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日(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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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座城市里最盛大的节日是孤独日。
  在这一天,所有人都会把自己与其他人隔离,不与任何人产生任何交流。
  这是最盛大的节日,在开始的前几天,整座城市的人就开始准备,挂起黑色的灯罩,收起所有带有色彩的东西,逐步关闭所有娱乐的场所,享受孤独的盛宴。
  还有三天就到孤独日了,王老正走在平日里最繁华的一条街上,人们管这条街叫罪街。其实王老并不老,他只有二十四岁。罪街也没有罪,只是繁华得让这座城市讨厌。整条街虽然繁华,却并不嘈杂,所有必要的声音都在监控之下,所有多余的声音都早已被禁止。虽然整条街道灯火通明,但从没有一刻发出过繁华应有的声音。王老很喜欢来这里,他喜欢来这里回忆以前和李洁在一起的日子。
  他并不是一个念旧的人,却有些回忆死死地抓着他不放。
  在自然界之中,存在着群居动物和独居动物,人之所以和动物不一样是因为有的人喜欢独居,有的人喜欢群居,还有些人偶尔追求群居,偶尔向往独居。人是变化多端的,像云彩或浪花,不像动物。
  节日是人类最好的发明之一,可以在某一个时间给自己的欲望一个合理的理由,将私欲变为美好。孤独日就是这么来的,为了满足人们对孤独的追求。整座城市的人们都在那天享受孤独的狂欢,听起来奇怪,想起来恐怖。
  这座城市很大,大到王老从来没有找到过城市的边界。最高的建筑很高,蜿蜒插进天际,像是一条大蟒正在吃掉天上的云彩。在最高的建筑旁,是这个城市之中最深的湖,学校里讲历史的老师告诉人们这是一个陨石坑,在很久之前砸下来的,之后坑里有了水,水里有了虫,虫变成了鱼,鱼变成了狗,狗变成了人。当时王老觉得不对,人不应该是狗变的,人没有狗那么忠诚。他觉得历史老师是个骗子,但是也和其他人一样在课堂上为历史老师鼓掌。
  这座城市之中的管理者被称为“熊猫”。他们会带着熊猫头盔在城市之中的某个地方出现,他们非黑即白,他们从不说话。如果发现违背了城市法律的人,就会逮捕,送到监狱去,和同样犯了错误的人关在一起,那种痛苦让人想想就浑身发冷。
  王老走到了一家新开张的面摊前边,找了一张桌子,拉出椅子坐下,将手撑在桌子上,用手挡住自己脸上的一条疤痕。那是一条带有弧度的疤痕,像是挂在脸上的一条不会消失的笑容。服务员走了过来,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肤色发黑,体态臃肿。“一碗面,宽条,不要辣。”他曾在无数的面摊面馆上说过这句话,和另外一个女孩,一个满足于和他每天吃面摊的女孩。王老说完之后低下头去,服务员也在纸上画了几笔之后走开了,但她把画过的纸条撕下来扔在了桌上。王老有些纳闷,这服务员为什么会把自己点菜的单子留给他,他打开纸条,上面工整地写着几个字:“计划有变,明晚联系,小心。”王老看完之后一阵发蒙。“什么计划,联系什么,小心什么,这该不会是个疯子吧。”他想站起来喊回服务员说个清楚,但是一瞬间他瞥见了熊猫,几只熊猫在不远的地方巡逻,他下意识地将纸条揣进兜里,不敢再将这张纸条暴露在空气之中。整座城市的監控都在熊猫的控制之下,他们能捕捉到任何数据信息,监听所有人的通话,写在纸上的信息是相对安全的,至少要比说出的话安全。
  王老站起身来,背对着几只熊猫拍了拍屁股,站起身就走,他身后的面迟迟也没有端上来。
  这座城市的人们的家都很小,能放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已是不错的居所,人们总觉得越小的房子越能带来安全感,越大的地方反而越空虚。所以空虚是奢侈品,也是必需品。他家在另一条叫作长青的街道上,老旧的居民区之中有无数的住户,他也是其中一个。在转了几个弯之后他爬上了楼梯,吱呀一声推开了家门,左右脚互相蹬掉了鞋,之后走到破旧的写字台旁边拉出了椅子,拿出那张字条看了起来。即使他小心翼翼,也没有注意到身后还有另外的影子。
  一个女孩出现在罪街上,这没什么奇怪的,这条城市中唯一提供娱乐设施的街上总有漂亮女孩出没。但她坐在了一个面摊前,一个破破烂烂的面摊前,椅子上仿佛还有前一个顾客的温度。她静静地坐下,像一块融化的玉石。
  “一碗面,宽条,不要辣。”她静静地说,像一块融化的玉。
  整个面摊突然凝固了,中年大姐一碗面突然掉到了地上,抻面师傅手中的面也断裂开来,整个面摊的气氛瞬间变得很诡异,抻面的师傅放下了手中的面,中年大姐慢慢把脸上的笑容又堆起来,慢慢地走过来,拿出一张纸片,快速地写下几行字。“刚才来了人,和你说的一样的话。”
  女孩子脸上甚至没有表情上的改变,拿过纸条看了一眼,写上几个字,拿给中年妇女,随后说道:“那我就不要了。”纸上清秀的字体,写着:“我是真的,来通知你们撤退。”
  中年妇女神色出现了几种变化之后,看向抻面的师傅,两人对视一眼之后,走进了屋里。
  女孩站起身,向罪街的更深处走去。她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在无人的漆黑小巷之中奔跑起来。
  王老还在他的桌子上端详着那张纸条,他努力想参透其中的玄机,却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想纸条这种东西或许是早就被禁止了吧。在这个城市之中,所有的信息交流都在熊猫的监控之下,手机、电脑、电视,任何屏幕上的信息都会进入熊猫的信息处理部门,所有的语言都会被散布在城市之中的录音机录下来。在这个城市之中有两种东西是被完全禁止的。一是秘密交流,二是面具。只有熊猫们才能戴面具,他们就是拥有这种把自己隐藏起来的特权,不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之下对于这座城市来说是一种荣誉,同时也是一道高墙。
  门开了,王老的门。他整个人身上的汗毛突然奓起来,像是一只踩到了岩浆的猫,随后扑通扑通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在王老的身后形成了一个圈,他没有回头,但他能感到自己被团团围住,让他无法喘息。直到一根针头插进了他的脖子,他倒了下去。
  李洁是王老的前女友,王老是一名售货员,李洁是一名护士,他们经常去他们俩单位中间的一家面馆吃面,吃宽条的抻面,从不加辣椒。
  他们就是在这家面馆认识的,一家不起眼的面馆,叫作“街边抻面”的面馆。这家店的店面很小,红色的墙面和绿色的椅子,歪歪扭扭地摆在店铺之中,不是那么整洁的状态之下透出一种奇怪的美。这小面馆里客人很多,而且都是怪人,店长是个怪人,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他没结过婚也没有孩子,有的只是这样一个店面,每天卖着抻面,这个店长样貌极为年轻,胡子和背头都颇为精致,单看他的脸可能想象他是个演员或是模特,总不会是个抻面师傅,可他偏偏就是个抻面师傅。他有一手绝活儿,能把面团抻成一根面条,整块面团抻成一根面,从头到尾地放到面碗里,像一根长长的头发。白色的头发。   “那两个孩子很有意思。”抻面师傅说着。
  那是一个下雨天,灰蒙蒙的天本该发冷却燥热得不行,让人汗水和雨水分不清,天上和地上也分不清,模模糊糊的一天,王老进入了这家叫作“街边抻面”的抻面店。他没有打伞,可能像他这种男人从未拥有过自己的雨伞。浑身湿漉漉的,纯白色的T恤露出了肉色,粘在自己的身上,头发稍儿还滴着水。他想在他身边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可是摸了摸自己湿乎乎的屁股又站在原地,抽出桌上的一张餐巾纸,擦了擦脸。
  “坐吧,没关系。”抻面师傅对他微笑,对他说出一些温暖的话。他也感到不那么冷了。于是王老开口说:“一碗面,宽条,不要辣。”说完他才坐下,坐到椅子上,卸下一些疲惫。
  这并不是吃饭的时间,小店里只有王老一个人。
  “面好了。”老板依旧微笑着,笑着招呼王老来把面端走。
  面汤很清澈,面很干净,几朵葱花和香菜漂在上面,像投入鱼缸的鱼饵,这碗面是正在吃鱼食的鱼。王老小心翼翼地将面端走,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啪嗒,是雨滴落在地上的声音。低头看路的王老在想屋子里怎么会下雨呢。他一抬起头,迎着他的是一把黑色的伞和伞下的一个女孩子。雨滴顺着雨伞的边缘慢慢滑落到地上,王老一步踩在水上,整个人就向前倾过去,一碗面之中的汤、面条,以及朵朵葱花也向前倾出。
  那姑娘却轻盈地将雨伞向下一放,完完全全地将所有的倾出物阻挡在伞外,这并不是一把黑伞,伞上一个圆圆的笑脸笑得那么灿烂,脸上还挂着一根完完整整的宽面。
  他们就是这样认识的。听抻面的师傅说,王老趴在地上看了李洁好一会儿才站起来。
  后来他们在这座城市里经历了许多,诸如一起发呆,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逛街。
  李洁和王老最终没能在一起,但是李洁太爱王老了,她觉得他们分手是这个城市的错,她要用她的爱毁灭这个城市,于是她加入了铁竹子。
  铁竹子是这个城市之中的地下组织,他们与熊猫对抗,他们想自由地交流,他们讨厌孤独,他们想废除孤独日这个节日。他们想要化装舞会,想拆除每一个摄像头和录音装置,他们想在孤独日这天做一件事,做一件能够改变整个城市也改变每个人的事。
  王老在漆黑之中醒过来,灯突然亮起,让他有一瞬间的眩晕。这是一个不大的审讯室,他的对面坐着一个消瘦的男人,但他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刀子。
  “你们有什么计划?”消瘦的男人一张嘴就像吐出了刀子,将王老刺得浑身发麻。
  “我,我不知道,真的跟我没关系,都是那个面摊上的两个人给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王老慌张了,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那张纸条就那样出现在他的手里,让他无所遁形,讓他百口莫辩。
  沉默,沉默过后还是沉默。
  所有人都在追求沉默,而现在的沉默却又几乎将王老杀死。在这种沉默之下,王老开始喘不过气,他本能地想说些什么,张张嘴却只能吸气和呼气,因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根本就不喜欢沉默,他根本就和别人不一样,他看起来沉默寡言,实际上比谁都渴望交流,在如今的沉默之下,有些东西他突然想通了。
  他对面的人开始变换不同的表情,凝重,疑惑,微笑。
  随后王老被人带了出来,他经过一扇扇的牢门,每个独立的空间之内都有好多人,都充满着嘈杂的声音,都肮脏,都杂乱,都令人恐惧。他被带向走廊的尽头。这终于是一个嘈杂的地方,王老第一次觉得嘈杂的声音如此美妙,比任何高雅的音乐都要动听,这嘈杂的声音终于将他从无边的沉默之中解脱出来,让他能够获得一丝喘息。
  “嘿,小伙子,你是怎么进来的?”一个颇为年迈的壮汉拍了拍王老的肩膀。
  王老一震,回过头去,对视着他的目光,发现这个男人的眼光之中有一丝看不透的色彩,他用身体贴近了王老,王老一瞬间像是触电了一样,把自己弹了出去。
  “我,我不知道怎么进来的。”王老又有些紧张,说话有些断断续续。
  “噢,别紧张小朋友,没关系的,过几天或许就能出去了。”壮汉笑了笑,满脸慈祥。
  王老环顾四周,发现每一个人都在笑,这种笑容本是最温暖的表情,但此刻整个屋子被笑脸填满却让王老感受到恐惧。
  这是一种莫名的恐惧,他恐惧的是恐惧笑容这件事,他原来觉得笑容是世界上最美的表情,而如今在这小小的监狱之中挤满了笑脸的时候,他竟然开始恐惧了,他开始恐惧这一张张脸上的笑容,以及这些笑容之后的每个人。
  他慢慢后退,退到房间的一个角落,这个角落之中能够看到窗外的星星。
  他终于得以喘息,他从恐惧的沉默之中解脱出来,又陷入了另外的沉默中,如今的沉默让他能够安心地看向窗外,看窗外的星星。
  铁竹子的计划很神秘,很少有人知道,甚至很多铁竹子内部的成员也不得而知,但是他们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一个终极的目的,那就是摧毁那个以孤独为狂欢的节日。他们为了这个目的已经付出太多了,他们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也已经放弃了太多。
  熊猫之间是没有语言的,大家都用显示文字的通信设备来交流,在文字或者动作的背后蕴藏的东西要远比语言表达出的东西多,他们享受这种隐藏自己的交流方式,享受文字上的互动和简单的动作表达,因为他们害怕说话,很多话一旦说出口,就是祸。他们为了避免这种祸,所以根本不说。不开口,很多东西就不会发生,不发生;就能保住现在的快乐。他们追求的是稳定和永恒,追求这种永不会倒塌的关系和永远不会失去的快乐。
  “你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一个男人在胡同尽头的黑暗之中小声地说道。这是城市之中极少数的几个没有被监听的地方之一,所以这里经常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在这里交换秘密。而这个城市,正是建立在秘密之上的,同时也将毁于秘密。
  “完成了,要放在指定位置的东西已经都放好了,可那究竟是什么呢?”另一个声音答道,这是一个相对矮小的男子,声音却更加低沉。   “不知道,我也没想过,我相信组织,也相信终极目的马上就要完成了。”他的语调之中完全没有起伏,仿佛是机器发出的声音一样,听不出真诚或欺骗。高个子的男人应答之后便向胡同外走去,将自己的身影挪出黑色,暴露在白色的月光之下。他看向那一轮圆月,月光把他的脸映得发白,这明明是一张女人的脸,是一张比女人更女人的脸。岁月已经在她的脸上留下皱纹,却仍没有夺走她的美丽。原来“他”竟是个女人。她继续向远处走去,逐渐淹没在黑白交错的城市里。
  明天就是孤独日了,最孤独也最盛大的节日,每个人都要享受这种最欢乐的孤独,和最孤独的欢乐。
  在这个城市之中,每个生活在地面上的人都被迫扮演着另外的角色,这个角色或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样的,但是他们每天都在扮演。生活在地下的人们觉得地上的人都是假装活着,只有见不到光的他们才是真正的人。
  王老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就离异了,在他年少的记忆之中很少有家庭的概念,后来他的父亲娶了别的女人,他母亲也嫁了别的男人,而他则在一家商店当起了售货员,没再见过他的爸爸,也再没见过他的妈妈。但他听说他的爸爸和别的女人离婚了,他的妈妈也不再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当然,这些都是他听说的,他们这个家庭之间的隔阂和这个城市之中的空气一样,你看不见,但它确确实实存在,而且根深蒂固,甚至离开它就活不下去。
  他应该永远不会想到他的妈妈在和他的父亲离婚之后,建立了一个叫铁竹子的组织。
  他也不会想到他的父亲后来娶了熊猫领导人的女儿,现在掌管着整个熊猫。
  墙上的时间一圈一圈地转着。李洁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王老从监狱里救出来,但是她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子,她怎么能进入监狱之中救一个男人出来呢?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做不到。
  孤独日了,这一天终于来了。
  街道上没有任何色彩,光是黑色的,夜是白色的,其余的是灰色的,安静得没有色彩,像坟墓又像天堂。
  “你们把所有的设备都安装好了吗?”还是那个熟悉的男声,轻柔之中带着厚重。“他”长得像天使,声音却像上帝。“他”今天披上了一件红色的外套,显得如此威严而神秘。
  “嗯,是的。”有人应答到,这人也是包裹在红色之中。
  “那走吧,是时候了。”说完之后“他”向门外走去,身后跟着几个人,越来越多的屋子里钻出红色的人影来,他们再向着城市之中最高的建筑会集而去,慢慢地,街道上出现了血红的人潮,他们在这座黑白相间的城市中显得格格不入,像一把沾血的刀子,割开了这座沉默的城市,涌出了奔腾的鲜血,人潮欢笑着,呐喊者狂吼着就要将城市淹没。
  李洁当然也在人群之中,这时一双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是一双温柔而有力的手,之后一个声音在她的耳旁说:“在最终的时刻,按下这个按钮。”随即递给她一个遥控器,很简陋的遥控器,一圈圈白色的胶布上缠绕着一个红色的按钮。
  她知道这是她的使命,她一直就有这个使命,现在是她完成使命的时刻了。
  城市的另一端,熊猫们开始聚集起来,那是这个没有色彩的城市的护盾,他们要将这股血色的狂欢扑灭,让城市回到原来的状态去。
  很快,他们在最高的建筑脚下会聚了,最高的建筑脚下是最大的湖。这人潮汹涌得像海啸,湖面却平静得像镜子。
  两边的领头人是曾经一张床上的邻居,如今他们成了一条路上的敌人。王老的父亲摘下了他的面具,王老的母亲也摘下了她的帽子,将她那张如美玉雕琢的脸暴露在空气之中。所有人都很平静,这张隐藏了好久的脸没有在人群之中形成波动。往日的喧嚣此刻变得分外平静。
  两个人隔得很近,却像是有堵墙,两个人都在等待这堵墙倒塌的时刻。他们都知道,这一时刻终将来临。很快就将来临。
  砰!
  李洁按下了那个开关。
  砰!砰!砰!
  李洁笑了起来,她笑得很疯狂,这种疯狂就像当初她和王老在床上的疯狂一样,当时她疯狂的笑让王老从磐石变成了蚯蚓。李洁仍旧记得王老当时被吓傻了,声音颤抖着对她说:“你好像是個疯子。”她知道自己并没有疯,她只是有一种别人都没有的东西,这种东西王老没有,铁竹子没有,熊猫也没有,这种东西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她能感受到它确确实实存在,它让李洁放声大笑,它让李洁超脱了禁锢,它让李洁能够毫无顾忌地按下手中的按钮。手中的小小按钮,对于李洁来说或许是一条通道,或许按下了就能找到那东西,那李洁一直寻找的东西。
  于是她按下了开关。
  砰!砰!砰!
  随着狂笑的,是在空气之中爆裂开来的美丽花朵。
  李洁想起了她儿时的时光,那是一段珍贵到让她不敢经常回忆的记忆。记忆之中天空很蓝,小草很绿,五颜六色的花朵都在冬天结束之后开放。在花朵开放的时候她的妈妈会带着她到草地和花丛之中放风筝,旁边的小溪会发出咕嘟咕嘟的流水声,那是她笑声的伴奏。她跑得很快,花花绿绿的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高。这时一只另外的风筝飞了过来,两只风筝的线纠缠起来,之后快速向地面上坠落而去,砰的一声,这声音通过绳子的震动传到了她的手中。她又开始向着坠落的风筝跑去,她心爱的风筝或许已经碎成了竹条和布料。终于她跑到了两只风筝的尸体之下,有一个小男孩已经蹲在那里了,风筝的竹条将他的脸划出了一道口子。微风轻拂,花朵和草地都开始晃动,男孩站起身来,看向李洁。“对不起啊,我没能修好它。”小男孩走过来,拉住李洁的手。“但是我的也坏了,比你的坏得还严重呢。”男孩接着说道,说完他笑了起来,他脸上的伤痕也像一道笑容。
  一道道光束射向夜空,那是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它们把整个夜空照得五彩斑斓,夜空之下有的人笑着,有的人哭着。
  一场烟花无法毁灭一个真正的城市,一场狂欢也不能带来一个新的世界,这个城市总不能每时每刻都在欢笑,但也总不至于每分每秒都深陷在孤独之中。这一刻有些东西已经开始崩塌,但是这种崩塌一旦开始就已经结束,就像是一场烟花,放烟花的目的就在于放烟花,铁竹子要做的事也是这样,谁都永远无法消灭谁,但是彼此之间的界限是在变化的,就像是欢乐和孤独,它们总会慢慢地融合,最终形成人。
  王老透过监狱的窗子呆呆地望着绚丽的夜空,整座监狱之中没有一点声音,他们怕打破此刻烟花的喧嚣声,每个人都怕一开口就将这个美好的世界毁于一旦。
  王老在监狱中透过窗子呆呆地看着。
  【责任编辑】  安 勇
  作者简介:
  王冠楠,男,1994出生,鞍山人,毕业于沈阳大学中文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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