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我还在回味那十八个日日夜夜里的每一眼所及,即使在心念俱寂时,也仍然无法清晰地表达究竟窥探到了多少、对我意味着什么。
　　 是一座座美轮美幻的超凡建筑,出自自建国大师智慧与创意的深度共鸣吗?——“蒲公英”轻舞飞扬的英国馆、一片冰心在玉壶的“冰壶”芬兰馆、“东方之冠、富庶天下”的中国馆……;
　　 还是穿越历史、满身尘埃却依然摄人心魄的遗产瑰宝?法国馆梵高塞尚等七件国宝级传世名作、尼泊尔馆的佛祖真身舍利、埃及馆刻有法老阿普里埃斯之名的爱神柱……;
　　 也许是那飘荡在每个展馆里的灵动音乐吧?挪威馆音乐大师现场版的《神秘园》、日本馆机器人小提琴手演奏的《茉莉花》、还有奥地利馆的维也纳之声……;
　　 抑或是令味蕾绽放、唇齿留香的各国美食?即使是最挑剔的食客也忍不住多点一块加拿大馆的苹果派、含一块比利时馆的地道巧克力在舌尖悄悄融化、来一杯捷克皮尔生啤酒体味淡金酒液的醇美……;
　　 好吧,我承认,这些都是让我欲罢不能、满心欢喜的原因,即使脚板起泡成茧,即使上海正午的阳光将我炙烤、蹿动的参观人群将我淹没,我也甘之如饴。怎敢轻易反刍那次神奇的环球之旅,就连那些最细小的情节都不肯将我放过,他们联合起来像触角紧紧盘固在我的潜意识的缝隙里,让我每念及世博,便与世界为邻。
　　情结·中国
　　 我相信绝大多数中国老百姓在上海世博会之前都不知道世博会为何物,中国对世博会历史不甚了解,并为之困惑。当我第一次站在世博园五彩斑斓的各国场馆面前时,那种震撼的情绪几乎可以穿越时空和中国第一个看到“炫奇会”(世博会)的清末著名文人王韬达到一致振幅;此情此景,即使是第一个提出在中国举办世博会的晚清改良主义代表人物郑观应和那个在其小说《新中国》中大胆幻想“开办万国博览会,为了上海没处可以建筑会场,特在浦东辟地造屋”的青年人陆士谔也未必可以镇定自若。过去159年中,世博真实地走向了中国,而中国也以积极的姿态融入了世界。
　　 也许这就不难理解所有参观者对世博园中国馆的特殊情结了,每一个走进去的中国人,都希冀从中寻找到内心自信力的根源。
　　 我也未能免俗,几乎穷尽了所有办法,只为获得一张中国国家馆的预约券。
　　 终于,5月3日,我如愿以偿,踏进了中国馆的大门。我是幸运的,中国馆每天只接待5万名游客参观,而世博园目前最多一天的客流量超过了50万人,其中大多数人只会在世博园逗留一天。
　　 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称中国馆是“一座腾飞的倒金字塔型建筑”,但中国馆的美绝不仅在于她的斗拱外形和大气的中国红,而更在于心。翻开世博会的历史,中国人参展世博的产品不外乎手工艺、农副产品等,对照西方国家争奇斗艳的各个时期的科技发明与工业创造,国人感到汗颜。而今天的世博园中国馆,我们看到了一个磅礴崛起的中国。当那幅巨幅动画版《清明上河图》豁然出现在眼前时,我深深为之动容,北宋都城汴京的繁华跃然于128米的动漫长卷,晨昏交替中,市井喧哗声、往来车马声、虫鸣鸟叫声、迎亲鼓乐声,声声入耳,参观者顿时回到那座曾经的“世界之城”,感受着平凡生活的美与好。如果说闻名于世的英国水晶宫、巴黎埃菲尔铁塔和布鲁塞尔原子城是世博会历史上主办国为人类留下的里程碑,那么中国馆,也必将成为这一条特殊长河的不朽象征。
　　异彩·城市
　　 “人类来到城市,是为了更好的生活”,2000多年前,亚里士多德如是说。而从某种意义上讲,人类是在构建城市的过程中实现了梦想,也重塑了自身。奇妙的是,西方诸多文字中的“文明”一词,都源自拉丁文的“Civitas”,即城市。这并非偶然。无论古今,无论时代,城市,总为人们追求美好的生活提供了担当。本届世博会 “城市,让生活更美好” 的主题设定因此充满了智慧。我曾带着这个题目走遍世博园的所有展馆,看各地区的人们如何诠释这一人类的全新命题。而最终,台北的垃圾回收利用、土耳其伊兹米尔的污水净化系统、英国伦敦零能耗生态住宅发展项目……一个个活着的美好城市,让我不得不感叹于人类解决问题的超强能力,在多元文化样本下,人们似乎已经找到了一系列有关城市的新构想,里面充满着城市的两面性反思和未来想像,令人吃惊却又在情理之中。
　　 在这样的城市大家庭中,且放慢脚步,我最享受夜幕下的世博园,晚风散漫、灯光妩媚。那晚游走累了,径自躺在欧洲广场的长凳上,酣然睡去,苍穹是舒展的银河,大地是温暖的包容,远处澳大利亚馆外,一对金发碧眼青年音乐组合用吉他弹唱着今宵的欢歌,夜幕下的演出在各大洲广场的中心舞台也轮番上演,非洲土著的草裙舞、罗马尼亚的民族舞,美国的现代踢踏舞,世界各个角落的律动次第传来,节奏交织,也许人类的本性深处,蕴藏着一种欢庆节日或者情绪共鸣的激情,需要在一起才能引发,而世博会正是把不同质的文化定制在一个特定空间,为人们进行面对面的交流提供了平台。今昔何昔、身处何地都不再重要,我仿佛可以看到,人类的梦想家园就在这座东方城市的上空闪光,每一个灵魂都在喜悦中企盼:一个理想的城市,一个能够让人过上有尊严的、身体健康的、安全的、幸福的和充满希望的美满生活的地方。
　　 启程·即日
　　 从上海回来,我一直比较沉默,大概是世博园的丰富,让我失语。朋友无意间讲起这样一个故事,他的一位同学考到了联合国,一段时间全球各地奔波于事务,后来工作调整,他不得不离开,但之后不久,便听说他得了抑郁症,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对环境大喜大悲的感受,也许永远不会再有了,因为他曾经心怀世界。
　　 除了赠送朋友的各种海宝主题的纪念品,我从世博园给自己带回了两样礼物,一个是扣满各个展馆参节纪念徽章的记者证——慷慨的南非馆工作人员赠与的南非世界杯徽章、用丹麦馆徽章从一个记者手中换来的加拿大徽章和泰国徽章、还有用各种价钱购买来的美国馆徽章、俄罗斯馆徽章以及联合国馆徽章等等,18天里,徽章的数量不断增加,脖子上的重量不断加重,而内心却满是收获的喜悦。另一样珍宝则是满满的两本世博护照,上面印满我在世博走过的每一个展馆的印章,五彩斑斓、形态各异,它陪伴我走遍了世博园的每一个角落,我18天的暴走岁月。
　　 找一个去世博的理由吧,为自己,也为你的孩子——即使是未来的。如果你觉得去领略世界的前沿科学技术很牵强,或者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太肤浅,那么,用最短的时间,完成一次环球旅行,也许是生之为地球人的必须经验——很可能,你之前的经历中没有,之后也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