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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茵场上剑拔弩张的较量不仅出现在球员间,还有一种势力在蠢蠢欲动,那就是足球流氓。全球警方为此头疼不已,甚至想出一系列古怪招数打击足球“恐怖主义”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朗斯市的宪兵尼维尔绝不会愿意在1998年6月21日那天执勤,他宁愿在家陪妈妈看肥皂剧吃一顿鹅肝配红酒的午餐。那年的法国世界杯,留给了亿万球迷愉悦兴奋的记忆,而尼维尔脑子里的记忆却从那一天开始被人按了彻底删除键。
那天是德国队和前南斯拉夫队的比赛日,尼维尔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大街上执勤,一伙儿赤裸着上身,满脸油彩满嘴酒气的德国人忽然围住他挑衅,对他拳打脚踢,猛击他的头部,等救援人员赶到时,尼维尔已经血肉模糊,昏厥过去。即使随后这6名闹事者都被逮捕判刑,尼维尔也对此一无所知。因为脑部受重创,他失去了记忆,有一只眼睛也被打瞎,而且他将一直坐在轮椅上直到生命结束。
如今,全世界的钟摆又调到“世界杯时间”。6月初,南非世界杯未开始,就传来不和谐消息:阿根廷《纪事本》报道:跟随阿根廷国家队同机来到南非的还有世界杯不欢迎的22个人。尽管阿根廷主帅马拉多纳在随后新闻发布会上撇清:“我连我老爸都不会带来南非,怎么可能带他们?荒谬!”这条消息还是引起了南非安保的恐慌。
这22个来到南非的阿根廷人和打残尼维尔的6个德国人不是来自同一个国家,不说同一种语言,然而他们却有着相同的名号——足球流氓。
“别当个傻瓜,要当个暴徒”
维基百科上对足球流氓的解释是:那些在足球比赛时,通过一些暴力行为发泄的人,其中以英国足球流氓最为著名。
那部由好莱坞打造的电影《足球流氓》(《GREEN STREET》),说的就是一个美国小伙子在伦敦“堕落”的故事。电影拍到了第二部,可见票房的成功。据说,当年第一部上映时还曾被英国足球流氓包場集体欣赏过。不过也有观众评价:“电影太血腥,居然可以用拳头活生生打死人……”然而此责难一出,马上有影迷回应:“真实情况比电影还要恐怖,看看英国人拍的《足球工厂》(《THE FOOTBAL FACTORY》) 吧,比这个写实……”
这个电影发烧友说的一点也不夸张。在英格兰北部一个叫德尔汉姆的小镇,有一个名叫“保卫者”的酒吧,灯光昏暗,门廊破旧,看上去是一个最普通的英国老式酒吧。然而当地警察对这个酒吧却高度重视,因为这里是臭名昭著的足球流氓组织“局外人”的聚集地。
“局外人”是个只有40多名成员的小型球迷团体,他们支持的小镇上的业余球队“土洛城队”,只有资格参加英格兰第七级足球联赛。“局外人”通过接连不断的流氓行为让自己和“土洛城队”赢得了鼎鼎大名。与“土洛城队”交过手的“罗森戴尔联队”俱乐部主席杰克•费伯说:“无论到哪儿,他们一路上都是喝着酒过来的,到处砸玻璃、扔酒瓶。只要‘土洛城队’一进球,总会有七八个‘局外人’冲进球场,脱掉裤子来挑衅我们。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因为他们中至少有一半已经烂醉如泥。”
据说“局外人”的组织很成规模,他们有自己的行话、活动据点、装束、队歌,不少成员还刺有文身或者剃了光头。他们甚至有自己的名片,正面写着:土洛城局外人,业余足球联赛的足球流氓。背面是两句口号:“你见到了其他的,现在让你见见最好的;别当个傻瓜,要当个暴徒。”
早在13世纪的英国,足球比赛就同暴力联系在一起。中世纪的足球比赛并不限制比赛人数,彼时,上百人,甚至是整个村子、整个城镇的年轻人都会参加一场足球比赛,对抗另一个村庄或城镇的年轻人。这个时候,足球赛场就被当作是解决仇恨、了结恩怨,甚至土地争端的舞台。几百号人围着一个破牛皮缝制的球没有边际地围追堵截、打架斗殴胜过了踢足球本身的乐趣。
当足球比赛不再混乱,成了场上22人的竞技游戏时,赛场外的球迷对抗却延续了下来。上世纪60年代,随着足球赛事的电视转播,一场比赛聚集的球迷越来越多,支持同一支球队的球迷在赛前精心排练、制作标语、设计队歌,组成一个紧密的团队。而相互对立的两支球队背后、相互对立的球迷之间,不可避免地就会发生摩擦甚至冲突。但,这些还不算是足球流氓的行径。
直到1964年,英国出现了一种新的球迷闹事群体——他们不支持任何一支球队,而是将比赛看成是与其他球迷群体正面斗争的场所。1967年,球迷暴力行为再次出现了一种新的形式,其目标是将对方球迷赶出看台。英国的足球流氓活动,在上世纪80年代曾猖獗一时, 1985年的“海瑟尔惨案”甚至导致38名意大利球迷丧生。足球流氓们的过激行为激怒了当时的英国首相铁娘子撒切尔夫人,她发表声明颁布条例严厉打击足球流氓,才使得足球流氓的行为略加收敛。
“比赛日,他会脱掉西装和绅士面具”
像电影《GREEN STREET》里一样,足球流氓们也有职业谋生。他们中有药剂师、会计、工程师、牙医、老师、长相憨厚的外卖小弟……曼城人Charlie在博客里写道:“他们(足球流氓)遍布各处,你穿西装一表堂堂的老板也许就是他们中的一员,比赛日,他会脱掉西装和绅士面具尽情闹事……”
Charlie的猜测没错,Joe是爱丁堡一家超级市场的分店经理,他曾经是足球流氓,现在洗手不干,对足球流氓的组织知道很多。于是,他向采访他的媒体坦陈:“入伙并不是那样简单的事,并不是你想入就能入。一定要有人介绍才可以,而每个城市的团队都很排外,如果你是英格兰人是很难被威尔士的团队接受的。入伙之后还有个很长的被接受的过程,开始有很多人不喜欢我,成员之间的信任与兄弟情谊是慢慢建立起来的。成员之间的关系并不只是一起打架闹事而已,我们还要互相照顾。”
利物浦大学研究球迷组织的泰勒教授调查发现,“海瑟尔惨案”中的足球流氓多以工人为主。而在当时的英国,足球就是一种下层工人阶层的运动,足球更能触碰他们的原始神经,于是支持他们的球队和与对方的球迷打架就成为他们一种精神和感官上的刺激。如今,足球流氓的构成是年轻的“新人类”和有家室的成年男子。
比如2004年欧锦赛期间,在海滨小镇阿尔布费拉发生的一起足球流氓事件,根据当地法庭的记录显示,闹事的45名英国球迷中,大多来自中产阶级家庭,有4名正在牛津念书的学生,有1名前英国警督的孙子,1名是考古学教授的儿子,有一名被判入狱3个月的32岁的球迷,他是3个孩子的父亲,在英国中部有一所价值9万英镑的房子,过着受人尊敬的中产阶级生活。他的母亲对《镜报》记者说,她在报上才看到儿子腹部文上了英国国旗,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儿子为什么会卷入暴乱。在她心目中,儿子跟足球流氓的一贯形象相差太远了。
英国《卫报》曾访问被英格兰警方列入黑名单的老牌流氓球迷基斯。基斯31岁,就职于伦敦金融城,平时穿着得体,说话温文尔雅。但他有一个更隐秘的工作——组织球迷捣乱,并且把这个行当视为他的正职。
基斯是英国一个球迷协会的负责人,这个球迷协会的成员大多数都是足球流氓,以被警方列入足球流氓黑名单而自豪。基斯透露,跟以往招募会员的困难不同,随着越来越发达的网络,他们的队伍愈来愈庞大,而且会员的年龄也越来越小。因为“年轻人觉得这样做很酷,加入我们组织成为他们追逐年轻女孩的砝码”。不过基斯承认,在他的球迷协会里,并不是每个会员都是“合格的Lad”。Lad是英国的足球流氓团伙中对彼此的称呼,属于他们的行话。按基斯的说法,在职业足球流氓的心目中,没有正常的道德判断,没有对或错,他们甚至不认为他们的破坏行为是犯罪。他们所追求的,是乐在其中。
这种“集体无意识”的“快乐行径”恐怕才是最让人恐慌的理由。它让足球流氓防不胜防、无法戒备——在2006年世界杯期间,当德国司法部门审讯闹事后遭到拘捕的英格兰球迷时,他们惊讶地发觉,被抓的大部分滋事者都是新脸孔,并非英格兰警方提供的黑名单中的人物。
莫名其妙的堕落
不断更新的足球流氓黑名单让各国警方头疼不已。更让人忧虑的是,按照警方调查结果:上届世界杯的许多“新晋”足球流氓,其中很多人的初衷确实很“单纯”——只打算到德国来为英格兰队加油。一名平时胆子极小的英国少年被投进监狱时,无法相信自己做了疯狂的事情。扭曲激动的面庞,激烈的手臂挥舞,人浪,啦啦队的狂吼,周围人群高唱的队歌以及不断爆出的脏话,让这名少年的情绪就像喝了烈酒一样飙升,他失去控制力,跟随周围的人一起做出了疯狂举动。
“有时,哪怕一个眼神,一个赞许的动作,都会让胆小鬼做出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心理学上这叫作群体效应。”心理学家分析,“群体之间的相互支持和相互鼓励,很可能引发出暴力行为。最终衍变成疯狂,失去理智,诞生足球暴力,催生足球流氓。” 很多被称为足球流氓的球迷并不是真正的暴徒,他们可能只是借机宣泄一下自己的情绪。
圣地亚哥加州大学社会学家戴维•菲利普斯认为足球流氓的行为实际上遵循了社会认同行为中的“维特效应”。200多年前,歌德发表了《少年维特之烦恼》,这本书出版后造成了极大的轰动,书中维特的自杀身亡,在整个欧洲掀起了一股模仿自杀的风潮,好几个国家都不得已把这本书列为禁书。
菲利普斯的研究显示:人们最可能模仿的是与他们类似的人。当报纸详细报道一个年轻人的自杀事件之后,该地年轻司机把车撞到树木、电线杆、路堤上酿成的悲剧骤然增多。人们经常根据其他人的行动来决定自己应该怎样办,人们最容易受到与其类似的人的影响。
而足球流氓中那些影响别人的始作俑者是如何产生的?诺丁汉大学心理学教授艾里克•邓恩解释说,“足球为男性,虽然不只是为了男性,提供了一个某种形式的使用暴力的机会。这是因为足球能够引起强烈的情感兴奋,让人们有一种抗击敌人和保卫自己领域的感觉。对于那些自我控制力弱的人来说,很容易就陷入足球流氓引导的热潮中。”
邓恩也承认,他的有关足球流氓行为起因的论证还需进一步研究,“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但他坚信,男人好斗的天性,寻求快乐的欲望,错误的社会结构分界线,这些是足球流氓产生的最主要因素。
或许,能够“非正常走红”也是催生出许多足球流氓的原因。即使做流氓有被投入监狱和被正派人不耻的风险,一些人还是依靠这个行当名声大噪。英国上世纪70年代著名的足球流氓、“西汉姆联队”内城组织老大卡斯•潘内特甚至都有了传记电影《卡斯》。而卡斯在监狱里写的自传也一度成为畅销书,他本人也变身为畅销书作家。
足球流氓的成因难有定论,但对其的控制打击却丝毫不能松懈。为此,各国警方各想高招,除了不断更新足球流氓黑名单外,英国严格控制足球流氓出境,德国人将“足球流氓”几个字印到“黑名单人”的护照上,终身有效。
世界杯反击足球流氓的行动也在进行。韩日世界杯上,若干跆拳道高手扮上行头威慑足球流氓;哥伦比亚则打了温情牌,让警察和足球流氓结对子,一帮一;阿根廷人更客气,世界杯期间他们安排了一所学校专门收容足球流氓,让他们有地方住有球赛看,待遇“就像是国王一般”;南非世界杯期间,伦敦议会决定发给潜在足球流氓们棒棒糖吃,因为“吃糖很容易产生幸福感,可以稳定情绪”。
然而,无论强硬手段還是温情疗法,未必都能让每个足球流氓改过自新。足球流氓的祖师爷阿伦•格里森就曾表示:“打架斗殴才是球场上最有意义的事。”格里森还说,他很怀念自己投掷烟花炸弹的岁月。“如今的后生们连砖头、啤酒瓶都无法带入球场,他们只能用硬币、老式手机、臭虫、装了尿的水瓶、花生、烤熟的猪头等,投入现在的战斗。”说这话时,格里森正在坐牢——他在一次球场混战中打掉了对手的眼球。
格里森的不悔改,让越来越多人开始探讨如何从根源上杜绝足球流氓。几年前,欧美以及拉丁美洲学者合著了一本《足球、暴力暨社会认同》,书中感慨:“英国早年对青少年足球暴力事件的处理不当,不能说不是足球流氓扩散的原因之一。政府派警取缔、政治力量的介入反而更满足青少年挑战权威的快感。设若英国早年即重视青少年中认同、模仿的“维特效应”,并把这种暴力行为视为“次文化”而非政治问题来处理,或许足球流氓问题就会往另一个方向发展下去。
足球流氓事件
海瑟尔惨案
1985年5月29日,英格兰利物浦队与意大利尤文图斯队进行欧洲冠军杯决赛期间,爆发球迷骚乱。隔离两队球迷的围墙被挤倒,意大利球迷遭到涌过来的英国足球流氓的杀戮,在数百万人目击下,38名球迷当场死亡,300人受伤,两支队伍也都没有心思再踢下去了。英国所有俱乐部被国际足联禁止参加欧洲三大杯赛5年。
希尔斯堡惨案
1989年4月15日,足总杯半决赛,利物浦队在希尔斯堡与诺丁汉森林队交手,结果由于发生球迷骚乱事件,造成了96名球迷死亡,其中大多数是利物浦队的球迷。这使得英国政府痛下决心成立了足球史上前所未有的英国“足球情报特别行动队”,其任务就是搜集英国足球流氓的情报,制定相应措施。
米德尔斯堡球场骚乱
2002年10月12日,欧洲杯预选赛,英格兰队客场对斯洛伐克队。在上半场比赛结束前英格兰队0:1落后的时候,看台上一片混乱,球迷们四处奔跑,挥舞着警棍的警察冲进了英格兰队球迷所在的看台区域,赛场广播呼吁人们保持冷静。这起骚乱持续了大约15至20分钟,牵涉到大约300名英格兰球迷。英格兰队主教练埃里克森表示,看台上所发生的骚乱让他想起了1985年的“海瑟尔惨案”。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朗斯市的宪兵尼维尔绝不会愿意在1998年6月21日那天执勤,他宁愿在家陪妈妈看肥皂剧吃一顿鹅肝配红酒的午餐。那年的法国世界杯,留给了亿万球迷愉悦兴奋的记忆,而尼维尔脑子里的记忆却从那一天开始被人按了彻底删除键。
那天是德国队和前南斯拉夫队的比赛日,尼维尔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大街上执勤,一伙儿赤裸着上身,满脸油彩满嘴酒气的德国人忽然围住他挑衅,对他拳打脚踢,猛击他的头部,等救援人员赶到时,尼维尔已经血肉模糊,昏厥过去。即使随后这6名闹事者都被逮捕判刑,尼维尔也对此一无所知。因为脑部受重创,他失去了记忆,有一只眼睛也被打瞎,而且他将一直坐在轮椅上直到生命结束。
如今,全世界的钟摆又调到“世界杯时间”。6月初,南非世界杯未开始,就传来不和谐消息:阿根廷《纪事本》报道:跟随阿根廷国家队同机来到南非的还有世界杯不欢迎的22个人。尽管阿根廷主帅马拉多纳在随后新闻发布会上撇清:“我连我老爸都不会带来南非,怎么可能带他们?荒谬!”这条消息还是引起了南非安保的恐慌。
这22个来到南非的阿根廷人和打残尼维尔的6个德国人不是来自同一个国家,不说同一种语言,然而他们却有着相同的名号——足球流氓。
“别当个傻瓜,要当个暴徒”
维基百科上对足球流氓的解释是:那些在足球比赛时,通过一些暴力行为发泄的人,其中以英国足球流氓最为著名。
那部由好莱坞打造的电影《足球流氓》(《GREEN STREET》),说的就是一个美国小伙子在伦敦“堕落”的故事。电影拍到了第二部,可见票房的成功。据说,当年第一部上映时还曾被英国足球流氓包場集体欣赏过。不过也有观众评价:“电影太血腥,居然可以用拳头活生生打死人……”然而此责难一出,马上有影迷回应:“真实情况比电影还要恐怖,看看英国人拍的《足球工厂》(《THE FOOTBAL FACTORY》) 吧,比这个写实……”
这个电影发烧友说的一点也不夸张。在英格兰北部一个叫德尔汉姆的小镇,有一个名叫“保卫者”的酒吧,灯光昏暗,门廊破旧,看上去是一个最普通的英国老式酒吧。然而当地警察对这个酒吧却高度重视,因为这里是臭名昭著的足球流氓组织“局外人”的聚集地。
“局外人”是个只有40多名成员的小型球迷团体,他们支持的小镇上的业余球队“土洛城队”,只有资格参加英格兰第七级足球联赛。“局外人”通过接连不断的流氓行为让自己和“土洛城队”赢得了鼎鼎大名。与“土洛城队”交过手的“罗森戴尔联队”俱乐部主席杰克•费伯说:“无论到哪儿,他们一路上都是喝着酒过来的,到处砸玻璃、扔酒瓶。只要‘土洛城队’一进球,总会有七八个‘局外人’冲进球场,脱掉裤子来挑衅我们。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因为他们中至少有一半已经烂醉如泥。”
据说“局外人”的组织很成规模,他们有自己的行话、活动据点、装束、队歌,不少成员还刺有文身或者剃了光头。他们甚至有自己的名片,正面写着:土洛城局外人,业余足球联赛的足球流氓。背面是两句口号:“你见到了其他的,现在让你见见最好的;别当个傻瓜,要当个暴徒。”
早在13世纪的英国,足球比赛就同暴力联系在一起。中世纪的足球比赛并不限制比赛人数,彼时,上百人,甚至是整个村子、整个城镇的年轻人都会参加一场足球比赛,对抗另一个村庄或城镇的年轻人。这个时候,足球赛场就被当作是解决仇恨、了结恩怨,甚至土地争端的舞台。几百号人围着一个破牛皮缝制的球没有边际地围追堵截、打架斗殴胜过了踢足球本身的乐趣。
当足球比赛不再混乱,成了场上22人的竞技游戏时,赛场外的球迷对抗却延续了下来。上世纪60年代,随着足球赛事的电视转播,一场比赛聚集的球迷越来越多,支持同一支球队的球迷在赛前精心排练、制作标语、设计队歌,组成一个紧密的团队。而相互对立的两支球队背后、相互对立的球迷之间,不可避免地就会发生摩擦甚至冲突。但,这些还不算是足球流氓的行径。
直到1964年,英国出现了一种新的球迷闹事群体——他们不支持任何一支球队,而是将比赛看成是与其他球迷群体正面斗争的场所。1967年,球迷暴力行为再次出现了一种新的形式,其目标是将对方球迷赶出看台。英国的足球流氓活动,在上世纪80年代曾猖獗一时, 1985年的“海瑟尔惨案”甚至导致38名意大利球迷丧生。足球流氓们的过激行为激怒了当时的英国首相铁娘子撒切尔夫人,她发表声明颁布条例严厉打击足球流氓,才使得足球流氓的行为略加收敛。
“比赛日,他会脱掉西装和绅士面具”
像电影《GREEN STREET》里一样,足球流氓们也有职业谋生。他们中有药剂师、会计、工程师、牙医、老师、长相憨厚的外卖小弟……曼城人Charlie在博客里写道:“他们(足球流氓)遍布各处,你穿西装一表堂堂的老板也许就是他们中的一员,比赛日,他会脱掉西装和绅士面具尽情闹事……”
Charlie的猜测没错,Joe是爱丁堡一家超级市场的分店经理,他曾经是足球流氓,现在洗手不干,对足球流氓的组织知道很多。于是,他向采访他的媒体坦陈:“入伙并不是那样简单的事,并不是你想入就能入。一定要有人介绍才可以,而每个城市的团队都很排外,如果你是英格兰人是很难被威尔士的团队接受的。入伙之后还有个很长的被接受的过程,开始有很多人不喜欢我,成员之间的信任与兄弟情谊是慢慢建立起来的。成员之间的关系并不只是一起打架闹事而已,我们还要互相照顾。”
利物浦大学研究球迷组织的泰勒教授调查发现,“海瑟尔惨案”中的足球流氓多以工人为主。而在当时的英国,足球就是一种下层工人阶层的运动,足球更能触碰他们的原始神经,于是支持他们的球队和与对方的球迷打架就成为他们一种精神和感官上的刺激。如今,足球流氓的构成是年轻的“新人类”和有家室的成年男子。
比如2004年欧锦赛期间,在海滨小镇阿尔布费拉发生的一起足球流氓事件,根据当地法庭的记录显示,闹事的45名英国球迷中,大多来自中产阶级家庭,有4名正在牛津念书的学生,有1名前英国警督的孙子,1名是考古学教授的儿子,有一名被判入狱3个月的32岁的球迷,他是3个孩子的父亲,在英国中部有一所价值9万英镑的房子,过着受人尊敬的中产阶级生活。他的母亲对《镜报》记者说,她在报上才看到儿子腹部文上了英国国旗,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儿子为什么会卷入暴乱。在她心目中,儿子跟足球流氓的一贯形象相差太远了。
英国《卫报》曾访问被英格兰警方列入黑名单的老牌流氓球迷基斯。基斯31岁,就职于伦敦金融城,平时穿着得体,说话温文尔雅。但他有一个更隐秘的工作——组织球迷捣乱,并且把这个行当视为他的正职。
基斯是英国一个球迷协会的负责人,这个球迷协会的成员大多数都是足球流氓,以被警方列入足球流氓黑名单而自豪。基斯透露,跟以往招募会员的困难不同,随着越来越发达的网络,他们的队伍愈来愈庞大,而且会员的年龄也越来越小。因为“年轻人觉得这样做很酷,加入我们组织成为他们追逐年轻女孩的砝码”。不过基斯承认,在他的球迷协会里,并不是每个会员都是“合格的Lad”。Lad是英国的足球流氓团伙中对彼此的称呼,属于他们的行话。按基斯的说法,在职业足球流氓的心目中,没有正常的道德判断,没有对或错,他们甚至不认为他们的破坏行为是犯罪。他们所追求的,是乐在其中。
这种“集体无意识”的“快乐行径”恐怕才是最让人恐慌的理由。它让足球流氓防不胜防、无法戒备——在2006年世界杯期间,当德国司法部门审讯闹事后遭到拘捕的英格兰球迷时,他们惊讶地发觉,被抓的大部分滋事者都是新脸孔,并非英格兰警方提供的黑名单中的人物。
莫名其妙的堕落
不断更新的足球流氓黑名单让各国警方头疼不已。更让人忧虑的是,按照警方调查结果:上届世界杯的许多“新晋”足球流氓,其中很多人的初衷确实很“单纯”——只打算到德国来为英格兰队加油。一名平时胆子极小的英国少年被投进监狱时,无法相信自己做了疯狂的事情。扭曲激动的面庞,激烈的手臂挥舞,人浪,啦啦队的狂吼,周围人群高唱的队歌以及不断爆出的脏话,让这名少年的情绪就像喝了烈酒一样飙升,他失去控制力,跟随周围的人一起做出了疯狂举动。
“有时,哪怕一个眼神,一个赞许的动作,都会让胆小鬼做出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心理学上这叫作群体效应。”心理学家分析,“群体之间的相互支持和相互鼓励,很可能引发出暴力行为。最终衍变成疯狂,失去理智,诞生足球暴力,催生足球流氓。” 很多被称为足球流氓的球迷并不是真正的暴徒,他们可能只是借机宣泄一下自己的情绪。
圣地亚哥加州大学社会学家戴维•菲利普斯认为足球流氓的行为实际上遵循了社会认同行为中的“维特效应”。200多年前,歌德发表了《少年维特之烦恼》,这本书出版后造成了极大的轰动,书中维特的自杀身亡,在整个欧洲掀起了一股模仿自杀的风潮,好几个国家都不得已把这本书列为禁书。
菲利普斯的研究显示:人们最可能模仿的是与他们类似的人。当报纸详细报道一个年轻人的自杀事件之后,该地年轻司机把车撞到树木、电线杆、路堤上酿成的悲剧骤然增多。人们经常根据其他人的行动来决定自己应该怎样办,人们最容易受到与其类似的人的影响。
而足球流氓中那些影响别人的始作俑者是如何产生的?诺丁汉大学心理学教授艾里克•邓恩解释说,“足球为男性,虽然不只是为了男性,提供了一个某种形式的使用暴力的机会。这是因为足球能够引起强烈的情感兴奋,让人们有一种抗击敌人和保卫自己领域的感觉。对于那些自我控制力弱的人来说,很容易就陷入足球流氓引导的热潮中。”
邓恩也承认,他的有关足球流氓行为起因的论证还需进一步研究,“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但他坚信,男人好斗的天性,寻求快乐的欲望,错误的社会结构分界线,这些是足球流氓产生的最主要因素。
或许,能够“非正常走红”也是催生出许多足球流氓的原因。即使做流氓有被投入监狱和被正派人不耻的风险,一些人还是依靠这个行当名声大噪。英国上世纪70年代著名的足球流氓、“西汉姆联队”内城组织老大卡斯•潘内特甚至都有了传记电影《卡斯》。而卡斯在监狱里写的自传也一度成为畅销书,他本人也变身为畅销书作家。
足球流氓的成因难有定论,但对其的控制打击却丝毫不能松懈。为此,各国警方各想高招,除了不断更新足球流氓黑名单外,英国严格控制足球流氓出境,德国人将“足球流氓”几个字印到“黑名单人”的护照上,终身有效。
世界杯反击足球流氓的行动也在进行。韩日世界杯上,若干跆拳道高手扮上行头威慑足球流氓;哥伦比亚则打了温情牌,让警察和足球流氓结对子,一帮一;阿根廷人更客气,世界杯期间他们安排了一所学校专门收容足球流氓,让他们有地方住有球赛看,待遇“就像是国王一般”;南非世界杯期间,伦敦议会决定发给潜在足球流氓们棒棒糖吃,因为“吃糖很容易产生幸福感,可以稳定情绪”。
然而,无论强硬手段還是温情疗法,未必都能让每个足球流氓改过自新。足球流氓的祖师爷阿伦•格里森就曾表示:“打架斗殴才是球场上最有意义的事。”格里森还说,他很怀念自己投掷烟花炸弹的岁月。“如今的后生们连砖头、啤酒瓶都无法带入球场,他们只能用硬币、老式手机、臭虫、装了尿的水瓶、花生、烤熟的猪头等,投入现在的战斗。”说这话时,格里森正在坐牢——他在一次球场混战中打掉了对手的眼球。
格里森的不悔改,让越来越多人开始探讨如何从根源上杜绝足球流氓。几年前,欧美以及拉丁美洲学者合著了一本《足球、暴力暨社会认同》,书中感慨:“英国早年对青少年足球暴力事件的处理不当,不能说不是足球流氓扩散的原因之一。政府派警取缔、政治力量的介入反而更满足青少年挑战权威的快感。设若英国早年即重视青少年中认同、模仿的“维特效应”,并把这种暴力行为视为“次文化”而非政治问题来处理,或许足球流氓问题就会往另一个方向发展下去。
足球流氓事件
海瑟尔惨案
1985年5月29日,英格兰利物浦队与意大利尤文图斯队进行欧洲冠军杯决赛期间,爆发球迷骚乱。隔离两队球迷的围墙被挤倒,意大利球迷遭到涌过来的英国足球流氓的杀戮,在数百万人目击下,38名球迷当场死亡,300人受伤,两支队伍也都没有心思再踢下去了。英国所有俱乐部被国际足联禁止参加欧洲三大杯赛5年。
希尔斯堡惨案
1989年4月15日,足总杯半决赛,利物浦队在希尔斯堡与诺丁汉森林队交手,结果由于发生球迷骚乱事件,造成了96名球迷死亡,其中大多数是利物浦队的球迷。这使得英国政府痛下决心成立了足球史上前所未有的英国“足球情报特别行动队”,其任务就是搜集英国足球流氓的情报,制定相应措施。
米德尔斯堡球场骚乱
2002年10月12日,欧洲杯预选赛,英格兰队客场对斯洛伐克队。在上半场比赛结束前英格兰队0:1落后的时候,看台上一片混乱,球迷们四处奔跑,挥舞着警棍的警察冲进了英格兰队球迷所在的看台区域,赛场广播呼吁人们保持冷静。这起骚乱持续了大约15至20分钟,牵涉到大约300名英格兰球迷。英格兰队主教练埃里克森表示,看台上所发生的骚乱让他想起了1985年的“海瑟尔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