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正面否认自己喜欢吃芥末这种东西，可是一直拒绝不了去吃。初入口微甜，再品有淡一些的绵软，再往后，还来不及细品，一股辛辣油然而至，由喉至鼻，冲上天庭，然后就是鼻筋酸麻，双眼流泪，然后，等后味慢慢过去，头脑突然就清醒，如同鼻腔到天庭开了一条明明白白的通道，清风涌入，清爽无比。
　　在一般朋友面前，一直说自己不喜欢这种东西，淑女的标准总是虚伪地一提再提，各类刺激气味的食物不食，以显示身怯至弱不禁风，各类有后味的食物不食，以显示自己清洁。但若得知心好友一起聚餐，还是要将这芥末如点将一般地点出来，吃个通透。
　　也有三两好友，知道我爱好这口辛辣，于是早早地点出来，洋有鱼生，土有凉菜，总是能吃个不亦乐乎，甚至眼泪也流出来，远看泪眼汪汪，一副失恋的怨妇相。
　　那个时候，喜欢上一个男子。给人的感觉，抽象地用颜色表示，是淡淡的青，如同做得正好的芥末油。朋友如是说，我也如是想，于是奋不顾身接纳这场爱情，渐渐开始以爱情为主要标尺去量一切身边事物，得出大大小小的结论，做出大大小小的判断，做出大大小小的行为。
　　但爱情总是让人无比投入的，一开始，如两小无猜，你好我也好，再往后，就是你情我愿，你去哪里我去哪里，然而嫌隙竟由此而生，总是嫌没了自由。但放任了对方，却又胡思乱想，再次束缚，便总有一方为这种反复而厌倦，生气。于是，矛盾由一两次小吵开始，逐渐升级，大吵几次，脸皮渐渐有厚硬之感，似乎轻言细语总不能将道理由脸及心，再升级至武力，便开始疲倦，最后两下和好，只不过多了一句话，咱们不合适，不如分开。
　　于是就分开了。赶场一样去赴下一场爱情，但总是难逃这样的反复。或者直至某一天，有一个早识破这种矛盾的聪明之夫，早早地用一纸婚约固定这场婚姻，上当之后，虽然两个人再撕破脸，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撕破这纸约书的，然后婚姻或者淡定下来，多年之后，发现爱情恍若流水，早已远去。
　　此是后话。只眼下的爱情，觉得不如芥末。
　　爱情的开始是微甜，再品时，就是甜到浓郁，然后，才泛起淡淡的酸，此时再细品，也有涩涩的苦，而苦之后，才有辛辣，只是此辛辣不是直冲脑门，而是先入脏腑，而后入心，便让心酸楚起来。酸楚之后，也明白道理几何，也明白谁是谁非，但就是没有明白之喜，反觉得爱是很疲惫的一件事情。
　　比芥末还不如。至少，芥末能让人眼泪汪汪之后精神一振，而爱情，让人眼泪汪汪后，精神委靡。
　　但两者总是相关的，爱情失去的当晚，一个人闷在家里哭总觉得寂寞，于是满脸不在乎，吆三喝四地请好友前来，自己做东，点上七八十来个凉菜，半数以上，都有芥末的辛辣，夹起一筷，大口一嚼，任那股霸道的辣气冲上头顶，而后眼泪倾涌而出，还可以堂而皇之地擦去，遮掩地说一句，真辣。这个时候，芥末是最忠实的好友，可以为你巧妙地掩饰一切。
　　于是，爱情在那条由芥末打开的明白路上冲顶而出，心里竟也明白一点道理，几盘菜吃完，依旧眼泪汪汪，但是过强刺激之下，那些爱情的牵牵绊绊，竟然都是等闲小事。虽然事后可能想起还会心疼，但烟花总有落下的那一下，再激烈，再冲动，再不如意，得不到，总要过去。
　　所以，至今还爱那份辛辣，如爱情人生，让人过一重，明白一重，深刻一重，然后再寻觅，再得到，得失之间，心想，还好，有芥末做底，即便伤心了，也能自救。
　　如果，你在餐厅里看到淑女吃芥末，吃得眼泪汪汪，那么别忘记了，那是个有心事之人，或者不需要你的安慰，那盘芥末过后，她就会蓦然释怀。
　　编辑 / 孙鲁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