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学法律系毕业生在短短一年时间里，竟亲手杀死了六个妇女，制造了一系列震惊黑龙江省牡丹江市的“星期五谋杀案”。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他在结婚前两个月残忍地杀害三个妇女后，居然还用沾满鲜血的双手牵着他的新娘坦然地步入婚姻殿堂！
　　２００２年３月中旬，笔者在整理案卷时，读到了这个曾一度被禁止报道的案例。拂去灰尘，凶手在２００１年９月２５日被枪决前写下的两万言悔过书，让笔者触摸到了他那颗凶残而又惊骇的心。为此，笔者特地记录了此案，剖析他那扭曲的人性，以警世人。
　　
　　近墨者黑，失恋大学生将黑手伸进他人的口袋
　　
　　赵心源出生于１９７４年，父亲在牡丹江木工机械厂工作，母亲在中学任教。他从小在衣食无忧的环境中长大，接受着父母向善背恶的教育。１９９２年７月，赵心源考上了黑龙江某大学的法律专业。
　　在高中时，赵心源曾有一段伤感的初恋。当他带着忧郁走进大学时，他认识了一个叫胡梅的女人，她是一家广播电台的播音员，来大学进修日语，赵心源称她为梅姐。胡梅身材修长，妩媚多姿，性格外向的她思想非常前卫。她常以自己的生活方式来开导赵心源，劝他“忘记昨天的一切，今朝有酒今朝醉”，并说“爱情的旧痛，应该被新的爱情来理疗”，“钱是用来满足自己愿望的工具，不论用什么手段，重要的是获得这个工具”。胡梅花钱大手大脚，经常带着赵心源等几个小弟弟去四星级饭店的豪华酒吧喝咖啡；而穷得一贫如洗的时候，她便会跟着赵心源这帮小兄弟蹭吃蹭喝，直到有了钱，再恢复“款姐”风范大肆挥霍。胡梅的言传身教强烈地影响着涉世未深的赵心源，他接受了胡梅那种为实现自己心愿不顾后果的所谓“痛快”的生活方式，开始了新的恋爱。
　　赵心源的对象叫方方，比他低一级，和赵心源的老乡是室友。在和老乡聚会的过程中，赵心源和方方日久生情，开始了热恋。他们像其他的大学生情侣一样成双成对地去食堂，去看录像，去上晚自习，但他们又不仅仅固守着这种学生式的清贫之恋。赵心源非常大方地把自己的生活费投资在这份感情上，因为方方家境殷实，自己必须出手大方才配得上。微薄的生活费很快被花了个精光，赵心源遂以交学费为由不断向家里伸手要钱，给方方买衣服、买首饰，用物质和虚荣包装着他们所谓的爱情。
　　１９９６年大四寒假，赵心源特地领方方回家拜见了父母。父母亲非常意外，也明白了儿子生活费骤增的原因。他们不赞成儿子和方方交往，他们认为一个好女孩不应该在乎金钱，更不会让一个穷学生如此破费，而且儿子还为此影响了学业，以致几门功课勉强过关。但父母的反对并没有动摇赵心源对方方的痴情，在家呆了一周，他又和方方一起回她家去见她父母。然而方方父母的门第观念非常深，他们觉得漂亮又有学问的女儿应该嫁给一个富翁才能门当户对。仅仅呆了一天，贫穷的赵心源就被方方父母“礼送”出门。但赵心源并未死心，大四下学期留在牡丹江实习的他依然一周一封情书，每天一个电话，向方方表白着毕业后一定赚大钱娶她为妻的决心。然而，空口许诺的赵心源在那年五一节前夕，还是绝望地听到了方方要分手的电话。不愿相信现实的赵心源连夜赶往哈尔滨，可方方却已回老家过节去了……
　　方方的离开让赵心源陷入了“黑洞”，贫穷的刺激使他认定快速致富才是开启爱情殿堂的钥匙。想到发财，他就想起了胡梅“弄钱不问手段，花钱要图痛快”的“至理名言”。他开始异想天开地把发财的希望寄托在赌博上，整天混迹于台球厅，梦想用球杆打出一个富翁来，可是，打台球却让他把生活费都输掉了。当贪婪遭遇无能为力时，盗窃便顺理成章了。赵心源决定铤而走险，靠偷“致富”。于是在胆战心惊中，他把手伸向了公交车上的富态少妇，他的人格也开始了裂变。当３２００元的赃款轻轻松松装进荷包且毫无危险时，赵心源作案前的种种负疚消失殆尽。赃款挥霍一空后，他又把手伸向了其他人的钱包。而且，每次作案时他竟是气定神闲，法律课上学的专业知识则被他利用起来作为反侦查的手段……
　　
　　他将“幸福之乐”支撑在杀戮无辜的生命之上
　　
　　１９９６年６月大学毕业时，为了找个赚钱快的工作，赵心源应聘到三株公司牡丹江市分公司负责牡丹江市三株产品的整体营销。刚开始，赵心源雄心勃勃地投入工作，每天超负荷地运作，联系客户谈生意。很快，赵心源的销售业绩直线上升，薪水也由每月８００元飙升至３０００多元。
　　这时爱情也因为他的勤奋和上进不期而至。爱慕赵心源的女孩叫李玉，是公司统计员，清纯可人，为人正直。她的朴实无华让赵心源感到了久违的清新，两人渐渐走到了一起。正当他们爱得如火如荼时，李玉的母亲听说赵心源曾有过赌博、混迹市井的劣迹，便坚决逼迫女儿和他断交。
　　在此之前，除了充当“梁上君子”的经历外，包括恋爱和赌博的事，赵心源全告诉了李玉。虽然李玉也包容了，可李母的强烈干扰，闹得赵心源心神不宁，工作中不慎丢失了公司的几十箱产品，受到处分。为了摆脱重重压力，赵心源和李玉在１９９７年春节后双双离开牡丹江，来到北京打工。
　　到了北京，李玉很快应聘到一家公司人事部，接着，赵心源也受聘于香港某制药有限公司，成为该公司北京大兴县办事处的商务代表。由于赵心源在市郊工作，他们相处的时间更是短暂，赵心源鼓励自己一定要用实力说服李玉的母亲接受自己。
　　由于工作出色，赵心源很快被任命为销售部门经理，负责开发北京市场。由于工作的特殊性，赵心源经常穿梭在灯红酒绿的交际场上。本身就向往富足生活的赵心源更是不可抗拒地沉迷于纸醉金迷的奢靡生活。但他很清楚，他现在花的是公司的钱，这种生活只是昙花一现，什么时候能完全凭自己的实力来享受这一切呢？浮躁的赵心源又贼心萌动，故伎重演，在北京东郊民巷行窃三次，盗得现金８０００多元。
　　当他计划着用这些不义之财构筑爱巢时，李玉的母亲却从牡丹江追踪至北京，强行把女儿带回了家。赵心源的爱情再次以惨败收场。但赵心源并未吸取教训，反思自己的恶习给生活造成的伤害，反而借此继续赌博、酗酒、行窃。
　　越是遭遇挫折，他就越想找份感情来弥补。１９９８年清明节，赵心源在牡丹江籍的校友聚会上，邂逅了王琳。王琳是个单纯的女孩，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娇憨无比。她的生活圈子小，所以当赵心源大献殷情时，她就幸福地接受了。
　　而那时，还有一个叫张军的男孩在追求王琳。张军家庭富裕，许诺将来给王琳买车，尽管王琳讨厌他身上的铜臭味，但这却颇得王琳母亲欢心。王母建议女儿选择张军，她的理由很充分：“同样是大学生，同样是眉清目秀的小伙子，自然要挑有钱的嫁。”但一心向着赵心源的王琳最终与赵心源私定了终身。王琳执著的爱非但没有让赵心源感到幸福，反而使他异常紧张。他把财大气粗的张军当做了假想敌，尽管父母已开始为他们张罗婚事，置备好了所需的各种物件，然而赵心源还是不满足，他想让王琳过更富足的生活，房子、票子、车子，一样都不能少，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王琳被张军夺走。
　　这时的赵心源有些神经质了，他苦苦思索着生财之道，“谋财害命”四个字眼像不速之客闪进心头，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他努力逼迫自己放弃这种荒谬的想法，可他越想排斥，这个念头便越鲜明，而且他仿佛看到了梦寐以求的幸福正躲在罪恶后面向他招手！“要想获得幸福就得不择手段，否则你会永远地遭遇滑铁卢，永远远离幸福”，赵心源似乎又听到了梅姐的声音，他终于忐忑不安地拟订了作案计划。
　　１９９９年７月２２日，距离举行婚礼还有５０天时，赵心源选择了牡丹江市西李安妮区的居民金明镐作为抢劫对象。通过长期观察，他发现对方经济实力不错。他瞅准金明镐一人在家时破门而入实施抢劫。谁知却遭到金明镐的激烈反抗，生怕罪行败露的赵心源颤抖着双手拿着锐器猛击金的头部，心神不宁地抢走了５７０元现金和价值万余元的票据，而金明镐终因伤势过重身亡。金明镐头上流下的汩汩鲜血深深地震撼着赵心源，在洗手间清洗血污时，他不住地自言自语：“我杀人了？我真的把人给杀了？！”逃离现场后，赵心源心惊胆战地度过几天，见没有露馅，他反倒为自己高超的作案能力而充满成就感，他感觉离梦想的幸福不远了。
　　于是，在结婚前的第１６天，他再次将一个叫朱艳梅的女人杀死，抢走价值１．４万元的财物；紧接着，在距离结婚还有８天的时候，他又用哑铃把东李安妮区的居民官淑华砸死在家中，抢走了５０００元存折和一块亚力士女士手表……这时的赵心源已经完全丧失了人性，他觉得用他人的鲜血来祭奠自己的洞房花烛夜，已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不再负疚，没有半点良心不安，下手像职业杀手那么狠毒。尤其是朱艳梅，被捆绑后就按照他的要求，把１．４万元的存折奉上，还告知了密码，年轻的她是个母亲，孩子还在上学，她舍财保命只求平安。然而赵心源还是没有放过她，他面无表情地举起花盆使劲砸在她的头上，花盆砸得粉碎，他惟恐朱艳梅不死，又去阳台上取来一根管子，狠命地击打……直到朱艳梅断了气，他才来到卫生间，像刚刚起床的绅士，有条不紊地洗脸梳头，然后换上带来的上衣，开门离去，走在阳光灿烂的大街上，准备着他的婚礼。
　　由于抢来的大多是存折，赵心源只好选择没有监控器的储蓄所取钱。而其中一张额度不小的存单需要到指定储蓄所提款，但这家储蓄所却设有电脑监控设施，赵心源不敢贸然前往，又不肯放弃。他在门口徘徊了近１个小时，迎面来了位步履蹒跚的老大娘，赵心源心中一动，忙拉低帽檐，抢上前扶住她说：“您慢点，别摔了。”就这样，赵心源扶着老太太进储蓄所，又一起来到窗口，帮老大娘填好了取款单，使得老大娘还心存感激。就这样，赵心源和她一起取完钱，一起离开了银行，以致后来办案的警察在察看电脑监控资料时，也被这个学雷锋的镜头给蒙蔽了。
　　三桩劫财杀人案的作案和案发时间几乎都在星期五，“黑色星期五”的魔影笼罩着整个牡丹江城，搅得人心惶惶。然而，手上沾满鲜血的赵心源竟在１９９９年９月１１日，坦然自若地牵着新娘的手款款步入了圣洁的婚姻殿堂。那天，他始终微笑着，迎着同学们以及他的情敌张军投来的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目光。但谁也没想到，这气派的婚礼都是带血的赃款换来的，面似和善的新郎就是千夫所指的杀人恶魔……
　　
　　迟到的忏悔：背弃良心的追求不是幸福
　　
　　婚后的日子温馨而又宁静，但宁静的背后他的蛇蝎之心又在蠢蠢欲动。一个人的生命竟可以被他玩弄于股掌，以前失恋郁积下来的愤恨可以在瞬间淋漓尽致地释放，他充分地体会到了自己的“价值”……赵心源“喜欢”上了这种方式，深谙法律的他虽然知道自己将要得到的是什么惩罚，但他已经欲罢不能，他一边和娇妻缠绵着，一边又开始策划着下一桩血案。
　　２０００年１月１４日，星期五。在新婚后的第１２５天，赵心源又把魔爪伸向了住在回民医院的３３岁的小学女教师李洪华。那天早晨，李洪华正准备出去上班。可就在她开门后，一把亮铮铮的尖刀却从天而降，顶住她的胸口把她逼了回来。她极力反抗，可“嚓嚓嚓”身上已是连中数刀，就在这危急时刻，李洪华的父亲晨练归来，正遇见赵心源向女儿下毒手，他奋不顾身冲上去与歹徒搏斗，结果也被捅倒在地。警察赶来时，李父已经气绝身亡，倒在血泊里的李洪华被送往医院抢救后脱险……
　　在两周后的１月２８日，血光之灾又降临在东安七星紫云二区的郭弘芹身上。那天，她正准备去参加２０年的同学聚会，结果人没出门，就被赵心源杀害了。２月２５日，赵心源又残忍地将租住在东李安妮区紫云一区的电脑经销商伊白梅杀死在家中。
　　赵心源的心理此时已经变态到了极点。为了庆贺自己结婚一周年，２０００年８月２３日，他在夜里零时左右，潜入牡丹江市东安区春城御花园小区２号楼作案，盗窃两部手机和７００多元现金。这一次例外，他没有杀人，４５分钟后他逃离现场。也许是“多行不义必自毙”，逃离作案现场的赵心源竟着了魔一般，迷迷糊糊地与正在辖区巡逻的东安公安分局柴市派出所的三个民警撞了个满怀。民警对赵心源产生了怀疑，当即进行审查，赵心源亮出了自己的大学毕业证，声称自己是学习法律的，不会做违法犯罪的事情。民警半信半疑，还是从他身上搜出了３部手机，还有螺丝刀、电捧、一副白手套和一捆绳子等作案工具，他们将赵心源带回了派出所作进一步调查。
　　在派出所，赵心源开始负隅顽抗，对夜间活动绝口不谈。当民警追问他３部手机的号码时，赵心源只能说出其中一部手机的号码。在经历５个小时的交锋后，万般无奈的赵心源只好交待了当晚入室盗窃的犯罪事实。赵心源是学过法律的人，他避重就轻只交待了入室盗窃案。他到底是撬门锁的小偷，还是杀人越货的强盗？为了揭开赵心源的真面目，警方先后两次对赵心源的住处进行搜查，搜出不少赃物，经过失主认领后，仍有几件赃物找不到失主，其中就有一块写着英文的外国女式手表，翻译出的名字叫“亚力士”。这不正是１９９９年“９·３”入室抢劫杀人案被害人官淑华被抢走的那块手表吗？
　　于是，２０００年９月１４日下午，警方再次搜查了赵家，找到了一台已经损坏的商务通，结果发现这台商务通正是“２·２５”入室抢劫杀人案被害人伊某的。当天夜里，已经掌握大量物证的警察连夜提审赵心源，赵心源异常紧张，彻底交待了自己犯下的一桩桩惊天血案。
　　２０００年１１月１７日，赵心源被正式批准逮捕。２００１年４月２８日，牡丹江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依法判处赵心源死刑。
　　死刑的审核程序非常严密，在从羁押到执行死刑的１３个月时间里，赵心源和许多罪犯一样，经受了心灵的重新洗礼。他写下了两万多字的忏悔录，当然，那些出现在他生活中的女人，更是让他难以忘怀。谈及和方方的恋爱，他觉得自己“当初如果不是自不量力的强求，又何至于后来在失恋后沉沦”？而且，当时在遭到李玉父母拒绝时，自己“如果能理智地从沉沦中崛起，也不会变成天下最坏的人”。走上这条歧路，赵心源认为胡梅起了很大的作用。“她是我的隐性教唆犯，她的‘不问手段，只求结果’的理论，她的‘只求今日痛快’的说辞，奠定了我求富贵享受铤而走险的思想基础。我确实痛快了，但这种痛快是短暂的，是一种违反社会规则的赌博性透支，输掉的是自己本该光辉灿烂的一生。”事到如今，他留恋最多的还是与妻子王琳的幸福生活，但他知道，“平常的生活对我已是一种永不能企及的奢侈了”。
　　在看守所，赵心源用文字捕捉着以前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洋溢着他对生活的眷恋。这些被他忽略了２０多年的琐碎生活，终于让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悟出：“我一直渴望并不遗余力追求的爱情，原本就不是物质上的奢华，而是贫贱中的两相厮守啊！”
　　可是，这些追悔来得太迟了。２００１年９月２５日上午，司法机关在牡丹江市郊区举行了规模空前的公判大会。公判大会结束后，赵心源在正义的枪声中结束了自己短暂而罪恶的一生。
　　赵心源的丧心病狂令人吃惊。他的罪恶下场再次告诫我们：幸福归根到底就是凭着良心、凭着道德，诚实做人、诚实生活。宰割他人生命构筑的不是幸福而是灭亡！
　　（《知音》２００２年第５期 冯建成荐）