端行为,在大学教师中广泛蔓延,严重地损害了我国大学及学者的国际学术声誉,极大地影响了我国科技和经济的健康发展,使大学教师文化走向沉沦。
2.只教书不育人
当前,不少大学教师追求论文的发表、课题的申报,而不注重教学质量,更谈不上育人了。一些教师只追求自己利益的最大化,而不想做管理和教育学生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有相当一部分教师片面地认为教师的职责就是教书,不注重对学生思想道德方面的教育,没有把教书和育人统一起来,出现了“只教书不育人”的情况,教育只教不育现象普遍存在,育人意识十分淡薄。以下的调查数据最能说明这个问题:李庆峰对杭州电子工业学院361名大学生进行调查:“超过半数的同学认为只有少数(甚至没有)青年教师在上课的同时经常教育同学如何做人”。[3]赵元明对1000名师生(500名教师和500学生)进行调查。95%的教师认为教书育人是教师的天职,只教书不育人的教师是不称职的教师,并且87.9%的教师认为自己做到了教书育人。学生反映如何?当被问到你从任课教师身上学到多少做人的道理时,只有23.5%的学生回答任课教师做到了教书育人,学到很多做人的道理;60.4%的学生回答,只有小部分教师教给做人的道理;10.7%的学生回答从没见到教书育人的教师。[4]大学教师文化的育人性是大学教师文化的重要特性,然而,我们不得不承认,当前出现的只教不育现象,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大学教师文化的沉沦。
3.重言传轻身教
孔子说:“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5]在教师自身的道德品质问题上,孔子十分重视教师自身的道德修养。他认为,教师身教重于言教,教师的人格感化作用,以身作则在教育中具有重要的意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6]孔子在其学生中享有崇高的威望,他的高尚人格,受到众弟子的高度钦仰,至于后世,则更是尊其为“至圣先师”、“万世师表”。教师言行要符合一定的规范,对学生起到良好的示范作用。尽管大学生已经长大成人,但正处于世界观、人生观形成的重要时期,教师的榜样同样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当前,一些大学教师不注重自己的形象,不注意自己的言行,个别教师在授课过程中发表一些不负责任的言论;有的考试送“感情分”、“礼物分”;还有的教师上课迟到早退,随意调课,衣装不整,接听电话,上课吸烟等;学生的作业找学生来批改,自己从不批改;自己的办公室从来不打扫,都由学生来完成;有的教师利用发展学生入党、推荐分配单位、减轻学生处分等机会,收取学生钱物,严重损害了大学教师的形象。大学教师文化的自律性作为大学教师文化的重要特性之一,不仅表现为对学术的自律,还表现为对个体修养的自律,重言教轻身教现象的出现,亦从一个侧面表明了当前我国大学教师文化的沉沦。
4.热权术冷学术
学术事业有着共同的价值观和行为规范,否则其普遍性和客观性难以保证。虽然在我国高等教育的改革与发展中,学术规范不断健全和完善,但有规不依、随意失范的现象仍然非常严重。主要问题是,经济霸权和政治权力成为学术权力的主宰,学术自由缺乏制度的保障,如行政权力代行和僭越学术权力,行政人员控制学术人员和学术事务被认为是顺理成章的事;特别是教师的聘用缺乏有效的制度规制,责任不明、操作不规范成为一大通病;行政权力的随意性使学术自主流于形式,无序和主观使学术规范发展为畸形,学术在不断适应社会中丧失了独立性和尊严,结果是出现了学术环境的恶化、学术文化的权势化倾向。随着高等教育大众化和教育体制改革的深入,高校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兼职教师和雇佣教师。教师身份的不确定和工作的频繁变动,导致教师无心向教,缺乏对学科的忠诚,学术人员的研究能力也难以改进。与大学教师在绝对数量上的迅速增加相比,大学教师队伍的整体科研水平在趋于下降。非学术因素的渗透和干预产生了“劣币驱良币”的效应,正如阿特巴赫所说:“在发展中国家,科层控制、学术决策中的政府介入以及高等教育所有因素的政治化倾向已经伤害了学术职业、优秀学术标准和高等教育价值”。[7]富于科学精神是大学教师文化的重要特质,而对权势的热衷,对科研的淡漠,使大学教师文化日趋沉沦。
二、外诱内颓:中国大学教师文化沉沦之缘由探究
董云川在《找回大学精神》一书中如此描述:“大学教师和学者们也掉进了学术理想与生活状态的两难陷阱中,其境地更为尴尬……一部分如职员般夜以继日地穿梭于各种培训班之间以行‘书匠’之职积累着家庭的财富;一部分如政客一般孜孜不倦地摆平各种关系以求权力之位;一部分如市井俗民般永远在怨天尤人,发着无休止的牢骚”。[8]大学教师在文化与人格上所受的冲击由此可见,这也是当前教师文化面临如此尴尬处境的原因所在。
1.多元文化的强力冲击
多元文化的到来,是经济全球化的结果,经济全球化促使文化广泛的交流和传播。在全球化、多样化趋势的教育背景下,国际先进的教育思想有助于我国教育事业的进步与发展,强大的社会需求有利于促进人才观念的变化,而人才观念的变化必然对学校的整体工作提出新的要求,对教师的职业道德和敬业精神提出更高的要求。此外,经济运行机制和法律体系的初步建立与不断完善,也使教师文化建设具备了体制和制度基础以及健康良好的环境。同时也必须看到,国际文化大量涌入而出现的意识形态多元化、价值取向多样化,造成各种不同背景的文化相互碰撞。传统文化在多元文化社会中占主导地位,但基于传统文化背景下的民族心理、行为方式、价值观念、生存状态却受到了冲击甚至是伤害。面对不同的价值观念和行为方式,高校教师作为文化的传播者和发扬者,受到的冲击最大,也最为直接,必然会对教师文化建设会造成一些负面影响。我国社会强调主流的价值,提倡为人民服务等,但身处于这样一个全球化的社会,处于一个多元而且变化的社会环境中,他们在价值选择等方面都面临着多元选择,从另一方面来说,对经济的追求也是价值多元化的一种表现,因此部分教师单纯地追求经济效益,而不讲“育人”效益。而且这个时代也强调个性的张扬和解放,因此一些教师过分追求个性的解放,对自己的言行不加考虑,从而对学生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在对理性精神的理解与实践方面,工具理性日趋膨胀,价值理性不断萎缩,一方面以数字化方式存在的科学技术作为自然万物呈现的惟一合理方式而受到崇拜,另一方面在终极关怀方面无所信仰、无所追求,信仰意识淡化”。[9]
2.市场经济的负面影响
大学一直被视为是精神的家园,是追求真理与科学的地方。我国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市场经济的确立,追求利益的思想越来越为社会所接受,诱发一些人的拜金主义、享乐主义、极端个人主义的出现,加上社会上存在的一些错误观念、不良风气,也都在侵蚀着一些教师的思想,固守传统道德观念和价值体系的一些教师无法接受这一现实而造成思想混乱,在处世哲学和行为方式方面,传统意义上的社会责任感以及奉献意识在教师群体逐渐淡漠。以市场的标准来衡量教育劳动的价值,成功的标志也不再是“桃李满天下”,而是开什么样的车,住什么样的房,关注的是课时津贴而非教学质量,追求的是功名利禄而非学术成果,大学教师的高雅和志气已经被实在的物质追求和享受所淹没,大学教师这一以教书育人为目的,具有较强使命感和道德操守要求的“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日趋庸俗与没落。“商品化、世俗化之风充斥校园,吞噬着自由清新的学术空气;许多大学因匮乏思想和一流的科技成果而等同于职业中专”。[8]其次,大学的思想变革与管理体制变革也出现了偏差,一个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传统价值观的否定与价值体系的坍塌。在知识经济时代,知识和科技对社会的发展具有重要作用,大学往往十分重视教师的学术和科研。许多学校都制定了政策,每位教师每年要出多少成果,发表多少文章,是否为核心期刊,这些东西关系到教师能否被聘用,能否受奖励;许多大学都对教师的职称有所要求,而且大学职称涉及教师工资和津贴住房等切身利益,而职称的评聘又和科研成果、学术论文挂钩,学术成果成为教师名利双收的重要途径,在这样的利益驱动下,一些教师不惜放弃或降低教学质量去追求学术成果,出现了“学术腐败”,如剽窃、挂名、强占学生的科研成果、学术的近亲繁殖等等。这些管理体制的不完善导致大学教师不去追求育人的责任、学术的责任、大学的责任。
3.教师队伍的自身因素
教师自身队伍建设直接决定着师资质量,是办好一所大学的关键,也是大学组织文化和教师文化的决定性因素。它包含了大学教师选拔、评聘标准与方法、大学教师素质要求、大学教师使用策略等方面。
在高等教育发展史上,很多国家政府、大学校长关于教师队伍建设的基本理念是大体相似的,即教师是大学办学的主体和核心,教师质量直接关系到教育质量。个别教师思想认识和思想政治倾向方面出现偏差,对大学教师文化建设产生了不良影响。一些教师,特别是青年教师,自主精神和竞争观念越来越强,却缺乏深刻的思想理论基础,忽视自身道德修养,对社会上存在的消极现象缺乏抵制力,导致崇尚理想、信念的色彩相对淡化,社会责任感相对减弱。高校教师工作,体现出很强的专业性,追求专业知识的出类拔萃是必要且必须的。但作为普遍意义上的文化知识,如文学、历史、地理、天文和民俗风情等方面知识的缺乏,却显现了大学教师知识的狭窄和缺失,如有的外语教师写出的中文错别字连篇、语病频现。另外,某些政策导向也把教师的注意力集中于外语、计算机等能带来功利的科目上,出现了外语、计算机等技能提高,专业知识徘徊不前甚至衰退的现象。“大学已经不再具有精神的价值,大学理想和理念在悄悄地远离大学,大学也在默默地承受着大学理念的缺失,能够恪守大学理念的人似乎也越来越少”。[10]
三、知耻后勇:中国大学教师文化复兴之必由之路
作为大学文化的主流,大学教师文化直接影响了大学精神家园的建设与维护;大学教师文化的萎靡,必然会引起大学精神家园的坍塌,导致大学精神的荒芜。可见,弘扬我国古代知识分子的“士君子”精神,汲取西方大学精神的丰富营养,以当代中国社会对大学教师的角色期待和核心价值体系为目标,整合重塑大学教师文化,建设美好的大学教师精神家园,已经成为时代赋予大学及大学教师的神圣使命与紧迫任务。
为使中国大学教师文化能够奋起,笔者以为应从以下三个方面做起。
1.学会扬弃
当今世界,必然是一个开放的世界。高度发达的信息技术为文化的交融提供了必不可少的技术基础,以至于使今天比以往任何时代都容易使人无法摆脱未来文化的侵袭。既然如此,作为站立于文化前沿的大学教师,就应该学会扬弃,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古为今用,洋为中用,以客观冷静、智慧理性的态度,去拥抱这个世界,应对多元文化的挑战。能够在一个世界文化对峙与融合的境遇中,顺势而为,扬长避短,逐步形成包容东西方文明的、独特的中国大学教师文化,使中国大学教师文化在世界大学教师文化之林中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2.涵养学风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对我国大学教师文化建设而言是一柄双刃剑。没有市场经济的巨大推动力,我国高等教育的发展绝不会如此迅速,大学教师物质待遇与社会地位的改善不会有如此之大。然而,市场经济也给大学教师文化建设带来了巨大冲击,产生了诸多的负面效应。学术不端、学风浮躁,是市场经济负面效应的集中体现。而在此过程中,高校管理者急功近利、急于求成以及对学术GDP的过分强调,导致了教师在片面追求数量的过程中忽略了起码的学术质量。学术不端的整饬,却难以动摇学术造假的思想基础;学术宪章的颁布,却无法切断学术不端背后那环环相扣的利益链条。尤其是一些大学领导者对学术腐败的暧昧态度,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学术造假者的保护伞。因此,必须进一步提高大学教师文化建设重要性的认识,常修身正为师之德,常思学术不端之过,常怀真理敬畏之心,常想学术腐败之害;必须彻底改变单纯以项目经费、论文与著作的数量、获奖的多少为根本衡量标准的导致学风浮躁的学术评价体系,建立更加科学完善的学术评审与评价机制,从而使学风回归自然、回归务本求真。
3.提升精神
大学教师文化的内核,是一种精神。在西方,它是一种将学术自由、学术自治、学术中立与学术责任四种价值理念完整统一、科学探索与人文关怀有机结合的精神。在中国,虽然“五四运动”就高举德先生(democracy)和赛先生(science)的旗帜,今天又提出了和先生(harmony),可是,在中国大学校园及教师群体中,不仅民主、科学与和谐的氛围缺失,而且中国传统文化中知识分子身上所蕴含的那种“士君子”精神也每况愈下了。人文精神与科学精神的缺失,学术民主与学术合作的缺乏,使得当今大学教师仍然处于“各人自扫门前雪”的状态。因此,我们必须对中国大学教师文化的当下诟病有切肤之痛,以中国传统的君子精神为基石,以科学精神、人文精神、合作精神与和谐精神为着力点,提升大学教师的精神;以教师团队培育为抓手,殚精竭虑,坚持不懈,必然会在中国生生不息的传统文化的关照下,诞生一种融合世界大学精神和中国大学特色的教师精神文化,为中国大学的健康发展提供一种永不衰竭的精神动力。
参考文献:
[1]毛亚庆,许联.大学文化冲突与中国知识人[J].清华大学教育研究,2006,(6):5.
[2]申卫革.高校教师职业声望沉浮考[J].高等工程教育研究,2006,(3):56.
[3]李庆峰.高校青年教师师德师风的学生评价[J].杭州电子工业学院学报,2001,(5):31.
[4]赵元明.我省高校教师师德现状及思考[J].河南职业技术师范学院学报(职业教育版),2004,(5):76.
[5]孔子.论语·子路[M].北京:中华书局,2007.
[6]孔子.论语·阳货[M].北京:中华书局,2007.
[7][美]菲利普·G·阿特巴赫.失落的精神家园:发展中与中等收入国家大学教授职业透视[M].青岛:中国海洋大学出版社,2006:13.
[8]董云川.找回大学精神[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1:4.5.
[9]杨蓉.重塑大学教师的人文精神[N].中国教育报,2000-12-21(3).
[10]邬大光.大学理想和理念漫谈[J].高等教育研究,2006,(12):2.
(责任编辑:张中)
关键词:中国大学;教师文化;复兴
作者简介:邓媛媛(1981-),女,湖北荆州人,北京大学口腔医学院,实习研究员,教育学硕士,主要研究方向:高等教育管理。
(北京 100081)
近代意义上的中国大学教育是西学东渐的产物。烙有西方文化印记的大学文化,在与中华本土文化对峙融合中,必然产生近代以来中国大学文化的定位问题。由于过分的意识形态化与行政化,迄今为止,中国大学教师的学术价值取向,仍然在传统与现代、中西方文化的夹缝中徘徊,远未形成气候。中国大学既没形成充分学术自由的文化氛围,亦无足够多的具有理性批判意识的教师群体。更有甚者,伴随着我国经济市场化而生的大学过度功利化,进一步使得我国大学教师文化的发展,处于一种走向沉沦的趋势中,令人揪心。本文将立足当前中国大学的实际,对我国大学教师文化沉沦之势进行审视,并在理性批判中探寻其奋起之路。
一、走向沉沦:中国大学教师文化发展存在的严重问题
当前中国大学犹如一只惊弓之鸟,极小的危险和困难都可能使它胆战心惊;又像呀呀学语的婴孩,缺少自己判断是非的独立性和价值观,不断地犯错误,不断地被批评。[1]改革开放以来,大学教师的政治经济生活、思想观念、利益结构、生活方式、行为方式以及相应的心理状态等,已然发生了较为深刻的变化,以至于中国大学教师文化面临前所未有的价值冲突与功利诱惑,使中国大学教师文化陷入了飘摇、迷茫与沉沦之中。
1.重功利轻伦理
追求高深学术是大学教师文化的生命。大学教师通过对高深学问深入探究来彰显其学术价值,奠定其学术地位,并由此形成大学教师文化最本质的学术性特征。然而,当前,我国大学教师载负了过多的经济利益和名誉负担,以致其学术职业理想动摇了,学术职业操守失去了根基,学术价值观发生了变化,最终使学术成为满足功利需求的手段,而失去其精神升华的意义。中国青年报社会调查中心的一项调查结果表明,在1230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受访者中,56%的人认为与20年前相比,教师的社会声望普遍“下降了”;在各类教师中,高校教师的社会声望最低,其主要原因是现在的教师“过分追求经济利益”,也有相当一部分人觉得部分教师“缺乏职业道德”。[2]抄袭剽窃他人成果、伪造篡改实验数据、随意侵占他人科研成果、伪造申请者或签名、编造虚假简历、重复发表论文、学术论文质量降低和育人不负责任、学术评审和项目申报中突出个人利益、过分追求名利助长浮躁之风、违反实验动物保护规范等各种学术不端行为,在大学教师中广泛蔓延,严重地损害了我国大学及学者的国际学术声誉,极大地影响了我国科技和经济的健康发展,使大学教师文化走向沉沦。
2.只教书不育人
当前,不少大学教师追求论文的发表、课题的申报,而不注重教学质量,更谈不上育人了。一些教师只追求自己利益的最大化,而不想做管理和教育学生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有相当一部分教师片面地认为教师的职责就是教书,不注重对学生思想道德方面的教育,没有把教书和育人统一起来,出现了“只教书不育人”的情况,教育只教不育现象普遍存在,育人意识十分淡薄。以下的调查数据最能说明这个问题:李庆峰对杭州电子工业学院361名大学生进行调查:“超过半数的同学认为只有少数(甚至没有)青年教师在上课的同时经常教育同学如何做人”。[3]赵元明对1000名师生(500名教师和500学生)进行调查。95%的教师认为教书育人是教师的天职,只教书不育人的教师是不称职的教师,并且87.9%的教师认为自己做到了教书育人。学生反映如何?当被问到你从任课教师身上学到多少做人的道理时,只有23.5%的学生回答任课教师做到了教书育人,学到很多做人的道理;60.4%的学生回答,只有小部分教师教给做人的道理;10.7%的学生回答从没见到教书育人的教师。[4]大学教师文化的育人性是大学教师文化的重要特性,然而,我们不得不承认,当前出现的只教不育现象,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大学教师文化的沉沦。
3.重言传轻身教
孔子说:“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5]在教师自身的道德品质问题上,孔子十分重视教师自身的道德修养。他认为,教师身教重于言教,教师的人格感化作用,以身作则在教育中具有重要的意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6]孔子在其学生中享有崇高的威望,他的高尚人格,受到众弟子的高度钦仰,至于后世,则更是尊其为“至圣先师”、“万世师表”。教师言行要符合一定的规范,对学生起到良好的示范作用。尽管大学生已经长大成人,但正处于世界观、人生观形成的重要时期,教师的榜样同样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当前,一些大学教师不注重自己的形象,不注意自己的言行,个别教师在授课过程中发表一些不负责任的言论;有的考试送“感情分”、“礼物分”;还有的教师上课迟到早退,随意调课,衣装不整,接听电话,上课吸烟等;学生的作业找学生来批改,自己从不批改;自己的办公室从来不打扫,都由学生来完成;有的教师利用发展学生入党、推荐分配单位、减轻学生处分等机会,收取学生钱物,严重损害了大学教师的形象。大学教师文化的自律性作为大学教师文化的重要特性之一,不仅表现为对学术的自律,还表现为对个体修养的自律,重言教轻身教现象的出现,亦从一个侧面表明了当前我国大学教师文化的沉沦。
4.热权术冷学术
学术事业有着共同的价值观和行为规范,否则其普遍性和客观性难以保证。虽然在我国高等教育的改革与发展中,学术规范不断健全和完善,但有规不依、随意失范的现象仍然非常严重。主要问题是,经济霸权和政治权力成为学术权力的主宰,学术自由缺乏制度的保障,如行政权力代行和僭越学术权力,行政人员控制学术人员和学术事务被认为是顺理成章的事;特别是教师的聘用缺乏有效的制度规制,责任不明、操作不规范成为一大通病;行政权力的随意性使学术自主流于形式,无序和主观使学术规范发展为畸形,学术在不断适应社会中丧失了独立性和尊严,结果是出现了学术环境的恶化、学术文化的权势化倾向。随着高等教育大众化和教育体制改革的深入,高校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兼职教师和雇佣教师。教师身份的不确定和工作的频繁变动,导致教师无心向教,缺乏对学科的忠诚,学术人员的研究能力也难以改进。与大学教师在绝对数量上的迅速增加相比,大学教师队伍的整体科研水平在趋于下降。非学术因素的渗透和干预产生了“劣币驱良币”的效应,正如阿特巴赫所说:“在发展中国家,科层控制、学术决策中的政府介入以及高等教育所有因素的政治化倾向已经伤害了学术职业、优秀学术标准和高等教育价值”。[7]富于科学精神是大学教师文化的重要特质,而对权势的热衷,对科研的淡漠,使大学教师文化日趋沉沦。
二、外诱内颓:中国大学教师文化沉沦之缘由探究
董云川在《找回大学精神》一书中如此描述:“大学教师和学者们也掉进了学术理想与生活状态的两难陷阱中,其境地更为尴尬……一部分如职员般夜以继日地穿梭于各种培训班之间以行‘书匠’之职积累着家庭的财富;一部分如政客一般孜孜不倦地摆平各种关系以求权力之位;一部分如市井俗民般永远在怨天尤人,发着无休止的牢骚”。[8]大学教师在文化与人格上所受的冲击由此可见,这也是当前教师文化面临如此尴尬处境的原因所在。
1.多元文化的强力冲击
多元文化的到来,是经济全球化的结果,经济全球化促使文化广泛的交流和传播。在全球化、多样化趋势的教育背景下,国际先进的教育思想有助于我国教育事业的进步与发展,强大的社会需求有利于促进人才观念的变化,而人才观念的变化必然对学校的整体工作提出新的要求,对教师的职业道德和敬业精神提出更高的要求。此外,经济运行机制和法律体系的初步建立与不断完善,也使教师文化建设具备了体制和制度基础以及健康良好的环境。同时也必须看到,国际文化大量涌入而出现的意识形态多元化、价值取向多样化,造成各种不同背景的文化相互碰撞。传统文化在多元文化社会中占主导地位,但基于传统文化背景下的民族心理、行为方式、价值观念、生存状态却受到了冲击甚至是伤害。面对不同的价值观念和行为方式,高校教师作为文化的传播者和发扬者,受到的冲击最大,也最为直接,必然会对教师文化建设会造成一些负面影响。我国社会强调主流的价值,提倡为人民服务等,但身处于这样一个全球化的社会,处于一个多元而且变化的社会环境中,他们在价值选择等方面都面临着多元选择,从另一方面来说,对经济的追求也是价值多元化的一种表现,因此部分教师单纯地追求经济效益,而不讲“育人”效益。而且这个时代也强调个性的张扬和解放,因此一些教师过分追求个性的解放,对自己的言行不加考虑,从而对学生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在对理性精神的理解与实践方面,工具理性日趋膨胀,价值理性不断萎缩,一方面以数字化方式存在的科学技术作为自然万物呈现的惟一合理方式而受到崇拜,另一方面在终极关怀方面无所信仰、无所追求,信仰意识淡化”。[9]
2.市场经济的负面影响
大学一直被视为是精神的家园,是追求真理与科学的地方。我国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市场经济的确立,追求利益的思想越来越为社会所接受,诱发一些人的拜金主义、享乐主义、极端个人主义的出现,加上社会上存在的一些错误观念、不良风气,也都在侵蚀着一些教师的思想,固守传统道德观念和价值体系的一些教师无法接受这一现实而造成思想混乱,在处世哲学和行为方式方面,传统意义上的社会责任感以及奉献意识在教师群体逐渐淡漠。以市场的标准来衡量教育劳动的价值,成功的标志也不再是“桃李满天下”,而是开什么样的车,住什么样的房,关注的是课时津贴而非教学质量,追求的是功名利禄而非学术成果,大学教师的高雅和志气已经被实在的物质追求和享受所淹没,大学教师这一以教书育人为目的,具有较强使命感和道德操守要求的“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日趋庸俗与没落。“商品化、世俗化之风充斥校园,吞噬着自由清新的学术空气;许多大学因匮乏思想和一流的科技成果而等同于职业中专”。[8]其次,大学的思想变革与管理体制变革也出现了偏差,一个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传统价值观的否定与价值体系的坍塌。在知识经济时代,知识和科技对社会的发展具有重要作用,大学往往十分重视教师的学术和科研。许多学校都制定了政策,每位教师每年要出多少成果,发表多少文章,是否为核心期刊,这些东西关系到教师能否被聘用,能否受奖励;许多大学都对教师的职称有所要求,而且大学职称涉及教师工资和津贴住房等切身利益,而职称的评聘又和科研成果、学术论文挂钩,学术成果成为教师名利双收的重要途径,在这样的利益驱动下,一些教师不惜放弃或降低教学质量去追求学术成果,出现了“学术腐败”,如剽窃、挂名、强占学生的科研成果、学术的近亲繁殖等等。这些管理体制的不完善导致大学教师不去追求育人的责任、学术的责任、大学的责任。
3.教师队伍的自身因素
教师自身队伍建设直接决定着师资质量,是办好一所大学的关键,也是大学组织文化和教师文化的决定性因素。它包含了大学教师选拔、评聘标准与方法、大学教师素质要求、大学教师使用策略等方面。
在高等教育发展史上,很多国家政府、大学校长关于教师队伍建设的基本理念是大体相似的,即教师是大学办学的主体和核心,教师质量直接关系到教育质量。个别教师思想认识和思想政治倾向方面出现偏差,对大学教师文化建设产生了不良影响。一些教师,特别是青年教师,自主精神和竞争观念越来越强,却缺乏深刻的思想理论基础,忽视自身道德修养,对社会上存在的消极现象缺乏抵制力,导致崇尚理想、信念的色彩相对淡化,社会责任感相对减弱。高校教师工作,体现出很强的专业性,追求专业知识的出类拔萃是必要且必须的。但作为普遍意义上的文化知识,如文学、历史、地理、天文和民俗风情等方面知识的缺乏,却显现了大学教师知识的狭窄和缺失,如有的外语教师写出的中文错别字连篇、语病频现。另外,某些政策导向也把教师的注意力集中于外语、计算机等能带来功利的科目上,出现了外语、计算机等技能提高,专业知识徘徊不前甚至衰退的现象。“大学已经不再具有精神的价值,大学理想和理念在悄悄地远离大学,大学也在默默地承受着大学理念的缺失,能够恪守大学理念的人似乎也越来越少”。[10]
三、知耻后勇:中国大学教师文化复兴之必由之路
作为大学文化的主流,大学教师文化直接影响了大学精神家园的建设与维护;大学教师文化的萎靡,必然会引起大学精神家园的坍塌,导致大学精神的荒芜。可见,弘扬我国古代知识分子的“士君子”精神,汲取西方大学精神的丰富营养,以当代中国社会对大学教师的角色期待和核心价值体系为目标,整合重塑大学教师文化,建设美好的大学教师精神家园,已经成为时代赋予大学及大学教师的神圣使命与紧迫任务。
为使中国大学教师文化能够奋起,笔者以为应从以下三个方面做起。
1.学会扬弃
当今世界,必然是一个开放的世界。高度发达的信息技术为文化的交融提供了必不可少的技术基础,以至于使今天比以往任何时代都容易使人无法摆脱未来文化的侵袭。既然如此,作为站立于文化前沿的大学教师,就应该学会扬弃,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古为今用,洋为中用,以客观冷静、智慧理性的态度,去拥抱这个世界,应对多元文化的挑战。能够在一个世界文化对峙与融合的境遇中,顺势而为,扬长避短,逐步形成包容东西方文明的、独特的中国大学教师文化,使中国大学教师文化在世界大学教师文化之林中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2.涵养学风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对我国大学教师文化建设而言是一柄双刃剑。没有市场经济的巨大推动力,我国高等教育的发展绝不会如此迅速,大学教师物质待遇与社会地位的改善不会有如此之大。然而,市场经济也给大学教师文化建设带来了巨大冲击,产生了诸多的负面效应。学术不端、学风浮躁,是市场经济负面效应的集中体现。而在此过程中,高校管理者急功近利、急于求成以及对学术GDP的过分强调,导致了教师在片面追求数量的过程中忽略了起码的学术质量。学术不端的整饬,却难以动摇学术造假的思想基础;学术宪章的颁布,却无法切断学术不端背后那环环相扣的利益链条。尤其是一些大学领导者对学术腐败的暧昧态度,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学术造假者的保护伞。因此,必须进一步提高大学教师文化建设重要性的认识,常修身正为师之德,常思学术不端之过,常怀真理敬畏之心,常想学术腐败之害;必须彻底改变单纯以项目经费、论文与著作的数量、获奖的多少为根本衡量标准的导致学风浮躁的学术评价体系,建立更加科学完善的学术评审与评价机制,从而使学风回归自然、回归务本求真。
3.提升精神
大学教师文化的内核,是一种精神。在西方,它是一种将学术自由、学术自治、学术中立与学术责任四种价值理念完整统一、科学探索与人文关怀有机结合的精神。在中国,虽然“五四运动”就高举德先生(democracy)和赛先生(science)的旗帜,今天又提出了和先生(harmony),可是,在中国大学校园及教师群体中,不仅民主、科学与和谐的氛围缺失,而且中国传统文化中知识分子身上所蕴含的那种“士君子”精神也每况愈下了。人文精神与科学精神的缺失,学术民主与学术合作的缺乏,使得当今大学教师仍然处于“各人自扫门前雪”的状态。因此,我们必须对中国大学教师文化的当下诟病有切肤之痛,以中国传统的君子精神为基石,以科学精神、人文精神、合作精神与和谐精神为着力点,提升大学教师的精神;以教师团队培育为抓手,殚精竭虑,坚持不懈,必然会在中国生生不息的传统文化的关照下,诞生一种融合世界大学精神和中国大学特色的教师精神文化,为中国大学的健康发展提供一种永不衰竭的精神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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