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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古镇巧力今年45岁了,根据退养政策,再过几年快要退养了,他自己在不断地写小说。同事冯培嘲笑他说:“提拔太老,退休太早,下岗轮不到。”
巧力戴起了老花眼镜,隔着镜片看了看他的同事说:“不求上进。”
前天,巧力的老婆找了两个木匠,把院子里唯一的桔子树锯掉了,巧力很奇怪,问他老婆夏洁,好好的一棵树为什么要锯掉?他老婆说:“人说喜鹊报喜,报了几十年,还是老样子,我现在听到喜鹊叫就难过,树倒了,省得我烦心。”
巧力听了老婆的话不无道理,但总觉得酸溜溜的。
巧力回到堂房看到夏洁买了一对香炉和烛台,她告诉巧力,到了这种地步了,过去我不信神,现在唯一的寄托就是神了,望神祈祷健康。
巧力一看香炉和烛台,大发雷霆,把香炉砸到地上,把烛台也砸断了,嘴里骂道:你怎么好这样,人难道要升官发财是不是?女人见识,世上哪有神,哪有鬼,总是人想出来的,你这个不识时务的人,现在相信迷信来了。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求什么,你搞什么名堂,传出去像什么话!
巧力边砸边说,节奏不算很快,砸完了以后,自己捧着头,不知不觉地流下了眼泪。
夏洁反驳他:看你这熊样,有本事去跟组织上较劲,跟老婆耍什么威风,你自己不想想马吕、马祥、斐仁不都升上去了,谁不是你的领导?跟着你这个男人,活倒霉,无用的货。说着说着,他老婆从厨房里把他多年来得到的奖状、证书和授予的奖章统统地扔到外面,一本一本地向外扔,整整扔了二十多次,扔一本,撕一本,骂一本。
夏洁的行为,深深地刺痛着巧力的心。
巧力吼叫着:“你给我滚,你嫌我无用,谁叫你嫁给我的,你瞎了眼,你应该嫁给省长,省长老了可以嫁给他的儿子,或者省长嫡亲的嫡亲。”
“我嫁不到省长,我嫁给你,你大小不也是个狗屁官吗?你无能、无用,自己没本事混,做了人家的挡箭牌,自己还有脸,你这些狗屁奖状,有什么用!你算什么啊,有本事去找领导,在家压着老婆,做出气筒,算什么男人呀!”夏洁的语气充满埋怨和愤恨。
两人争吵着,马嫂看到地上的一切,对夏洁说:老巧不是挺好的嘛,当个官要是老百姓前戳后指的值什么钱。你说马吕,他们几个这几年提上去,不是有两人都被抓起来了,有什么价值?
夏洁:人家有本事,我叫他去走走送送,他就是吝啬。
“你说气不气,这么一个人说什么不如他们,我为他悲哀。”夏洁说着,也哭起来了。
巧力看到地上的一本本证书,翻开年份,细细地看看表彰项目,打心里感到自豪。
“老婆,你不要哭。我这一辈子,当了个芝麻官,心里踏实。说心里话,这些年,我不是去做官,而是去做人。堂堂正正地做人,一不吹,二不拍,三不送。有的人像狗一样地爬上去了,没几年,当了贪官给关起来了。如果我像这样的人,你还不知道怎么活呢!”巧力劝说着。
细想起来,这个世界上,平平淡淡最是真,看来老巧还真行。老夏听着听着,会意地笑了。
2
一天,巧力的同事印汪打电话约他吃饭,在电话中巧力有意推托他的好意。电话中传出:“我请你,在我这方土地上你要谁陪有谁陪,你还不肯赏光。”
“今天确实没有工夫。”巧力答。
印汪回答:“你就是这个鸟脾气不改,至今不也是跟我一样吗,霍书记跟你说。”
“是巧力吗?我是霍不住,今天就算我姓霍的请你,行不行?”霍书记在电话中表达了他的意思。
巧力回答说:“书记去了,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再忙也要来,请你跟印汪说一下,我听书记的。”
巧力等了一会,给霍书记打电话:“请书记谅解,我可能要晚一会,你们先吃。我邻居留名的儿子精神病发作,自己把摩托车汽油倒在身上,烧死了,我要去安慰一下,请谅解。”
“如果是真的,我叫印汪科长就不等了。”霍书记回答。
巧力办完了他要办的事,匆匆地赶到饭店。
巧力一到饭店,饭店的接待穿着唐装,很有礼貌地弯腰挥手:“请。”后面几个穿着大红袍的老人也手拿着两个冰棒鼓,嘴里露出金牙,伸手跟巧力握手并招呼说:“老巧呀,真难得在这里见上你一面,下次多来来,不要不开窍,我们在这里见得多啦,人过分讲规矩自己就吃苦啦,像你这样的人太实在了,跟不上形势了。”巧力听着他们的话,自言自语地说:“狗屁胡话,难道吃饭腐败也要与时俱进?”
巧力不太愿意看到这号人的表演,便补了一句:“老人家你们也难呐,胡子眉毛一大堆,不去抱孙子,还要在这边接客太辛苦了。”此话有明显讽刺印汪的意思。
印汪是B镇机关的一位科长,用他的话说,他一生从来没有愁过人不请他,没人不怕他,只有巧力做鬼,这次巧力也服了。因为霍书记总跟他称兄道弟,巧力是B镇的老人员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巧力常常要修改这句话,铁打的江山,流水的官。
巧力一到,霍书记,还有三把手五把手都站了起来,跟他这个排不上号的人招呼亲热,还特意把正位让给他。
巧力看到这种情况,连连招呼:“不敢当,不敢当,确实有事耽误了。”
大家坐下后,印汪叫霍书记开席。开席后大约10分钟,巧力老是注意企管站的朱站长,对他严肃地说:“猪肝你不能吃,酒你不能喝,动物内脏少吃,你再吃酒,你不要怪我。”语气中带有严厉和强硬。
印汪说:“巧力你这个脾气就是不好,请你吃饭又不是请你上课的,我就不相信,这不能吃那不能吃?能喝半斤喝一斤,这样的干部要培养,能喝一斤喝八两,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我们还图什么?该吃就吃,该喝就喝,现在我见多了,上面反腐败,腐败在前排。”
印汪说着说着还唱起歌来,“临行喝妈一碗酒”,哼起《红灯记》插曲。
巧力嘲笑着搭上话:“你说的有道理呀?狗屁胡话,歪门邪道,人生总要相信科学。”
南南酒家高六层,六楼是娱乐城,五楼是浴室,四楼是酒楼,三楼是火锅城,二楼是大排档,一楼是商城。各楼的最西处都是大厅,从西向东依次等级包房、包厢,装饰也颇有讲究。
大厅都是迎客松,还有《沁园春》诗词,真皮沙发和华丽的灯火在昭示着人们:“请到这里来。”
我藐视着这些五光十色的灯光,看着巧力那带着警惕的眼神,示意着他别钻入套。巧力几乎把我的心思看破,脸上露出了一种若无其事的神色,并用右手做出了不要我说的挥手动作,我装作没有看见什么。
走进酒店的大厅,印汪在大厅门口右手反招我出去,对我说:“巧力也去包厢了,你在他隔壁。”
巧力的包厢门半遮开着,我看到巧力从里用门缝余光凝视着我,我向走廊两边看了看没有人,一头钻进了他的包厢。一到包厢巧力对我说:“这些王八蛋,你看他们究竟要想干什么,你别走,刚才有一小姐泡茶,叫我不要出去,你不要出声,把毛毯盖上,你要为我作证。”
话还未说完,服务小姐敲门进来了,包厢有好几个座位,我用毛毯把自己隐蔽在床的间隙中,大气不敢喘一个。
巧力问小姐,进包厢你们这里怎么服务?小姐答道:先生你愿意怎么服务就怎么服务,说着那小姐向巧力靠近,巧力一时不知所措,指责道:“想干什么。”
“你不愿意就算了,你这个人怎么就一点不懂,还是装蒜呐?”小姐说。
“不就是那个嘛。”小姐说着脱下外衣。
巧力大声喊道:“严管出来!”我连忙把身上的毛毯掀掉。“巧力你干什么?”
巧力说:“我就想不通,印汪究竟是什么能力,是什么本事,能牵着少数领导干部的鼻子走?他是先给人下套,让你钻,看上去待人多诚实,其实是要套住你,这样抓住了你的弱点,再到外边狐假虎威,难怪有些吃了亏的干部不叫他印汪,称他阎王的呢!”
我说:“我们是表兄弟,在同一机关工作,你有时也有跟他同流合污的念头,就是因为我不让你上套,你才没有授人以柄,处事刚烈公正。”
“老百姓骂,现在有的干部是滑棒(朽木的意思),但群众说除了你。”我告诉他群众对他的反映。
巧力说:“我们走。”他和我走出了包厢。
3
1994年,当《春天的故事》唱遍祖国大地的时候,巧力被组织上委派到旺村任党支部书记。
旺村是B镇的最落后的村,犯罪率高,上访率高,女儿杀死父亲、老婆杀死丈夫、男人强奸等怪事,都是这个村的丑闻。计划生育、火葬、砌房造屋等有关规定在这里无法得到实施。
巧力思索着,党委给他重任,组织对他器重,面对旺村善良忠厚的父老,他毅然决然地打起了背包,走上了旺村支部的第一把交椅。走马上任的第一件事,他认定一个理:旺村人民可敬可爱。
巧力主持召开第一次支部大会,巧力在会上说:“我们这个村是全镇有名的落后村,姑娘嫁人、小伙子做亲,一谈到我们旺村,不是摇头,就是沉默。不是我们旺村的人不好而是风气不好,互相出丑,相互残杀,结果呢?自家人是谁都当不上干部,外边的人谁都不愿意来,你修路他捣蛋;你办厂,他挖地;你养鱼,他栽树;到头来还是穷自己。”
“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呢?主要问题在一个‘穷’字上。俗话说,闲得生非,穷得无聊,大家越穷就越计较得失,越穷就越在乎言语。因为一个物质上得不到满足就越计较精神上的所谓荣辱,这是愚昧,这是粗俗,这就是落后。我们要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就是团结起来,向贫穷和落后开战!”
B镇的领导在观察和考验着巧力的工作和能力,巧力组建了旺村各组组长、离退休老干部等人参加的旺村村民理事会。
巧力在尝试着治村,解决看似简单又难以做好的一道道难题。
巧力为了组建一个全国农村第一个村民理事会,准备工作进行了整整6个月。
通过酝酿推荐,选举产生了旺村社会事务理事会,后来称为“村民委员会自治组织”。旺村理事会的产生,告别了旺村无人管理,社会管理无力的局面,使旺村产生了巨大的凝聚力。
巧力6个月的工作,仅仅组建了一个旺村理事会,B镇领导很不满意。P书记和组织科长一起将巧力找到办公室说:“你到旺村6个月了,究竟搞了些什么名堂,组织上怎么就一点看不出你工作的成果?”
“是不是像党和国家领导人运筹帷幄进行举世震惊的重大决策啊!你的税不去收,费不去收,你去搞什么理事会。选举这新东西,这是你搞的吗?党管干部的原则你懂吗?你的理事会成员谁来任命呀,谁承认,你违反了党的原则,今天找你诫勉谈话。”组织科长摆出了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跷起二郎腿,说话的时候身子颤抖不息,连抽支香烟还要用一根长长的过滤嘴。
巧力看到P书记和组织科长那种训斥人的口气和架势,鼻子里发出了“哼哼”的声音。等他们把话说完后,巧力对他组建的理事会的意义、过程、作用等分别作了陈述。
P书记和A科长对巧力组建理事会的做法提出了明确的批评,并要他回去淡化职能,强化党的领导。
过了两个星期,巧力看到了市报出现P书记和A科长创造性地组建农村自治组织的长篇报道,报道在右上方还刊登了P书记和A科长的双人免冠照片。巧力感到,他的工作得到了认可,心里当然美滋滋的。但他在想,什么时候能改变“干不好是自己的,干好是领导的”现状呢?!
4
巧力一心扑在旺村,准备贷款办垃圾加工厂。巧力论证垃圾加工厂,一是有政策支持;二是原材料不必采购;三是加工的产品塑料可以回收,废品可以入田……他做着自己的富村梦。
可是当他开始征地建厂的时候,镇领导开始干预了,P书记和A科长又一次找他谈话。
P书记说:“巧力,你到旺村的任务是收税、收费,完成多年的陈欠往来。谁叫你办厂的,现在旺村的人民来信一大堆,你该走的路不会走,该解决的纠纷不解决,还去制造新的矛盾?!”
巧力说:“我们旺村两条线工作,旺村理事会行使管理农村事务的职能,运作下来不是很好吗?旺村的统筹提留一年就是10多万交给镇政府,这些钱不就是用来修路、建桥的吗?群众的人民来信你们可以查,用不着动不动就诫勉,你们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话说完,他拿起自己的包就走。这次诫勉谈话没有P书记和A科长的想象那么如愿。
巧力心里想:我在筹备垃圾处理厂还没有效益,你们缺点什么就直接对我说,理事会的事你们整得我抬不起头来,后来说成是开拓创新的成果,在媒体专题报道时把写好的材料叫我照着读,你们现在老是追着我,随你们去吧!
巧力开始摆脱P书记和A科长的束缚,他把领导给他诫勉谈话的内容和个人的态度通报了旺村理事会,这一通报使旺村理事会成员产生了强大的向心力,理事会成员为巧力感到不平,并发誓要全力支持巧力的工作。
旺村正式向镇政府递交了新办垃圾厂的报告以及用地的申请。
大约是巧力递交征地申请的一周后的上午,P书记打电话给巧力,通知他下午到镇政府会议室谈办厂的事,巧力做好了一切不如愿的准备。
到了会议室,P书记、A科长、乡镇管理站站长、村建科印汪科长及有关部门的负责人早已在等他了。
巧力暗自庆幸旺村的垃圾处理厂办成了,P书记、A科长都在帮他协调他的难题,旺村希望来了,他代表旺村几千群众从内心感激各路为旺村人民谋发展的领导。
会议一开始,P书记陈述了旺村办厂和用地报告的内容。A科长说:“巧书记年轻,大展宏图,全党都要以建设为中心,我们组织工作也义不容辞,现在是我们为巧书记服务的时候了,请各位支持巧书记。”
A科长的话酸溜溜的,巧力感觉今天这么慎重和认真也觉得异常。
印汪科长说:“旺村地处市郊,是个好地方,有年富力强的巧书记,旺村有了一个好的带头人,巧力办垃圾处理厂是帮助群众致富,我们建设部门肯定服务好,我们能够做的决不推托,不能做的也不强求。”
其他参加会议的同志都发言了,讲了许多恭维的话。
P书记最后作总结说:“关于垃圾处理厂的事,巧书记动了不少脑筋,我们各部门要全力支持,上面的手续批文有印汪科长负责协调,这个厂还没有办,上访的人连连不断,下面的矛盾有巧书记自己负责,但是千万再不能出现上访。巧书记的工作,要宽要细,不要把问题看得太简单,搞工作不要单靠热情,更重要的要看效果。”P书记的话无可挑剔,巧力心领了。
5
会后,印汪和P书记、A科长留下了巧力。谈到县里办手续的事宜,印汪说:“垃圾处理厂涉及到环保、征地的费用,找到人手续既快又省钱,如果按部就班不行。我计算了一下,活动经费1万元差不多,多退少补。”
P书记和A科长也讲了些社会风气的问题。
P书记说,请人一顿饭要花千元,一次舞又花千元,送两条香烟、两瓶酒要花千元多,再节约现在办任何事低于万元弄不成。
巧力说:“我给15000元,一切拜托印汪科长了。”这次谈征地的事巧力想,多花几个冤枉钱,厂只要办成,总好谈,但这么多钱对他来说太多了。钱从哪里来?他把厂企业法人代表楚杏叫到办公室,两人计议着办手续的事。
巧力说:“上面的批文印汪科长活动经费15000元,他奶奶的开口就是1万,我索性放宽给他15000元,你说行不行?”
楚杏说:“他放他的屁,现在县级部门办事挺快的,就是缴点手续费,要活动经费明摆着是要敲我们。”
“P书记和A科长也算账,我们就按他们的要求办,看看他们玩什么把戏?”巧力说。
印汪打电话给巧力说:“上面5个局长都打了招呼,正副局长各1份礼,2条中华烟,2瓶茅台酒,1份是1500元,估计局领导没有问题,还有经办要意思一下,这个标准不高,我想千把元钱可以打倒了,最多再有500元,上面的一层关系就可以摆平了,我、A科长和P书记都是家里人,您不要考虑了。”
巧力电话接完后就:“王八蛋,B镇就是被这班鬼搞完的,胃口太大了。”
巧力召开了旺村理事会,通报了办厂的筹集情况和上面批文的活动经费事项。
旺村理事会理事志成说:“下决心集资,让群众心里有数。”楚杏说:“集资要集,但钱由我先垫,2万元活动费,就是我们亏了,也算我个人的,请大家放心。”
巧力问:“这么多钱送给他万一事情办不成找谁,找一下印汪征求他的意见。”
巧力征求印汪的意见:“钱,你委托我办事又不是送给我的,要办你就送来给我。人家打手续给我,我给你们手续,人家不打手续给我,我也没有手续,不然你们买好烟酒,我代送。”
“这些事,P书记交给我办,谁愿意做这些鸡毛的事。”并在巧力面前发了脾气,埋怨P书记和A科长。“我不办了,算了。”
巧力说:“我今天下午找一下楚杏,叫他送来。”
“不要,要送你送来。”印汪说。
巧力盘算着怎么送钱给印汪。一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现金,巧力委托人办事,什么手续都没有,越想自己越害怕。他想来想去还是找个人做见证,但一时又想不出个好办法,最终他想出了办邮政绿卡的办法,他专办了一个卡,设计了一个密码:5554808,并把这个密码的释义告诉了楚杏。办卡的时候,巧力有意记下了钱的号码,故意跟办卡员在点钱的时候吵了一下,点钞机验出了几张假钞,自然而然形成了存钱的一段情节,打卡的名字是印记……
6
巧力全身心扑在筹办垃圾处理厂上。这几天县城里的这个局、那个局的人来人往,不是陪吃饭就是陪洗澡,P书记和A科长全程参加。
楚杏告诉巧力,这几天的客人好像都不是局里的什么领导,都是A科长、P书记的朋友和上级,每天的开销全部是楚杏结账。
巧力问:“你怎么结的?”
“印汪叫我打借条,他凭我的借条到饭店吃饭,一共用了万把块钱。”楚杏告诉巧力。
巧力说:“到邮局去查绿卡,钱有没有付?”
楚杏说:“我查过了,钱付了。”
巧力想不通,活动费已经付了,办个企业多难啊,开支费还我们算,是够狠的。
巧力对楚杏说:“找旺大成去。”
巧力和楚杏全面地汇报了旺村办厂的批文经过,旺大成立即打电话给有关部门、委局办,反馈的消息都是同一声音,古镇根本就没有报什么项目。
旺大成骂楚杏:“你不用脑子想想,县城的事,我出面不就成了,花这么多冤枉钱,太不值了,既然你们这么办就按部就班地办,最终究竟冒出什么式样来。”
印汪总算肯帮忙了,他对巧力说:“办垃圾处理厂环卫标准很高,用地原学校一块镇里暂不收费,支持旺村,县里的工作我负责。”并且告诉巧力,A科长和P书记都向县里负责同志招呼了,不成什么问题。
不久,印汪和P书记、A科长拿着旺村的办厂申请和用地报告找到了旺大成,印汪科长见旺大成说:“旺主任是我们古镇的财富,你的名字如雷贯耳,家乡的事业还要靠你,P书记、A科长今天专程来叫你的。”拍马屁的话说个不停,把P书记和A科长也抬得高高的,几个人在旺大成办公室吹得热乎乎的。以后P书记和A科长介绍了他们在县城的一些朋友,印汪补充了一点说:县里的书记和县长都是他一个人。
旺大成问他们究竟要他帮什么忙,印汪说:“就是你们贵村办厂的事。”
旺大成接过报告通知秘书,下午专门办这个事。
不到一个下午县里的事项报告和批文都下发了,旺大成出于礼节留下了家乡的父母官做客。
批文下发后,印汪立即打电话给巧力说:“批文到手,带3000元,今天专门请了市委旺主任。”
巧力和楚杏拿到了批文,大骂旺大成:“这个畜牲,家乡这么点小事,还要招待!”
印汪看到楚杏暴跳如雷的样子说:“巧力,你怎么用这种没有修养的人,现在办事不花钱行吗,要注意原则呢。这件事不允许传出去,传出去今后我们在外工作的人谁还敢帮家乡办事?”
此时,巧力只是摇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旺村的垃圾处理厂终于开业了。旺村的老百姓心里有杆秤:心儿都向着巧力。
古镇巧力今年45岁了,根据退养政策,再过几年快要退养了,他自己在不断地写小说。同事冯培嘲笑他说:“提拔太老,退休太早,下岗轮不到。”
巧力戴起了老花眼镜,隔着镜片看了看他的同事说:“不求上进。”
前天,巧力的老婆找了两个木匠,把院子里唯一的桔子树锯掉了,巧力很奇怪,问他老婆夏洁,好好的一棵树为什么要锯掉?他老婆说:“人说喜鹊报喜,报了几十年,还是老样子,我现在听到喜鹊叫就难过,树倒了,省得我烦心。”
巧力听了老婆的话不无道理,但总觉得酸溜溜的。
巧力回到堂房看到夏洁买了一对香炉和烛台,她告诉巧力,到了这种地步了,过去我不信神,现在唯一的寄托就是神了,望神祈祷健康。
巧力一看香炉和烛台,大发雷霆,把香炉砸到地上,把烛台也砸断了,嘴里骂道:你怎么好这样,人难道要升官发财是不是?女人见识,世上哪有神,哪有鬼,总是人想出来的,你这个不识时务的人,现在相信迷信来了。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求什么,你搞什么名堂,传出去像什么话!
巧力边砸边说,节奏不算很快,砸完了以后,自己捧着头,不知不觉地流下了眼泪。
夏洁反驳他:看你这熊样,有本事去跟组织上较劲,跟老婆耍什么威风,你自己不想想马吕、马祥、斐仁不都升上去了,谁不是你的领导?跟着你这个男人,活倒霉,无用的货。说着说着,他老婆从厨房里把他多年来得到的奖状、证书和授予的奖章统统地扔到外面,一本一本地向外扔,整整扔了二十多次,扔一本,撕一本,骂一本。
夏洁的行为,深深地刺痛着巧力的心。
巧力吼叫着:“你给我滚,你嫌我无用,谁叫你嫁给我的,你瞎了眼,你应该嫁给省长,省长老了可以嫁给他的儿子,或者省长嫡亲的嫡亲。”
“我嫁不到省长,我嫁给你,你大小不也是个狗屁官吗?你无能、无用,自己没本事混,做了人家的挡箭牌,自己还有脸,你这些狗屁奖状,有什么用!你算什么啊,有本事去找领导,在家压着老婆,做出气筒,算什么男人呀!”夏洁的语气充满埋怨和愤恨。
两人争吵着,马嫂看到地上的一切,对夏洁说:老巧不是挺好的嘛,当个官要是老百姓前戳后指的值什么钱。你说马吕,他们几个这几年提上去,不是有两人都被抓起来了,有什么价值?
夏洁:人家有本事,我叫他去走走送送,他就是吝啬。
“你说气不气,这么一个人说什么不如他们,我为他悲哀。”夏洁说着,也哭起来了。
巧力看到地上的一本本证书,翻开年份,细细地看看表彰项目,打心里感到自豪。
“老婆,你不要哭。我这一辈子,当了个芝麻官,心里踏实。说心里话,这些年,我不是去做官,而是去做人。堂堂正正地做人,一不吹,二不拍,三不送。有的人像狗一样地爬上去了,没几年,当了贪官给关起来了。如果我像这样的人,你还不知道怎么活呢!”巧力劝说着。
细想起来,这个世界上,平平淡淡最是真,看来老巧还真行。老夏听着听着,会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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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巧力的同事印汪打电话约他吃饭,在电话中巧力有意推托他的好意。电话中传出:“我请你,在我这方土地上你要谁陪有谁陪,你还不肯赏光。”
“今天确实没有工夫。”巧力答。
印汪回答:“你就是这个鸟脾气不改,至今不也是跟我一样吗,霍书记跟你说。”
“是巧力吗?我是霍不住,今天就算我姓霍的请你,行不行?”霍书记在电话中表达了他的意思。
巧力回答说:“书记去了,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再忙也要来,请你跟印汪说一下,我听书记的。”
巧力等了一会,给霍书记打电话:“请书记谅解,我可能要晚一会,你们先吃。我邻居留名的儿子精神病发作,自己把摩托车汽油倒在身上,烧死了,我要去安慰一下,请谅解。”
“如果是真的,我叫印汪科长就不等了。”霍书记回答。
巧力办完了他要办的事,匆匆地赶到饭店。
巧力一到饭店,饭店的接待穿着唐装,很有礼貌地弯腰挥手:“请。”后面几个穿着大红袍的老人也手拿着两个冰棒鼓,嘴里露出金牙,伸手跟巧力握手并招呼说:“老巧呀,真难得在这里见上你一面,下次多来来,不要不开窍,我们在这里见得多啦,人过分讲规矩自己就吃苦啦,像你这样的人太实在了,跟不上形势了。”巧力听着他们的话,自言自语地说:“狗屁胡话,难道吃饭腐败也要与时俱进?”
巧力不太愿意看到这号人的表演,便补了一句:“老人家你们也难呐,胡子眉毛一大堆,不去抱孙子,还要在这边接客太辛苦了。”此话有明显讽刺印汪的意思。
印汪是B镇机关的一位科长,用他的话说,他一生从来没有愁过人不请他,没人不怕他,只有巧力做鬼,这次巧力也服了。因为霍书记总跟他称兄道弟,巧力是B镇的老人员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巧力常常要修改这句话,铁打的江山,流水的官。
巧力一到,霍书记,还有三把手五把手都站了起来,跟他这个排不上号的人招呼亲热,还特意把正位让给他。
巧力看到这种情况,连连招呼:“不敢当,不敢当,确实有事耽误了。”
大家坐下后,印汪叫霍书记开席。开席后大约10分钟,巧力老是注意企管站的朱站长,对他严肃地说:“猪肝你不能吃,酒你不能喝,动物内脏少吃,你再吃酒,你不要怪我。”语气中带有严厉和强硬。
印汪说:“巧力你这个脾气就是不好,请你吃饭又不是请你上课的,我就不相信,这不能吃那不能吃?能喝半斤喝一斤,这样的干部要培养,能喝一斤喝八两,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我们还图什么?该吃就吃,该喝就喝,现在我见多了,上面反腐败,腐败在前排。”
印汪说着说着还唱起歌来,“临行喝妈一碗酒”,哼起《红灯记》插曲。
巧力嘲笑着搭上话:“你说的有道理呀?狗屁胡话,歪门邪道,人生总要相信科学。”
南南酒家高六层,六楼是娱乐城,五楼是浴室,四楼是酒楼,三楼是火锅城,二楼是大排档,一楼是商城。各楼的最西处都是大厅,从西向东依次等级包房、包厢,装饰也颇有讲究。
大厅都是迎客松,还有《沁园春》诗词,真皮沙发和华丽的灯火在昭示着人们:“请到这里来。”
我藐视着这些五光十色的灯光,看着巧力那带着警惕的眼神,示意着他别钻入套。巧力几乎把我的心思看破,脸上露出了一种若无其事的神色,并用右手做出了不要我说的挥手动作,我装作没有看见什么。
走进酒店的大厅,印汪在大厅门口右手反招我出去,对我说:“巧力也去包厢了,你在他隔壁。”
巧力的包厢门半遮开着,我看到巧力从里用门缝余光凝视着我,我向走廊两边看了看没有人,一头钻进了他的包厢。一到包厢巧力对我说:“这些王八蛋,你看他们究竟要想干什么,你别走,刚才有一小姐泡茶,叫我不要出去,你不要出声,把毛毯盖上,你要为我作证。”
话还未说完,服务小姐敲门进来了,包厢有好几个座位,我用毛毯把自己隐蔽在床的间隙中,大气不敢喘一个。
巧力问小姐,进包厢你们这里怎么服务?小姐答道:先生你愿意怎么服务就怎么服务,说着那小姐向巧力靠近,巧力一时不知所措,指责道:“想干什么。”
“你不愿意就算了,你这个人怎么就一点不懂,还是装蒜呐?”小姐说。
“不就是那个嘛。”小姐说着脱下外衣。
巧力大声喊道:“严管出来!”我连忙把身上的毛毯掀掉。“巧力你干什么?”
巧力说:“我就想不通,印汪究竟是什么能力,是什么本事,能牵着少数领导干部的鼻子走?他是先给人下套,让你钻,看上去待人多诚实,其实是要套住你,这样抓住了你的弱点,再到外边狐假虎威,难怪有些吃了亏的干部不叫他印汪,称他阎王的呢!”
我说:“我们是表兄弟,在同一机关工作,你有时也有跟他同流合污的念头,就是因为我不让你上套,你才没有授人以柄,处事刚烈公正。”
“老百姓骂,现在有的干部是滑棒(朽木的意思),但群众说除了你。”我告诉他群众对他的反映。
巧力说:“我们走。”他和我走出了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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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当《春天的故事》唱遍祖国大地的时候,巧力被组织上委派到旺村任党支部书记。
旺村是B镇的最落后的村,犯罪率高,上访率高,女儿杀死父亲、老婆杀死丈夫、男人强奸等怪事,都是这个村的丑闻。计划生育、火葬、砌房造屋等有关规定在这里无法得到实施。
巧力思索着,党委给他重任,组织对他器重,面对旺村善良忠厚的父老,他毅然决然地打起了背包,走上了旺村支部的第一把交椅。走马上任的第一件事,他认定一个理:旺村人民可敬可爱。
巧力主持召开第一次支部大会,巧力在会上说:“我们这个村是全镇有名的落后村,姑娘嫁人、小伙子做亲,一谈到我们旺村,不是摇头,就是沉默。不是我们旺村的人不好而是风气不好,互相出丑,相互残杀,结果呢?自家人是谁都当不上干部,外边的人谁都不愿意来,你修路他捣蛋;你办厂,他挖地;你养鱼,他栽树;到头来还是穷自己。”
“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呢?主要问题在一个‘穷’字上。俗话说,闲得生非,穷得无聊,大家越穷就越计较得失,越穷就越在乎言语。因为一个物质上得不到满足就越计较精神上的所谓荣辱,这是愚昧,这是粗俗,这就是落后。我们要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就是团结起来,向贫穷和落后开战!”
B镇的领导在观察和考验着巧力的工作和能力,巧力组建了旺村各组组长、离退休老干部等人参加的旺村村民理事会。
巧力在尝试着治村,解决看似简单又难以做好的一道道难题。
巧力为了组建一个全国农村第一个村民理事会,准备工作进行了整整6个月。
通过酝酿推荐,选举产生了旺村社会事务理事会,后来称为“村民委员会自治组织”。旺村理事会的产生,告别了旺村无人管理,社会管理无力的局面,使旺村产生了巨大的凝聚力。
巧力6个月的工作,仅仅组建了一个旺村理事会,B镇领导很不满意。P书记和组织科长一起将巧力找到办公室说:“你到旺村6个月了,究竟搞了些什么名堂,组织上怎么就一点看不出你工作的成果?”
“是不是像党和国家领导人运筹帷幄进行举世震惊的重大决策啊!你的税不去收,费不去收,你去搞什么理事会。选举这新东西,这是你搞的吗?党管干部的原则你懂吗?你的理事会成员谁来任命呀,谁承认,你违反了党的原则,今天找你诫勉谈话。”组织科长摆出了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跷起二郎腿,说话的时候身子颤抖不息,连抽支香烟还要用一根长长的过滤嘴。
巧力看到P书记和组织科长那种训斥人的口气和架势,鼻子里发出了“哼哼”的声音。等他们把话说完后,巧力对他组建的理事会的意义、过程、作用等分别作了陈述。
P书记和A科长对巧力组建理事会的做法提出了明确的批评,并要他回去淡化职能,强化党的领导。
过了两个星期,巧力看到了市报出现P书记和A科长创造性地组建农村自治组织的长篇报道,报道在右上方还刊登了P书记和A科长的双人免冠照片。巧力感到,他的工作得到了认可,心里当然美滋滋的。但他在想,什么时候能改变“干不好是自己的,干好是领导的”现状呢?!
4
巧力一心扑在旺村,准备贷款办垃圾加工厂。巧力论证垃圾加工厂,一是有政策支持;二是原材料不必采购;三是加工的产品塑料可以回收,废品可以入田……他做着自己的富村梦。
可是当他开始征地建厂的时候,镇领导开始干预了,P书记和A科长又一次找他谈话。
P书记说:“巧力,你到旺村的任务是收税、收费,完成多年的陈欠往来。谁叫你办厂的,现在旺村的人民来信一大堆,你该走的路不会走,该解决的纠纷不解决,还去制造新的矛盾?!”
巧力说:“我们旺村两条线工作,旺村理事会行使管理农村事务的职能,运作下来不是很好吗?旺村的统筹提留一年就是10多万交给镇政府,这些钱不就是用来修路、建桥的吗?群众的人民来信你们可以查,用不着动不动就诫勉,你们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话说完,他拿起自己的包就走。这次诫勉谈话没有P书记和A科长的想象那么如愿。
巧力心里想:我在筹备垃圾处理厂还没有效益,你们缺点什么就直接对我说,理事会的事你们整得我抬不起头来,后来说成是开拓创新的成果,在媒体专题报道时把写好的材料叫我照着读,你们现在老是追着我,随你们去吧!
巧力开始摆脱P书记和A科长的束缚,他把领导给他诫勉谈话的内容和个人的态度通报了旺村理事会,这一通报使旺村理事会成员产生了强大的向心力,理事会成员为巧力感到不平,并发誓要全力支持巧力的工作。
旺村正式向镇政府递交了新办垃圾厂的报告以及用地的申请。
大约是巧力递交征地申请的一周后的上午,P书记打电话给巧力,通知他下午到镇政府会议室谈办厂的事,巧力做好了一切不如愿的准备。
到了会议室,P书记、A科长、乡镇管理站站长、村建科印汪科长及有关部门的负责人早已在等他了。
巧力暗自庆幸旺村的垃圾处理厂办成了,P书记、A科长都在帮他协调他的难题,旺村希望来了,他代表旺村几千群众从内心感激各路为旺村人民谋发展的领导。
会议一开始,P书记陈述了旺村办厂和用地报告的内容。A科长说:“巧书记年轻,大展宏图,全党都要以建设为中心,我们组织工作也义不容辞,现在是我们为巧书记服务的时候了,请各位支持巧书记。”
A科长的话酸溜溜的,巧力感觉今天这么慎重和认真也觉得异常。
印汪科长说:“旺村地处市郊,是个好地方,有年富力强的巧书记,旺村有了一个好的带头人,巧力办垃圾处理厂是帮助群众致富,我们建设部门肯定服务好,我们能够做的决不推托,不能做的也不强求。”
其他参加会议的同志都发言了,讲了许多恭维的话。
P书记最后作总结说:“关于垃圾处理厂的事,巧书记动了不少脑筋,我们各部门要全力支持,上面的手续批文有印汪科长负责协调,这个厂还没有办,上访的人连连不断,下面的矛盾有巧书记自己负责,但是千万再不能出现上访。巧书记的工作,要宽要细,不要把问题看得太简单,搞工作不要单靠热情,更重要的要看效果。”P书记的话无可挑剔,巧力心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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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后,印汪和P书记、A科长留下了巧力。谈到县里办手续的事宜,印汪说:“垃圾处理厂涉及到环保、征地的费用,找到人手续既快又省钱,如果按部就班不行。我计算了一下,活动经费1万元差不多,多退少补。”
P书记和A科长也讲了些社会风气的问题。
P书记说,请人一顿饭要花千元,一次舞又花千元,送两条香烟、两瓶酒要花千元多,再节约现在办任何事低于万元弄不成。
巧力说:“我给15000元,一切拜托印汪科长了。”这次谈征地的事巧力想,多花几个冤枉钱,厂只要办成,总好谈,但这么多钱对他来说太多了。钱从哪里来?他把厂企业法人代表楚杏叫到办公室,两人计议着办手续的事。
巧力说:“上面的批文印汪科长活动经费15000元,他奶奶的开口就是1万,我索性放宽给他15000元,你说行不行?”
楚杏说:“他放他的屁,现在县级部门办事挺快的,就是缴点手续费,要活动经费明摆着是要敲我们。”
“P书记和A科长也算账,我们就按他们的要求办,看看他们玩什么把戏?”巧力说。
印汪打电话给巧力说:“上面5个局长都打了招呼,正副局长各1份礼,2条中华烟,2瓶茅台酒,1份是1500元,估计局领导没有问题,还有经办要意思一下,这个标准不高,我想千把元钱可以打倒了,最多再有500元,上面的一层关系就可以摆平了,我、A科长和P书记都是家里人,您不要考虑了。”
巧力电话接完后就:“王八蛋,B镇就是被这班鬼搞完的,胃口太大了。”
巧力召开了旺村理事会,通报了办厂的筹集情况和上面批文的活动经费事项。
旺村理事会理事志成说:“下决心集资,让群众心里有数。”楚杏说:“集资要集,但钱由我先垫,2万元活动费,就是我们亏了,也算我个人的,请大家放心。”
巧力问:“这么多钱送给他万一事情办不成找谁,找一下印汪征求他的意见。”
巧力征求印汪的意见:“钱,你委托我办事又不是送给我的,要办你就送来给我。人家打手续给我,我给你们手续,人家不打手续给我,我也没有手续,不然你们买好烟酒,我代送。”
“这些事,P书记交给我办,谁愿意做这些鸡毛的事。”并在巧力面前发了脾气,埋怨P书记和A科长。“我不办了,算了。”
巧力说:“我今天下午找一下楚杏,叫他送来。”
“不要,要送你送来。”印汪说。
巧力盘算着怎么送钱给印汪。一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现金,巧力委托人办事,什么手续都没有,越想自己越害怕。他想来想去还是找个人做见证,但一时又想不出个好办法,最终他想出了办邮政绿卡的办法,他专办了一个卡,设计了一个密码:5554808,并把这个密码的释义告诉了楚杏。办卡的时候,巧力有意记下了钱的号码,故意跟办卡员在点钱的时候吵了一下,点钞机验出了几张假钞,自然而然形成了存钱的一段情节,打卡的名字是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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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力全身心扑在筹办垃圾处理厂上。这几天县城里的这个局、那个局的人来人往,不是陪吃饭就是陪洗澡,P书记和A科长全程参加。
楚杏告诉巧力,这几天的客人好像都不是局里的什么领导,都是A科长、P书记的朋友和上级,每天的开销全部是楚杏结账。
巧力问:“你怎么结的?”
“印汪叫我打借条,他凭我的借条到饭店吃饭,一共用了万把块钱。”楚杏告诉巧力。
巧力说:“到邮局去查绿卡,钱有没有付?”
楚杏说:“我查过了,钱付了。”
巧力想不通,活动费已经付了,办个企业多难啊,开支费还我们算,是够狠的。
巧力对楚杏说:“找旺大成去。”
巧力和楚杏全面地汇报了旺村办厂的批文经过,旺大成立即打电话给有关部门、委局办,反馈的消息都是同一声音,古镇根本就没有报什么项目。
旺大成骂楚杏:“你不用脑子想想,县城的事,我出面不就成了,花这么多冤枉钱,太不值了,既然你们这么办就按部就班地办,最终究竟冒出什么式样来。”
印汪总算肯帮忙了,他对巧力说:“办垃圾处理厂环卫标准很高,用地原学校一块镇里暂不收费,支持旺村,县里的工作我负责。”并且告诉巧力,A科长和P书记都向县里负责同志招呼了,不成什么问题。
不久,印汪和P书记、A科长拿着旺村的办厂申请和用地报告找到了旺大成,印汪科长见旺大成说:“旺主任是我们古镇的财富,你的名字如雷贯耳,家乡的事业还要靠你,P书记、A科长今天专程来叫你的。”拍马屁的话说个不停,把P书记和A科长也抬得高高的,几个人在旺大成办公室吹得热乎乎的。以后P书记和A科长介绍了他们在县城的一些朋友,印汪补充了一点说:县里的书记和县长都是他一个人。
旺大成问他们究竟要他帮什么忙,印汪说:“就是你们贵村办厂的事。”
旺大成接过报告通知秘书,下午专门办这个事。
不到一个下午县里的事项报告和批文都下发了,旺大成出于礼节留下了家乡的父母官做客。
批文下发后,印汪立即打电话给巧力说:“批文到手,带3000元,今天专门请了市委旺主任。”
巧力和楚杏拿到了批文,大骂旺大成:“这个畜牲,家乡这么点小事,还要招待!”
印汪看到楚杏暴跳如雷的样子说:“巧力,你怎么用这种没有修养的人,现在办事不花钱行吗,要注意原则呢。这件事不允许传出去,传出去今后我们在外工作的人谁还敢帮家乡办事?”
此时,巧力只是摇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旺村的垃圾处理厂终于开业了。旺村的老百姓心里有杆秤:心儿都向着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