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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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Y国。
  宋华率领20人骑着摩托车疾驶在密林中,按照计划赶到了今天的补给点——103高地某战点。补给点把早已准备好的物资交给他们,宋华见战士们正在清理现场,问了一句:“你们准备开拔?”
  负责接待他们的连长点点头,指向远处的那座山:“我们也是在这儿稍作休整,今天务必要站到那座山头上,占领制高点。”
  宋华道声珍重,踏响摩托准备遁入密林。正在这时,部队突然嘈乱起来,一名干部跑到宋华身边,问道:“你们能帮我们个忙吗?”
  “可以,请讲。”宋华说。
  “山那边发现有重武器的Y国士兵,你们能帮忙抢先占领制高点吗?”那名干部有些忐忑地问。


  宋华抬眼看向山坡,部队正在玩命地向山上冲去,制高点是生死关口,一旦被有重武器的敌方把持了,这支部队将会面临伤亡惨重甚至全军覆没的后果。宋华考虑到自己的任务想要拒绝,但又看到那一张张带着惊慌的稚嫩的脸,对手下下了命令:“占领那座山峰,跟我上!”
  干部急忙递来几挺机枪,摩托车油门轰鸣,车队分散成攻击队形,游龙般飞上山坡。宋华怕机枪准星被蹭歪,单手从屁股后面的枪袋中抽出机枪放在座位上,然后坐下用身体紧紧固定住。摩托车嘶吼着将20名特种兵送上山顶,山下一队扛着重机枪和迫击炮的Y国士兵也在玩命爬山。宋华指挥队员安置好摩托车,确定好射击点,他稳住呼吸将狙击镜中的箭头锁在一名火箭手头部,轻轻压下扳机。
  火箭手随着枪响滚下山坡,队员们随即跟着开了火,重机枪、冲锋枪和狙击步枪编成三重火力网铺射而下,Y国士兵当场就被打蒙了,怪叫着散开寻找掩体开始还击。片刻,对方火力飞了上来,火力的凶猛程度是他们的数倍,宋华一看对方的反应速度和装备,心里明白这是遇到Y国的精锐部队了。
  “快冲!人家帮咱们顶着火力呢!”脚下传来自己部队的呐喊声。宋华任凭子弹横飞,没有分心,透过狙击镜寻找那两组迫击炮——这才是能给自己部队造成最恐怖后果的致命火力。对方显然战斗经验丰富,宋华搜了一圈没有找到炮点,他有些心急,炮声随时会响起,自己的人和车辆不能在这里有伤亡,更何况这点人马根本经不起几发炮弹的轰炸。
  “嗵!”怕什么来什么,那声恐怖的声响还是从山下传来,炮弹带着裂空音画着弧线砸了上来,几棵树和石头被炸碎,冲击波掀翻几辆摩托,紧接着第二枚炮弹飞来,将两辆摩托炸成了零件。宋华再也压不住怒火,冲身后的部队吼了一嗓子:“你们快点上来啊!”
  又有两枚炮弹落在山头,硝烟遮天蔽日看不清伤亡,宋华已经判断出炮点位置,奈何看不到炮手,他拎起狙击步枪猫着腰跑到另一位置,环顾四周选了一棵树爬了上去,断崖下面的迫击炮手顿时出现在狙击镜内,宋华瞄准炮手心口窝,默算了几秒缓缓将箭头移向副手背后的弹袋——那里装着四枚炮弹。宋华观察着副手的活动规律,等炮手再一次把炮弹塞入筒内,俩人顺势蹲下避开弹道范围时,宋华食指稳稳用力,子弹呼啸而下精准射中一枚弹头,弹体瞬间炸开一簇火花,断崖后面溅出大片的碎尸。
  山下的部队终于赶了上来,第一时间与敌军接上火,吓破胆的Y国士兵开始撤离战场,大部队抓住战机集中火力几乎全歼了他们。
  战后,宋华大喊:“猎豹集合!”浓烟未散的山上站出一排战士,报数点名,没了两人,看看车辆不偏不倚也是炸毁了两辆,战士们找到遗体和车辆,沉默不语。
  “对不起。”大部队的首长前来道歉,“你们有重要任务,时间紧的话,就先走吧,我保证,只要我们这支部队还剩一个人,你的那两名战士就会埋骨家乡!”按照规定,如果人员牺牲后,遗体不方便保存的话可以就地掩埋,首长能打这个包票已是对烈士最大的诚意,宋华点点头,带领剩余的战士离开了。
  “首长,他们是什么人?”一名小战士问道。
  “特种兵,不知道他们要去执行啥任务。”首长看着宋华等人的背影意味深长地说,“之前听说过新配了一支摩托突击队,原来是他们。”
  宋华赶到目标驻地时已是夜间,晃了晃车灯,对完口令后,哨兵将他们领到指挥所,宋华第一句话便是:“他们又来了吗?”
  指挥官大倒苦水:“昨天又有一名战士被暗枪打死,攻打这个地方牺牲多少人,咱们认了,但暗箭伤人,咱们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而且还有一名战士被他们俘虏了,Y国的特工实在太猖獗了!你们一定要替我们报仇!”
  宋华看着地图询问详情,指挥官说,敌特曾破坏过他们的电线,狙杀哨兵,最厉害的一次是一夜之间杀了前沿哨所四个人,后面布有两个排的兵力,对方愣是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人又从容离开,太窝火了!
  宋华听完汇报,领着队员们直接赶到前沿哨所。举目望去,这里三面环山扼守天险,宋华判断出几处对方可能埋伏和狙击的地方,折中取了一点,告诉部队:“我们要驻守在这里,一旦有情况,注意炮火不要覆盖到这儿。”
  指挥官立刻否决:“不行,前面不在咱们掌控范围内,你们这样做太危险!”宋华呵呵笑了:“安全的地方不会有我们。”
  随后,战士们看着这18人犹如18滴水落进林中,没了踪影。
  接连几天都没动静,等到第四天,电台有了哨兵的惊叫:“来了来了!他们又来了!”声音在死寂的山中分外瘆人,宋华低声呵斥:“我是猎豹,什么情况?”
  “首长……带班老兵头上中枪……死了……脑浆子一地……”
  “是无声狙杀。”队员小声说道。宋华问自己的哨兵:“你们班长刚才脸冲哪个方向?子弹打在头上哪个位置?”一会儿,哨兵哆哆嗦嗦地回答了这两个问题,全体队员把目光投向西南角的山中:那里有人!宋华眼露杀气,铺开地图,上面规划了这片山脉的多条全方位机械化路线,他告诉队员:“机械能到那里的只有这两条线,咱们走这条线,应该能跟他们见面!留4辆车在这儿,你们4人坐别人的车当射手。明白了嗎?”   14辆摩托如出膛子弹,钻出密林拐到一条路线沿着山绕行。掠过一道山腰后,月光下的平地上有扬起的尘土,宋华立刻开足马力跟随过去。对方的车辆逐渐出现在视野,射手感觉还是没把握,干脆屁股离开座位减少颠簸,距离再次接近时,4名射手几乎同时开了枪。
  对方没有料到自己竟然被追杀,仓促间回枪反击,枪声随着摩托车急速拉远,宋华放慢速度,供射手有稳定的射击空间,只是移动射击打移动的目标何其困难,双方一路枪来枪往没有出现伤亡,直到前面出现了一个颓败村庄。
  夜色昏暗,村内无一丝灯火,村路和四野躺着大量尸体。村口有东西在晃,宋华仔细瞅着,一头小猪正埋头拱食,有猪拱食说明此地没有地雷,但如此荒山弃村,贸然进入和硬闯鬼门关的区别不大。
  “咱们回去,等下次再來?”宋华小声询问道,成员集体沉默。
  “队长,咱们来之前已经立了军令状,咱们又是第一批来Y国的摩托分队,咱们要是临阵退了,其他部队的士气怎么提得起来?”
  宋华欣慰一笑:“等的就是你们这句话!摸进村去,杀!”
  这座村不大,错落的二十几座民居毫无生气,队员们下车绕到村后,宋华再次嘱咐:“一定要小心,搜索所有民居,对信封文件甚至烟盒,全部带回去,警戒组原地警戒,第一组先进!”
  几名队员身体几乎是贴着地急速冲进村内,等到倒数第二梯队冲进村内时,终于响起枪声,一名队员应声倒地,已经在里面的队员瞬间还击,整座村落开始动荡开来。
  “冲!”压阵的宋华命令道。在对方的火力还未形成封锁线前,他带领队员突入村中,双方在这荒村里展开惨烈巷战。这些民居全部是木质结构,根本挡不住横行霸道的子弹,一番激烈的枪响后,突然没了动静,宋华下了命令:“逐间搜查!不要放过一个人!”
  队员们组成搜索队形展开排查,他们在一间房内发现了几袋大米,部队现在不够吃的,这些质量上乘的米,如果无毒绝对是美味,宋华挥了挥手,示意队员们将米带回去。
  就在这时,宋华看到对面二楼窗口突然闪过一个人影,如果能抓个活口回去,那获得的军事情报的重要性将不是全歼这股特工所能比拟的。他点了几个队员悄然摸过去。
  狭小的室内,宋华屏住呼吸,一步步踏上楼梯,眼睛和枪口同时露出楼梯口时,他发现一个人影蜷缩在角落。“缴枪不杀,我们优待俘虏!”宋华枪口对准他,喊了一句。对方一听,吓得张开双臂趴在地上,宋华心中一喜:有了!
  宋华来到活口身边,顿时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对方的腿被子弹穿透,他踢踢活口示意翻过身来,对方大概70多岁的样子,宋华看着他不像Y国人,倒像中国农民的样子,于是试探地用汉语问了一句:“家是哪儿的?”
  对方一听,睁开眼,发现宋华穿的是中国军衣,立马号啕大哭。
  宋华急忙捂住他的嘴:“你这是想死吗?”“河南……大兄弟……俺求求你……带俺回家……俺要回家……”老人顾不得断腿,翻身起来就要跪下给宋华磕头。
  “追!别让他们跑了!”外面响起队员们的喊声。
  宋华命令身边的人:“留几个急救包给我,你们出去帮忙!”随后,他安抚老人,“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在,保证你会站在家乡的土地上!”队员们明白宋华的意思,放下急救包提枪跑了出去。
  宋华找到几根木板帮老人固定断腿,发现墙角藏着一袋发霉的黄豆,问他:“你吃的是这个?”
  老人老泪纵横:“村里人都跑了,我跑不动,他们抓我做饭,不给我吃饭,我就等着哪天跟外面的士兵一样暴尸荒野,哪想还能见到你们,还能回家……”正说着,窗外突然大亮,几颗照明弹升上了天空,宋华急忙问:“谁打的弹?”
  “队长,是他们打的照明弹!我们已经追出村外正在围歼他们!”电台里传来队友的回答。
  糟了!宋华心中大惊:他们这是在召唤炮火准备同归于尽!
  “快撤!”他大吼了一嗓子。
  宋华胡乱扎住木板,告诉老者:“忍着点!”他包扎好老者,然后背起老者跳下楼梯,拼命朝摩托车方向跑去。队员们已经把车发动好等待他的到来,宋华猜得没错,炮弹很快呼啸而来,覆盖了这里,队员们骑上摩托在漫天气浪里,摇晃着离开这里。
  “轰!”一颗炮弹落在宋华的摩托车的周边,将黄土掀起几丈高。尘埃落定,十几辆车所剩无几,被炸得站都站不稳的幸存队员勉强站起来,满地的零件和血肉,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
  最终只有4名队员回去复命,此后前沿阵地再无敌特过来骚扰。
  中国宣布在Y国撤军后,4个人来到宋华老家,帮着宋家老爹老娘修了一座衣冠冢,埋的正是宋华的衣服和一堆有血迹的铁坨。宋家老人一辈子没见过摩托车,更别说零件,问他们:“孩子们,这是啥?”4个人笑了:“在部队,这就是您的儿子宋华,翻山越岭直插敌人的心脏,好生厉害呢!”
  “哦……”两位老人摸着车头,犹如抚摸着宋华,“不管变了啥样,儿子回来了就好……”
  零件上面的血,有宋华的、有其他队员的、也有老人的,他没有失约,他确实带着老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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