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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一天
对斯科特·皮彭来说，2010年8月14日是伟大的一天——他正式入驻名人堂，而且是以双重名义(个人和“梦一”)。其实早在四个月前，皮彭就得到了斯普林菲尔德方面发来的贺电。当时，皮彭正在位于劳德戴尔堡的家中小憩。我们不想把斯科特的生活模式架构成一个哲人式的氛围，要么就是思考人生，要么就是准备思考点什么……其实生活的大部分瞬间都是很随意的。于是，在和妻子拉萨和几位启蒙教练分享喜悦后，皮彭就开始精心准备他的讲演稿。他要感谢很多人，斯科特不想有所忽略，因为那份遗憾会伴随他一生。
即使如此精心准备，看起来皮彭也远远没有达到口随心动的境界。作为第一名被介绍出场的获奖者，身穿一袭黑色西装、系着红色领带的皮彭明显有些紧张。以致于他的发言起初有些不连贯，就像一个初次登台的主持人般鳖脚。和卡尔·马龙的真情流露、拉里·伯德的诙谐不羁相比，生就一副平凡而驽钝外表的皮彭，似乎还是不太习惯走到台前。事实上皮彭不善辞令的性格，曾让90年代初所有采访过他的记者都非常打怵。不过到了后来，皮彭的表现自然了很多，他把妻子拉萨称为令自己“倾倒一生”的人，并真心对自己昔日的队友表示了感谢。是的，丹尼斯·罗德曼也包括在内，皮彭曾发誓一辈子也不会和“大虫”说话，但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淀，爱恨已不再那么凌厉。
一幕好戏总有高潮——就在演讲结束前的十几秒，皮彭突然煽情地停顿下来，微微低下了头，他明显是在造势。就在现场观众对此感到纳罕时，皮彭做出了可能是他这辈子最伟大的陈述：感谢上帝，感谢你们。一场堪比马丁·路德·金的精彩演讲，在皮彭进入NBA的23年后，再次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坚韧的33号
斯科特·皮彭在春田篮球名人堂仪式发表演讲时，始终没有流一滴眼泪。他如此优雅、温和、从容，独特的个性完全可以成为个案来被研究。不管你相不相信，皮彭内心的强大实际超出你的想像。事实是，有很多NBA球员曾入选名人堂。或许他们的得分更多，投篮更出色，跳得更高，跑得更快，甚至更受球迷的喜爱，但没有几个人能比皮彭拿到更多的总冠军戒指。而且，几乎没有人会比皮彭更坚韧。
这不是指身体上的强壮。你可以看到和皮彭同样入选名人堂的卡尔·马龙，显然更具资格。也不是指我们通常所定义的精神上的坚韧，迈克尔·乔丹无疑是这个领域里的典范。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正是长期以来皮彭备受诅咒的弱势。1990年东部决赛著名的偏头痛事件，给皮彭插上了一个“软蛋”的恶意标签。在1992年季后赛上，皮彭曾因此遭到尼克斯队泽维尔·麦克丹尼尔的公开奚落。在80年代末的公牛一活塞大战中，皮彭屡屡受到对手口头和身体上的双重虐待。但，这正成为皮彭性格中最强大的一部分：他像佛一样坚忍无比。
也许在N8A史上，没有人会比皮彭承受更多。出身贫寒、没有受到正统的职业培养，即使是成名后也饱受非议。就像那个众所周知的“1.8秒事件”，以及持枪被逮捕、和管理层的争吵，都成为这其中的一部分。即使在那个他要挟退役的冠军赛季，皮彭也一度被挂在球队伤病名单上。这一切都使得这位芝加哥篮球史上饱受赞誉的人，同时也收获相当多的责难。
“有时我很想知道，人们为什么一提起我就变得如此沮丧。”皮彭说。“这只是篮球。他们来观看我们的表演，希望每晚都有精彩演出，他们不容许自己有丝毫失望。但我想问：‘难道你就没有很失望的一天吗?’”
人们不会总是失望的，事实上皮彭可能是NBA史上最伟大的防守球员。
然而，皮彭从未成为联盟年度最佳防守球员，尽管他曾连续八个赛季进入NBA最佳防守第一队，另有两次入选第二队。一般来说，有这样雄厚履历的球员都应该获奖——迈克尔·乔丹获得过一次，在其他外线球员中，西德尼·蒙克里夫、阿尔万·罗伯特森、加里·佩顿和阿泰斯特，都留下了自己的名字。没有看过皮彭比赛的人一定意识不到，他是如何通过出色的防守来影响比赛的。
在1991年公牛队赢得第一个总冠军时，正是皮彭对“魔术师”约翰逊出色的防守，才减缓了湖人队的比赛节奏。而在1998年东部决赛上，也正是因为皮彭成功锁死了马克·杰克逊，才让公牛队最后夺冠。而我们必须记得在同年的总决赛上，皮彭又是如何破坏布莱恩·拉塞尔一记有可能锁定系列赛胜利的传球的。这样的瞬间，你只能在全盛时期的奥斯卡·罗伯特森身上看到。
“斯科特即使全场只拿到4分，也可以统治比赛。”史蒂夫·科尔说，他是当天皮彭亲友团里非常显眼的一个，而且把皮彭列为自己最喜欢的队友。“那使他成为伟大球员之一。”
菲尔·杰克逊并没有出席皮彭的演讲仪式。那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也基本体现出他和斯科特近而不亲的私人关系。不过在此之前，杰克逊曾不止一次地说过，在他所执教过的球员中，皮彭是最聪明的。甚至有好几次杰克逊都希望皮彭能加入他的教练组。“你把他放在任何位置，他都能洞悉全局。”杰克逊说。
然而有时候，皮彭看上去会说些蠢话办些蠢事。在臭名昭著的“1.8秒事件”后，皮彭指责芝加哥球迷有种族歧视倾向，没有对表现差劲的库科奇报以嘘声。不只如此，皮彭多次要求把自己交易出去，并和球队管理层公开争吵。到后来，这甚至引来了菲尔·杰克逊和迈克尔-乔丹的指责。
到1997-98赛季开始时，第二段“公牛王朝”将要结束的最后一年，皮彭在11月的一次客场之旅前，宣称由于被拖延的手术他不会再打球，而且也不打算继续为公牛队效力。而当时正处于乔丹和杰克逊为了不使皮彭孤单，先后和公牛队续签一年合同的尴尬时刻。
不过在一月份，皮彭还是回来了。当时公牛队的战绩稍有下滑，但皮彭立刻帮助球队取得12场中的10场胜利。皮彭就像篮球场上一幅让人心醉神迷的画面，悠然自得，漫不经心的动作如一首诗般优美。单单是那大幅度的滑步和股掌之间流露出的傲气。就足以让人神往。这种从骨子里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霸气，都是在次次事件和挫败中练就的，因为他不允许自己对困难低头。
吉米·塞克斯顿是皮彭的前任经纪人，他曾多次在半公开场合谈论起皮彭，并且对有关他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争论感到惊奇。有一次当公牛队到达波士顿时，皮彭开始就他的合同向克劳斯发飙。他叫着克劳斯一大堆难听的绰号——那些绰号乔丹也叫过，但从未向媒体公开。
当第二天球队回到芝加哥的时候，皮彭在机场入口处看到一大堆媒体记者正在焦急地等候着。于是皮彭走到杰克逊跟前，问他是否有特别的状况发生，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在这里聚集。杰克逊笑了：“他们就是在等你。”当时皮彭的神情显得很迷惑，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想想看，现在和皮彭已经疏远的塞克斯顿，他一定会拿出对皮彭最精致的概括：“基本上，斯科特是个悠闲自在、脾气随和的家伙。”塞克斯顿说，“但他随时都要面对很多挫折。这又显示了斯科特顽强的一面，事实上这帮助了他。你会看到有很多篮球运动员，如果他们有斯科特这样的境遇。就会很快状态下滑。但斯科特不是这样，他不会让 这些事影响到他。有时你看到他暂时什么都没做。但斯科特一定会在逆境中做出回应，这就是他的处事方式。”
记得在“1.8秒事件”后，当时的乔丹正在打棒球。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在电视和报纸上知悉的一切，于是在第二天早餐他打通了菲尔·杰克逊的电话。
“斯科特和我道歉了。”杰克逊对乔丹说。“但他并没有真正悔悟。”
是的，皮彭不会轻易动摇自己的信念。就这件亭上。他始终认为自己是对的，杰克逊是错的。
“菲尔是错的。”多年后皮彭还是坚持这样的观点。“你身处比赛中，菲尔那样对待我是不公正的。我不得不说些什么，无论对错，这不是什么人都想听到的。”
“我会说出我自己真实的想法，我不打算欺骗你，也许有些人并不喜欢听到这些——我不愿意结交那些名人朋友。在篮球世界里，我和卡尔·马龙关系不错，但我从来不会说我们拥有多么伟大的友谊(在这个联盟里，有很多明星都会假装和谁是亲密的朋友)。公牛队总喜欢我们会安静点，他们会说：‘你是一名球员，这是你的工作。’但我不会那样，我知道自己说过的话或做过的事情，并不总是被人理解，但如果出自本心。你隐瞒这些就是欺骗自己。为别人而活，那不是我的风格。”
应得的荣誉
斯科特·皮彭就站在那里，眼神坚毅地望向前方。在他身后，是一段绝不平坦的成名之路。我从来不会设想什么人从何而来，但我的确永远也无法想像还有什么人可以像皮彭这样成长起来。
皮彭出生在阿肯色州乡下一间只有两居室的简陋房子里，他是家中12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有人可以在这样的环境里一步步取得成功吗?斯科特的父亲普雷斯顿原本是一名磨坊工人。在皮彭上高中之前，他就因公患上了中风恶疾。撕科特还有一个叫做罗尼的哥哥，在上高中时因为一次意外的交通事故，必须终生与轮椅为伴。
“我一直认为自己可以抹掉这些心灵上的创伤了。”皮彭一次告诉我。“我现在能跑能跳，做一切自己能做的事。这是上帝赐予我的恩典。在NBA的每个人都该享受这些。但每当我看到达雷尔·斯汀利时(此人是前NFL著名外接手，因伤病被截肢，生前经常到芝加哥体育馆公牛队板凳席后面看比赛)，就像看到我的兄弟。本来是如此健康、强壮的一个人，就因为一场变故这辈子只能被困在轮椅里。什么地方都不能去，于是我想到了很多东西。”
不过，人们很少听到皮彭提到这些。有关童年，他只有一些甜蜜的回忆。“当我回头看时，我必须说成长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件事。”皮彭说，他甚至提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多米诺骨牌和跳棋。“如果我没进NBA，可能会从事一些我喜欢的职业。我可能会在某个运动部门打工。”
皮彭的故事非常引人入胜，可以编成一本小说，而且完全没有虚构。
这点在皮彭的高中和大学教练那里，得到了极好的佐证。他们记得当年那个像皮包骨般瘦弱的斯科特，在高中没多少上场打球的机会，甚至很少人认为他能有机会到大学去打球。但皮彭的高中教练为他提供了很多帮助，并引荐他到NAIA的阿肯色中央大学去看看。但当时的皮彭，体重只有135磅，身高也仅有6尺1，没有大学愿意为他提供篮球奖学金，连一些大专学校也不肯招收他。皮彭最终成为了球队助理，专门清扫更衣室，并为队员分发毛巾。但皮彭说他很喜欢这份工作。因为他可以和那帮家伙们一起出去玩。
现在斯科特·皮彭进入篮球名人堂。你不能想像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没有一个名人堂成员，在他们上大一时看起来距离名人堂比皮彭更遥远。但从那以后，皮彭逐渐成长为阿肯色中央大学的明星球员。由于竞争环境太差。以致当公牛队的金牌球探比利·麦金尼(现在雄鹿队的人事主管)第一次看过皮彭的比赛后，居然不能判定皮彭到底能有多出色，因为他的对手们，远远不够NBA级别。
但公牛队总经理杰里·克劳斯迅速意识到。他抓到了一块美玉。为了万无一失，克劳斯决定使出计谋。他希望可以带皮彭到夏威夷度过为期两周的假期，其间的费用公牛队全包，这样皮彭就可以跳过选秀签的训练营，以免让更多人看到他的身手。即使皮彭本人的兴趣很高，但在他精明经纪人的保护下，克劳斯的动议还是被拒绝了。
最终，克劳斯动用了一个绝妙的交易方案，希望得到皮彭。幸运的是，超音速队同意了他们的计划，但前提是雷吉·威廉姆斯必须在第五顺位前被人选走。结果是，快艇队在第四顺位挑走了威廉姆斯，于是公牛队得以在国王队之前从超音速手中换得皮彭。要知道，当时手中握有六号签的国王，一直希望得到皮彭，他们甚至不惜交易掉肯尼·史密斯，而史密斯正好是乔丹在北卡时的校友。
与此同时，公牛队还在首轮选中了霍拉斯·格兰特，尽管乔丹并不希望用他来替代自己的好友查尔斯·奥克利。但公牛队教练组清楚他们需要的是什么。当乔丹、皮彭、奥克利和格兰特在训练场上拉开架势时，他们意识到这是芝加哥有史以来最强的阵容。而最终当他们用奥克利交易来比尔·卡特莱特后，他们也找来了王朝的最后一块拼图。
皮彭总是喜欢与把他定义为“乔丹受益者”的人开玩笑：“没有我，迈克尔不会拿到一次总冠军。”
事实的确如此。在皮彭到公牛队之前，乔丹在季后赛中只取得了1胜9负的战绩。尽管在那些输掉的比赛中乔丹曾有过非常惊人的表演，但在1988年季后赛首轮对骑士队的系列赛第五场，道格·科林斯决定让皮彭取代布拉德·塞勒斯成为首发之前，乔丹的确还没有赢得任何一个系列赛。
“在经历最初的不适应后，斯科特慢慢找到感觉。”科林斯说。“斯科特不是那种能投中绝杀的球员，但他比迈克尔更无私。如果我下场打球。也更愿意和斯科特搭档而不是迈克尔。但现实是，迈克尔比斯科特更有杀伤力。”
史蒂夫·科尔说他在场上总有几分钟陷入手感盲区，因此会变得有些恐慌。但科尔说这时皮彭会跑过来对他说：“我知道你还没找到投篮节奏，不要担心。下次我会给你传出节奏最佳的球。“科尔认为这正是皮彭最不可思议之处。他总是知道球场上的每个人真正需要些什么。
老尼尔森曾评价当年杰克逊领军的那支公牛，堪称是梦之队。尼尔森说，没有什么比阵中拥有两名进攻最出色的进攻球员，同时还是防守最出色更可怕的了。
人们清晰地记得在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后，查克·戴利是如何盛赞皮彭的。戴利说他知道皮彭是联盟未来的MVP，但他也说皮彭就是1992年“梦之队”表现最出色的球员。“我知道迈克尔的确无以伦比，但在那支球队里，斯科特就是最杰出的。”
然而。皮彭后来的表现似乎和这句评价并不相符。
皮彭总是害怕自己失去金钱以及得到的一切，因此在他职业生涯早期，皮彭进行了很多风险极大的投资，而这也让他在后期蒙受了数千万美元的损失。虽然皮彭是一个很顾家的男人，他曾为阿肯色的父母兄弟姐妹买了很多房产，但同时也陷入到一些亲子鉴定的官司中。 虽然皮彭是不可替代的，但在1994和1997年，公牛队还是险些把他交易到西雅图(以换来肖恩·坎普)和波士顿、洛杉矶。每逢这种情况，皮彭都会大肆抨击球队管理层。反而在1994年全明星赛上以29分、11个篮板、4次抢断无可争议地成为MVP后，皮彭大谈希望自己被交易，他不介意穿上其它球队的球衣上场打球。
“我知道人们大概会认为我是个自大的家伙，这也许是因为近年来我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但人们并不真正了解我。”皮彭告诉我说。“他们希望我能树立一个高大形象，但我不会令他们满意。我是斯科特。我是一个真实的人，我很高兴能做自己。如果你是我的朋友，就不应该十分在意我的NBA身份。他们会告诉你这有何不同，但我从来不会试图凌驾于任何人之上。因为我不是那种人。”
但是，皮彭和霍拉斯·格兰特的友谊一直是段传奇。“我们彼此都被对方震慑住了。”格兰特承认道。“我们很高兴能同处一个联盟里。我们是两个富有的庞克族，每天都很快乐，世界就在我们的脚下，这种感觉难以形容。”
皮彭和格兰特一直形影不离。他们会每天打上十多次电话，购买同款的跑车，饲养相同品种的狗，他们就住在一条街上，连经纪人和假期都是一样的。甚至于，他们都成为了对方婚礼上的男傧相。在公牛队的年鉴上皮彭曾回答过这样的问题：“如果你登上月球会带上谁?”皮彭回答说：“霍拉斯·格兰特。”有关他们友谊最出名的一个桥段是：一次皮彭养的猫死了，格兰特说他会在随后的训练中迟到一会儿，因为他要和皮彭一起做哀悼。
皮彭和格兰特逐渐成为乔丹取得成功的基石，也许这正是1991年公牛队能击败湖人的一个力量。在成功挫败“魔术师”约翰逊后，系列赛伴随着皮彭的大手牢牢控制住皮球而宣告结束。而1993年东部决赛查尔斯-史密斯著名的关键上篮不中，也是皮彭两次盖帽的硕果。
1991年的登顶是公牛队辉煌的开始，此后他们一口气拿到“三连冠”。1994年若不是那次季后赛中对尼克斯队胡伯特·戴维斯富有争议的犯规，皮彭完全可以带领那支没有乔丹、而且取得常规赛55胜的公牛队，达到另一个顶峰。事实上那是皮彭职业生涯最为辉煌的一个赛季，他不但场均拿到22分、8.7个篮板和5.6次助攻，而且成为NBA史上第三位所有数据均领先全队的球员。但那次失利，基本终结了有关皮彭领导能力的辩论。
但眼前这份荣誉，是斯科特·皮彭应得的。
兄弟
很多人可能注意到在皮彭发言时，作为引荐人的乔丹在他背后像看个贼一样。死死地盯着他，就像在职业生涯中一直做的那样。事实是，皮彭之所以总是受到质疑，皆因乔丹的伟大控制了他。
可以这么说，皮彭所得到的财富、名望和地位，有很大的侥幸成分。在皮彭的内心世界里，一度非常希望能摆脱乔丹的阴影。比如说。一个球迷在找皮彭签名时，如果迈克尔恰好经过，那个粗鲁的家伙就会一把抢过皮彭手中的笔和明星卡，转而奔向乔丹——即使这样的场面皮彭早已习以为常，但他的内心一定会隐隐作痛。又比如，每当公牛队官员递给皮彭球票时，他很清楚自己得到的和乔丹完全不能相比。后者每场得到的球票，如果平平摊开足足有一条浴巾那么长。于是，入选1992年“梦之队”，皮彭真正欣然前往的原因是：他想在一个更为公平的环境下，摆脱乔丹的控制。
但在很多时候，皮彭不会公开顶撞乔丹，他非常懂得不着痕迹迎合的艺术。像在拒绝伊塞亚·托马斯加入“梦之队”的问题上，即使皮彭不添加任何内容，也足够和乔丹保持步调一致。事实上，皮彭本人就非常讨厌托马斯，在他看来后者就是一个爱下黑手的伪君子。
不过偶尔，皮彭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早年有一场公牛对爵士的比赛，当时乔丹非常神奇地高高跃起，仿佛是从球馆的穹顶压下来，漂亮地封盖掉马克·伊顿的投篮。作为回应，斯托克顿在下一个回合中狠狠地把B.J.阿姆斯特朗推倒在地。但随后，皮彭冲了上去用膝盖顶翻了大卫·本奥特，并接连用一系列抢断、切入、得分控制住了场上局势。在那一瞬间。仿佛皮彭变成了乔丹，乔丹变成了皮彭。
在泰克斯·温特看来，皮彭的身体条件要比乔丹更优异。他们都能跳上月球，但皮彭的动作会更优雅。但皮彭所以还只是皮彭，那是因为他还没有完全发掘出自己的潜力。这似乎很难令人理解，从进入公牛队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每天和这个地球上最好的篮球运动员对抗，他怎么还会这样?
答案是乔丹，那个令他发疯、害怕的男人。
皮彭是一个非常没有安全感的人，基本上自卑和恐惧轮流支配了他的情感世界。而乔丹是个出名的野蛮领袖，而且他是极度的高傲自信。想想把这样的皮彭突然扔到乔丹面前，会产生什么后果吧?那就是皮彭严重地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但随着和乔丹朝夕相伴，加上家庭在背后给予的支持，皮彭开始变得自信，逐渐习惯怎么在乔丹旁边拉他一把。是的，乔丹并非永远都是无敌的，他曾让格伦·莱斯一记凶狠的盖帽弄到四脚朝天。这时皮彭走过来拉起乔丹，两人微微一笑，胜却人间无数。
有些话是骗人的。比如说乔丹在赛场上那些惊人华丽的动作，按他的话说完全是瞬间灵感的杰作——但事实并不是这样，乔丹在训练场上经常会练习那些动作，他的竞争欲望非常强烈。但有的时候，乔丹的这些动作可以击败对手，却无法击败皮彭。这就是事实，如果皮彭能把他在训练场上的状态100％地移植到比赛中，他的生涯成就会大大攀上一个新台阶。但事实不是这样。其实是皮彭太在乎比赛了。
乔丹和皮彭的关系，在1994年之后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个时候的皮彭打出了自己梦幻般的赛季，可他的心理也开始发生扭曲。按照乔丹的话说。他开始变得有点畏惧皮彭。就是在那段时间里，皮彭开始真正意识到自己成为不了乔丹，于是在迈克尔归来后，皮彭安心地做起了自己二当家的老本行。
无数次，皮彭拉起摔在地上的乔丹。在他们的眼神交汇间，仿佛大家已是相知多年的兄弟。于是在皮彭的整个演讲中。他把第一份感谢就献给了迈克尔·乔丹。
所以的爱、荣誉与掌声，斯科特·皮彭都受之无愧。
对斯科特·皮彭来说，2010年8月14日是伟大的一天——他正式入驻名人堂，而且是以双重名义(个人和“梦一”)。其实早在四个月前，皮彭就得到了斯普林菲尔德方面发来的贺电。当时，皮彭正在位于劳德戴尔堡的家中小憩。我们不想把斯科特的生活模式架构成一个哲人式的氛围，要么就是思考人生，要么就是准备思考点什么……其实生活的大部分瞬间都是很随意的。于是，在和妻子拉萨和几位启蒙教练分享喜悦后，皮彭就开始精心准备他的讲演稿。他要感谢很多人，斯科特不想有所忽略，因为那份遗憾会伴随他一生。
即使如此精心准备，看起来皮彭也远远没有达到口随心动的境界。作为第一名被介绍出场的获奖者，身穿一袭黑色西装、系着红色领带的皮彭明显有些紧张。以致于他的发言起初有些不连贯，就像一个初次登台的主持人般鳖脚。和卡尔·马龙的真情流露、拉里·伯德的诙谐不羁相比，生就一副平凡而驽钝外表的皮彭，似乎还是不太习惯走到台前。事实上皮彭不善辞令的性格，曾让90年代初所有采访过他的记者都非常打怵。不过到了后来，皮彭的表现自然了很多，他把妻子拉萨称为令自己“倾倒一生”的人，并真心对自己昔日的队友表示了感谢。是的，丹尼斯·罗德曼也包括在内，皮彭曾发誓一辈子也不会和“大虫”说话，但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淀，爱恨已不再那么凌厉。
一幕好戏总有高潮——就在演讲结束前的十几秒，皮彭突然煽情地停顿下来，微微低下了头，他明显是在造势。就在现场观众对此感到纳罕时，皮彭做出了可能是他这辈子最伟大的陈述：感谢上帝，感谢你们。一场堪比马丁·路德·金的精彩演讲，在皮彭进入NBA的23年后，再次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坚韧的33号
斯科特·皮彭在春田篮球名人堂仪式发表演讲时，始终没有流一滴眼泪。他如此优雅、温和、从容，独特的个性完全可以成为个案来被研究。不管你相不相信，皮彭内心的强大实际超出你的想像。事实是，有很多NBA球员曾入选名人堂。或许他们的得分更多，投篮更出色，跳得更高，跑得更快，甚至更受球迷的喜爱，但没有几个人能比皮彭拿到更多的总冠军戒指。而且，几乎没有人会比皮彭更坚韧。
这不是指身体上的强壮。你可以看到和皮彭同样入选名人堂的卡尔·马龙，显然更具资格。也不是指我们通常所定义的精神上的坚韧，迈克尔·乔丹无疑是这个领域里的典范。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正是长期以来皮彭备受诅咒的弱势。1990年东部决赛著名的偏头痛事件，给皮彭插上了一个“软蛋”的恶意标签。在1992年季后赛上，皮彭曾因此遭到尼克斯队泽维尔·麦克丹尼尔的公开奚落。在80年代末的公牛一活塞大战中，皮彭屡屡受到对手口头和身体上的双重虐待。但，这正成为皮彭性格中最强大的一部分：他像佛一样坚忍无比。
也许在N8A史上，没有人会比皮彭承受更多。出身贫寒、没有受到正统的职业培养，即使是成名后也饱受非议。就像那个众所周知的“1.8秒事件”，以及持枪被逮捕、和管理层的争吵，都成为这其中的一部分。即使在那个他要挟退役的冠军赛季，皮彭也一度被挂在球队伤病名单上。这一切都使得这位芝加哥篮球史上饱受赞誉的人，同时也收获相当多的责难。
“有时我很想知道，人们为什么一提起我就变得如此沮丧。”皮彭说。“这只是篮球。他们来观看我们的表演，希望每晚都有精彩演出，他们不容许自己有丝毫失望。但我想问：‘难道你就没有很失望的一天吗?’”
人们不会总是失望的，事实上皮彭可能是NBA史上最伟大的防守球员。
然而，皮彭从未成为联盟年度最佳防守球员，尽管他曾连续八个赛季进入NBA最佳防守第一队，另有两次入选第二队。一般来说，有这样雄厚履历的球员都应该获奖——迈克尔·乔丹获得过一次，在其他外线球员中，西德尼·蒙克里夫、阿尔万·罗伯特森、加里·佩顿和阿泰斯特，都留下了自己的名字。没有看过皮彭比赛的人一定意识不到，他是如何通过出色的防守来影响比赛的。
在1991年公牛队赢得第一个总冠军时，正是皮彭对“魔术师”约翰逊出色的防守，才减缓了湖人队的比赛节奏。而在1998年东部决赛上，也正是因为皮彭成功锁死了马克·杰克逊，才让公牛队最后夺冠。而我们必须记得在同年的总决赛上，皮彭又是如何破坏布莱恩·拉塞尔一记有可能锁定系列赛胜利的传球的。这样的瞬间，你只能在全盛时期的奥斯卡·罗伯特森身上看到。
“斯科特即使全场只拿到4分，也可以统治比赛。”史蒂夫·科尔说，他是当天皮彭亲友团里非常显眼的一个，而且把皮彭列为自己最喜欢的队友。“那使他成为伟大球员之一。”
菲尔·杰克逊并没有出席皮彭的演讲仪式。那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也基本体现出他和斯科特近而不亲的私人关系。不过在此之前，杰克逊曾不止一次地说过，在他所执教过的球员中，皮彭是最聪明的。甚至有好几次杰克逊都希望皮彭能加入他的教练组。“你把他放在任何位置，他都能洞悉全局。”杰克逊说。
然而有时候，皮彭看上去会说些蠢话办些蠢事。在臭名昭著的“1.8秒事件”后，皮彭指责芝加哥球迷有种族歧视倾向，没有对表现差劲的库科奇报以嘘声。不只如此，皮彭多次要求把自己交易出去，并和球队管理层公开争吵。到后来，这甚至引来了菲尔·杰克逊和迈克尔-乔丹的指责。
到1997-98赛季开始时，第二段“公牛王朝”将要结束的最后一年，皮彭在11月的一次客场之旅前，宣称由于被拖延的手术他不会再打球，而且也不打算继续为公牛队效力。而当时正处于乔丹和杰克逊为了不使皮彭孤单，先后和公牛队续签一年合同的尴尬时刻。
不过在一月份，皮彭还是回来了。当时公牛队的战绩稍有下滑，但皮彭立刻帮助球队取得12场中的10场胜利。皮彭就像篮球场上一幅让人心醉神迷的画面，悠然自得，漫不经心的动作如一首诗般优美。单单是那大幅度的滑步和股掌之间流露出的傲气。就足以让人神往。这种从骨子里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霸气，都是在次次事件和挫败中练就的，因为他不允许自己对困难低头。
吉米·塞克斯顿是皮彭的前任经纪人，他曾多次在半公开场合谈论起皮彭，并且对有关他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争论感到惊奇。有一次当公牛队到达波士顿时，皮彭开始就他的合同向克劳斯发飙。他叫着克劳斯一大堆难听的绰号——那些绰号乔丹也叫过，但从未向媒体公开。
当第二天球队回到芝加哥的时候，皮彭在机场入口处看到一大堆媒体记者正在焦急地等候着。于是皮彭走到杰克逊跟前，问他是否有特别的状况发生，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在这里聚集。杰克逊笑了：“他们就是在等你。”当时皮彭的神情显得很迷惑，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想想看，现在和皮彭已经疏远的塞克斯顿，他一定会拿出对皮彭最精致的概括：“基本上，斯科特是个悠闲自在、脾气随和的家伙。”塞克斯顿说，“但他随时都要面对很多挫折。这又显示了斯科特顽强的一面，事实上这帮助了他。你会看到有很多篮球运动员，如果他们有斯科特这样的境遇。就会很快状态下滑。但斯科特不是这样，他不会让 这些事影响到他。有时你看到他暂时什么都没做。但斯科特一定会在逆境中做出回应，这就是他的处事方式。”
记得在“1.8秒事件”后，当时的乔丹正在打棒球。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在电视和报纸上知悉的一切，于是在第二天早餐他打通了菲尔·杰克逊的电话。
“斯科特和我道歉了。”杰克逊对乔丹说。“但他并没有真正悔悟。”
是的，皮彭不会轻易动摇自己的信念。就这件亭上。他始终认为自己是对的，杰克逊是错的。
“菲尔是错的。”多年后皮彭还是坚持这样的观点。“你身处比赛中，菲尔那样对待我是不公正的。我不得不说些什么，无论对错，这不是什么人都想听到的。”
“我会说出我自己真实的想法，我不打算欺骗你，也许有些人并不喜欢听到这些——我不愿意结交那些名人朋友。在篮球世界里，我和卡尔·马龙关系不错，但我从来不会说我们拥有多么伟大的友谊(在这个联盟里，有很多明星都会假装和谁是亲密的朋友)。公牛队总喜欢我们会安静点，他们会说：‘你是一名球员，这是你的工作。’但我不会那样，我知道自己说过的话或做过的事情，并不总是被人理解，但如果出自本心。你隐瞒这些就是欺骗自己。为别人而活，那不是我的风格。”
应得的荣誉
斯科特·皮彭就站在那里，眼神坚毅地望向前方。在他身后，是一段绝不平坦的成名之路。我从来不会设想什么人从何而来，但我的确永远也无法想像还有什么人可以像皮彭这样成长起来。
皮彭出生在阿肯色州乡下一间只有两居室的简陋房子里，他是家中12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有人可以在这样的环境里一步步取得成功吗?斯科特的父亲普雷斯顿原本是一名磨坊工人。在皮彭上高中之前，他就因公患上了中风恶疾。撕科特还有一个叫做罗尼的哥哥，在上高中时因为一次意外的交通事故，必须终生与轮椅为伴。
“我一直认为自己可以抹掉这些心灵上的创伤了。”皮彭一次告诉我。“我现在能跑能跳，做一切自己能做的事。这是上帝赐予我的恩典。在NBA的每个人都该享受这些。但每当我看到达雷尔·斯汀利时(此人是前NFL著名外接手，因伤病被截肢，生前经常到芝加哥体育馆公牛队板凳席后面看比赛)，就像看到我的兄弟。本来是如此健康、强壮的一个人，就因为一场变故这辈子只能被困在轮椅里。什么地方都不能去，于是我想到了很多东西。”
不过，人们很少听到皮彭提到这些。有关童年，他只有一些甜蜜的回忆。“当我回头看时，我必须说成长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件事。”皮彭说，他甚至提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多米诺骨牌和跳棋。“如果我没进NBA，可能会从事一些我喜欢的职业。我可能会在某个运动部门打工。”
皮彭的故事非常引人入胜，可以编成一本小说，而且完全没有虚构。
这点在皮彭的高中和大学教练那里，得到了极好的佐证。他们记得当年那个像皮包骨般瘦弱的斯科特，在高中没多少上场打球的机会，甚至很少人认为他能有机会到大学去打球。但皮彭的高中教练为他提供了很多帮助，并引荐他到NAIA的阿肯色中央大学去看看。但当时的皮彭，体重只有135磅，身高也仅有6尺1，没有大学愿意为他提供篮球奖学金，连一些大专学校也不肯招收他。皮彭最终成为了球队助理，专门清扫更衣室，并为队员分发毛巾。但皮彭说他很喜欢这份工作。因为他可以和那帮家伙们一起出去玩。
现在斯科特·皮彭进入篮球名人堂。你不能想像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没有一个名人堂成员，在他们上大一时看起来距离名人堂比皮彭更遥远。但从那以后，皮彭逐渐成长为阿肯色中央大学的明星球员。由于竞争环境太差。以致当公牛队的金牌球探比利·麦金尼(现在雄鹿队的人事主管)第一次看过皮彭的比赛后，居然不能判定皮彭到底能有多出色，因为他的对手们，远远不够NBA级别。
但公牛队总经理杰里·克劳斯迅速意识到。他抓到了一块美玉。为了万无一失，克劳斯决定使出计谋。他希望可以带皮彭到夏威夷度过为期两周的假期，其间的费用公牛队全包，这样皮彭就可以跳过选秀签的训练营，以免让更多人看到他的身手。即使皮彭本人的兴趣很高，但在他精明经纪人的保护下，克劳斯的动议还是被拒绝了。
最终，克劳斯动用了一个绝妙的交易方案，希望得到皮彭。幸运的是，超音速队同意了他们的计划，但前提是雷吉·威廉姆斯必须在第五顺位前被人选走。结果是，快艇队在第四顺位挑走了威廉姆斯，于是公牛队得以在国王队之前从超音速手中换得皮彭。要知道，当时手中握有六号签的国王，一直希望得到皮彭，他们甚至不惜交易掉肯尼·史密斯，而史密斯正好是乔丹在北卡时的校友。
与此同时，公牛队还在首轮选中了霍拉斯·格兰特，尽管乔丹并不希望用他来替代自己的好友查尔斯·奥克利。但公牛队教练组清楚他们需要的是什么。当乔丹、皮彭、奥克利和格兰特在训练场上拉开架势时，他们意识到这是芝加哥有史以来最强的阵容。而最终当他们用奥克利交易来比尔·卡特莱特后，他们也找来了王朝的最后一块拼图。
皮彭总是喜欢与把他定义为“乔丹受益者”的人开玩笑：“没有我，迈克尔不会拿到一次总冠军。”
事实的确如此。在皮彭到公牛队之前，乔丹在季后赛中只取得了1胜9负的战绩。尽管在那些输掉的比赛中乔丹曾有过非常惊人的表演，但在1988年季后赛首轮对骑士队的系列赛第五场，道格·科林斯决定让皮彭取代布拉德·塞勒斯成为首发之前，乔丹的确还没有赢得任何一个系列赛。
“在经历最初的不适应后，斯科特慢慢找到感觉。”科林斯说。“斯科特不是那种能投中绝杀的球员，但他比迈克尔更无私。如果我下场打球。也更愿意和斯科特搭档而不是迈克尔。但现实是，迈克尔比斯科特更有杀伤力。”
史蒂夫·科尔说他在场上总有几分钟陷入手感盲区，因此会变得有些恐慌。但科尔说这时皮彭会跑过来对他说：“我知道你还没找到投篮节奏，不要担心。下次我会给你传出节奏最佳的球。“科尔认为这正是皮彭最不可思议之处。他总是知道球场上的每个人真正需要些什么。
老尼尔森曾评价当年杰克逊领军的那支公牛，堪称是梦之队。尼尔森说，没有什么比阵中拥有两名进攻最出色的进攻球员，同时还是防守最出色更可怕的了。
人们清晰地记得在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后，查克·戴利是如何盛赞皮彭的。戴利说他知道皮彭是联盟未来的MVP，但他也说皮彭就是1992年“梦之队”表现最出色的球员。“我知道迈克尔的确无以伦比，但在那支球队里，斯科特就是最杰出的。”
然而。皮彭后来的表现似乎和这句评价并不相符。
皮彭总是害怕自己失去金钱以及得到的一切，因此在他职业生涯早期，皮彭进行了很多风险极大的投资，而这也让他在后期蒙受了数千万美元的损失。虽然皮彭是一个很顾家的男人，他曾为阿肯色的父母兄弟姐妹买了很多房产，但同时也陷入到一些亲子鉴定的官司中。 虽然皮彭是不可替代的，但在1994和1997年，公牛队还是险些把他交易到西雅图(以换来肖恩·坎普)和波士顿、洛杉矶。每逢这种情况，皮彭都会大肆抨击球队管理层。反而在1994年全明星赛上以29分、11个篮板、4次抢断无可争议地成为MVP后，皮彭大谈希望自己被交易，他不介意穿上其它球队的球衣上场打球。
“我知道人们大概会认为我是个自大的家伙，这也许是因为近年来我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但人们并不真正了解我。”皮彭告诉我说。“他们希望我能树立一个高大形象，但我不会令他们满意。我是斯科特。我是一个真实的人，我很高兴能做自己。如果你是我的朋友，就不应该十分在意我的NBA身份。他们会告诉你这有何不同，但我从来不会试图凌驾于任何人之上。因为我不是那种人。”
但是，皮彭和霍拉斯·格兰特的友谊一直是段传奇。“我们彼此都被对方震慑住了。”格兰特承认道。“我们很高兴能同处一个联盟里。我们是两个富有的庞克族，每天都很快乐，世界就在我们的脚下，这种感觉难以形容。”
皮彭和格兰特一直形影不离。他们会每天打上十多次电话，购买同款的跑车，饲养相同品种的狗，他们就住在一条街上，连经纪人和假期都是一样的。甚至于，他们都成为了对方婚礼上的男傧相。在公牛队的年鉴上皮彭曾回答过这样的问题：“如果你登上月球会带上谁?”皮彭回答说：“霍拉斯·格兰特。”有关他们友谊最出名的一个桥段是：一次皮彭养的猫死了，格兰特说他会在随后的训练中迟到一会儿，因为他要和皮彭一起做哀悼。
皮彭和格兰特逐渐成为乔丹取得成功的基石，也许这正是1991年公牛队能击败湖人的一个力量。在成功挫败“魔术师”约翰逊后，系列赛伴随着皮彭的大手牢牢控制住皮球而宣告结束。而1993年东部决赛查尔斯-史密斯著名的关键上篮不中，也是皮彭两次盖帽的硕果。
1991年的登顶是公牛队辉煌的开始，此后他们一口气拿到“三连冠”。1994年若不是那次季后赛中对尼克斯队胡伯特·戴维斯富有争议的犯规，皮彭完全可以带领那支没有乔丹、而且取得常规赛55胜的公牛队，达到另一个顶峰。事实上那是皮彭职业生涯最为辉煌的一个赛季，他不但场均拿到22分、8.7个篮板和5.6次助攻，而且成为NBA史上第三位所有数据均领先全队的球员。但那次失利，基本终结了有关皮彭领导能力的辩论。
但眼前这份荣誉，是斯科特·皮彭应得的。
兄弟
很多人可能注意到在皮彭发言时，作为引荐人的乔丹在他背后像看个贼一样。死死地盯着他，就像在职业生涯中一直做的那样。事实是，皮彭之所以总是受到质疑，皆因乔丹的伟大控制了他。
可以这么说，皮彭所得到的财富、名望和地位，有很大的侥幸成分。在皮彭的内心世界里，一度非常希望能摆脱乔丹的阴影。比如说。一个球迷在找皮彭签名时，如果迈克尔恰好经过，那个粗鲁的家伙就会一把抢过皮彭手中的笔和明星卡，转而奔向乔丹——即使这样的场面皮彭早已习以为常，但他的内心一定会隐隐作痛。又比如，每当公牛队官员递给皮彭球票时，他很清楚自己得到的和乔丹完全不能相比。后者每场得到的球票，如果平平摊开足足有一条浴巾那么长。于是，入选1992年“梦之队”，皮彭真正欣然前往的原因是：他想在一个更为公平的环境下，摆脱乔丹的控制。
但在很多时候，皮彭不会公开顶撞乔丹，他非常懂得不着痕迹迎合的艺术。像在拒绝伊塞亚·托马斯加入“梦之队”的问题上，即使皮彭不添加任何内容，也足够和乔丹保持步调一致。事实上，皮彭本人就非常讨厌托马斯，在他看来后者就是一个爱下黑手的伪君子。
不过偶尔，皮彭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早年有一场公牛对爵士的比赛，当时乔丹非常神奇地高高跃起，仿佛是从球馆的穹顶压下来，漂亮地封盖掉马克·伊顿的投篮。作为回应，斯托克顿在下一个回合中狠狠地把B.J.阿姆斯特朗推倒在地。但随后，皮彭冲了上去用膝盖顶翻了大卫·本奥特，并接连用一系列抢断、切入、得分控制住了场上局势。在那一瞬间。仿佛皮彭变成了乔丹，乔丹变成了皮彭。
在泰克斯·温特看来，皮彭的身体条件要比乔丹更优异。他们都能跳上月球，但皮彭的动作会更优雅。但皮彭所以还只是皮彭，那是因为他还没有完全发掘出自己的潜力。这似乎很难令人理解，从进入公牛队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每天和这个地球上最好的篮球运动员对抗，他怎么还会这样?
答案是乔丹，那个令他发疯、害怕的男人。
皮彭是一个非常没有安全感的人，基本上自卑和恐惧轮流支配了他的情感世界。而乔丹是个出名的野蛮领袖，而且他是极度的高傲自信。想想把这样的皮彭突然扔到乔丹面前，会产生什么后果吧?那就是皮彭严重地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但随着和乔丹朝夕相伴，加上家庭在背后给予的支持，皮彭开始变得自信，逐渐习惯怎么在乔丹旁边拉他一把。是的，乔丹并非永远都是无敌的，他曾让格伦·莱斯一记凶狠的盖帽弄到四脚朝天。这时皮彭走过来拉起乔丹，两人微微一笑，胜却人间无数。
有些话是骗人的。比如说乔丹在赛场上那些惊人华丽的动作，按他的话说完全是瞬间灵感的杰作——但事实并不是这样，乔丹在训练场上经常会练习那些动作，他的竞争欲望非常强烈。但有的时候，乔丹的这些动作可以击败对手，却无法击败皮彭。这就是事实，如果皮彭能把他在训练场上的状态100％地移植到比赛中，他的生涯成就会大大攀上一个新台阶。但事实不是这样。其实是皮彭太在乎比赛了。
乔丹和皮彭的关系，在1994年之后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个时候的皮彭打出了自己梦幻般的赛季，可他的心理也开始发生扭曲。按照乔丹的话说。他开始变得有点畏惧皮彭。就是在那段时间里，皮彭开始真正意识到自己成为不了乔丹，于是在迈克尔归来后，皮彭安心地做起了自己二当家的老本行。
无数次，皮彭拉起摔在地上的乔丹。在他们的眼神交汇间，仿佛大家已是相知多年的兄弟。于是在皮彭的整个演讲中。他把第一份感谢就献给了迈克尔·乔丹。
所以的爱、荣誉与掌声，斯科特·皮彭都受之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