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置人收购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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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对一个中学生来说,没有比放寒假更开心的事情了,但是季夏在放假的第一天,就失去了她最好的朋友,至少季夏曾经拿她当最好的朋友。
  虽然错并不在季夏,但她仍旧伤心。她问上大学的姐姐:“我们都会失去朋友吗?”姐姐说,这是成长的烦恼。
  假期的第一个晚上,季夏在台灯下看漫画,精彩的剧情并不能抓住她的心,她总是瞥向一旁的假期计划表,其中有几项便是跟念蕾一起逛街、一起去图书馆、一起泡温泉、一起放烟花……她抓起那张计划表,团成球,扔向一旁的垃圾桶。纸团碰到垃圾桶底又弹了起来,滚到地上,落到她的脚边。
  季夏弯腰捡起纸团,重新将它舒展开,夹进了漫画书里。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想起分开的时候她问念蕾:“你不想解释一下吗?”
  念蕾摇摇头,转身离开了。季夏多么希望她能向自己解释,哪怕只有一句话呢。
  2
  季夏躺在床上开始玩手机,她想找一些有趣的段子转移注意力。
  “闲置人收购网站?”季夏刷到一个独立网站,“好奇怪的名字。”
  季夏好奇地点开它,界面很简洁,醒目的位置写着闲置人说明:注册成为闲置人之后,就会接到订单,替代发布订单的人完成发布者不想做或者没时间去做的事情,每完成一单将获取一定的佣金或者一次发布任务的机会。
  果然有趣,反正这个假期计划都泡汤了,正好闲下来有更多的空余时间。季夏这样想着,点击了注册按钮。昵称、性別、年龄、性格、优点、缺点等都是必填项,这样大抵是为了方便匹配任务吧。注册完后,她满意地睡去,期待着明天的任务。
  第二天一早,她被手机提示音吵醒,根据站内短信内容,她需要帮助一个叫大卫的男孩找到他走丢的狗。
  开玩笑吧?这是季夏脑海中跳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看来这个闲置人收购网站只是个噱头,她有点小小的失落。但转念一想,反正假期除了写枯燥的作业没什么好做的,便点击了下方接受任务的按钮。
  季夏是八点钟出的门,走丢的那条狗叫多多,是一只一岁半的金毛,爱吃胡萝卜。没错,季夏反复确认过,网站上的提示内容写着:多多爱吃胡萝卜。
  季夏去超市买了胡萝卜,来到多多走丢的地方。这片区域的小巷子比较多,而且堆满了杂物,为寻找增大了难度。“嘿,多多,不要怕,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胡萝卜。”季夏说完觉得自己很傻,狗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说的话呢?
  忽然,垃圾桶里探出来一只小脑袋,那是一只流浪犬,警觉地盯着季夏。季夏缓缓地递出手里的胡萝卜,尴尬地笑笑:“你想吃吗?”
  “我才不吃,有肉吗?”忽然有个声音响起。季夏四下确认,这条巷子里,除了自己和那只流浪狗,再也没有別人了。
  “没有肉算了。”那条流浪狗跳下垃圾桶,经过季夏的时候看都不看她一眼。
  狗说话了!季夏怔了几秒钟,然后跟上去说道:“鸡腿吃吗?”流浪狗绕着季夏兴奋地摇着尾巴转圈:“吃!我饿得走路都不稳,刚才还担心自己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季夏蹲下来,摸着它的头:“你真的会说人话!”流浪狗道:“不是我会说人话,而是你通狗语。”
  季夏恍然大悟,连忙摸出手机调出了闲置人网站,发现任务下面有一条说明:临时技能——狗语。
  原来这才是闲置人网站的奇妙之处!棒呆了!季夏兴冲冲地跑到附近一家便利店,挑选了少盐的鸡腿,然后又回到巷子里,那只流浪狗就蹲在原地乖乖等着她。
  “鸡腿是你的了,不过你得帮我个忙。”季夏把鸡腿的包装拆掉递给流浪狗,它风卷残云地吃着,嘴里发出本能的呜呜声。
  “什么忙?”流浪狗吃完后问道。季夏调出多多的照片:“帮我找到它,它叫多多,爱吃胡萝卜。”
  “鸡腿管够吗?”流浪狗问。“管够。”季夏拍了拍自己的口袋。
  “等着。”流浪狗说完飞奔了出去,不一会儿,它又回来了,不过这次它的身后跟着十几只流浪狗。季夏惊呆了,这绝对算得上奇观——集结这一区域的流浪狗,狗找狗!这是季夏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靠着五十只鸡腿的“酬劳”,流浪狗们全员出动,季夏在巷子里静候。她坐在一块石头上,想起她跟念蕾一起喂的流浪猫。那是一只黑白花的母猫,叫“奶牛”。季夏觉得脸上凉凉的,用手一摸,原来是淌出了泪。她仰起头,想止住眼泪,可无济于事。
  “你不想解释一下吗?”当时季夏问念蕾。念蕾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离开了。虽然季夏期待着念蕾的解释,但又觉得她做得太过分了,如果她道歉,自己会原谅她吗?
  季夏正纠结着,那群流浪狗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多多。它身上脏兮兮的,眼神很无助,比照片上瘦了很多。不过季夏知道,等多多回到主人身边,洗个澡,吃几天肉又会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季夏谢过这群可爱的流浪狗,把多多送回了主人家。
  第一个任务圆满完成。
  3
  季夏迫不及待地接了第二个任务——物理辅导,而且是辅导高三生!光是想想就激动,要知道,她还是一个初中生。季夏特意查看了一下临时技能——熟练掌握高中物理知识。
  十点钟,季夏来到任务发布者家门口,敲门。开门的是一个男孩,个子很高,脸上挂着笑容,像是冬曰里的暖阳。
  男孩把季夏让进来,給她倒了水。季夏有点紧张,躲进了厕所,当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惊讶得下巴差点掉下来,这比昨天的任务还要令人疯狂——她竟然变了模样——个子高了不少,脸上的青春痘全不见了,五官更精致了,整个人气质都成熟了。
  这是长大后的自己吗?季夏很疑惑。这个网站越来越奇妙了,竟然可以改变外貌?不过想一想,似乎这样也更合理一些,不然一个小屁孩模样的人过来辅导一个高中生,确实有点乱套。
  季夏平复了心情,从卫生间出来,强装大人帮他辅导物理,在技能加持下,辅导过程很顺利,没有什么能难倒季夏的。但在辅导快要结束时,季夏无意中注意到门口摆放的一双男士冠军鞋,自己也有一双女士的,但是被偷了,偷走它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念蕾——她曾经最好的朋友。   之后,季夏在一家二手售卖网站上发现了自己的鞋子。当她质问念蕾为什么要这样做时,念蕾没有解释。她们的友谊就这么戛然而止,宛如过山车忽然停在了半空中。
  真的就那么无所谓吗?你有没有拿我当朋友呢?
  接下来的辅导任务季夏有点心不在焉,有时候需要对方问两遍问题她才能反应过来。导致这一次的任务勉勉强强完成,并没有获得佣金或者发布任务的机会。
  4
  从男孩家出来时天快黑了,季夏鬼使神差地走到曾经喂“奶牛”的地方,可到了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有带,没有猫粮、没有罐头,甚至没有一根火腿肠。正当季夏准备去趟便利店时,突然瞥见“奶牛”的碗里还剩半碗猫粮,一旁有三盒空空的猫罐头。
  念蕾。季夏的脑海里钻出她的名字。她来过了。绝对。这个牌子的罐头是她们一起买的,买完之后还用马克笔在每一罐上画了小猫的简笔图案。但周围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她大概离开很久了吧。
  季夏怅然若失地回到了家中,她找出夹在漫画书里的假期计划表,原本布满褶皱的纸张现在平展了许多。拿出一支笔来,她在一起喂流浪猫那一项上画了一个勾。
  季夏不得不承认,念蕾曾经真的是一个非常出色的朋友。季夏数学不好,但又为了零花钱,跟父母定下了“期末一定要考上730分”的军令状。在考试前一个月,念蕾都陪着她刷题,还给她讲解不懂的地方,帮她梳理错题类型。
  期末考试,季夏考了131分。
  季夏叹了口气,把计划表重新夹进漫画书里。
  5
  季夏怎么也没有想到,新接到的任务竟然是捉迷藏,而且是跟一群孩子捉迷藏。重点是,她还暂时变身成了男孩子!
  幼稚!为什么会有这么幼稚的任务?天哪!我竟然会变成男孩子!
  季夏按照地址找了过去,那是一片棚户区,到处都是私搭乱建,有些房子甚至不能遮风挡雨。如果不是这次任务,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来这里。
  她以为全世界都是美好的,原来还有被上帝遗忘的地方,这里,让季夏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在逼仄的小过道里走着,她渐渐地有些害怕。季夏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你现在是男孩子!你现在是男孩子!你现在是男孩子!
  季夏按照地址叩响了房门。开门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问道:“哥哥,你是来陪我们玩捉迷藏的吗?”
  季夏点点头。等她进屋后才发现,这不足四十平的房间里,竟然挤着六个孩子,四个女孩、两个男孩,角落里的那个男孩最小,大概不到十岁;一旁正烧水的女孩看起来最大,跟季夏的年纪相仿。
  女孩说:“姐姐说会来一个人陪我们玩。”那个姐姐应该就是任务发布者了。季夏问道:“你们姐姐呢?”其中一个孩子回答:“去打工了,姐姐今天要去一整天。”
  季夏心想,名义是捉迷藏,实际上是当保姆吧。反正是“保姆”,季夏索性便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有谁想要去吃牛排吗?”她看着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严重营养不良,不,应该是缺肉。
  他们面面相觑,有点害羞。
  季夏道:“走啦走啦,吃饱了才有力气玩捉迷藏,姐……不对,哥哥请客。”
  季夏带着六个孩子来到最近的一家牛排店,牛排、意面、鸡排、披萨等等,堆满了桌子。孩子们死死盯着食物,一直咽口水,也不敢动。
  “吃吧,等什么呢。”季夏笑着说。话音刚落,他们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季夏看着,打心底高兴,他们就像那些流浪狗,如果没有人管,或许熬不过这个冬天。
  “你们怎么在这?”忽然一个女声问道。季夏寻着声音看过去,竟然是念蕾,她穿着西餐厅的制服,看来她打工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念蕾看向季夏:“不好意思,原本只想发个任务找人陪他们玩一会儿,让你破费了,我会把钱还给你。”她当然认不出男孩子模样的季夏。
  季夏站起来,走向店里的角落,念蕾也跟了过去。
  季夏转身问道:“你是他们姐姐?”
  念蕾点点头。
  季夏又问道:“他们没有父母吗?”
  念蕾转头看着那些正吃得开心的孩子们:“都是被抛弃的孩子。”
  季夏道:“你才多大,照顾得过来吗?”
  念蕾苦笑说:“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管,他們就没人管。,我是孤儿院出来的孩子,放弃他们,我办不到。”
  季夏终于明白了她的苦衷:“我有个朋友,叫季夏,你认识.的吧?”
  念蕾点点头,她眼睛里闪过一瞬的黯然:“认识,不过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季夏问:“为什么?”
  念蕾有些哽咽:“我偷了她一双很贵重的鞋子,卖掉了。当时老四发烧了,烧了三天,很严重,吃药已经没用了,我必须带他去看医生,我怕他傻掉或者……”
  季夏知道后面的话应该是“死掉”,她道:“季夏说她都知道了,对了,她还让我转告你,她一直拿你当最好的朋友。还有,季夏觉得自己不合格,身为你最好的朋友,你的秘密她竟然、不知道,她觉得这没什么好隐藏的,她觉得你超级棒,是超级称职的朋友。”
  念蕾的眼泪已经掉下来了。季夏继续说道:“我记得她说明天去老地方喂猫,你有时间去吗?”
  6
  季夏到喂猫的地方时,念蕾已经到了,念蕾望着她,张了张嘴,似乎在说“对不起”。季夏向着念蕾飞奔过去,一把抱住她:“失去你的第四天,我好想你啊。”
  “对不起。”念蕾又说道。
  季夏放开她,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念蕾:“礼物哦,这次不可以卖掉哦。”
  念蕾打开包装,是一双冠军的鞋子,跟她偷来卖掉的那双一模一样。
  “我从二手网站买回来了。”季夏笑着说。
  “对不起。”念蕾重复道。
  季夏用手轻轻捂住她的嘴:“嘘,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念蕾重重地点点头。
  季夏道:“我想玩捉迷藏。”
  念蕾拉起她的手:“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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