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爱上多尔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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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只觉得如五雷轰顶,历史上多尔衮会做辅政大臣,会做未来顺治帝福临的皇父摄政王,会一人下万万人之上,决不会在这个时候壮志未酬身先死的,但一想到我这个小玉儿都会便成一个拄着拐杖走路的残疾王妃,那他,想到这我浑身不停的颤抖,
  
  (一)
  
  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候车大厅,周围顶沸的人声似乎是一个大气层把我排除在外,望着玻璃墙外的太阳,它在我眼里早已没有力气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只剩下炙热的苍白。
  也许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不然我的亲生父母不会在我一岁时得知我患了小儿麻痹症便把我丢弃在路旁,不然我的爷爷——一位毫无血缘关系的孤独老人,不会为养育我而让自己的下半生含辛茹苦,更不然我可爱的爷爷,不会在为接我周末放学的路上车祸身亡。
  也许命中注定幸福与快乐都不会属于我太久。
  爷爷是退休教授,他把我视如珍宝,并且利用他的人际关系让我这个特殊的学生进入了省重点高中。
  他留给我最后的东西竟是他自己的安葬费。
  我拿着爷爷的安葬费离开了那个我从小长到大,却让我失去至亲的城市,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也不知道我是怎样在好心人的帮助下登上的长途汽车,又是怎样下了车在候车大厅一呆就是两天而滴水未进。
  我背上背包,站起身撑着拐杖向外面走去,我想我应该买些吃的,说不定吃完后我便会像爷爷一样倒在炙热的柏油路上,划下生命的终点。
  我走出汽车站,在路边的小商店里买了一块面包,刚折开还未填进嘴里,一辆蓝色摩托车已经向我迎面飞驰而来。
  “哧--”尖锐的刹车声传进耳朵里,在我还没有感觉到车子与身体碰撞的时候,我已经脑袋一昏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二)
  
  一片浑噩之后,我睁开眼,发现眼前一片大红,那红很刺眼。
  我缓缓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头上盖着一块沉甸甸的大红盖头,这是怎么回事。
  我抬手掀开盖头的一角,待我看清周围的景物后,我惊呆了,我发现自己正端坐在一张木质雕刻的大床上,周围的茶桌和几案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精致的瓷器,前方的圆桌上一只铜鼎里冉冉飘出一缕缕香烟,屋内数不清的红烛发出虚幻的光芒。
  我好像突然之间坠入了另一个世界。但是我却又真切的听到外面的嘈杂,有男女的笑声,还有瓷器碰撞发出的脆响,应该是在摆宴席。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冷静。没有了爷爷,我无论到哪里都无所谓了。
  我低眼看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爱好历史的我凭借多年研习历史和观看电视剧的经验,得出我身穿的应该是清朝皇室女子才配穿的礼装,看品级应该是皇子福晋级别的。
  不过我“嫁”的是谁呢?
  除了这些我还有一个更关心的问题,那就是我穿越到一个贵族女人身上,那么我能否像正常人一样行走了呢,皇室总不能允许娶一位身患残疾的女子吧。想到这我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想一试究竟,如果真的是那样,哪怕用以后的岁月来交换这一天我也甘愿。
  正在这时紧闭的门“嗵”的一声被撞开了,我被吓了一跳又跌坐回床上。
  盖头还在头上压着,我紧张的紧闭双眼,心里不停的在想,进来这个人会是我要“嫁”的人吗?
  颈间突然一凉,我条件反射的用手去摸,竟被人一把勒住脖子使整个人腾空起来,周围也突然安静了下来。
  “放了她,我留你活路。”一道极具威慑力的声音传来。
  我意识到,我被人挟持了。
  “叫多尔衮来,只要他交出元朝玉玺,我便饶了他的新福晋一命。”凶恶的声音从耳边传出,但我却能感觉我颈子上的剑刃在不停地抖动。
  多尔衮?难道我嫁的是他?那位史书上记载的为大清入主中原立下赫赫战功、主宰大清沉浮的皇父摄政王。
  那现在的我是谁?该不会是多尔衮的嫡福晋,那位从科尔沁草原上来的刁蛮跋扈的蒙古格格,孝庄太后大玉儿的堂妹小玉儿吧?
  “谁派你来的,动手竟动到了我十四哥的府里,不说?今天休想出这睿亲王府!”对面的声音已经失去耐心,露出杀气来。
  “啊!”我吃痛地叫出声,接着便感觉到脖子里有粘稠的液体顺着皮肤一路流进衣领,越来越冰凉。
  “住手!你要的玉玺在这儿!”一缕平淡但比冰还要冷上千倍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直觉告诉我,是他。
  接着“哐当”一声,是重物扔在地上发出的声响。挟持我的刺客握剑的手一松,我见机不可失,便用力地抓住他的手隔着盖头狠狠地咬了一口,那人淬不及防的吃痛收手,我整个人一下子被甩在了地上,盖头也随之滑落。
  刺客第一个反应便是去抢那个匣子,而一个身影已经迅速无比闪到我身边,刺客打开匣子却是空的,猛地向我挥剑砍来,我整个人再次腾空。
  “啊--”腿部传来巨痛,刹时全身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脑袋也浑噩起来,我紧紧抓住一个人的手,虽然我不知道是谁,但我就是狠命地抓着,因为我怕一松手我的魂魄便会随着不停抽离身体的血液而消逝。
  可最后我还是脑袋一沉什么都不知道了。
  
  (三)
  
  昏迷之中,感觉到一个人轻柔的用热毛巾擦拭着我的脸,嘴里呢喃着:“对不起,除了情,天底下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我知道,他是多尔衮,因为他的情已经给了皇宫里的她,他的哥哥皇太极的女人,永福宫的庄妃——博尔济吉特•大玉儿。
  “福晋的伤到底怎么样?”一个嘶哑而愤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回王爷,福晋的腿伤口太深,而且失血过多,这次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恐怕……恐怕以后行动会有些不便。”一个嗫嚅的老者的声音。
  “什么?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声音里透着深沉的恐惧。
  “下官,下官无能为力……”
  “滚……”
  良久,门被推开,沉重却缓慢的脚步声在床边停住。
  看来,老天爷是不肯对我有一丝的眷顾了,穿越到三百多年前,我依然是我。
  “十四哥,福晋她……”
  “我都听到了。”
  又是一片沉默,那人叫他十四哥,莫非他便是多尔衮一母同胞的兄弟,那个被后来的乾隆帝称为“开国诸王战功之最”的和硕豫亲王,多铎。
  后来我从丫环露青儿的嘴里知道,在刺客挥剑刺向我时,我整个身子就是被他向上一提才避开了腹部要害,但是右腿还是被一剑刺穿。
  腿部伤口突然一紧,我皱了一下眉便跟着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英俊的青年,约有二十五六岁,浓黑入鬂的眉,摄人心魄的眼,高挺的鼻子,还有那带着睥睨一切的嘴角,他此时正关心的望着我,那眼神里有心疼,有怜惜,当真没有一丝他给不起的“情”。
  我别过眼,蓦然看到一只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那是只修长而白皙的手,指甲如杏仁一样饱满洁净,但他手背上四个殷红的月牙形甲痕却赫然的刺痛了我的眼睛。我抬眼望去,正与一双幽黑的双瞳相撞,那眼神炙热无比,盈满了隐忍的关切,我急急的别开眼睛,那眼神令我莫名的害怕。
  “醒了?腿还疼吗?”多尔衮站起身来,俯下头看我。
  我知道,守到我醒来,他的责任已经尽到了。他要走。
  我挤出些笑容来并且摇摇头,既然不愿多留,我又何必给他徒增困扰,况且我也许只是个匆匆的过客,不准备爱上他。
  他又安抚了两句,便转身出去了。望着他高大而寂寥的背影,我却感觉他好像从我身边带走了什么似的,只是额头仍留着他的轻柔。
  他走后,多铎在他刚才坐的地方坐下,直直的盯着我,眼神中夹杂着后悔与痛楚。我不敢与他对视,转而去看他的手背。
  “你的手……?”我用尽力气发出的声音竟低不可闻。
  他一愣,低眼瞧了一下他的手,不在意的笑了笑:“这点小伤不碍事。”
  我依稀记得我课外读的历史读物里记载,元朝玉玺无意中被多尔衮得到,四下便有流言说他是命中注定的九五之尊,于是也就有了得玉玺者得天下之传言。
  后来我从丫环们的私下议论里知道,刺客是皇太极的长子豪格指使的。史书记载这位亲王阿哥有勇少谋,虽战功卓著但却行事鲁莽,如果刺客一事真是他主谋的话倒真证实了史书所言不虚了。
  没想到今年距皇太极驾崩还有五年,皇位之争已经暗流涌动了。
  
  (四)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腿上的伤口也在慢慢愈合,这一个月来有老妈子和丫环侍候我的起居,多尔衮只是每晚睡前来看我一眼,偶尔坐下与我说上两句话。
  那晚他回来的有些晚,微微有些醉意,我半躺在床上,而他坐在圆桌边喝茶。我们谁也没说话,透过烛光,从他清冷痛苦的眼角我仿佛看到了一丝喜悦,我知道那日是正月三十,是大玉儿诞下未来的顺治皇帝的日子。
  我知道他的雄才伟略,他的机谋算计,但回到这个王府里他只是一个孤寂的男人,望着他寂瘳得让我心痛的消瘦侧脸,我觉得命运对他真的很残忍。
  他十二岁丧母,十三岁被封为贝勒统正白旗参与政事,十四岁便跟着他的哥哥皇太极在蒙古草原上东征西战,开始了他的戎马一生,后来他爱上了满蒙第一美人大玉儿,但是她却成了皇太极的女人,他的嫂子。然而他不从曾放弃爱她,可岁月转变她已经不再是那时与他策马奔驰在蒙古草原上的那个天真无邪的女孩。
  而此时福临的诞生更是埋下了多尔衮与大玉儿的第一道隔阂,从此大玉儿心中恐怕就只有她的宝贝儿子了。
  想到这,我竟不禁两眼湿润。
   “我可不可以问你要一件东西?”我打破沉默,鼓起勇气问他。
  “什么?我说过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他依旧一直盯着蜡烛出神,但却清晰的回答着我的问题。
  “我可不可以要一双拐杖?”他这才缓缓转过头来看我,眼神里有了些许动容,我呼吸一窒:“太医的话我都听到了,既然以后都会行动不便,我倒不如早早学会用拐杖走路。”
  “好。”他重重的吐出这个字,像是给了承诺一般。
  第二天睁开眼后,我便发现床边立着一双全身乳白色的拐杖。
  
  (五)
  
  今天已是他们兄弟出征后的第六日,我每日在家“练习”拄着拐杖走路,虽然多尔衮在家那几日我已经适应了右腿的疼痛,能向以前那般行走了,但是总要在丫环们面前做做样子吧,一位在蒙古草原上整日骑马射箭的满蒙女子总不能拄着拐杖走路那般熟练吧。
  今天围着院子走了好几圈,丫环们在身边跟了一群,生怕我摔倒,场面倒真有些壮观。
  晚饭时多喝了几杯桂花酒,刚才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头却沉得厉害,想来我是醉了。
  躺在床上眯着眼睛,我又想起了爷爷,又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作梦都不曾敢想的离奇,想起多尔衮那时而清冷时而温和的面庞,甚至还有多铎那炙热的眼神,这一切都在我脑子中转啊转难以理清,泪水不知不觉地涌满眼眶,眼睛痛氧难受。
  突然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黑暗中我看向四周,发现窗户格子的白纸上有一个忽明忽暗的红点,我的第一反应是迷香,正待大叫,脑子一沉便不争气的晕厥了。
  在黑暗中不知浑噩了多久,也许是胃里的翻江倒海,也许是浑身的酸痛,我醒来了。
  我发现我正在一个四周封闭的狭小空间里,正不停地颠簸。
  “吁--”一个粗旷的男子声音。周围瞬间静了下来,一声极小的马嘶声传进耳朵里,我这才意识到我是在马车里。
  我动了动身子,发现我已经被缚住手脚,嘴里也被塞了一团布。
  帘子被人一撩,借着月光我虽看不到那人的脸,但身形甚是魁梧,我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不过再缩也只是不到一平米的地方,被那人一把揪住衣领向外拉去。
  外面风很凉,冷风从衣领袖口向里面钻去,我顿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见眼前波光一片,好像是河。
  “呜呜呜……”我几近无声地挣扎着,这人到底是谁,他又要把我怎样啊?
  “追兵马上就到了,福晋对不起了,小的也是受人之命。”接着那人极其诚恳的对着我鞠了三个躬。
  还不待我反应过来,“卟嗵”一声,我已经被扔进了冰冷刺骨的河里,河水浸透嘴里的布往肚子灌,身子逐渐被河水吞没,我隐约看见那人往河崖上扔了个什么东西,之后便驾着马车急急地驶走了。
  看着河面上的月光因我身体的晃动而鳞鳞闪烁,难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月光吗?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甚至感觉不到了我自己的存在,撑开沉重的眼皮,一道阳光射来,我又无力地合上,喉头干得要命,却怎么也动不了嘴唇,突然一抹湿润顺着齿缝蜿蜒入喉。我知道我被人救了,于是放下心来又沉沉的晕睡过去。
  就这样我竟住到了杨州西湖边的“绛云楼”。
  
  (六)
  
  更令我没想到的是救我的竟是明末著名的文人,钱谦益。此人不仅诗文写的好,而且还官至礼部侍郎。不过日后大清攻入关中后他便在杨州出降了,但是降清后又与反清分子来往密切,这样反复倒与大明的另外一位将领吴三桂有几分相似了。
  而且他的妻子更是大名鼎鼎,那便是明末清初名动天下的秦淮八艳之首——柳如是,据说那是位才貌双绝、风华绝代的天之娇女,而且她的民族气节更甚男子,后来钱谦益降清后入京,她气愤地不肯同往独自留在杨州西湖。
  早就知道钱谦益为了柳如是不惜花重金在西湖边为她建了一幢“绛云楼”,好与伊人每日欣赏西湖的朝霞夕雨,浓妆淡抹。
  在绛云楼一住也有两三个月了,日子也并不比在睿亲王府过得差,我行动不便,一直在床上躺着,柳如是很少来看我,钱谦益倒是上来过几次,总是很委婉地问我的身份,因为我对他有些了解,所以我知道他的目的,他一定在打算,如果我真是什么王亲贵胄,那么他救了我,到时我所谓的家人一定会卖个人情给他,这样他日后降了清也好不受排挤。正因为我知道他这样的想法,所以我对他的回答也总是模棱两可,含糊不清,后来他便很少上来了。
  傍晚,他们老夫少妻与友人共同泛舟西湖去了,整幢楼就剩下几个仆人和我,心里突然泛起浓浓的孤寂感,听着窗外微风吹过湖面滑出丝丝缕缕的声音,我发现我正在思念多尔衮。
  “钱谦益给老子滚出来,你这个卖国贼竟私自出关去勾结满清狗。老子今天非宰了你不可。”一道粗鲁而愤怒的吼叫从楼下传来。
  接着便是丫环们的呼救声、撕打声和桌椅碰撞的声音。我只觉得脑子昏沉,心也提到了嗓了眼,为什么老天就不让我过几日安稳的日子呢!
  我想这些人一定是钱谦益在政治上的敌人派来的,这次给他定了个出关勾结满清的罪名倒也不冤枉他,如若不然他怎么会在关外盛京的河里把我救了呢。
  “嗵”的一声门被踢开了,一个手持短棒身材高挑的青年男子立在门口,看见床上的我后有些发愣,他一身青锻长袍黑色腰带,白巾束发,脸面也还算白净,似一幅公子哥打扮。
  “哐当”木棒被他扔在地上,他逼近我,一脸的猥亵,我吓得往墙壁缩去,他嘿嘿笑了两声:“钱谦益这老匹夫艳福倒不浅,有了柳如是那个大美人,没想到这还藏了个小美人呢。”
  “救命啊,救命啊……”我使出所有的力气呼救,多尔衮你在哪里呀,怎么不来救我,难道你要让我受如此羞辱吗?我恨你,我恨你……
  泪水已经模糊了眼睛,一张令人恶心的脸凑了过来,我扬起手想打给他一个耳光却被他一下子抓住手按在床上,“嘶啦”衣服撕裂的声音,我的心也随着衣服碎成一片一片,肩头像被咬了一口,疼痛渗入骨髓,泪水在不停地流,这次连死也不得清白了,牙齿咬破了嘴唇,一丝血腥味溢了满嘴。
  “啊——”一声惨叫,那人突然停止了动作死死地趴在了我身边,接着被一把掂起来扔在了地上。
  我仍闭着眼,感觉又有人欺了上来,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那人脸上,接着我浑身一暖,被人抱了起来,我努力地睁开眼,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充满了瞳孔,是多铎。
  他轻轻地帮我擦着眼泪,眼里有着要杀人的目光,但那些疼惜却毫无掩饰地向我传达着。我整个人像僵了一样,连嘴巴也动不了,只是牙齿不停地抖动咬着舌头。
  他从随从手里接过一杯水,一手扶着我的头一手往我嘴里灌,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我会在他手里碎掉一般。
  “咳咳--”水呛了喉咙嘴巴这才动了一下,他跟着松了一大口气,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我脑中一片空白,瞪着眼睛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四目交汇,我感觉到此刻在他眼中只有我……
  他抱着我下了楼,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他身子一歪我们险些摔倒,他身后的侍从欲上来接过我,却被他一眼瞪过去生生地又退到了他身后,我感觉到他的脚受伤了。
  我看到楼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尸体,想来他们这次是认为捉到了钱谦益的把柄,想趁机除掉他,没想到他命大逃过了这一劫,倒令他们自己送了性命。
  “一把火把这个楼给我烧了!”多铎抱着我出了楼,头也不回声音如铁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是!”
  我本想开口阻拦的,但是真的没有力气开口,历史虽记载了绛云楼失过一次火,但是究竟是什么时候我真的不知道,算了,我真的没有力气了。
  
  (七)
  
  第二天马车在路旁的小树林休息的时候,我才清楚的看到多铎和他的十几个随从全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而我肩头上的齿痕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曾受过的屈辱,坐在马车里,我好似不再是我,我机械地拔下头上的银钗向肩头划去。
  当尖锐的钗尖隔着衣服划破那个齿痕时,当温热的血液顺着肩头向下流淌时,我才觉得心头稍稍放松了些。突然手被紧紧地抓住,像要把我的手腕捏碎,我吃痛地抬眼望去,正望进多铎盛满愤怒与杀意的眼里。
  多铎一手掀着布帘一手狠狠地握着我的手腕,蓦然一脚蹬上马车坐在我身边,然后他撕下自己的长袍下摆,轻柔却有力地勒住我的肩膀,接着便把我按进他的胸膛,我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我没有挣扎,他便一直不停地和我说话。
  于是我知道了多铎他们一行人这几日一直在扬州暗访我的消息,却在客栈里和当地的一群纨绔子弟们起了冲突,但怕败露了身份竟忍着没还手,阔少爷们以为他们是怕惹事的外地人,觉得无趣便罢了手。后来他们听说钱谦益几个月以前带回来一个女子,就住在绛云楼,刚入夜他们便迫不及待地去打探消息,刚好听到我在楼上的呼救声,当多铎说到这里时我似乎可以想像他猛兽般噬人的目光,心里便隐隐的有些不好预感。
  多铎还说那晚府里的侍卫一路追到河边却怎么寻不到我的踪迹,不过却在河岸上捡到了永福宫的腰牌。
  是大玉儿宫里的腰牌?难道有人陷害她?我分明看到那个扔我下河的人是故意从怀里掏出扔在河岸上的,我还没把这些告诉多铎之前他却又说,事情已经查出来了,是海兰珠干的,她的儿子不满两岁便夭折了,她一心以为是大玉儿和福临克死她的儿子,于是便让人偷了大玉儿宫里的腰牌,再把我劫持出王府扔到了城外的护城河里,本想我一死大玉儿和多尔衮势必闹翻,那么大玉儿也将失去了一个有力的后盾,既然她没了儿子,那么大玉儿的儿子也别想做太子。
  不过皇太极最宠宸妃,眼下也没有更确凿的证据,何况就算有也难免皇太极不护短,于是多尔衮便吩咐说只要找到我就好,其他一切不要再提。
  海兰珠,当今的宸妃,大玉儿的亲姐姐,皇太极一生最宠的女人。据说当皇太极在松山御驾亲征时听到海兰珠病逝的消息时,竟撇下数万八旗将士只身单骑回到皇宫看她最后一眼。
  多尔衮吩咐只要找到我就好,那是说发生的这一切他都知道了,如果是大玉儿恐怕他会撇下所有不顾一切地去寻她吧。想到这肩头的伤口又泛起刺骨的痛。
  
  (八)
  
  马车在睿亲王府停下来,府门口已经有太监和丫环在那里等着了,多铎下马过来掀起帘子把我抱了下来,他是在进盛京前才下轿骑马的,多铎一转身太监六福儿已经向他打了个千儿伸出手来要接过我,多铎一愣,我能感觉他双臂在微微地颤抖。我怕他会不顾一切,因为他的眼睛正在赤裸裸地看着我,那里压抑的疯狂快要将我淹没,我瞥了一眼六福儿,他正尴尬地伸着手定在那里,我蹙了下眉,勇敢地和多铎对视,努力让我的眼神里只有感谢。
  “谢豫亲王了,您还是把我交给六福儿吧,您一路奔波辛苦了,还是早些回府休息吧。”我悠悠地开口。
  接着多铎眼神里那一泻千里的痛苦彻底将我掩埋,他轻轻地把我交给六福儿,六福儿道声谢王爷,转身抱着我回府,我感觉到背上两股炙热的目光一路随着我,直到我消失在他的视线。
  在外飘零了大半年,回到王府里来已经入了冬,回到熟悉的房间,屋子里丫环们早放好了暖炉。半躺在床上,闻着熟悉的檀香味道,我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我没想到第二天多尔衮就回来了,不过,却不是回来看我的,而是因为他被降为了郡王。
  明清作战,虽然清军连连大捷,但部队消耗严重,于是多尔衮便命士兵分批回家休养,正因如此便被皇太极治了个私谴甲兵归家之罪,被降了职削了亲王爵。
  当晚他接了圣旨,皇上在宫里设了家宴,宣他进宫并且要带上福晋,还派了宫里的轿子特意接我。
  就这样我坐在了海兰珠的关睢宫里,一进来我才发现,今日请的并没有外人,却有我最不想见也最怕见的两个人,一个是大玉儿,另一个便是多铎。
  多尔衮这次被削爵,明眼人一眼便可知道那个“私遣甲兵归家”之罪多么的牵强,皇太极一定是怕多尔衮屡立战功,功高震主,所以才找个借口打压一下他日益强大的势力,但是此时他和大清已经根本离不开多尔衮了,于是他才又会在宫里设宴安抚他。
  今日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所谓的堂姐大玉儿,她与海兰珠倒真有七分相似,只不过海兰珠眉宇间虽有病态,但仍散发着无限的娇媚,而大玉儿浓密的眉毛为她增添了三分英气,眼角淡淡的似一切都与她无关,显得清冷而孤傲,也许这便是皇太极选择她姐姐海兰珠的原因吧。
  当她见到我时眼里流露出复杂的目光,似忌妒似欣慰又似悲戚,但我还没仔细看清楚时她便恢复了平淡的亲切。
  而海兰珠看我的眼神里那丝隐忍的忌妒竟与大玉儿惊人的相似,只不过她眼神里还有着一把要将我吞噬的火焰,难道她对多尔衮也……如果真的是这样就不难解释她会那样对我,还要嫁祸给大玉儿了。
  那句话果然没错,爱与恨的极致都是一样的,那就是疯狂。
  多铎那里我是绝不敢去看一眼的,而多尔衮虽然一直低着头,我总觉得他从不曾放松对大玉儿的注视,整个所谓的“家宴”就像是一锅杂烩菜,五味具全却难以下咽。
  据我所知多尔衮这次被罢免只持续了一年时间,第二年他便会披甲上阵,参加松山决战,大败明军蓟辽总督洪承畴所统帅的明军十三万人,俘洪承畴,从而也出了庄妃大玉儿改变她一生的契机——“庄妃劝降”。
  
  (九)
  
  没想到日子过得那么快,转眼到了第二年二月,但我不知道随着多尔衮在前线大捷,生擒洪承畴的消息传来时还带着一个令我措手不及的噩耗——多尔衮身受重伤,性命危在旦夕。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只觉得如五雷轰顶,历史上多尔衮会做辅政大臣,会做未来顺治帝福临的皇父摄政王,会一人下万人之上,决不会在这个时候壮志未酬身先死的,但一想到我这个小玉儿都会变成一个拄着拐杖走路的残疾王妃,那他,想到这我浑身不停地颤抖,难道我的出现改变了他的一生,改变了历史?不可能,不可能,如果真的是我的出现而促使这一切的发生,那么为了他,我会……
  抚着多尔衮苍白面容,我的心都快要碎了,叱咤战场不可一世的他竟会躺在床上晕迷不醒,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他不时会神志不清地捉住我的手放在他干裂的嘴唇上摩挲,嘴里喃喃的唤着:“玉儿、玉儿……”我便任由他握着,把他嘴里唤的玉儿想成是我。
  从前线送回来到今日他已经昏迷三日了,我守着他一步不曾离开。早上露青儿打开窗,窗外零星地下着小雨,院子里的树已经翠绿,但此时它们在我眼里却毫无生机可言。
  “豫亲王来了。”露青儿在我耳边轻轻地回禀了声。
  我点了点头,示意她我知道了,但一转头多铎已经站在门口,他看到我时一怔,仿佛不认识我了一般。他缓缓的走到床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露青儿已经退了出去,良久,他伸出手来想要碰触我的脸,我向后一避,他便又定在那里,眼里有着万分的疼惜。
  “几日未见你竟瘦了这么多。”他低沉地开口,语气里有着压抑的痛苦。
  “如果这样能让他快些好起来的话,我愿意。”说到这里我又不忍不住的看着多尔衮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庞。
  露青儿进来为多铎奉上了茶,多铎重新步回桌旁落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又恢复了一惯惫懒。
  “你们捉的那个明军首领现在怎么样了。”我看了一眼多尔衮忍不住问道,因为说到洪承畴被俘,那么就一定与大玉儿有着联系,说不定当他听到有关大玉儿的事情的时候会刺激他快些醒过来。
  多铎抿了一口茶水把眼神飘向窗外:“这个洪承畴还真是个男人,已经绝食三天了,什么方法都用尽了,死活就是不开口说话,不过皇太极听人说这个洪承畴爱色,已经决定在后宫里寻找人选去劝降了,好像已经选定了大玉儿。”
  “你刚才说什么?”多尔衮猛地坐直身体,如发怒的狂狮般对着多铎吼叫。
  我和多铎都吃了一惊,下一刻多尔衮已经掀被下床要冲出去,我急忙拉着他,却被他一甩摔在了地上。多铎急忙过来把我从地上抱起来,眼神怒不可遏,我用眼神恳求他去追多尔衮,毕竟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而且外面雨越下越大,多铎终于放下我去追他。
  在多铎跑出门的那一刻我慌忙拄着拐杖来到窗边,只见多尔衮摔倒在院子中,任凭雨水拍打在他的脸上,他挣扎着起来却又因无力重重地摔倒,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如洪水般地从眼睛决堤而出。
  “皇太极,你为什么得到她却不好好珍惜她——”多尔衮瘫倒在地对天狂吼。
  多铎一把将他提了起来,使劲地摇晃着他的肩膀,同样疯狂地吼着:“得到却不懂得珍惜的不只皇太极一个!!!”
  多尔衮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使劲挣脱了多铎的钳制向大门跑去。
  “如果你爱她就不要去!!!”我终于暴发了,竭斯底里地冲着窗外的他咆哮,他停住脚步,身子颤颤巍巍地立在雨中,给我一个莫大的、无助的背影。我就着泪水忘了哽咽,继续冲着他吼着,“你知道她在宫里一直不受宠,就连能有福临也是靠皇后在皇太极身边为她美言,现在海兰珠已经病了,这次如果她能为大清收了那个洪承畴,皇太极一定会对她另眼相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愿意不愿意都由她自己选择,如果你爱她,就不要去——”
  我吼完这些无力地瘫在地上,该做的我都做了,希望他日后能明白,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只有雨水冲打着大地的声音,突然“嗵”的一声,我知道那是多尔衮摔倒在地的声音,那是他放弃的声音,咸咸的泪滑进嘴里,我觉得我好像在微笑。
  
  (十)
  
  果然庄妃劝降成功,她在宫里的地位也日益高升,皇太极更盛赞她为“后宫第一谋士”。而多尔衮伤好以后再次出征,又迫前锋总兵祖大寿献锦州投降,后进克塔山歼明军七千余人,再破杏山,因此赫赫战功便又被皇太极复了王爵。
  接着清崇德八年,我们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清的创建者终于因爱妃海兰珠的病逝郁郁而终,享年五十二岁。
  皇太极一死,皇位之争便进入了白热化,最激烈的便是皇太极的长子豪格与多尔衮之间的竞争,双方势均力敌,各有战功,各有兵马,各有拥护者。
  今夜月朗星稀,我独自坐在窗前看月光,来到这里已经六年了,我并没有像其他穿越故事里的女主角那样机谋算尽,我只是安安稳稳地过着我的日子,除了我自身的改变与历史不符外,我可以保证并没有因为我而出现与历史相悖的事情发生。
  院子里月色之下好像有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正被管家带着路向多尔衮的书房走去。现在多尔衮正与多铎在书房商议要事,黑衣人会是谁呢?
  过了一会管家和多铎便出来了,直觉告诉我黑衣人是大玉儿。
  当多铎在月下经过的时候,他的目光在我的窗户停留了几秒,我急忙缩回头去。
  落寞地回到床边,看来她真的按捺不住了,皇太极一死多尔衮便成了她唯一的依靠,而她们母子若想在这场皇位争夺战之中全身而退,甚至达到那个不可企及的目标的话,她必须用她与多尔衮的感情做赌注。
  也许她也是真的爱多尔衮的,当初嫁皇太极也并不是她所愿,所以她在宫中才会一直对皇太极冷冷淡淡,也许当多尔衮娶了我时她才如梦初醒,知道此生与他再无缘,所以她才会求她的姑姑皇后在皇太极面前为她美言,她要生一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那是都将是她唯一的依靠与寄托。也许当她终于凭借着她的才能劝降洪承畴后而受到皇太极的盛宠时,她才知道在皇宫里权势代表着一切,她才会在后来对皇太极才与色兼而侍之。但她没想到皇太极一死,她又被推向了生死与荣辱的风口浪尖,所以她来找多尔衮,希望多尔衮保她们母子平安,更保她的儿子皇袍加身。
  我知道这个赌注她押对了,因为对方是多尔衮,一个对她用情至深的男人,她赢定了。
  终于庄妃成了孝庄文皇太后,福临成为了大清第二位皇帝——顺治帝。而多尔衮也与豪格的拥护者济尔哈朗同为大清的摄政王。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来到这以后冬天过得如此漫长,今日是公元1643年11月17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他的生日。
  我一个人坐在空空的房间里看着满桌的菜肴,对着摇曳的烛光,并不感觉孤独。我爱着他,他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至少我每天可以看到他,这点我是比大玉儿幸福的。端起酒杯闭着眼睛想像着他的样子,对着对面空敬了一杯,嘴里喃喃着:“生辰快乐,希望你知道我一直在祝福着你。”接着一饮而尽,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我一直都知道!”无比熟悉深沉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手突然被紧紧捉住,我一惊睁开眼,却见多尔衮正低着头认真地注视着我。
  
  (十一)
  
  我下意识想挣脱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他脸色微红,似乎渴醉了。接着他一下子把我抱了起来,空气里顿时氤氲着暧昧的气氛。他的脸越来越近,带着酒味的气息急促的拂过我的脸颊,我吓得闭上了眼睛,一个湿热温柔却毫不退让的吻覆上我的唇,虽然我不知道现在他心里到底吻的是谁,但我真的不忍推开他,我愿意在他的错觉中沉沦。
  终于当我快要不能呼吸的时候他放开了我,我同样认真地望着他,手轻轻地抚过他的眉:“你看清楚,我是小玉儿。”
  他的眼神里突然充满了愤怒,就那样狂怒地盯着我,我有些紧张,有些不明所以,他快走两步把我扔在床上,接着俯下身撑着双臂瞪着我,声音压抑:“我非常清楚你是小玉儿,因为自从我把福临送上皇位之后,我心中的玉儿就只有你一个。”
  他在说什么,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六年的守侯终于值得了,为了他的话就算把一生的泪水在今天流尽我也甘愿。
  他不停地为我擦拭泪水,当我累了不再哭泣的时候,他便翻身躺在我身边,紧紧地拥着我,我也拥着他,就这样我们相拥入眠,这曾是我在无数梦里幻想的极致。
  也许幸福快乐真的不能属于我太久,前六年刺客的伤害,多尔衮的清冷,飘零扬州的寂寥,这些都没有让我的生命受到威胁,然而当多尔衮的一颗心真正属于我的时候,我却一病不起了。
  多尔衮为我召了太医,太医诊断后说我是气血失调,调养一下既可,但吃了几剂药却无济于事。他不分日夜地守着我,我仍是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有时遇到紧急事件迫不得已非要入宫的时候,他会把所有的太监丫环吩咐个遍才急急地离去。然而当他离去后,会有一个人轻轻地推门进来,在我床边伫立良久,有时会小心地帮我掖下被角,然后再轻轻的走掉,就算我不曾睁开眼,也知道那人是多铎。
  此生欠他恐怕只有来世还了,但愿来世我们之间再没有今世这些兜兜转转,能真心的做好朋友。
  我知道大清今年会入主北京城,真正统一天下,可是在这关键时刻多尔衮却不理政事,每日在家陪我。我知道我已是多尔衮在这世上最后一个可以安抚他灵魂的人,把我当作他唯一的慰藉,但是现在我却这般不争气。
  看着他日益消瘦的脸庞,心真的很痛,我在心里恳求上苍让我把未来的寿命换作眼前的健康,我不希望历史因为我有任何的改变,也不希望他为了我这样辛苦。
  也许是我的祈求上天听到了,随着天气的变暖我的身体竟渐渐地好了起来,多尔衮看着我越来越红润的脸色兴奋异常,他让我知道有一个可以为了你的健康而绽放笑颜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
  多尔衮在我的多日劝说下终于准备开赴前线,接着他接受吴三桂的投降顺利进入山海关,清军直入北京城的大捷便传来。多尔衮占了紫禁城后严禁士兵抢掠,停止剃发,并且为明崇祯帝朱由检发丧,博得了汉族士绅的好感,深得民心。
  
  (十二)
  
  历史记载这时他便会回来迎接两宫太后与顺治小皇帝入京,但是却传来多尔衮要在京城自称为帝的消息,我知道凭借多尔衮现在实力如果他真要那么做简直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但是我不相信。此时我允许自己自信一次,就算他真的不顾他与大玉儿的旧情,他为了我也不绝不会那样做,因为他如果真的在紫禁城里称了帝,那么身在盛京的我绝对逃不了一直与他为敌的八旗首领的毒手。
  虽然我这样自信,但是我身边的太监、丫环却在一个月内换了一轮又一轮,王府外日夜有重兵把守,我知道多尔衮如果真的在北京城兵变,我要么成为要胁他的筹码,要么被杀之泄愤。
  果然,他没令我失望,他亲自回盛京迎接东西宫太后与皇帝入京。
  他回到府来,我紧紧地拥着他,轻声呢喃着:“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轻笑,语气里全是对我的了然:“那样的消息吓坏你了吧。”我诚实地摇了摇了头,他却身子一硬,接着把我搂得更紧。然后他说,“我不是没那样想过,但是想到你,我便没了那些勇气。我不想骗你,我一直认为我此生欠了大玉儿,因为当初我没有勇气与命运抗争,现在我把万里江山当做补偿来偿还我欠的债。”
  我眼睛又湿润了,我仰头看他,他的眼睛也有冲刷后的明亮,我有些调皮地说:“万里江山都不比不过你,我只要你,一生一世都要你。”
  就这样我随着他入了关,他被尊封为“叔父摄政王”,我知道整个大清基本已经被他们兄弟俩掌握。
  占领京城后,紧接着便是收复各地,多铎统领大军一直追击敌人且连连大捷。
  在北京城的王府自然是比在关外盛京的好得太多,我们的睿亲王府本是明代皇城东苑,占地10000平方米,是太子居住的地方。如今多尔衮掌权,事无巨细都有官员来府中奏请,整个王府前每日都是车水马龙,但是多尔衮每晚一定会抽出时间陪我用晚膳,从他的眼神里我能看出他的意气风发和无奈的疲惫,我不能为他做什么,只能好好养身体,给他我最真最灿烂的笑容。
  今晚他被阿济格拉去喝酒了,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房间的窗下看月亮,我知道这间房子是多尔衮特意根据盛京的那间改建的。
  我的新丫环小寒急急地跑来,面色紧张,我问她怎么回事,她回说太后来了。
  她没说太后驾到,那她一定是微服来的,只是不知道她是所谓何事。
  我正要出门迎接,她已经进了门来,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快步过来拉过我的手,笑着说“妹妹不要怪我坏了你赏月的兴致啊。”
  我虽不能屈身行礼,但嘴上的礼节是不敢免的:“太后不要这样说,臣妾不能远迎还望太后恕罪。”
  她娇嗔的望了我一眼责怪道:“妹妹再这般客气我这就走了。”
  我对她诚然一笑。
  她扶着我到桌旁坐下,小寒奉上茶已经摒退了,在门合上的那一刻她突然收起笑容一脸恳求的望着我,我心头一惊,如果她让我离开多尔衮,那么我就只有去死了。
  “妹妹,姐姐有一事相求,希望你无论如何要答应。”她带着悲愤与恳切望着我。
  “太后有事尽管吩咐。”我仍旧做出一幅诚惶诚恐的样子。
  她也许是见我如此多礼,一拧秀眉,接着说:“妹妹可曾知道多铎已经攻下了扬州。”
  “我也是刚刚听说。”我如实的回答。
  “那你可知道他下令屠城一月。”她有些痛心疾首了。
  “什么,不是……”我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我本想说历史上不是记载着屠城十日吗。但我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大玉儿突然握住我的手,眼神转为哀求:“姐姐知道多铎对妹妹有情,如果你能出面说服他,我想他一定会……”
  大玉儿说些什么我没听进去,我只是在不停的发抖,眼中浮现的全是那时多铎带我离开扬州的眼神,我终于明白那时我的不祥预感是什么了。
  屠城一月,这怎么可能,他怎么能这么做,历史上他下令屠城十日已经成为他戎马一生永远抹不去的污点,但如今……我在心里呐喊,希望他不是为了我……他肯定不是为了我,我在心中这么坚定地告诉自己,但肩头的伤又在隐隐做痛。
  “妹妹——”大玉儿见我走神且泪眼迷离便轻轻地唤了我一声。
  “姐姐怎么知道多铎他……”我忍不住地问她。
  “妹妹可能不知道,当年先皇本是要将你许给多铎的,但那时多铎贪玩不肯娶亲,先皇便将你许给了多尔衮。”说到多尔衮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握着我的手一僵。
  其实我心中一直有个疑惑,那就是多铎爱的到底是本来的那个小玉儿,还是穿越到小玉儿身上的我。虽然我爱的是多尔衮,但女人的虚荣使我对这点一直不能释怀。
  听大玉儿的语气,多铎以前应该不认识我,初次见我应该在婚礼上盖头落地的那一刻吧,否则他看我的眼神不会是那种令人心疼的痛苦。
  “其实在先皇召你和多尔衮在关睢宫用膳时,从多铎看你的眼神中我便什么都清楚了。”大玉儿继续说着。
  我觉得我仿佛身上背负了千斤的情债,多铎那带着隐忍的怜惜,惫懒的笑容,雨中的狂吼都在我眼中不停地旋转,我欠他的,注定今生还不了了。
  “妹妹也不想我们大清在史官的手下被记载为是在累累白骨之上建立的王朝吧。”我看着大有洗尽铅华,玉手指点江山风范的大玉儿,我知道她在逐步成为那个历经三朝辅佐两帝,名垂清史的孝庄太后了。
  我轻轻地点头,用眼神告诉她我一定会阻止多铎的。不止为了她,不止为了大清,而是为了我自己。
  
  (十三)
  
  大玉儿走后,我只觉得胸口好像什么东西一直想往外翻,但就是一口气憋在那出不来,小寒看我脸色惨白,轻轻的帮我捶着背,我突然喉头一甜,咳了一口血出来。
  “啊,是血。”小寒惊慌的声音现在听来很是刺耳。
  我瞪了她一眼,警示她不要声张。她双手颤抖地跪在地上帮我擦拭嘴角的鲜血。
  “这事如果传进王爷的耳朵里我便把你逐出王府。”我用我从不曾使用过的,王爷福晋的威严命令着眼前这个真心关心我的小姑娘。
  “是,奴婢知道,但是福晋请您一定要好好养好自己的身子,如果您出现什么意外,那王爷他一定会疯的……”
  我阻止小寒继续说下去,因为这样一来我会害怕失去,更害怕让多尔衮失去。
  外面传来脚步声,我知道是他回来,我急忙拉了一下小寒让她起来,多尔衮进来时脸色有些阴郁,我询问地对上他的眼睛,他沉闷地开口:“刚才,太后来过?”
  我看着他眼神,那里只是单纯的疑惑,我心下一松,微微一笑冲他点点头。
  小寒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多尔衮走到我身边坐下,拉着我手放在他手心里把玩,嘴里似漫不经心的问到:“她来做什么?”
  “她知道多铎在扬州下令屠城,想让我劝劝你。”我在说慌。
  “你也知道多铎去扬州寻你的时候吃了闷亏,这仇他一定会报的,况且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说的他也未必听呀。”他抚摸着我的手指淡淡地说。
  “那你可不可让人帮我送封信给多铎,毕竟事情因我而起,如果当时不是我流落扬州他也不会……”
  我还没有说完,身子猛地一震已然坐在了他的腿上,他握着我的手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像要把我握碎在他手心一般,他的脸靠在我的颈窝低低地呢喃着:“不要给他写信,不要,我会想办法阻止他,你要答应我不要给他写信……”
  我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难道他什么都知道,我因害怕又在颤抖,他突然紧紧地把我搂进怀里,紧到我快要不能呼吸,但是我没有推开他,承受着快要令我窒息的幸福。
  多铎回来了,现在和多尔衮正在书房,我一个人靠着窗户晒太阳,突然我听见他们在争吵,虽然这厢房离书房有一些距离,但我仍能依稀听到什么扬州,贱民,剃发什么的,我想听得再真切点,于是双手扶着窗框两只脚踩在凳子上伸着头向外探听。
  “福晋。”
  “啊!”
  小寒推门进来看到我那幅样子,一声尖叫把我吓得摔在了地上,不过好在站得不高,摔得也不是很疼。小寒急忙放茶盘过来扶起我,这时两道身影已经极快地闪到房内,多尔衮一幅惊慌失控的样子,他走到我身边扶着我的肩头上下查看着,嘴里责怪着:“怎么那么不小心呀!”
  我心下好笑,我总不能说是因为我想偷听他们讲话才摔倒的吧,但转眼却看见多铎紧握着拳头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
  多尔衮把我抱到床上,看我没事安慰了两句正要转身和多铎出去,多铎却冷冷地吐出了一句:“汉民的头必须剃,他们不是说我们是猪尾巴头吗,我们就让他们每一个人带剃成猪尾巴头。”
  多尔衮看了我一眼转而低沉的对多铎说:“我们到书房去说,小玉儿身子不好,让她休息吧。”
  “知道我为什么下令屠扬州城吗,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小玉儿。”多铎僵硬地站在门口,眼睛狠狠地盯着我,他到底把不该说的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多尔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字字犹如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多铎身子一动已经站在我身边,我不敢去看他,而多尔衮却凌厉的怒视着他。
  “嘶啦!”我只觉得肩头一凉,低眼望去我的衣服竟被多铎一把撕破露出肩膀来,那个永远抹不去的齿痕又在刺痛我的眼睛。
  多铎指着我肩膀上的伤口给多尔衮看,此刻多尔衮像被雷击了一样站在那一动不动,眼睛里有着巨大的自责与心痛。
  “如果那日我再晚去一刻,恐怕小玉儿早在十年前就在扬州被那些下贱的汉人给糟蹋了,而现在你竟然下令所有士兵不准抢掠,不准强行剃发。”多铎咄咄的目光像要把多尔衮吞噬。
  
  (十四)
  
  我此刻又在觉得胸口憋闷,像要往外翻,我深吸一口气拼命地忍住。多尔衮步履沉重的向我走来,虽然只有两三步,但我觉得他好像在走这十年的路程,步步自责,步步后悔,步步爱恋,这些我都知道,我知道他爱我,不止爱现在的我,还爱上了十年前的那个我。
  只差一步,我还是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多尔衮踉跄了一下,扑到我身前,把我搂在怀里,而多铎再也克制不住,屈身半跪在我身前,泪水也忍不住充满了他从不湿润的眼眶,小寒在一旁早吓得哭了起来。
  我抬手抚摸着多尔衮的额头,他却一把捉住我手放在唇边,泪水滑过他的脸蜿蜒落入我的掌心,我感觉我的体内有些东西正在一点点消逝。我努力地让自己微笑,但是仿佛我越努力多尔衮就会越痛一样,于是我放弃了。
  我知道今日我一死他一定会迁怒于汉民,也许他那个“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旨意就是这样颁出去的。但是现在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要走了,但我真的不舍得,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轻,我已经看不真切多尔衮的容颜。
  “你以后要过得开心,不要时常想我,天下都会是你的,你可以再娶个福晋为你生儿育女,你可以教你的儿女们读书骑马,但是不要告诉他们这个王府里曾经住过我,住过我这个要拄双拐的……”我说不下去了,因为我的手指像被多尔衮捏破了,传来狠狠的疼。
  “天下我早已经给了福临了,我不在乎天下,只要你听我的话努力的活下去,什么皇父摄政王我都可以不做。”
  听他这样说,我只觉得我的心像在被凌迟,我觉得我好残忍,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呀,上天不让我活下去,我便只有死。
  “你要好好做摄政王,福临需要你,大清也需要你,不要管别人怎么说,也不要管史官怎样记录,就按照你心里想的做,这样才是我心目中的你呀。”
  我们都不曾提大玉儿的名字,因为她真的不再是我们之间鸿沟。
  我终于转过眼去看着多铎,他因我的注视而悲喜交加,我看到他的唇角因隐忍而被咬破浸出一丝鲜血,我对他苍白一笑,他使劲地握住了我另一只手,我清晰地看到他手上那四个被我掐出月牙型的白色甲痕,我虚弱地抬眼与他对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我知道你和多尔衮之间的感情是什么也不会打倒的,我知道你一直尊重他,你会一直帮他的,对吗?”
  我迫切地望着他,希望得到他肯定的答案,泪水滑过他英俊成熟的面庞,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最后望了一眼泪流满面的多尔衮,终于闭上了双眼,嘴角残留着一丝安慰的笑。
  “老天爷,你还我的玉儿,还给我……”我仿佛听到多尔衮撕心裂肺的吼声,他为了我而疯狂,我在含笑,因为这是爱的极致。
  我希望我的死可以让多铎在剩下的生命里活得释然一点,毕竟十年的隐忍全是因为我。多铎的寿命只有35岁,而我剥夺了他最应该潇洒不羁、轰轰烈烈的岁月,在他短如烟火的生命里我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多尔衮,这个令我心痛不舍的名字,他会在今后拥有更多,但我知道失去了我,他权倾天下什么都有,却什么都没有了……
  而我,十年一梦,随秋夜寂灭,化作永恒的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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