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于权力之中的黄艺博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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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头小朋友胳膊上的牌子已经不是最大只有三道杠了,真有五道杠。戴着五道杠的这个孩子,举手投足间“官气”十足,他充满“官味”的照片被网友评论为“霸气外露”,同时也激起了无数网友的恶评。这样的政治儿童,你伤得起吗?
  
  五一假期期间,一组关于“少先队武汉市总队长”的图片在网上突然爆红,主人公黄艺博,刚满13岁,是华师一寄宿学校初一的学生。
  照片中,黄艺博戴着五道杠少先队牌,表情严肃,认真地审阅着手里的文件。这张照片引起了网友们的关注,浏览量达到3万,网友回复247条。有网友评价这孩子长得有些“官相”,文字有些“官腔”,“太有官范儿了”。我们不禁疑惑:是什么让这个天真孩童变得这般迷恋“官场”,我们的教育出了什么问题吗?
  
  少年版“厅级干部”
  
  黄艺博小小年纪就官至“少先队武汉市总队长”,算是“市级领导”,权势多大虽不好说,但已位极群童,肩上有闻所未闻的五道杠的标志。黄无疑是出色的:这位“政治神童”两三岁开始看《新闻联播》,7岁开始每天读《人民日报》《参考消息》,至今已在全国重要报刊上发表过100多篇文章。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将得来的稿费和变卖废品赚来的近3000块钱全都用于资助和看望孤寡老人。
  黄艺博的优异表现也得到了“官方认证”,“全国百名优秀好少年”“武汉市首届十大孝星”的头衔纷至沓来。倘若隐去黄艺博的年龄,黄一定是个“好干部”,做得甚至比现实中某些干部都要好,
  然而,这位前程似锦的少年“厅级干部”,却被几张照片毁了“仕途”。
  4月30日,一张黄艺博佩戴五道杠队长标志的照片出现在微博上。照片中,黄手里拿着“文件”认真“批阅”,很有“领导范”,但这位“小领导”却将手中的“文件”拿反了方向——即便黄有“反读”的本事,“反批文件”也太不合常理,惟一的解释是他在配合拍照,做做样子。倏地,黄的“领导味”立即变作了“官僚味”。一位少年老成、善于玩官僚手段的领导干部形象跃然纸上。这张“官态”十足的照片随即被网友大量转发。
  随后,许多有关黄艺博的视频和照片也被挖了出来。在这些视频、照片中,小黄同学表现出的依然是一个“少年版”的厅级干部风范,把官话和套话说得头头是道。一张黄艺博写字的照片的配文赫然写道:“黄艺博在武汉市总队部接受新闻媒体采访后欣然题字”。“欣然题字”岂是可以用在一个孩童身上的词语?可见黄的“官瘾”不小。
  黄的“官瘾”可以在其言语中寻到蛛丝马迹。黄艺博曾说他最大的心愿是“让大家过上更好的生活”,这是“公仆”们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语气中有“俯首甘为孺子牛”的低姿态,也有“带领”群众走向光明的领导风范。有能力、有机会“让”大家过上更好的生活的,若非官员,还能是什么?黄艺博也曾表示过自己开博“是想表达自己为了‘中华民族之复兴,续写汉唐之盛世’的修身齐家、济世安邦之信念、气度、襟怀、理想和抱负”。有“济世安邦”的远大理想自然是好事,但实现这一“安邦”理想大概也只有走上仕途这一条道路吧。诸如此类,能品出黄有“官瘾”的句子不胜枚举。
  
  谁炮制“官员少年”
  
  “……我是世界,是宇宙,是大自然的最伟大奇迹!因为我举世无双,因为我独一无二,因为我是最棒的,因为我是天下的王者!……”
  这首题为《我是大自然最伟大的奇迹》是《阳光男孩子黄艺博成长实录》一书的卷首诗,作者就是黄艺博本人。
  像黄这样的“四有”少年,被“上级”重视,委以重任,这也并非什么新鲜事,但是能像黄这样,“出书立传”的实属少见。对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而言,即便有请人“出书立传”的心思,也没有这个资源,因此,这个“别出心裁”的出点子的人应该另有其人。
  就在博客风波尚未平息之时,黄艺博的微博又开通了,而开博的时候,却恰恰是黄艺博在学校上课的时间。这又一次印证,黄背后是有个庞大的“智囊团”的,而这个“智囊团”很可能就是黄的父母。
  这种猜测既理所当然,也有迹可循。
  2010年6月17日,《人民日报》海外版曾刊登过黄艺博的新闻照片。图片说明中介绍,在2010年6月16日端午节,有“湖北省美德少年”称号的武汉市小学生黄艺博,到江汉福利院“慰问”老人。而该照片的署名拍摄者正是黄艺博的父亲黄宏章。而黄艺博2岁看《新闻联播》,7岁开始每天读《人民日报》和《参考消息》,上网从不打游戏,只看新闻关注民生等等,都是媒体从其父口中得知的。
  在黄艺博博客上一再出现“中国少先队武汉市总队长”这个头衔。然而,事实上,黄艺博的身份并非“中国少先队武汉市总队长”,而是副总队长,黄父在运作其博客时,却刻意忽略掉这个“副”字,以建立黄艺博“高大全”的少年英雄形象。开博、照相、请记者,在打造“政治神童”黄艺博上,黄父也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网络上对于黄艺博和他父母的这种讨伐的声音从未间断,而黄艺博的父母并不以为然。黄艺博的母亲马晓丽表示,儿子已经看到了网上对他的负面评论,因害怕孩子多想,马晓丽告诉儿子这只是正常现象,“别人的评论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问心无愧就行。”
  然而,随着事态的进一步加剧,黄父母的策略也在随之变化。在“问心无愧”失效之后,黄父母又试图还原一个孩童的黄艺博,以平息事件。
  关于网上疯传的小艺博“两岁就看《新闻联播》,七八岁就开始坚持天天阅读《人民日报》《参考消息》”的事情,黄宏章说这是“曲解”,“天天看《人民日报》根本就是杜撰,孩子在寄宿学校,周末回家才有时间看电视翻报纸。他小时候也喜欢看动画片《大头儿子小头爸爸》《西游记》等。我喜欢看《新闻联播》,有时就告诉他,《新闻联播》里有打仗的,有坦克大炮,他才会跟着我看,慢慢地就成了一种习惯。”黄宏章说,当初只是觉得男孩子应该多懂些国家大事,了解国际形势,“难道这也有错吗?这比纵容孩子沉迷于游戏机、网吧要健康多了吧!”
  
  沉溺权力的黄艺博们
  
  事实上,想当官的黄艺博并非个案。“其实很多孩子都有小官瘾。”从教多年的老师王玲直言,“一位老师在思想品德课上问二年级孩子们的新年愿望,班级中大部分的学生的愿望竟然都是当上‘XX长’。‘群众’学生想当小队长、班长,而中队长、中队委员们的新年愿望则是想当上大队长。”
  “长”官意识越来越受到孩子们的追捧。班长、中队长是班级的“头”,他配合班主任老师管理班级,具有仅次于老师的权力与权威,在学生中具有相当高的威信。
  在陈为军导演的纪录片《请为我投票》中,一位竞选班长的小候选人成成,就直截了当把权力解释为一种暴力快感:“当了班长,班长就有权力,让别人站着别人就得站着,让别人坐下别人就得坐下。”
  这部纪录片主要记录了2007年中国武汉市长青第一小学二年级三班的一次班长民主选举,班上同学将从老师们选出的三名候选人中选出下一任班 长。这三位候选人分别是:许晓菲,一名乖顺、不善言辞而不具威胁力的女生;成成,一个天性活泼、有着演讲天赋的挑战者;罗雷,以暴力管理班级的现任班长,他经验丰富,果敢而强硬,给人的印象确实是当领导的天然材料。
  为了让孩子成功赢得竞选,三名小候选人的家长们纷纷出谋划策;而候选人为了争夺选票,也使出了在成人世界里常见的拉票手段。他们在父亲帮助下精心设计的请“选民”乘坐轻轨观光,为拉票起到了良好效果。而在投票前的演说中大打感情牌,向包括竞争对手在内的人赠送小礼品,更叫人忍俊不禁——好在是法不禁止就可行,虽然有那么一点“贿选”的嫌疑。
  总之,整个选举活动中,成人世界的民主选举中常用的招数,除了绯闻之外,几乎应有尽有。这些眼花缭乱的政治手腕,通过这些年幼的孩子,以更为稚嫩而直接的形式,展现在荧幕前。“政治”在成人世界都算是危险事物,这些孩子原本是与“政治”绝缘的。即便是在政治低龄化的美国,那些十几岁的少年市长,他们的童年也只能是与游戏和玩具相伴,而并非抱着“竞选手册”面壁下苦功。我们的教育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些原本天真的孩子们都变得这样热衷权力?
  
  让孩子远离危险的权力
  
  我们社会长期泛政治化的特征之一,就是低龄化的政治挂帅。
  小孩子系上红领巾,即开始有指导地模仿官僚化的成人政治。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跨入校门,就被迫置身类似成人社会的格局。以小学而言,一个学校有大队委,大队委设大队长、副大队长,还有若干委员。具体到一个班级,又有中队长、副中队长、若干中队委以及小队长;这只是少先队职务,与之平行的还有班长、副班长、若干班委以及作业小组长。这样下来,班上的大小干部几近半数。儿童大都有虚荣心,衣袖上的横杠往往成为争夺对象。
  我们的教育是把中小学作为现实官场的“延伸”。而黄艺博成为极其虚假、虚伪、特权化之政治行为的符号,决定了他不受网友们待见。
  事实上,很多人在评论这件事情的时候,厌恶感并非来自黄艺博,而是来自他身上表现的那种“官气”,透露着造作与虚伪。无论是为“群众”们签字的姿势还是与领导合影的站位,无论是讨论工作时的官样表情还是作为重要标签出镜的那个黑色公文包,无一不是典型的官僚主义形象。正是这一点触动了网友们的情绪。
  为了避免不良的官僚作风下渗,在孩子们中淡化官本位意识,一部分中小学开始在校园中取消小班干“连任制”,模糊淡化“一道杠”“二道杠”的官职味道。
  王玲老师介绍说,在淡化“官位”的改革中,学校保留了原有的小干部职务,同时增设岗位负责具体事务,将“××长”改为“××志愿者”,比如,管电灯开关的叫“光明小天使”,管开门、锁门的叫“小小门神”,管卫生的叫“清洁小天使”……改了个名字,增加了童真童趣,淡化了官味,很受家长和孩子们的欢迎。
  “文艺委员就是组织小朋友唱歌啊、跳舞啊。要是有同学不听我指挥,我也不会欺负她,会给她慢慢讲道理。”小学一年级的邓思琪这样说。
  假如官场上那些造作与虚伪退出我们的教育,即便是邓思琪这样的小大人仍然不失为可爱天使,不会再遭遇黄艺博那样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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